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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失落的恩典

    “我想起了那个悲剧舞台上的小家伙,他在面临死亡的退场之前,跪在地上,向上帝祈求一条生路,却得不到回应的时候,那些伤感的思绪,疼痛的伤口折磨着他,逼他放弃,他那时候的疲惫,是不是和现在的我很相像。(读看看小说网)”

    按门铃的时候,我还在想,等这扇门打开了,我新的人生是不是也就从此开始了。从下飞机,坐出租车来到这里,这一路上,我一直在反复的想,很久以后的某一天,自己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答案是模糊的,因为现在的我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只是我心里的那种感觉依旧包围着我,这种恐惧就像一只隐藏在我心里的一只怪物,它平时很温顺,很听话的住在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可是总是有那么一些时候,它会醒过来,然后在我的心里放肆的吼叫,疯狂的乱跑,好像希望能够穿透我的身体来到外面将我这个禁锢着它的监牢摧毁。

    这种感觉,在我印象里,出现过三次。

    第一次,刚到伦敦留学的时候。

    第二次,从上海的浦东机场走出来,面对着我的新工作和新生活的时候。

    第三次,就在刚才,一直延续到现在这一刻,都还没有停止。

    门铃响了两次,简忆招呼着打开门,她的怀里抱着一岁半的环环。

    “快进来,”她没有手帮我提行李,而且我拿的东西也并不多,她就站到一边给我让开路,让我走到家里面,“环环,快叫干妈好。”

    我一边把行李箱提起来,害怕划坏她家的地板,一边往客厅走去。“你好啊,小宝贝。”等我把行李箱靠着沙发放好,我转身走到简忆面前,捏了捏环环的小脸。“你又长大了,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又变漂亮了啊,小美女。”

    “小美女前几天肠胃不太好,昨天才带她看完医生。”

    “最近好像北京天气变化太好,容易得胃肠感冒。”

    她点点头,把环环放在沙发上,她高兴地开始爬行,“你的房间在那边,累坏了吧,我帮你把行李提过去,今天先休息休息。”

    “不用了,我自己来。”我伸手重新提起行李,并不沉,但是却好像很有分量,你应该明白我说的并不矛盾。

    我跟着她走进房间,是一间空出来的房间,简忆说是给环环长大以后睡的,现在空着还没什么用,就拿来放一些东西。

    “谢谢你。”

    “朋友啊,客气什么。”她笑了笑,倚着门框看着我,“若书,你知道吗,看着你这样提着行李走进来,好像和当初在伦敦的时候一样。”

    “对啊,那时候也是这样,我提着行李到和你合租的公寓里,你帮我一起收拾房间来着。”

    “真快,”她笑了笑,好像回头看了看什么,她看的是在客厅的沙发上爬动的环环,“环环都快两岁了。”

    “凯洋呢?”她走进来帮我把箱子里的衣服挂起来。

    “去上班了。”

    我笑了笑,用手摸了摸衣服领口凸出来的线头。

    “你明天上班,我开车送你去吧。”

    “那环环怎么办?”

    “有保姆呢。”

    在小说里面,总是会有一些称之为线索的东西,它们可能是一个人,一件物品,甚至是一句话,一个表情。我不知道在我这几年的人生里,这个老朋友一样陪伴着我的梦境,算不算是我的一个线索,但是我总是不可避免的遇到它,甚至,时间久了,就会多一份期待。

    醒来的时候,那种真实的感觉依然缠绕着我,梦里的那片海滩,芒果色的夕阳,在梦里瞬间都被撕碎一般的扭曲起来,然后从海天相接的地方,汹涌而至的波涛渐渐袭来,它们像是被控制了一样,整齐地向海滩前进,我可能是站在海滩上的,也可能是站在水里,总是当时,我的脚好像是被水草缠住一般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我知道,那不是末日,那是一个开始。是之前梦境破碎之后,新的梦境来临的开始。我怀疑这不是因为最近我看了很多玄幻小说的缘故,但是那种震撼的感觉真实的让我直到醒来后的十分钟,还在怀疑自己刚才到底是做梦了,还是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若书,答应我件事。”拉开车门之前,简忆抓住我的胳膊。

    “恩?什么事?”

