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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遥望前途深莫测,夜悲忠义隐茫茫

    待得那士卒曳步径入庭院,一方之地,已咫尺难辨,唯有屋内几许淡光廊斜,严君颢正立在一角仰望夜空。

    两人擦肩,士卒见礼,严君颢只顾陷入思索,便随意摆了摆手。

    此时四周昏雾障天,严君颢亦是愁容满面。

    却说酉时未尽,本该黄昏才是,这般时辰就已俄黑如夜,由不得使人多加警惕,严君颢皱眉自语道:“沙尘恶暴,恐有凶兆!”遂疾喝那士卒道:“哪里去?”

    那士卒便将柳枫所嘱悉数相告,严君颢若有所思一阵,犹自斟酌道:“大风飞入西北,本利于行军,哎!偏又尘沙遮眼,看来眼下,我军水师不宜出战!”打定主意,遂朝士卒谨慎说道:“我与你同去见郭廷谓!”

    二人自去郭廷谓处打点收拾,登舰后,郭廷谓四下看过,亦认为坚守是为上策,并指派探子前去打探敌舰情形,得报敌方已退师浍河,严君颢便与郭廷谓一道引人打捞齐云船,营救落水士兵,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浍河介于涡河与汴河之间,位于濠州城的西北面,与汴河同为隋炀帝年间人工开凿的大运河。

    在黄河与大别山之间,并有主干河流数道,源头俱都深达中原腹地,下流入淮,成为中原与东南的要道,亦是南北战守之资。而这些河流分布成一定规律,自北向南为扇形铺展,依次有汴河、涡河、颍河、汝河及淮河上游河道。

    历来南北相争,由中原趋江淮而临东南,由东南出江淮而图中原,都可藉这些河流为运输线。

    自中原南逼江淮,由汴、泗二水南下,可趋泗口,略淮东方向,此距泗州颇近;由涡、颍二水南下,可趋涡口、颍口,略淮南方向。

    此次朱友贞大举进攻便是藉由涡口直入,一来涡口地理位置优越,与濠州近邻,二来涡口地处荆、涂二山地辖,附近由自己兄弟一眉老人朱友善收入囊中,涂山位于淮河东岸,与荆山属于隔淮相峙。

    原本淮水乃是东西流向,相传当年荆山涂山为一壁,淮水穿壁而过,两山夹一水,地貌十分奇特。曾经大禹治水把山一劈为二,让淮水改道,自此淮水成为南北流向,进入濠州地界后,则又复归东西流向。

    藉于朱友善的贪富厌贫之心,早在唐廷反击之前,朱友善便已移居荆山近侧的城内颐养身心,仅仅委派道成仙君镇守,故二山守卫松懈。

    此前唐廷失去涂山,李璟震怒,急命彭文赞挥师迎敌,誓要夺回涂山。

    彭文赞乃清淮节度使彭允镐之子,被授为行军招讨使,充当清淮军先锋,当下领兵在涂山近处安营下寨。多日前,窥得道成仙君二人有勇无谋,喜好斗嘴耍泼,嫌隙或升或落,免不得尝有误事之举。

    彭文赞便以此设谋,火速拿下荆山,此事发生在柳枫命士卒修筑堑壕的当日。而柳敏儿当时领舰突破涡口防线,亦赖于柳枫事先修书于彭文赞,命他见已方大船到来随时在旁相助。

    那一晚,敌方大批涂山人马被彭文赞引兵在岸边截住,否则冲破敌军浮桥,必不能轻易成事。

    涂山转瞬易手他人,朱友善焉不动怒?

