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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踏上远途(下)

    五

    事件已经进入了至关重要的环节,沈漠现在瘫软在地,口中血沫直流,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干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围困在他身边的这些人。

    适时,突听地一声嘶喊,罗云逸竟不怕死地挥剑朝虬髯直冲过来。他也受了重伤,此时挥剑剌人,连路都走不稳,踉踉跄跄地连奔了数步就因重心不稳,向前一倾,即摔了个面朝黄土。

    这一举,即引得众人捧腹,哈哈大笑。

    “小子,就凭你现在的孬样,还想挥剑刺人?”虬髯汉子举步行至罗云逸的跟前,一脚踩到其后背,冷声嘈讽。

    罗云逸怎经得住他人如此羞辱,当下气愤填胸,‘呀’地一声嘶喊,抡起剑便向上斩。不想,他举剑的手才刚抬将起来,就连手带剑地让虬髯汉子给生生地踩住了。

    虬髯汉子脚下使劲,直踩得罗云逸手骨节咯咯作响,隐约可听到骨骼碎裂声。十指连心,其疼痛更是透彻心扉。

    罗云逸再也无法隐忍痛楚,‘啊’地一声失声大叫起来。他浑身使劲,想将手从虬髯汉子的脚底下抽回,却奈何怎么也动弹不了对方脚板半分。

    瞧着这一情景,沈漠忍无可忍,虽然自己此时全身瘫软,浑身难受,痛苦不堪,但他却最见不得朋友为他受难。他咬着牙,强行自己着力,持起地上的一枚小石子,动运起身上的仅剩的最后一丝内力,用弹指之法,将石子弹向虬髯汉子的腿弯处。而他自己则也因这又一内力运动而致心口绞动,大口大口地吐出血来。

    虬髯汉子脚弯受袭,自然站立不稳,单膝一躬,连带着身体向前倾倒,很快地,他成了罗云逸的翻版,同样摔了个面朝黄土,嘴啃泥。

    “他奶奶的,”摔倒之后,虬髯汉子暴着粗口,从地上愤愤爬起,几步就蹿到了沈漠面前,‘刷’‘刷’的两声就在那张精致削刻的面庞上赏下了两个狠劲十足的巴掌。沈漠年青俊秀的面上,顿时显出了两道明显的五指印。

    接着,虬髯一把揪起沈漠的衣领,将他提至面前,发狠道了句:“今天老子不废得你生不如死,老子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就发掌朝沈漠的天灵处劈去。

    罗云逸匍匐在地,难以动弹半分,面对着正在即将发生的悲剧,却是那般的爱莫能助,只能湿漉着双眼,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至于虬髯汉子的同伙们,则是一个个擦亮着眼睛,想真切地看着一切过程。尤其是之前有与沈漠交过手的几位,则更是面露喜色的瞧着眼前的这一出好戏。不过,这好戏最后当然是落空了。不因为什么,只因为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而且这个程咬金,还不是一般的人物。

    且说,虬髯汉子正发掌朝沈漠天灵劈去的电光火石的刹那,突然凌空横飞来一个酒坛,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地砸在了发出的那一掌上。继之,一条九节长鞭如蛇般委蛇而来,瞬间就缠绕住了汉子揪在沈漠衣领上的那只手。顷刻间,汉子只觉自己被一道劲力一扯,人就‘倏’地被摔出了丈许远。

    面对着此番突变,虬髯汉子的同伙们不由大惊变色,纷纷朝长鞭来处望去。

    这一望,数人的面色又为之一变。

    来插手多管闲事的人是一位只有二十多岁,身量颀长挺拔,剑眉星目,面庞削刻,生得相当英俊的年青人。年青人着得一身黑,且神情极为冷傲,浑身透散一股超凡绝尘的清峻之气,是一个一着眼便知是个非凡出众的人物。

    此时,他手执长鞭,气宇轩昂,巍然而立,正气凛然地如同一尊天神。

    “你是什么人,竟敢多管我黄河的闲事!”虬髯汉子的同伙中,一个持刀的汉子率先开口向来人喝叱道。

    虬髯汉子此时亦早已他同伙扶持而起。

    “你们是黄河帮的人?”年青人开口,道:“据我所知黄河帮行事一向是光明磊落。不料,今日却让我不幸瞧了你们黄河帮龌龊的一面。”一顿,似有所慨然,继续道:“真想不到我们武林中人,竟也有像你们这帮为财起义之徒!你们要拿当事人也就罢了,但为何连无辜之人也要伤害,更何况一个还是不懂任何武功的平凡之人!你们此举太令人寒心!”