    “你要记住,你现在已经不小了,不要意气用事。”

    我冲她笑了笑,“放心吧。”

    我猜她应该是担心我惹出什么事情,或者承受不了新公司的压力然后失业吧。

    下车之后,我转身向她挥挥手,然后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向公司的大门走去。

    这家公司是北京比较有名的传媒公司之一,我的工作是和几位编剧合作,组成一个团队,进行影视剧本的编写。我们工作的地方是在公司写字楼的八层,我按下电梯里八层的按钮,旁边有两个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的男人。

    他们一直都没有说话,我也不想知道他们是谁,在公司里是什么样的角色。八层到了,我走出电梯,他们还要上楼。

    上班的第一天,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我接受了一个简短的入职培训和最近的工作介绍,知道了我们团队接下来要编写一个电视剧剧本的任务,并认识了和我同一团队的几位同事。

    “若书,”看剧本大纲的时候,坐在对面的珞冉小声的叫我,“帮我看一下这个。”

    她递给我几张装订在一起,印满了五号字的A4纸文件。

    “这是什么?”我接过来,大概有**张的样子。

    “是我前一阵子调查的资料啊,剧本里要用到的,你的剧本大纲看完了吗?”

    “快了,看了一半了。”

    “剧本里面的男主角的父亲不是天文学家么,所以写台词的时候需要用到的一些天文知识我查了不少,可是老于总说不行,我都重新写了第二遍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过,你帮我看看。”

    ‘老于’是团队里的同事们对于编剧的爱称,他是对我们团队的剧本进行指导和建议的,公司的资深编剧。

    “可是我也不懂天文知识啊,我没研究过这些。”

    珞冉很愁苦的叹气,整个人靠在桌子边上,“那可怎么整啊,我把周围的人都问了一圈了他们都不了解,我让老于帮我改改,他还说不行,一定要让我自己查,他只负责看合不合格,这哪是我们的老师啊,明明就是咱们的审判长。”

    “要不,你去问那个谁吧,”一个身材高挑,看起来大概也是三十出头的男人走过来,“嗨,若书。”

    “嗨,林伟。”他是我们编剧团队的另一员,据说,他的特点是,记性特别好。

    “问谁啊?”珞冉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地盯着林伟。

    他打了个响指,把目光移到珞冉身上,“宋总监。”

    “他知道天文知识?”

    “我记得他刚刚从副总监升总监的时候,请我们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哥们去吃饭,他跟我们聊天说,他大学的时候选修过天文什么的。”

    “我天,这个长时间的你也能记得,林伟,你太厉害了,我这就找他去。读看看小说网请记住我)”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椅子差点就被带倒。“若书,文件给我。”

    我递过手里还没来得及翻开的文件,她拿着文件冲向了电梯的位置。

    “总是这么冲动,我还没告诉他,总监们现在好像正在开会。”林伟笑了笑,慢慢的也站起来,做了个舒展的动作。

    珞冉是我们团队里最小的,只有二十六岁,而林伟是最大的,具体年龄,保密。他不肯说,但是估计,应该至少也有三十岁了,能比我大一些。

    我总觉得,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就像兄妹一样,或许又不只是。也许以后长久的相处里,我会发现更多的事。

    但是这时,我发现我已经融入进这个团队了,在还不到24小时的时间里。

    “我估计啊,宋总监等会儿看到她来问天文知识,肯定能乐死。”他似乎没有要坐到自己办公桌前继续工作的意思,就像珞冉跟我介绍的时候说的,他是个时时刻刻在等待灵感的人。如果没有灵感,他绝对不会逼迫去写一些自己都不稀罕的狗屎。

    “为什么?”我下意识的回问一句,注意力却集中在电脑屏幕上的邮件里。

    “因为他终于得到一个可以炫耀自己天文知识的机会啊,宋翼枫那小子,我太了解他了,”

    他说什么。

    “他每次和我们出去喝酒,喝醉了还要装成一副仪表堂堂的样子,夸夸其谈的没完没了,唉……不过他也快三十岁了,再有钱,不也找不到老婆么。”

    “有一次他喝醉了,听他说啊,好像他喜欢的那个女的不要他,我倒很想知道,那个女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这么个钻石王老五都不要,眼光还真是高啊。”