    然而他数年筹谋,命弟子燕千云寻得传国玉玺,千辛万苦,却碍于兄长势强,不得已交出,故他无信物号召黑云十八骑,势单力孤,失败也在意料之中。

    兵力受过唐军重创后,他亦知惟舰不行,便暗里授命燕千崇借舰,又恐横生枝节,故而始终将一双女儿远留在朱友贞身旁。

    好在端木静与单紫英的心仪之人俱在濠州城内,这不正落二女下怀?再者此事亦与朱友贞心思不谋而合,便由得燕千崇而去。

    一等数日,毫无燕千崇的消息传来,朱友贞也不免恐慌起来,疑燕千崇生了异心,故而好言挽留燕千云,又将蓝少宝收归旗下,则想以此为质。

    狼狈逃过涡口之后,前路漫漫,士兵们又劳顿疲乏,士气颓丧,朱友贞便下令就地扎营,倚着涡河不远歇脚。

    方待坐入帐中,朱友贞忽然大呼不妙,受惊似的唤人道:“涡水势盛流疾,万一下起雨来,趁夜积涝,大水冲上两岸,则岸上汪洋一片,我们必被泡入水中!”说此,急声道:“拔营!拔营!”

    恶斗一天,士兵们战后双脚发软,难行寸步,突闻又要折腾,俱都怨声载道,有人满身鲜血,由同伴扶着行走,猛然忽溜倒地,竟是累死的。

    辛苦捱到逃出战场,以为希望就在眼前,只需要一个憩息之所,喘一口气,然而拼命一场,终要死。

    说的好,唱得好。

    两雄相争,是为天下,是为解救黎民,是为扫平乱世。

    乱世乱世,那些割据,却都因人而生,因人而死,是生是灭,百年浮沉,只要人的野心不灭,便可死而复生。

    野心,无非贪功好利,无非功名利禄,无非不能忍气吞声而互相欺凌,由怨生恨,由恨生怒,由怒拔刃,针锋相对,不死不休,此乃人性也,其后果,谋杀了多少平民百姓的生存?

    一旦有雄者出现,百姓们几无遗类,仍然相信有人会带他们脱离苦难,仍然愿意为将来的安身去拼命。

    为生存而染血,却丢掉了性命,断了腿,少了足,杀身成仁,为大义而献身,英勇的烈士们,又有谁人怜悯,谁人可惜?

    说什么世道如此,乱世夺命,可世道从来由人造成。

    打仗无论输赢,吃的是人血,累的是人命,大道未成,身先死,嗷嗷待哭的人世间,本身就是一口杀人刃,是阎罗殿。

    喟然蹉叹,仍有利欲熏心的人,哄着他们去提刀挟剑,同类相残。

    燕千崇走上船头,登高远望,笑意昂昂,风浪很大,卷起潮水翻滚,哗哗打在船身。

    此乃浍河水域,他可以舒心长笑,费尽心力,由泗州借得船舰,听闻朱友贞已然攻城,沿途便马不停蹄地弛往濠州,本欲相助一臂之力,熟料天变异象,风向与己不利。

    恰才唐军齐云船迎头撞来,因视线不清,撞偏些许,结果不幸坠沉。

    燕千崇未免唐军趁风向之便偷袭,只得撤军退入浍河,且张雨儿言:“如今前方濠州方向有柳枫舟师阻挠,后方亦有泗州的唐兵威逼,且又大风逆向,若不退军,恐我方船舰吃挡不住,我父亲的势力俱在浍河一带,不如我们退去那里,寻父亲庇护?”

    燕千崇遂同意。

    黑雾叠嶂,四野阒然,昏晦的光影于定远府若隐若现,屋宇参差,那处歇山式屋顶如漫在雾中,屋面倾斜,屋脊峻拔陡峭,四角轻盈翘起,玲珑精巧,气势雄浑。

    且说那兵卒出门远去后,柳敏儿的心久久无法平静,适才柳枫越权擅封部下官,犹如一枚平地惊雷在她耳畔炸开。

    她大惊失色,转望柳枫,好似不认得一般,良久,忽然叫道:“李大哥——”见柳枫目光射来,欲言又止。

    柳枫伏案抬首,也未意识自己有何不妥,正待相询,突又奔入一名士卒,急报柳枫道:“禀元帅,现已探明,敌舰首领为燕千崇!”

    柳枫脱口道:“果然是他!”

    即得知燕千崇仍存于世,柳枫不免担忧起了李记等人的安危。

    那士卒又道:“他将敌舰引入浍河,企图派人赶去涡口。”

    柳枫急道:“现今如何?可有阻拦?”

