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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神秘女人

    一

    这是一个暮春的午后,一处深邃的山林间。

    在萌萌从生着野生花草的树荫下,在由路人踏出的小径上,那透过木叶洒下的点点阳光,不时跳跃着,暖暖的很是惹人爱。

    四下很静。偶而,从远处传来几声山鸟的啁啾,还带着几许被山风送来的阵阵花香,给人一种十分惬意的感觉。

    一个人,从远处而来。他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原有的静谧与美好。

    这是一个挺拔的少年,他有着削刻的面庞,标致直挺的五官,和一双神情坚毅的双眸。

    他,两袖清风,身上并没有任何行装,可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则说明了他在赶路。尘土在他身后飞扬,却沾不上他那身素净的青衫白褂。

    他是谁?他从何处而来,又将往何方而去?

    他不是谁,他是沈漠。他从山林的那头来,到山的另一头去。

    山的那一头是悲伤,是彷徨,是过去;山的另一头是希望,是家,是未来!

    也许是长时间跋涉的疲惫,沈漠累了,神色亦显得十分憔悴。他放缓了脚步,走至一棵陈年老树的下,倚着枝干就地而坐。

    暖风,带着野花的微薰,山鸟的鸣啭,让人沉迷,让人醉。

    沈漠无心沉醉,茫茫然地望着前方,眼中流露着忧伤。

    突然的别离,亦不辞行,是对还是错。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他承认,是自己任性。可他无法继续在一个令他伤心的地方再呆不去。

    他知道,他这样做,会深深地刺伤那两位老人的心,可他别无选择。

    也许,那个少年罗云逸会接替他在两个老人心中的地位。罗云逸是个有抱负的年轻人,有着自己的梦想。将他留在两位老人的身边,或许会帮他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闭上眼睛,疲倦也快地爬上了他的每一根神经。他的伤还未痊愈,他还是那么的虚弱。

    一路的长途跋涉使他很疲惫。

    一闭上眼,困意就侵袭而至。

    渐渐地,他就在树下打起了盹来。

    过了多久的时间?没有定意。也许是不多时,也许是过了很长的时间。

    一阵阵薰香扑鼻,是烧烤肉食的香味。

    这香味,是由山风送来的。

    沈漠被这阵阵香气薰醒。顿时觉得饥肠漉漉。

    食物的香味,很容易诱发人的饥饿神经。特别是那些数餐未进的人。

    沈漠这几日虽有进食,但因体力虚弱,倘未真正有过饱和。今日,因行走匆忙,更是滴水未沾,粒米未进。

    沈漠搀扶着树干,缓缓地起身。在这香味的诱惑下,一步一步地朝其源头寻去。

    二

    顺着气味,沈漠很快就寻到了源头处。奇怪的是,竟没有人。

    这是一个由树枝与石块临时搭起的小灶。灶上支一头被烤得半生不熟,有点发燋,但还未真燋的东西。从整体看应该是一只兔子。

    灶里还燃着火,可一点都不旺,冥冥熄熄地,只有山风一大,准灭。灶旁还有一小堆树枝生材。

    看来,它的主人并没有离开多久,很可能就在附近。

    沈漠盯着野灶,和灶上支的那只兔子好半晌。突然间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莫不然,让火给熄了,摞着那兔子半生不熟的,也怪可惜的。

    他行步灶旁,先拿开了那只兔子,之后,拣了几根易燃的枯枝,轻轻拨动地放入灶里,边放边向灶内吹气。‘轰’地一声,火焰顿时跳起。趁着此际,又增了些树枝。不一时,火就烧得旺盛起来,火焰熇熇,猛吐着它那赤红色的舌头。

    看着火已经升起,沈漠拿起那只兔子,开始专业而又娴熟地烤了起来。

    对于在外烧烤野味,沈漠可说是一等一的好手,更是老手。

    烤着兔子,沈漠开始触景思情,神情有些惘然。

    记得以前在家的时候,他经常跟他大哥沈笑,还有弟弟小刀为了解馋,就瞒着师傅,偷偷在自家后山捉了野味,几个人围着,烧烤来吃。

    而现在,就只他一个人。真不知道师傅和小刀是否可好,是否牵挂着他;大哥此时又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很快,兔子就被烤熟了,燋黄燋黄,喷香喷香的,看了就惹人馋。

    沈漠拿着兔子翻转着,两眼闪光,嘴巴也嗑巴嗑巴地猛流口水。像一个好色的恶棍盯着一个绝色美女一样。

    ‘不行,决对不行,这是别人的东西,不管怎样,都要等主人回来时才能动!’沈漠听见自己的潜意思在对自己叫唤。

    可是,肚子却‘咕’‘咕’‘咕’传来了抗议!这该怎么办呢?