    我的耳膜好像被堵住了,他后来的话完全进不到我的耳朵里。

    在我顿时封闭的大脑里,迅速的出现了三个字,然后反复的震动着,扩大着,侵蚀着我的思维——宋翼枫。

    “宋翼枫!”推开他办公室玻璃门的时候,我看到他正在敲打着电脑键盘,然后突然抬起头,睁大眼睛盯着我,但是为什么,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的不是惊讶,而是失落。

    “小姐,你不能进去,你没有预约,总监今天下午没有时间。”在身后一直试图阻拦我的女秘书振振有词的说。

    “让她进来。”他坐在电脑前,摆了摆手。

    看到他示意我进来的眼神,我走进去,关上门。

    “你站那么直干什么,过来坐吧。”他的鼻子哼了一声,看着笔直的站在门口呆呆的盯着他的我说。

    我安静的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我不问,估计他是不会跟我说我想说的事的。

    “什么怎么回事?”

    “你别装傻,宋翼枫,”我双手搭在椅子两侧,整个办公室里的书柜,书桌,茶几,几乎都是黑色的。“我到这家公司工作的事情,你会不知道?”

    “对,我知道。”他面无表情的将眼神游离于电脑屏幕和我之间。“你想说什么。”

    “我只想让你告诉我,这到底只是巧合,还是……”我希望我后面的猜想是错误的。

    他轻轻地叹气,眼睛直直的盯着我,“若书,这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

    “如果,我告诉你答案,你还会留在这里么?”他好像是在笑,又好像没有,但是后来的语气,却是越来越严肃。“如果我告诉你是巧合,你会因为不愿意和我在一所公司而离开么?那如果,我告诉你不是巧合,你会生我的气然后离开么?”

    “我,我不知道。”

    “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他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我很了解你,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盯着他桌子上的台灯,“宋翼枫,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

    “这不是重点。”他像是要故意避开这个,听起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题。

    “我要听实话。”

    他苦笑几声,重新敲打起电脑键盘。房间里除了表针的转动声,混杂了不同频率的呼吸,和清脆的键盘声。

    “若书,我可以告诉你实话,是我让你到公司里来上班的。是我找到的简忆,让她帮我把你叫来,因为我知道如果是我跟你说,你一定不会答应。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发现,而且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但是我只是想给你提供一个机会。你可以怪我……”

    “你是怎么找到简忆的?”我发现,此时的我,找不到其他的话来掩饰我的恐慌。

    “这不重要。”他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想知道其中的关联,的确,这不重要。

    从办公室里推开门往外走的时候,我听到他在我身后说“对不起”,但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我假装成没听见,然后走出去,把门关好。

    我想,此时的他,应该更希望我装成没听见吧,毕竟,我们在某一方面很相像。就是说出来的话,即使说了,却希望对方没有听见。

    这是怎样一种性格呢,我不清楚,他应该也不清楚。

    走出那条走廊,我一边拽了拽衣角,一边深呼吸。

    这时候,我看到她,像个落寞的天使一样,披着一身黑色的外衣走过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她的脸依旧很精致,涂着细腻昂贵的化妆品,昂首挺胸的走过来,在我的面前停下。

    “黎若书,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在这里工作。”我在气势上永远压不过她,这好像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她脸上显露出一丝惶恐的神色,“你在这里工作?翼枫怎么没告诉我。”

    “我今天是到这里上班的第一天。”她似乎没有在意我说的这句话,绕过我径直走向我刚刚离开的地方。

    我没有兴趣知道他们接下来说了什么,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我应该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帮简忆做饭。

    “若书,你刚才去哪儿了?”收拾文件的时候,坐在对面盯着电脑屏幕的珞冉问。

    “我,我刚才去打了个电话。”

    “这么长时间?”这个谎话确实有些离谱。

    “恩,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把文件全都整理好,一部分放进抽屉,一部分放进包里,“你刚才去向总监讨教,问到了吗?”

    她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当然啦,没想到宋总监还真的了解不少天文知识,这下角色应该能更真实些,我现在正重新赶着编辑呢,你先回去吧,明天别忘了有早会啊。”

    “恩,知道了,我先走了。”

    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一楼大厅里有几个记者正在进行采访,这时候,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喂,若书。”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刚和别人吵了一架。

    “有事么?”电话外面,我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梁雨寒,她,你刚才是不是遇到她了?”