    话未完,时钟钰已走入道:“已经拦住了,只抓住几个报信的。”

    柳枫闻得她言,已知她是押解俘虏而回,拍案道:“不对,此乃调虎离山之计,他是欲营救朱友贞。”一时震惊,蹶然起坐。

    时钟钰也不惊讶,嘿嘿笑道:“说的没错嘛,就是虾兵蟹将,乌漆抹黑的,他们看也看不清,闯入我们的埋伏内,被本姑娘与柳世龙大杀一通。”说着,跳上一张圆杌,双手并用,比划当时的打杀情形,描绘的有声有色。

    柳枫微笑颔首,又坐回案前,伏案长吁道:“朱友贞打了败仗,军势已衰,不可让他东山再起,我们势必要断绝他的希望。”

    时钟钰跃至跟前,晃着脑袋问道:“我们呢,也想到这点了,所以我回来问你有何打算?”

    柳枫沉思一阵,忽道:“趁此机会,速速联络蓝少宝,石桥镇及四方镇附近,敌兵长期与百姓杂处,朱友贞攻城带领大半人马,应该尚有部分残兵,你们从蓝少宝那里取获确切的分布图后,趁朱友贞未归前,行人入睡之际,夜更前去,尽数将其剿灭。此时他们群龙无首,若见我方偷袭,必无纪律,散乱溃逃。”说至此处,盯着时钟钰,一字一顿叮咛道:“假若如此好的时机,还是出现差池,柳世龙的人头,我可就保不住了!”

    时钟钰见柳枫神情肃穆,不似作假,内心一寒,却走开两步,装作若无其事道:“切,他的事嘛,干嘛吓唬我?”

    柳枫知她常与柳世龙称兄道弟,闻之心内定起波澜,也不戳破,佯作不着意道:“你自告奋勇前来投军杀敌……”

    时钟钰闻言赶忙截住话道:“谁说我……是来投军的?”说罢,嘟起嘴,强调道:“我……只是自动请缨的帮手,现今五炁真君四散而去,难兴风浪,至于许夜辰嘛,自有严师兄看管,过两日……”

    柳枫不耐烦道:“本元帅是要你帮我给柳世龙传一道命令,若他有懈怠……”语气故意顿了一顿,忽然斩钉截铁道:“力斩——不饶!”

    时钟钰被他冷肃的神情摄的一呆,退后三步,后怕道:“凶什么,我走了,不奉陪了!”转身出屋,走至回廊,有人送来一封书信。

    时钟钰指着自己,讶然道:“给我的?”

    那人点头,又不作停留而去。

    时钟钰拆信览阅,信来自石桥镇酒坊,是衣鸿影托人捎带入城。

    昨个儿日中时分,赵铭希在酒坊之内踌躇等待,这样的日子,他已经等待了十数日。

    衣鸿影见他愁眉深锁,不住地在酒坊内踱步,时而张望门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不知所为何事,只知他将祭月派出,多日未归。

    少许时辰后,祭月道人从门外走入,衣鸿影细观祭月,见其垂首捻须,左手却始终负在身后,便觉有事。

    赵铭希已经趋步迎了上去,心急火燎道:“怎么样?”

    祭月吞吞吐吐,耐不住赵铭希喝问,沉吟道:“寻着了!”又将右手放至背后,左手慢吞吞地抽出来,两块灵位随即映入眼帘。

    赵铭希面色大变,匆匆夺过相看,见一块为雪梅,一块为雪松,极为吃惊。

    祭月低语道:“去的迟了,赶去之时,就见那煎饼铺外堆着四座坟,除了雪松雪梅二人,小莲小蓉俱都损命……”

    赵铭希心中一凉,喃喃道:“他们竟然被人杀了,何人干的?”

    祭月摇头道:“尚且不知!”

    赵铭希神魂失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无人相护,青世妹会不会……”转首去看祭月,却见祭月已走向内室方向,曳步飞快,一手空空负后,可以入目,一手则藏在胸膛,望之不见。

    赵铭希忽觉他举止怪异,急喝:“站住,你还拿着什么?”

