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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物是人非

    一

    天刚朦朦亮,所有的事物尽数笼罩在淡薄的晨雾间。

    空气间充斥晨露与泥土清新的气味。

    道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只有那些起早贪黑的生意人和庄稼人才会起得这么早,在长街上摆滩设点,开始为一天的生计而忙碌。

    ‘齐聚楼’是一家在淮阴内排得上名的客栈,其客房酒食都是相当不错的,价钱自然也是相当的水准。

    此时,‘齐聚楼’的大门由伙计刚刚打开,开始迎接新一天的生意。

    掌柜正在为一天的帐务而忙碌,伙计们也正在为一天的生意而做准备。

    不一时,一身白衣的沈笑,拖着疲惫的身子踏进‘齐聚楼’。

    这几日,他就暂住在这里。一切费用早已经有人事先为他付过了。

    “公子,早呀!你这是打哪刚回来?”沈笑一进门,客栈的掌柜就赶忙笑脸相迎地跟他招呼道。

    沈笑亦笑着对掌柜回了个‘早’,即信口胡谄道:“刚从朋友那里回来。”

    掌柜‘哦’地一声,算是回应。做生意人一般都善长且习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去过问客商太多事情。

    “小二哥,快去帮我弄一些早点,等会直接送到我房间。”沈笑转身向小二吆喝了一声,人就直接朝楼上自己的客房奔去。

    回了房,沈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四稳八平地丢到了床上。

    他现在是累得要命,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也但愿这期间没有人来打扰他。

    可是,人才一躺下,脑海间就不由地浮现出许多问题。使他辗转反侧,一时难有睡意。

    须臾后,伙计就将早点送了上来。早点是一碗肉羹粥和一笼屉的小笼包子。

    伙计将早点放置于桌子上,朝沈笑倒在床上的沈笑吆喝了声:“公子,您要的早点,小的已经给送来了。”人就知趣地往门口退去。

    “站住,等一会再走。”躲在床上的沈笑突然唤住正要出门退去的伙计。

    “公子,你还有什么吩咐?”伙计停住了脚步,道。

    “过来,我有事情要问你。”沈笑霍地坐起身,伸手招呼伙计道。

    “公子,你有什么事情要问小的?”伙计谄笑着行至沈笑身旁,左手也同时伸到了沈笑的面前。

    这是客栈、酒楼伙计讨小费时惯用的技俩,规模越大越好的酒楼、客栈越是如此。

    沈笑笑了笑,从袖了拿出了一锭银子放进伸到面前的手中。“我问你,从这里到徽州和城要多少时日?”

    “那要看你走水路,还是走旱路了。”伙计笑着将银子揣入怀中,道。

    沈笑道:“有什么区别吗?”

    伙计道:“区别可大着呢?”

    沈笑‘哦’地一声,疑惑问道:“怎么讲?”

    伙计嘿嘿一笑,道:“走水路可要比走旱路要省上一些时日。走旱路,你从这里出发就要通过淮安、洪泽、盱眙、来安、滁州、全椒最后才达和城。若走水路,你则只要从这里淮阴渡乘船至盱眙渡口,再走来安、滁州、全椒再达和城。水路要比旱路少了足足两个站点。况且行船本身就要比赶路要来得快得多。”

    听伙计分析道完。沈笑‘哦’地一声,算是回应。心中大致对行程路线有了一定的了解。

    “公子,你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小的?”伙计催促着沈笑道。

    “还有一件事。”沈笑道:“昨日我走之后,都有些什么人来找过我,或是有打探什么关于我的事?”

    伙计思索了一会儿,摇着头,肯定道:“没有。”

    “好了,现在没你什么事,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帮我把门带上。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这段时间最好不要来吵我。”沈笑挥手,支开伙计道。

    伙计应喏了声,就随手关门退去了。

    沈笑起身,将伙计揣来的早点三下两除地解决掉之后,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人是很累,可思绪翻飞,全无半点睡意。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使他无法一下子过度清楚。心中的愤怒、担忧与害怕也与时俱增。

    昨夜的冒然离开,凌家堡的人铁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还有官府和那些为榜文上的巨额悬赏而对他围追堵杀的人,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们随时都很有可能找到这里来。而且,这里的掌柜与伙计也随时会发现,他就是官府通辑榜上的那个人。

    现在,他很矛盾,也很头疼。事情怎么会变到这个地步,他现在又该怎么办!

    他想了很久,也不再想了。只告诉自己,淮阴这地方,他不能再呆了;为避开一切是非,他必须离开。但离开之前,他必须要先找到他二弟。

    他真不知道,他二弟沈漠最近又过得怎样。

    二

    这里是淮阴城南郊。此时,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再不用多久,这一天又将要结束了。

    沈笑伫立于山林之间,抬首朝前方仰望。

    方才在山脚下,他在那座似曾相识的茶寮歇脚喝茶时,认出了茶保,并在他的一再询问下,茶保告诉了他小屋的具体位置。

    此时的沈笑明显有经过一番精心的乔装。看样子是为了躲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换了一身青布儒衫,头戴着一顶风帽,脚踩一双青黑布鞋,背上背着俞熙留给他的包裹,手上攥着俞熙送他的那柄精铁长剑。年经俊美的面庞上还贴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假胡子。那假胡子虽然很浓密飘逸漂亮,但佩在沈笑的脸上却显得极不般配自然。

    他已经将‘齐聚楼’里的客房给退了,带着自己全部的盘缠,来到这唯一有他二弟线索的地方,来寻找他二弟。

    他的心中,满怀着希望的憧憬,憧憬着顺利找到他二弟,然后双双回到那亲爱的家,回到一直心心念念的师傅与可爱的小师弟小刀身边。

    憧憬是美好的,可是又有多少可以成为现实?