    “对,在你办公室走廊的外面。”

    “她等会儿要是去找你,你千万别理她,你……”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梁雨寒果然如他所料的,降临在我面前。

    “黎若书,我们谈谈。”她可能没有猜到我这时候正在通话的对象就是宋翼枫。看来他应该是刚刚和梁雨寒吵了一架。

    “放心,我不会的。”我冲着电话听筒十分从容地说,然后收了线,笑着对一脸愤怒的梁雨寒说,“好,我们谈谈。”

    王府井的大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每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身边陪伴的人都不同。只是这一次,没想到,竟然是梁雨寒。

    直到我们面对面的坐在一家休闲会所里。

    “这个地方,是翼枫经常和我一起来的地方,他最喜欢这里的葡萄酒,因为它们都是从法国的葡萄庄园里直接空运过来的,口感非常好。”她叫来服务员,用法语和他交谈着。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我知道,她才是最配得上宋翼枫的人。

    我不禁为她感到可悲。

    “黎若书,”服务员走后,她的眼神重新定格在我身上,“你来这家公司工作,是因为翼枫的关系吧。”

    “是。”我没必要否认,这是个事实,我也才刚刚接受而已。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像一只跟屁虫一样,在上海的时候,你动不动就拿工作当借口让他陪着你,现在没有工作了又到他做总监的这家公司来,你要不要脸啊。”

    “你认为,我到这间公司工作,是因为我求他帮我了?”

    “他说不是,但是我可不相信,你在想什么,我太清楚了。你无非就是想一直赖在他身边,然后拆散我们,和他结婚。”在她振振有词的话语里,我感到大脑被东西撞击般的眩晕。

    我冷笑一声,她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要这么想的话,我无所谓,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我没有缠着宋翼枫,他要和你分手是他的事,和我无关。”

    “和你无关,黎若书,你说得好听,什么叫和你无关,”如果不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太安静,她恐怕已经暴跳如雷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冲我大喊大叫了,“我现在带着骐风,我只想让翼枫重新和我在一起,和我共同抚养骐风。你凭什么破坏我的幸福?”

    “梁雨寒,你疯了吧,你的幸福不是我破坏的。而且,我没有要和宋翼枫在一起,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顶多是他一厢情愿。”

    她的嘴唇在颤抖,眼睛像是带着刚刚燃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的火焰。

    “一厢情愿?就凭你,你身上哪一点能比得过我,让他对你一厢情愿?”

    “这你应该去问他。”我本来就没有留下来陪她品一品法国葡萄酒的意思,既然谈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完全可以拿着包站起来转身走人了。

    “你知不知道,为了和我前夫离婚,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承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她绕开桌子站到我面前,抓住我正拿起包的胳膊。

    我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但是她比我想象中要有力气,我只好站在那里,腿顶着旁边的沙发,忍受着疼痛跟她继续这场荒诞无比的交谈。

    “是你主动要和你前夫离婚的?”我看着她,她的指甲好像已经快要扎进了我的肉里。“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了骐风是翼枫的孩子之后,我想让骐风和他亲生的父亲在一起。”

    “可是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和我真的完全没有关系。”

    我承认,我不能完全逃脱罪名,但是我不会去做任何事。我没有那些多余的时间。

    “什么叫和你没有关系,如果没有你,翼枫已经跟我结婚了。”她瞪大眼睛,始终逼视着我。

    我的胳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修长的指甲此时变成了锋利的工具,扎在我的胳膊上深深地向里刺去。

    “你松手!”我重新挣扎着想要逃脱,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直接将我推倒在桌子旁边的沙发座位上。

    可能并不是因为她太有力气吧,而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长时间的失眠,熬夜,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和任何人争执了。

    我想起了那个悲剧舞台上的小家伙,他在面临死亡的退场之前,跪在地上,向上帝祈求一条生路,却得不到回应的时候,那些伤感的思绪,疼痛的伤口折磨着他,逼他放弃,他那时候的疲惫,是不是和现在的我很相像。

    “你松开他!”我的头开始无止境的眩晕,隐约之中我听到了宋翼枫的声音。

    “翼枫。”她顿时松开我的胳膊,惊慌的看向旁边走来的男人,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了右胳膊上那一块深深地血印,和翼枫愤怒的表情。