    ‘没事的,就吃一丁点,一丁点是不会有事的。’脑中传来另一个声音在诱导着他。

    是吃与不吃!沈漠很矛盾,思想一下子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最后,还是行为战胜了理智。邪恶斗跨了正义!

    沈漠扯下一条兔子的后腿,狼吞虎咽起来。

    他实在是太饿了。

    一条兔腿解决掉之后。沈漠觉得很对不起这只兔子及兔子的主人。纠结地,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他还是饿得慌。该怎么办!

    这时,他脑中的那个声音又出现了。‘竟然已经吃过,再吃点也没什么,反正又不差这点。’

    就这样,兔子的乘下的另一条后腿,也被无情地扯掉了。接着,两只前腿也跟着被扯掉了!

    兔子没了四条腿,即变得残缺不堪,乱糟糟地,看了就惹人厌。这使得沈漠很难为情。

    心想,这兔子现在变成了这样,他主人见了一定很生气,还是干脆一点,把它全部解决掉,等主人来了再诚恳地向他道谦好了。

    就这样,抱着这种想法,沈漠开始对兔子进行‘疱丁法’。很快,一只全兔就变成了一堆骨头。

    得到了饱足之后,沈漠觉得很是惬意。懒洋洋地伸起了懒腰来。

    正在此时,他突然警惕到了从身后传来了阵阵杀气!

    他一惊,猛然回头。

    但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了一步!

    他刚转过头,一道黑影就蹿到了面前。接着,他双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

    沈漠被人给吊了起来。确切地说,是被人头朝下,脚朝上地倒吊了起来。

    可当事人却什么都不知道。死沉沉地闭着眼,跟偶人一般,任人摆布。

    直到那人用数根藤条搓成的鞭子抽他时,他才感觉到痛,并在疼痛之感刺激神经的情况下睁开眼睛,猛地转醒。

    可是醒了也没有用,他被人给倒吊,还傻傻地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任由人家用藤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

    “我叫你偷吃我的兔子,我让偷吃我的兔子……”那人边抽着沈漠边冷声咒骂着。

    这是一个女人,一个相当年轻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搭配着一双黑色短靴,长发高束,样子显得十分练达。

    这女人,长得也相当漂亮,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她有着削刻、苍白而冷漠的面庞,深邃而直挺的五官,眉宇间有着一抹女子本不该有的英气,不薄不厚嘴唇总喜欢紧抿着。严谨、深沉、冷漠、不苟言笑是她留给人的整体第一印象。

    这类女人,漂亮而又冷酷,犹如传说中的罗刹,通常会让男人感到汗颜,并敬而远之。

    女人用鞭子抽人的劲很大,‘刷’地一声下去,顿时皮绽三分,血淋淋、赤森森、火辣辣地。使得受刑人沈漠更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清的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吃你的兔子的!哇呀呀……”沈漠痛苦地道着谦,疼痛使得他不禁嘶喊。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意的!”女人很蛮不讲理的不依不饶。抽下的鞭子也没有半分减轻的趋势。

    “哇哇……别打了……你饶了我吧!”沈漠的声音开始哽咽。莫不是碍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心理,他早就放声大哭起来了。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受刑,而且还是在他身体状况极度不佳的情况下。

    女人并没有因沈漠的讨饶而心软,鞭子还是照样无情地抽下。也许,她的心,她的血,本身就是冷的。

    被抽了一阵时间,沈漠终于因体力不支而昏厥了过去。

    “真是个没用家伙!”女人见沈漠昏厥了过去,不禁讥讽道。而她似乎也抽人抽累了,就地而坐,将鞭子丢置一边,盘腿打起坐来,继而进入的了周天境界。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并不长。沈漠在精神痛苦的促使下,缓缓转醒。

    机遇一向亲睐于善于抓紧利用它的人。

    沈漠一睁开眼,便瞧见了那个凶狠而又冷血的女人在打坐沉冥。

    逃跑的念头即同时在他脑际闪过。

    行动仅随思想而动,即使是精神状况很不适应,他也要放手一搏。

    沈漠凌空一个鲤鱼打挺,就弓身抱住了自己被吊的双脚。不过,绑他的绳子是被打了死结,不易解开;看来对方也是个机灵人,看得出他是练家子,怕他逃跑,所以才打了死结。不过,这并不能难倒沈漠,他开始运息,以自己师傅所授的‘缩骨功’,很快地挣脱开了束缚。