    祭月躲躲藏藏,不应不答,只管朝内室而行,眼见就要离开厅堂,赵铭希猛然健步蹿前,横挡住去路,迎面相视,见祭月怀中仍有一块木牌,那木牌刻字一面背视自己,外形与雪松雪梅的一般无二,四角仍留有切断的痕迹,像是从墓碑上折裂而出。

    心口霎时碎开一道,只是他还不愿意相信那是事实,想一睹究竟,使悬掉的心落定,却不敢冲动相夺,似乎亦怕看到那个事实,可又抑制不住心潮起伏,半响后,鼓起勇气,伸手喝道:“拿来!”那一声如石破天惊,吓得旁侧的衣鸿影一震。

    祭月被迫从命之时,终于,他亲眼证实了天绍青的死讯,刹那间,狂奔至内室,将一口剑挟出,提着一坛酒奔至院中,一掌将剑震入地缝三尺,提酒饮灌全身,只愿生生沉醉,只愿更有胆气。酒水成珠般蹿落,湿透了衣衫,模糊了面庞眼角,仰天痛呼一句:“人既已死,要剑何用?青世妹,为何你不等我,就差一步,我赵铭希便要饮恨终生!”轻轻地拔剑,垂落于地,俯伏在旁,仔细端望着,就好似那是天绍青的人。

    赵铭希整个身躯逐渐倚靠下去,用自己的胸膛温暖着那已冰凉的剑锋,垂泪涕泣,痴声疾呼:“青妹妹,我好想你!”

    痴恋成空,只化作了无尽的呼唤。

    衣鸿影不知如何安慰他,见他痴心,内心更认定他有情有义,伤心之余,不免为自己这场无果的相思感到心痛,或许她本就不该存有这样的希望,然而她无怨无悔。今生注定了只身付出,若不能遂愿,愿为父亲雪恨,亦赴黄泉。

    远远遥望,赵铭希一面伏地垂泣,一面抚摸剑身。

    哭吧哭吧,假若如此你可以倾尽思念,发泄痛苦,鸿影愿意成全你,只默默地守护在你的身旁。

    日暮悄悄降落西山,赵铭希无知无觉,仍旧躺在地上,远观浑身已经僵硬,衣鸿影近前,发觉他脸颊挟着水雾,闭目熟睡,也不知是否真正睡着,梦中仍不忘呼着‘青世妹’。

    衣鸿影蹲伏一侧,见赵铭希俯趴剑锋之上,手指亦擦出血痕,心想赵铭希不顾剑锋之利,也不顾是否伤着身子,这般深情,竟让她忽然痛哭失声。

    她以为赵铭希自尽了,暗责自己好生大意,适才因何任他胡来,也不横加阻止。一时难过,折袖轻拭眼角的泪水,悲伤尽出,却为赵铭希窥在眼里。

    须知赵铭希何等功力?岂会如此轻易死去?但有人逼近,也绝不会毫无所觉,况且他仅是心累,阖目发呆而已。猛见衣鸿影那般神情,心下诧异,他是个聪明绝顶的剑客,一眼便知衣鸿影的心思,暗道:难怪这几日,衣鸿影与我说话总觉有异,我随口言说需要何物,她总为我备好,想来是刻意而为。

    赵铭希忽又一叹:哎,我对她倒无恶感,毕竟她是青世妹倾心相交之人,我总不能亏待了她,那夜出手相救,原也为了自己。先前为夺天名剑,不慎打死程之焕,谭峭曾言要带我见天一老人谢罪,我怎能去见那老头?为脱离谭峭掌控,及时回玄天门面见大哥,奈何伤势颇重,只得哄骗谭峭为我疗伤,又恐伤愈后,谭峭不放我走,故救下衣鸿影在此留宿。谭峭乃口硬心软之人,能够救我,便是不忍伤我,只要我救人一命,谭峭必生出不忍相害我命之心。故此我近日常行善事,衣鸿影会否因此对我有所误会?不知是何缘故,见她一面,总使我想起青世妹的歌声。

    不觉念头转到当日碧云轩内,病中的天绍青低声诉着《天涯寂寞》。一念及此,赵铭希突然恨恨道:“都怪他,若非他,我怎会不能营救青世妹,白白让她被人所害!”愤而起身,目露凶光,也不知说的是谁。

    衣鸿影见他无事,自然欣喜,欲待相扶,赵铭希却径自走去一旁,冷冷道:“我没事!”