    沈笑终于找到那间小茅屋时,已经是红日消沉的时刻了。

    茅屋还是那间茅屋,只可惜已经是人去屋空了。

    希望被破灭,美好的憧憬被现实的残缺所击垮。所有的一切,都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伴着记忆随风飘远。

    风,带着凄凉的冷意,舞过大江,舞过南北,舞进落日鸿辉,舞进这间空荡的小茅屋,舞进了沈笑空落的心头!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造化弄人?世事为何总是无常?

    沈笑无力地瘫坐在门坎上,脑中浑然地一片空白。眼泪,在他面颊上,不经意地滑落。

    时间,在残断的罅隙间悄然流逝。带着忧伤苍白的回忆。

    冰冷的月船从西边升起,天已经黑下来了。

    草丛突然窣窣作响,一个人踩着晚风,向茅屋走来。

    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着着一身灰黄色的亚麻布衫,手中提着一盏小烛灯。

    “你是谁呀?怎么会到这里来?还坐在门坎上?”老人走进屋,将小烛灯照向沈笑道。

    沈笑面无神色的呐呐喃道:“我是来找人的。”也不理会来者是谁。

    “找人的?”老人拨高了声调,将小烛灯凑近沈笑的面庞,缓缓躬下身,仔细瞧着沈笑的脸。

    沈笑面色呆愣,双目无神。

    “这胡子也太假了。小毛孩儿,没事装什么象呀!还学人贴胡子!”老人一把扯掉沈笑面上的假胡子,骂咧咧地道。

    “你干什么?”老人扯胡子的力度太大,扯得沈笑脸皮生疼,也同时将他的神志弄清醒了。

    “哦!我认出来了,原来是你小子!”老人瞧着沈笑,突然兴奋地叫了起。

    “我什么呀?你又是谁?”沈笑恼火地对老人喝问。

    “我是山下开茶寮的老余,也是这个小茅屋的半个主人。”老人笑呵呵的道。

    “不认得。”沈笑极没好气的道。

    老人还是笑呵呵地,道:“你是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呀!”

    沈笑闻言抬眼正视老人,很是纳闷。

    老人接道:“上次,吴国风那老家伙不是带着你下山,到我的茶寮里喝茶的么?那老家伙告诉我,他要带你回雁荡山给他徒弟去。不料,他话还未讲完,就让你给跑了!哈哈哈……”老人说到最后,竟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

    沈笑‘呵呵’地干笑了两声,算是对老者回应。心下念道:这有那么有笑么?

    老人接着道:“你小子命还挺大的,从紫云崖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竟也摔不死。有点能耐。”

    “是呀,老天不让我死。所以,我就死不了!”沈笑悠悠地回应。

    老人依旧笑呵呵的。道:“对,命不该绝。就是想死也死不了。”话锋一转,接道:“你这次回来是来找你二弟吧?”

    “你怎么知道?”沈笑狐疑地看向老人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老人很不以为意地道。

    沈笑闻言一怔,赶忙向老人追问:“他在哪?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又过得怎样?我怎么才能找得到他?”

    “唉!别找了。人家早就走了。”老人摆着手道。

    沈笑很是不解,问道:“走!去哪了?”

    老人道:“大抵是回家去了。”

    “回家!”沈笑的面上终于露出了喜色。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不由对老人脱口道:“你忽悠我。那两个怪老头,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我二弟回家?!”

    老人呵呵一笑,将手指向沈笑,道:“那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沈笑很是不解。

    “对,就是因为你!”老人道:“若不是你没事瞎较真跳什么紫云崖的话,那两个老家伙也不会为此深感愧疚。”

    沈笑闻之,脸一红,心中亦生几分愧疚。

    老人叹了一声,继续道:“这也许就是造化弄人,命里有时终是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道理。”

    “那两位老人,现在又都到哪去了?”沈笑声如蚊蚋地问老人道。连说话的语气也不一样了。

    “也都走了;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了。”老人摆着手道。

    “他们两人不是在一起吗?”

    “不在了,是分道扬镳了。”

    “那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不长,也就两天前刚走的。现在这房子由我代看着。哦对了,”老人似是想起了什么,道:“你二弟临走前有交待,说哪一天有见到你回来找他,就让我代他传话给你,说他会去找你的,如果找不到你,他就会回家等你,要你不要再冒然去找他。”

    “我二弟真的有这么说?”沈笑的心中一抹说不出的情愫。也许,这就是亲情。

    “是呀!看来你们兄弟的感情还是难得的好。现在这个世间,不知有多少人,还亲兄弟明算帐的呢!”老人感慨道。

    沈笑缄默,不知该说是好。这个世界的确是个唯利世界,有许多人为了金钱、地位、与权力的**摒弃了所有的仁、义、理、信、孝,同室操戈,常弄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老人接道“自你走后,又来了一个年轻人。人很乐观随和,跟你二弟处得相当好。后来,你二弟也是跟他一同下山的。”

    沈笑哦了一声,有几分疑惑,道:“是什么样的年轻人,他又是如何到这里的?”

    “这个说来,就有点话长了。走,这里黑灯瞎火的,不是说话的地方,下山到我的茶寮喝茶去。我们边喝茶边聊,顺便也给你讲讲那两个老家伙的当年往事。”老人笑呵呵地拍了下沈笑肩膀道。

    沈笑道:“可以。”

    于是二人就是一前一后地下山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正这里?”

    “这还用问吗?下午你在我的茶寮歇脚,还向我儿子打听小茅屋的位置,我就猜到会是你了。除了你,还有谁会来打听小茅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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