    “若书,你没事吧。”他将梁雨寒推到一边,把我从沙发上扶起来,我感觉身上的骨头像全部断开一样,完全没有力气。

    我摇摇头,没有直视他的眼睛。

    他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扶着我的肩膀带我往外走。

    “宋翼枫你站住!”梁雨寒在身后尖叫。

    “梁雨寒你够了!”我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生气的声音。

    “你敢带她走试试,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她的声音完全没有底气,她应该已经能够体会到和我同样的疲惫了。

    “我已经说了,我不会和你结婚的,你要我说几次。”

    我听到身后玻璃杯子摔碎的声音,坐上翼枫的车之后,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就已经昏沉的睡了过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巨大的黑暗像是一只凶猛的怪兽吞噬了天空中仅存的一丝光芒。等我醒来的时候,从车窗看出去,已是满天星辰。

    “你醒了?”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朦胧中,翼枫的声音温柔的进入我的大脑。

    我点点头,手指放在太阳穴上,感觉到了头痛时那种压抑的心跳频率。“这是哪儿?”

    “你不是住在简忆家里么,”他的心情和刚才在会所里的时候比起来,明显平静了很多,“喏…”他指了指车窗外的楼房。

    我才意识到车已经开到了简忆家的楼下。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我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上显示有五通简忆的未接来电。

    “呵呵,”他没有回答,“行了,上去吧,晚安。”

    我拉开车门,走到外面,已经适应了车子里那种舒适温度的身体顿时被一股寒意包围,不禁打了个冷战。

    “宋翼枫,”我想了想,在上楼之前,转过身敲了敲车窗,他把车窗按下去, 瞪大眼睛看着我,等着我说话。“谢谢你。”

    “不客气。”

    “但是……”

    他听到这里马上一脸的不愿意,“别跟我说但是了行不,但是…但是…哪来的那么多但是啊。你赶紧上去吧。”

    我笑了,点点头,走进亮起长明灯的楼道里,听到身后汽车发动的声音。

    “若书,你怎么才回来。”用简忆给我的钥匙打开门,她听到开门的声音,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我疲惫的走进来。

    “哦,我,没事。我下班之后有点事,就耽搁了。”我换上拖鞋,一边继续揉我的太阳穴一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她坐到我旁边,环环和凯洋应该都已经睡了,“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也不接?”

    “我手机调的是静音,没听到。”我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简忆,害得你这么晚还在等我。”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她没有笑,仍然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我刚才在窗户外面好像看到了宋翼枫的车,怎么回事?”

    没想到还是让她给看到了。

    “你看到了啊,呵呵,”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来向她解释这件说起来甚至有点不可思议的事情,“事实上,恩…好吧,他救了我。”

    说完之后,我也意识到,这句话的确很别扭。

    她很迷惑的摇摇头。

    “就是这样的,我晚上遇到了梁雨寒,她知道我现在和宋翼枫在一起工作,她要找我谈谈,然后她有些激动,宋翼枫刚好来了就把我带回来了,就这样。”我一口气说完了整件事的经过,她似乎听懂了一些,但是还是歪着脑袋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你说,梁雨寒找你谈谈,谈什么啊?宋翼枫跟我说过,他已经和她取消婚约了啊,还有什么好谈的?”

    “问题是梁雨寒不想要和他取消婚约啊,所以自然就找到我了嘛,她觉得是我从中作梗。”

    “你?开什么玩笑,他宋翼枫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你从中作梗?这,这也太好笑了吧。”

    “对啊,很好笑,呵呵,”我勉强的笑了笑,然后站起来准备回房间睡觉,我现在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做了,“我很累,我想去睡了。”

    往房间门口走的时候,我才重新感觉到胳膊上的疼痛,我抬起胳膊想要察看一下刚才被梁雨寒的指甲抓破的伤口,然后我看到了,伤口上覆盖的创可贴。

    [ 米苏述 ]

    在我印象里,那天是一个星期六,因为前一天刚下完雨的关系,地上很湿。出门之后,楼下地面的积水倒映出了我打理了半个小时的发型,我还能闻到发丝间存留的定型啫喱水的味道。