    人走院凉,清寒袭骨,衣鸿影耳畔犹回想着赵铭希方才所言,直觉必有大事发生,却琢磨不出赵铭希所言何人,心烦意乱,便去厨房帮衬。

    衣鸿影心不在焉地忙活,不期赵铭希举步径入,立在门口,他犹豫了一会儿,突然道:“鸿影姑娘,铭希有一事,不知可否当讲?”

    衣鸿影点点头。

    赵铭希想了一想,道:“姑娘也知道,这酒坊也再无外人,目今镇上兵荒马乱,你我——孤男寡女相处,难免引人非议,铭希不敢有误姑娘,左思右想,但求与姑娘以兄妹相称,暂避风波,姑娘以为如何?”言讫,偷眼观察衣鸿影反应。

    衣鸿影面容戚戚,寡欢失落,别无它法,强颜欢笑道:“好啊!那……就请赵大哥以后多加照顾小妹了!”

    走出后,赵铭希身心轻松,长舒口气。

    衣鸿影却再也开心不起来,思及赵铭希对天绍青的情深意重,想及柳枫,便连夜书信一封,托祭月帮自己转交时钟钰。

    时钟钰只见信上写着:“钟钰妹子见阅,今突闻绍青妹妹已逝的噩耗,甚感痛心,犹忆得两个月前与绍青妹妹一别,相知相惜,历历在目。不料得赵二门主着人前去殷汇镇寻找,却偶见她的墓碑,荒冢凄凉,另有小兄弟苏乔……”

    时钟钰读至此处,忽感痛彻心扉,不觉泪如雨下,接着览阅:“鸿影亲在石桥镇寄居,见得二门主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实不忍李太尉此时此刻知此详情。鸿影在此知会一声,望钟钰妹子莫为故人伤感,能保守秘密。若有风声走漏,传入濠州,万望钟钰妹子尽力隐瞒此事,待濠州之战大捷之后,希望李太尉能够亲至绍青妹妹坟前上柱香,也不枉费她的一番情谊!”

    一滴眼泪滑下时钟钰的脸庞,她急忙拭去,余光斜视屋内的柳枫一眼,猛地夺路而逃。

    室内,柳枫从忙乱中抽空转向柳敏儿,问道:“咦,对了,尚未请教,柳大东家如何又折返濠州了?令尊今下无恙吧?”转首凝睇,以目光相询。

    柳敏儿支吾道:“呃……我爹没事,公主已答应我可保我爹安全,敏儿急着赶来是因为——”

    柳枫见她似有难言之隐,觉得奇怪,蹙眉道:“有话不妨直言!”

    柳敏儿双目瞥向柳枫左右,见王岩及眭听轩等人在侧,面露迟疑。

    王岩见状,遂谎称有事,将一干人等遣退,最后仅留下眭听轩。

    柳枫朝柳敏儿笑笑道:“听轩不是外人,柳大东家可以直说了。”

    柳敏儿不料柳枫如此见外,一句称呼,便将两人距离拉远。

    她自小崇拜英勇干练的人,在她的生命中,极少有人能够令她心生敬佩,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不凡的巾帼女子。

    武功,才气,胆识,智谋,她从来不输于人。

    短短相处,她第一次发觉有人可以令她心生向往,那种感觉很微妙,是以前从来不曾感受的,可以使她滔滔不绝,感受到倾尽内心的畅快;又好像芸芸众生中抓着一个心灵相惜的朋友,可以感知对方的所思所想,似乎她们就是分别不久的老朋友,而他所描绘的那个世界,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渴望。

    可是这一切忽然又因为柳枫那句‘柳大东家’,飞向天边。

    柳敏儿暗思道:“难道京城的传言是真的?他果真要拥兵自重?”