    运行‘缩骨功’要耗要大量的内力与体力。不过在一般的情况下是不成问题的。可无奈地是,此时的沈漠本身就体力极为不佳。运动完‘缩骨功’,挣脱了束缚之后,他就体力不支地从半空掉落了下来。

    他摔下来的高度虽然不是很高,但以他现在的体质也足够他受的了。

    这动静太大!瞬间惊动了那女人,也同时打断了她正在运行的内功气息。唯见她睁开了眼,面色陡变,‘哇’地一声,竟大口喷吐出血来。之后,就虚弱无力地摊在了原地,一时半会儿无法动弹。这一幕,无声地落在了沈漠的眼里。

    女人喷吐出来的血是殷黑色,看样子像是中了什么毒。

    沈漠从半空摔了下来,一时疲软,蠕动了好半天,才能勉强爬起。

    他站在原地,迷惘地看着女人人。他不知道此时如何是好,他该做些什么。他打心里讨厌这个女人,厌恶她的冷酷,厌恶她的无情。

    就为此,他应有足够的理由一走了之,大可不去理会此时的她。

    然而,他做不到,他不是冷血者,他是有血有肉,怀着满腔热忱的善良。他无法去冷眼别人的痛苦,而自己却袖手旁观!所以,丢下一切,不管不问,一走了之的事,他做不到!

    深吸了一口气,活络了一下筋骨,他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向那女人缓步走近。

    “你想做什么?”女人绷着惨白的脸,警惕性地盯着沈漠,说话的声音气息奄奄的。

    沈漠对她不予理会。迳自走到她前面,席地而坐,面前着女人寒冷犀利眼神,将她扶正,继运动起内力,为她疗伤。

    女人受了伤,是内伤,是相当严重的内伤。伤她的人,手段也极为狠辣。再加上之前调息不堪而险些走火入魔,致使她此刻气血微弱,筋脉极为混乱。若不及时施救,她很可能会没命。

    沈漠自己本身的体力也很虚弱,其内力虽然浑厚,却不过平时的一半。若内力耗尽,他也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但,性命攸关,为了救人,沈漠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内力暖暖如细泉般被注入女子的体内。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女子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混乱的筋络也逐渐被理顺打通。最后,似有一股燥气逆流于胸间,她‘哇’地一声,一股黑血从口吐出。继之,是一股清爽之气畅走全身。

    见女子已然脱离险境,气息也恢复平稳。沈漠释然地笑了笑,气息很是微弱地开始收功闭气。接着,动用起心法,打坐调息起来。为女人疗伤,他消耗去了太多的内力与真气。

    女人亦在原地开始为自己调息运气。

    四

    周围很静,静得似乎可以听到昆虫爬过草地的声音。

    时间也过得很慢,慢得似乎可以从指缝间渗漏。

    两人摒息运气,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

    一瞬间,世界仿佛是那么的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沈漠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气血开始畅通了。不一时,他就睁开了眼睛。

    女人不知何时就已睁开了双眼,悄无声息地,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直盯着他。

    “你为什么要救我?”女人开口问沈漠,声音冰冷,毫无任何情感。

    沈漠缄口不言,似乎不愿多说什么。

    女人继续道:“我之前那样对你,你难道就不怨恨?”

    “是的,我很厌恶你。”沈漠沉呤了半晌,道:“但我不是你。对于很多事,我无法坐视不管。”

    女人不再言语,静静地盯着沈漠。

    沈漠不去看女人,扭头看向别处。

    沉默,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沉默之后,女人突然道:“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像你这样的人!”此时,她的眼眸间竟闪过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柔

    情。

    沈漠道:“这世间跟我一样的人很多。”

    女人哂然一笑,没有说话。

    “你是怎么受伤的?”沈漠转过头,正视着女人问。

    女人忽然冷下了脸,道:“我的事,你还是不必知道的好。”顿了顿,接道:“当然,你的事我也不想知道。”

    沈漠哑然,有点奇怪地看向女人。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古怪,也有些神秘。他问女人道:“因为什么?”

    女人转头,看向远方。神色迷茫,眼眸中充满了无奈。然后,她用一种空洞且渺远,似乎是发自灵魂的声音,对沈漠道:“因为,我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今生注定是路人,不会成为朋友,也许只会成为敌人!不过,后者当然是不要成真的最好!”