    我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到小区外面的主干道上,雨刷仍然在有节奏地工作着,刷干净挡风玻璃上残留的雨水。周末的押车是常有的事,反正今天不赶时间,我只要在十点之前赶到西单的一家婚纱店就行。静晨应该已经到了,我们约好了今天我到那里陪她试婚纱。

    等待红灯的时候,我打开了Music Radio的广播,里面放的音乐都是我陌生的,因为我的MP4已经半年多没有打开了,我很怀疑它是不是还能正常工作,还是它已经因为被我冷落的太久,而退休养老去了。

    静晨最近没有和我住在一起,她说要在结婚前回家陪一陪爸爸妈妈。我的父母也快要到北京了,他们这些年一直住在国外,下个星期的飞机回来,为了参加我的婚礼。

    我和静晨的婚礼定在下个月一号,是个黄道吉日。

    “喂,静晨,我这边押车。”我按下蓝牙耳机上的接听键。

    “恩,没关系,不着急,你小心点开车。”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暖,充满了幸福的喜悦,我想她此时应该已经到婚纱店里,看着那些华丽的衣服幻想自己穿上它们的样子了吧。

    很多朋友接到我的婚礼请柬之后,都祝福我终于可以在三十岁的时候拥有一个家庭了,而且再也不用受到身在国外却依旧不间断打电话给我催我相亲结婚的父母的轰炸了。的确,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说到请柬,我才想起来我的婚礼请柬还没有发完,还剩一些放在书房的茶几上。那一小摞不到十张的请柬里面,也有给她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本来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请柬给她,就算给她了,她又会不会真的来。但是静晨一直要求,一定要让若书姐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在这一点上,我很高兴静晨能够理解我。从她第一次知道,在我的生活里,有一个叫做黎若书的角色开始,她就一直没有逼问我,也没有责怪我。没有逼问我,关于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接近五年的生活,也没有责怪我,直到现在,还在对她念念不忘。

    当然,我不可能跟她说过,就算我们快要结婚了,我的心里依然还有另一个女人。不过,我相信她知道。她很了解我,比我自己都要了解我。她知道,我还没有完全忘掉若书,但她依然十分坦然的同意和我还有若书一起吃饭,十分期待的告诉我希望若书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不知道她做出这些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包括她将要嫁给一个,心里还有别人的男人。

    就冲她这些勇气,我会好好对她。

    这些年,我在工作和相亲的过程中,认识了很多女孩。她们有的浓妆艳抹,有的朴实无华。有的想要接近我来得到金钱和机遇,有的想要接近我来得到可靠的人生归宿。在我厌倦了懈怠了就快要放弃等待的时候,她出现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这个女孩子,她长的很漂亮,但是并不是美的惊艳的那种类型。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她有几分姿色,看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毫不做作的自然气质。

    她讲话的时候不会拿腔作调,在熟悉的人面前偶尔会撒娇,偶尔会耍耍小脾气,但是不会无理取闹。她的父母都是商人,从小家境就很好,在这种算是温室的环境下,她依旧能够具有这些品质,我觉得很可贵。

    当然了,她也有缺点,不过在我眼里,那些都是可以被我慢慢包容和接受的部分。

    下了高速之后,我找到了最近的路线开到了西单,然后把车停下。

    “静晨!”走进婚纱店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上听两个服务员给她介绍一些款式。

    “米苏,你来啦。”她笑着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让我过去坐在她旁边。

    “这就是您的先生啊,和您看起来真配。”那两个服务员看到我就立刻找到机会继续献殷勤。

    “我老公可是画家呢,他眼光特别好。”静晨看我坐过去,像个孩子一样握住我的手,眯着眼笑起来。

    接下来就是如我所料的,持续不断的等待她换衣服,然后给出意见。其实我应该在家里做一个手牌,正面是圈背面是叉的那种,这样可以既不用说话,又很节省力气的表达我对这些婚纱的看法。

    在持续了两个半小时的试装之后,她最后选择了一件白色抹胸,下摆是蛋糕层次和蕾丝花边的婚纱。

    “行,就这样吧。”我口干舌燥的坐在沙发上看到她依然神采熠熠的样子,女人啊,有时候真的不得不让人佩服。

    “米苏。”她拉起我,走出婚纱店,“我们去吃晚饭吧。”

    “好。”我的确也非常迫切的需要一个地方,来让我坐下然后喝点水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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