    “我呸!”丁老六突然啐了一口,即大声朝年青人开骂,道:“你小子是谁家的?俺们黄河帮要做什么,又干你屁事?也不撒把屎照照你自己,半大不小样儿,也配来教训老子!”

    不想,他这番话音方落,只听得‘拍’地一声,一道鞭影闪过,他全个人就被横抛了起来,刹那间,就重重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这一摔不轻,一着地,他就顿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在开裂,一股气流直攻心际,仅接着就‘哇’地一声,一股鲜血就由口中喷薄出。而年青人此时依旧巍然而立,似未曾动过手一般,冷眼瞧着对方从空中落下,然后口喷鲜血。

    此番情景使得众人骇然。

    “九龙鞭法!这小子会九龙鞭法!”数人中有几人突然齐声大叫。九龙鞭法威名天下,有几人不曾见识过。

    “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使百鬼门的九龙鞭法?”那个使判官笔汉子遂朝青年人历声喝道。

    青年人正眼将数人一扫视,一字一顿,道:“封、天、辰。”

    “封天辰!”青衫长脸汉子微是一愣,继之哈哈哈大笑。道:“没听说过!”

    这一举,使他的同伙们,顿时亦跟着哈哈大笑。嘈讽之气,是浓之又浓。

    年青人也不恼火,神色自若地瞧着这些人笑。待这些人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将唇角一扯,冷冷一笑,还是一字一顿地道:“封、三、郎!”

    这回数人再也不笑,一时间,个个呆若木鸡。

    封三郎三字在江湖上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们是知得百鬼门便知封三郎,知得封三郎便知百鬼门。总之,封三郎是代表着百鬼门,百鬼门则因有了封三郎而威名江湖。

    然而,可悲的是,‘封三郎’三字威名太大,使得人们只知封三郎,而不知封三郎本来姓名是——封天辰!

    这兴许也是人生的一大悲哀。

    “你说你就是封三郎?”

    “你就是百门鬼的少主,江湖人称‘铁面公子’的封三郎?”

    “你就是封三郎,那个‘不论高低只需三招’的百鬼门少主封三郎?”

    数人仍想抱着一份侥幸心理,纷纷出言探问。

    年青人不急不缓,等着数人将问号统统问出之后,掷地有声地道了两个字:“正是!”

    得知了青年人的来历之后,黄河帮的数人相互对望一番。继之开始交头接耳。当然,是除了受伤在地,难以起身的丁老六在外。

    一个使剑汉子道:“他说他是封三郎,我们能信吗?”

    另一个使剑汉子接道:“鬼才相信!我们要拿通辑犯换银子,他封三郎立马就出现了。世间会有这么巧的事?”

    一个使刀的汉子,似有些犹豫,道:“可是,他那九龙鞭法可不是假的!”

    挚判官笔的汉子立即反驳,道:“这年头什么没假,你能垦定他的九龙鞭法不是从哪里偷学来!”

    另一个使刀汉子亦应和着前者的话,道:“也对,若他真是封三郎,以他的少主身分怎么可能会只身一人出现在这荒郊小地。”

    青衫汉子此时则满脸疑虑,道:“凡事没有绝对。这世间也有许多事情是我们所意想不到的。因此,不管他是真的封三郎,还是冒牌的,我们都需见机行事!”

    最后,六人的眼睛一齐投向虬髯汉子。显而易见,这里面就属他说话的份量最重。

    虬髯汉子神情冷峻,半晌不言,似在思索着什么。他是除丁老六之外,在这伙中唯一一个吃过年青人鞭子的人。

    最后,虬髯汉子终于迟迟才开口,而且一开口的话竟叫众人好生吃惊。他道:“我们好汉不吃眼前亏,百鬼门我们得罪不起;今日碰到他封三郎算是我们自个倒霉!”言下之意真是明之又明。

    “这么说他真的是封三郎!”六人不禁异口同声地诧异道。

    虬髯汉子道:“从他的气质、长相、神情还有他使鞭时招式与力量来看,我惴度是十之**假不了!”