    沈漠低头缄默。

    空气中弥漫开了一种淡淡地哀伤。

    哀伤的,又是谁?

    最后,只听得女人幽幽地道了一句。“今天你救了我,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往后如果机会,我一定会将它还给你。我不喜欢欠任何人的任何东西!”

    时光在每一片木叶间流逝。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

    女人站起身。行至自己临时搭成的野灶旁,瞅着已灭的灰烬,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故作轻松的道:“我们要想办法趁天黑之前弄一些野味来,好好补充一下各自的体力。”

    沈漠点了点头,遂也站了起来。

    接着,他们在一起大致地规划了一下,就开始分头进入山林,各自展开了捕猎行动。

    五

    在天刚擦黑的时候,他们终于各自从远而归。

    沈漠抓了只兔子,女人却双手空空,什么也没捉到。

    见了沈漠,女人呵呵一笑,摊开双手,有点不好意思道:“运气很不好,一路上什么也没碰到。”

    沈漠用手搔了搔头,也笑了起来,举起手中的兔子道:“我的运气也不好,一路上只有它倒霉,让我给碰上了!”

    沈漠的动作很幽默,使得女人‘扑哧’一声,灿烂地笑开来。严谨冷峻的面容也瞬间变得温暖而又和熙。

    微笑,是世间最美的语言。它得融冰川,化隔阂,去阴霾,使得世间充满光明与和谐。

    逃漠看女人灿烂的笑容有点恍神。原来,一个人笑与不笑,竟有如此之大的区别。

    女人突然止住了笑,又迅速板起了脸。也许,是她自我感觉冷漠更适合自己。她从沈漠手中接过了兔子,淡淡地道了句:“兔子我来处理,你去负责起火。”接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漠看着女人走开,一句话哽在喉咙间,竟不能说出。

    其实,他想对女人说‘你的笑容很好看,也很美,你很适合笑,应该要多笑一笑。’

    没用多长时间,沈漠就把火给起旺了。

    又过了一会儿,女人回来了,并把处理好的兔子递给了沈漠。“你来烤吧,我烤得不习惯。我很少在外面弄这些东西。”

    沈漠接过了兔子,对她笑了笑,也不多话,迳自忙活起来,开始烤兔子。

    女人就站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烤兔子。火光照耀着两个人的脸,红通通的,竟都是那么好看。

    “你有带盐吗?”沈漠抬眼问女人。

    “没有。我从来不带那些东西。”女人头也不抬的回道。

    沈漠‘哦’地一声,幽然道:“那这只兔子烤出来就不香了。”

    女人应道:“没什么,将就就好。”

    沉默,一切又归于沉默。

    火烧得很旺,火焰烨烨跳动着,‘哔啵’‘哔啵’地,烤得兔子‘咝咝’作响。

    “人,为什么要杀生呢?难道众生生来就不是平等的吗?”女人打破了沉默,幽幽地问。似乎在问自己。

    沈漠抬眼看了女人一眼,又垂下了。他没有回答女人的答题。对他而言,女人的这个问题太过深奥了。

    不久后,兔子被完全烤熟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兔子被沈漠烤得很漂亮,金灿灿,油滋滋地,很是惹人馋。

    “给你,这是我欠你的。”待兔子微凉后,沈漠将烤好的兔子递与女人道。

    女人接过兔子,扯下两只后腿递予沈漠。道:“这只兔子是你的功劳。”

    沈漠笑了笑,回绝道:“我下午吃了你那只兔子,而你却什么都没吃到。”

    人与人相处确实很奇妙,就像沈漠与黑衣女人。前一刻还在拔剑弩弓,后一刻却坐在了一起。

    “可我吃不了这么多。”见沈漠回绝,女人淡淡地沉声道,似乎是在命令。

    “谢谢。”沈漠勉强一笑,接过女人递来的兔腿,开始吞噬起来。

    “应该不会很难吃吧?”一会儿后,沈漠抬眼问女人道。

    “还好。”女人一如既往,不带任何感**彩的淡淡地回应道。

    她吃东西的相子很雅气,是用手撕着东西来吃的。

    夜,很深,也很凉。

    高远无限的天空闪着点点寒星。

    月亮出来了,露了一小会儿脸,又隐去了。

    夜空之下,两人彼此陌生的人,时而亲近,时而又拉起千里距离。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今后的命运会因为今日的此时,此情,此景,此人,此刻而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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