    正在这时,门外闪进一人,砰一声,鲜血淋漓,跌落在地,柳枫转首看去,发现正是李泗义,忙撩衣起身,奋疾奔前,道:“泗义,你不是暗中护送刘寒了么?怎生回事?”

    李泗义朝柳枫伸出一只手,艰难唤道:“枫大哥,不好了,有人在暗害你!”

    柳枫扶李泗义在怀,只听李泗义娓娓说道:“我随寒儿去往南汉,不料方入汉境,便遭南汉人马围攻,泗义的贴身护卫战死,南汉那边扬言刘浩瀚死在枫大哥手中,是大唐保护不利,欲兴兵伐唐。”

    柳枫闻言失声惊道:“你是说刘浩瀚灵柩回国……”

    李泗义接话道:“内中有诈!是他们设好的圈套,原先他们出师无名,如今得获佐证,正好成了进攻的借口!”定睛望着柳枫,认真地道:“枫大哥,他们说是你请来李双白,蓄意杀死刘浩瀚!更道你与李双白是知己兄弟,而李双白曾经亦是杀手。”

    柳枫大吃一惊,脱口道:“什么?”

    李泗义拽住柳枫手臂,急声道:“还有,南汉若与唐廷开战,唐廷必腹背受敌,虔州城近日传言,枫大哥蓄意挑起唐境祸乱,意图趁乱争霸一方!”

    柳敏儿听此,挺身跃出,难过道:“已经传到京城了,皇上原本不信,如今也怀疑李大哥有谋乱称王之心!”

    柳枫怒道:“胡说!李双白分明已死,怎可出此污蔑之言?”

    柳敏儿惊吓道:“不是敏儿说的!”

    李泗义摇首道:“枫大哥忘了那名杀死刘浩瀚的真凶?他与李双白一模一样,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传到外面,真假委实难辨。”

    柳枫急道:“李双白双腿残缺,他不是李双白,有人陷害我!”

    李泗义苦笑道:“有人辩称李双白根本不曾断足,知道真相者,有李双白本人、枫大哥及李双白的结义兄弟!除此之外,尚有昔日的南楚皇帝,可是马希萼早已死了,而廖长生与余沧海也已随李双白命丧朝天楼。”

    柳敏儿见柳枫面赤,已放下心中大石,她相信自己绝没有看错,陷百姓与水火,李枫断不会那般禽兽。

    柳枫情急,柳敏儿痛在心里,泪溢满眶道:“不久前,那些目睹李双白断足之人,俱都离奇为人杀害!”

    柳枫听闻,猛然讽笑道:“马希崇知晓此事,可他定不会为我说辩,好个计划周详的计谋,令我李枫百口莫辩。朱友贞,你好狠!”

    李泗义道:“朱思啸受朱室之命,极力游说南汉出兵,现今倒让他得逞了!”

    柳敏儿望了柳枫一眼,不由忧虑地道:“适才李大哥不经圣命,封郭廷谓为都监,恐怕更要令圣上起疑了!”

    柳枫这才明白柳敏儿先前顾虑因由,自我安慰道:“今已至此,且事急从权,顺其自然吧,但愿李朝姑娘能够尽快赶来,为李枫作证!忠,或不忠,仅在皇上一念之间!”

    何为忠臣义士,何为大忠大义?奋勇向前,信任也做,不信也做,义无反顾,奋身赴难。他们生而为人,为理想,为志向,宁愿抛弃所爱,抛却身家性命,洒尽血泪,强敌来犯,奋力诛剿。到头来,却只能独倚角落,无言吞泪,荡荡的人世,希望在何方?

    夜风灌袖,柳枫奔跑着,奔到远方,登上高山,跪地大呼:“我将继承先祖之志,此生誓不失节!皇上,你信我吗?”

    据说这天夜里,有位姑娘伫立朝天楼外,怔怔呆望着满目萧索,突然,一道白影从身畔飘然掠过,那姑娘霍然回首,惊叫道:“子君?”身子一掠,亦急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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