    闻言,数人唏嘘不已。江湖传闻毕竟不是纯属空穴来风的。

    继之,纷纷转身面向青年人。由虬髯汉子带头朝年青人拜跪。齐声道:“我们黄河帮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了封少主。还望封少主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们一马。”

    面对数人的这番突然举动。年青竟没有半丝诧异之情,显然是对此情景已经见怪不怪了。遂之,声色俱厉地,对数人道:“既然如此,那你们现在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我请你们?”神情举止间,流露着十足的威信。

    黄河帮众人,闻言立马从地上纷纷站起,各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夹带上受伤的丁老六,逃窜似的迅速离开。

    六

    冷眼瞧着黄河帮的人,跟逃命似的离去。年青人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但他却没有笑出来。

    其后,他并没有先去理会沈漠与罗云逸,而是先行至受了内伤,正大口喘息的小余身边。伸手从腰际掏出一个白玉瓷瓶,瓶中是专治跌打内伤的归元丹。

    年青人拔开瓷瓶活塞,倒出一粒归元丹,放入小余口中。然后推掌运息,将其丹药从小余口中带送至体内。

    之后,他拍了拍小余的脸,和熙一笑,道:“小哥,虽然你没有什么武功,但你的身体很健壮,所以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两天就没事了!”接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锭白银,放至小余手中,道:“今天你家的茶寮被人给砸了,损失可说是不小。这锭银子你收下,日后将茶寮翻修翻修,剩下的你就自己留着,他日定有所用。”

    余怔怔地瞅着这个年青人,傻呼呼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今天难不成碰到活神仙。不然人家怎么这么好心!

    “我求你快救救我朋友,他……他……他快不行了!”不知何时,罗云逸竟爬到了年青人身后,用他那一只还算完好的左手,拉扯着年青人的衣角,哀声乞求。

    年青人转头瞧向罗云逸。唯只他灰头土脸的,浑身血渍斑斑,模样实在可怜。于是心有不忍地将归元丹又倒出一粒,送至罗云逸口中。道:“你也太没有用了!亏你还学过武功,懂得用剑。怎么就连对手的一招半式都接不住?!”

    “先不要管我!”罗云逸摇着头,拒服归元丹。道:“请你先救救我的朋友,他快不行了!”

    “你还是先顾顾你自己吧!”年青人不听罗云逸的请求,迳自将归元丹将行塞入其口中,推掌运息,让丹药进入罗云逸体内。继之,他又将罗云逸那只先前被虬髯汉子踩得已经脱臼,就差一丁点骨折的右手,边运息行推拿疹疗之术,边啐啐念道:“你看你这只手,就差那么一点就不成原型了。幸好你今天是遇见了我,不然你的手就别想再提剑了!”

    罗云逸回抽着自己的手,仍是意念执着央求着青年人。“我请你先不要管我,救救我那朋友吧!他快不行了!”

    年青人似乎有点气恼,烦燥地对罗云逸道:“你这人是怎么了,我先救你,你反倒不高兴,还硬要舍身处地为恶人着想!?”

    “他不是恶人!”罗云逸大声反驳着:“我朋友他不是恶人,他很善良!那些通辑榜上的明文都是假的!他是被人陷害的……”说至此处,罗云逸的眼眸间竟泅满了泪水。

    年青人抬头用正眼望了罗云逸一眼,再不说什么了。但手上的运息推拿动作却没有因此而减慢。

    罗云逸继续道:“你是封三郎,我知道你的名号。你的名字在江湖上如雷贯耳,十足有威信。江湖上的人都说你不仅是一名武林奇才,更是一名丈义助人的大豪侠。你罚强除恶,济贫扶弱,也从来不摆名门大派少主的身份与架式,是个令人尊崇的人。可是,我现在更想相信您是个明辨是非,分得清善恶的人!”

    年青人缄默不言,神情自若的面上,毫无任何表情变化,倒是那双眼眸却明暗交炽着。突然,他手下使了一个劲力,顿闻骨节之声‘格’‘格’作响。罗云逸即因疼痛钻心,而不禁大声嘶叫。

    “别叫得那么难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给怎么了!”年青人放下罗云的逸的那只右手,轻拍着其满是灰土的面庞,道。“好了,你这手已经没事了。以后你还可以照样拿剑!”说完起身,就不再瞅向罗云逸,起身迳自朝沈漠的方向走去。

    “兄弟,还能挺得住吗?”行到沈漠跟前时,年青人对他和熙一笑,语带戏谑道。

    沈漠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年青人笑。其实,他已经是什么话也没有气力说出口了。他瞧着年青人,瞧着他和熙而明朗的笑容,觉得是那么地亲切而温暖,是似曾相识地!

    年青瞧着沈漠面上、衣服前襟满满地是血渍,而嘴角则还在时而不停吐血,心间不禁一悸,连忙伸手点止了沈漠身上的两大血脉,让其不再继续吐血。之后,唯见他喟叹了一声,喃喃轻道:“你是最麻烦的一个!”

    七

    封三郎并没有立即给沈漠喂送丹药。而是事先点了沈漠的睡穴,让其进入休眠状态。然后打坐调息,将自己的真气缓缓输入沈漠体内,为他调理心脉气血。

    时间缓缓而逝,大至是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封三郎终于睁开了眼睛,停止打坐运息。动运起内力在沈漠身上的八大奇门穴处游走。

    逐渐地,沈漠的气色开始红润了起来,不似先前的那般惨白难看了。

    然而,在沈漠的气色越来越有起色之际,封三郎的气色倒逐渐开始愈变愈难看。

    时间大概又过半柱香,封三郎霍地停止对沈漠运功动作,收回自己的内力。还顺手解开了沈漠的睡穴,将其一下子拍醒。

    沈漠睁开了眼,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上毫无半点先前的痛楚。还有一种想伸懒腰的惬意冲动。

    不想,懒腰还没等他伸,他的屁股就被人给重重地踹了一脚。随之,一个有几分低沉却又温润和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小子你挺会享受的?本公子为救你劳累个半死,你却呼呼地睡了回好觉,做了个好梦!”

    沈漠一惊,赶忙起身,瞧向身后的封三郎。

    封三郎显然是运功过度,面色略显着苍白,额头亦还渗着豆在的汗珠。然而,他此时神情极为严谨冷峻,紧崩崩地,跟有人欠了几千两银子不想还似的。

    这时,罗云逸与小余亦都奔到二人面前。

    他二人服下封三郎的丹药不到半个时辰,就浑身没什么大碍。此时,已经可以自如行动了。

    罗云逸与小余,二人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封三郎的面前。道:“封少主,你是再世活菩萨,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当铭记于心,此身难忘。”

    而沈漠此时则呆愣愣地瞅着封三郎,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也顿时冒了出来。“你为什么要救你?”

    封三郎皱着眉,瞧着自己眼前的三个人,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他向沈漠道:“你说,我又是为什么要救你?”

    沈漠道:“我不懂!”

    封三郎冷然一笑,道:“那你就不用懂了!”

    这时,老余终于回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生得浓眉大眼的年青人,他们身着劲装,身材高大挺拔,样子很是威武。老余在回来的半路上,恰巧遇到了这两个人。

    “哎呀,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呀!怎么一切都成这个样子?!”老余对遍地的狼籍及受伤的几人,神情万分惊诧。

    “爹,你先别急,等会儿我自会慢慢跟你说过!”小余赶忙上前安慰自己的老父亲,不想让他太过担忧。

    “少主,你没事吧?!”两个浓眉大眼的年青人直奔到这一边,推开罗云逸与沈漠,抚起他们口中的少主。

    封三郎淡然一笑,道了句“无事。”就挥手示意其中一人去马厩牵来他的黑马,准备起程走人。

    不一时,那个年青人就将他的那匹纯良的大宛黑色宝马给牵了来。

    “等一等!”沈漠呼住,正欲翻身上马的风三郎,道:“今日承蒙封少主你的救命之恩,沈漠无当回报。他日你若有所需,必甘效犬马之劳。”

    闻言,封三郎哈哈一声朗笑,翻身上马。随后才意味深长地对沈漠道:“犬,我不需要;马,我有得是。如果你想要效劳的话,还是安分地做好你的‘人’就行!”

    此言一语双关,沈漠又怎能听不出它的意思。只是,他一时无法向封三郎解释清楚;而他自己本身也懒得向人多作解释。

    对,是懒得解释。他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时间与事实自会证明一切。

    最后,在封在郎临走之时,他将他那瓶剩下的归元丹,全数丢给了沈漠。道:“你现在的心脉气血刚恢复平稳,尚在极度微弱之期,十天半月之内不宜过度运动,如果不听话的话,后果你可要自负!还有,归元丹一日一服,不可多用,其后每日坚持打坐一个时候,保持心脉平稳顺畅,调养体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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