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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孰是孰非

    一

    夏侯渊给的百花霜,果然极有特效,头一天晚上,他临睡前涂沫了一些,翌日清晨醒来时,竟发现脸不疼了,第三日,淤青逐渐淡化,第四日,已经淡然无全。

    脸上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但心情却继一日一日的低闷,抑郁。连住了几天,沈笑便觉处处不自在,有种被人囚禁的感觉,开始抑燥烦闷,茶饭不思,坐立难安,觉得这地方根本就不适合他,心中总有一个想离开的念头。他是不羁的野马,喜欢自由散漫,一但被给约制束缚,他的性情就会像困兽一样,变得狂燥易怒,惶惶难安。

    像有一架无形的枷锁所束缚着,约束得他透不到气来。这几日,不管他想要去哪,抑或是想做些什么,都必须得经过吴音、吴歌与夏侯渊的同意,否则一概不准。他彻底地被剥去了自由。几日下来,他开始对吴音与吴歌二人,产生厌恶与反感的情绪,不知为何,只直予胸臆,也许是她们二人约束他太严了。

    几日来,他一直都没能见到他那所谓的大哥。并不是他不懂得礼节,而是他每次去找夏侯渊,要他领自己去见俞熙时,夏侯渊总是以这种或那样的借口婉绝了他。而俞五郎自己则也自始自终未在沈笑面前露面过。

    这日黄昏,沈笑又如平常一般,百无聊赖地呆在房中,心情烦燥地坐立难安。兀自发了一会儿呆后,他发现平日如影随形的吴音与吴歌二人一下子竟都不知去向。在房中前前后后寻了一遍,确定二人均都不在后,沈笑心下窃喜,想独自出去散散心,缓舒一下这几日间一直憋在自己心中的闷气。

    独步踏出房门,沈笑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心间豁然开朗。烦闷之气也随之消去了许多。

    远方隐隐有萧声传来,有几分娓婉,又有几分悽恻,奏得是沈笑听过,却又记不起名字的曲子。

    沈笑侧耳倾听,心随其起落,思随其连翩,缓缓被其陶醉,逐入佳境。

    一曲终了,沈笑懵然,似梦初醒。他不懂乐,却喜乐,属聆听者。

    萧声断断续续地奏响了几声,似在调音。继之又响起了一曲轻扬流畅,优美轻灵,静动有谐的曲子。沈笑聆之良许,不禁莞尔,闻得是名曲《雁落平沙》。又聆之稍许,懵懵然,不由遁声趋萧声处而去。

    出庭院,入月门,行之少许,穿过柳萌幽径,前有莲池水榭。夕阳妩媚,映折池水半边红瑟,柳枝低垂,斜倾于池面,池间莲叶颤动,鲤鱼腾跃,景致是说不出的轻快美好。吹啸人,于池心水榭间,倚栏横坐,样子闲适自在,是一名男子。

    沈笑静静地望着那人,不动声响地看着对方认真吹萧的样子。他不懂得对方是谁,更不懂对方是这里的什么人,他现在只当自己是聆者,隔池聆听对方吹萧。那人着一袭玄袍,身形消瘦,长发微绾,侧着面瞧不清其容颜长相。他现在所在角度只能看见那人的半边斜侧面。

    晚风送晓,抚柳轻扬,巧弄莲叶,弄皱一池绿水。曲音渐终。

    “好听吗?”一曲终了,吹萧没有转头看上沈笔一眼,突然开口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好听!”沈笑由衷地赞道。

    吹萧人道:“看来,你好像是个懂得曲谐乐律的人。”

    沈笑直言笑道:“我不懂乐律,更不会吹奏,但是我会听,也爱听。”

    “可惜!”吹萧人叹惋道:“我是对牛吹萧了!”

    沈笑呵呵憨笑一声,道:“好像是有一点,也不全是。”

    吹萧人道:“你不懂得乐律,我吹的曲子,你听了也是白听。”

    沈笑否然道:“非也,吾师有云:‘万物之音,聆听者为大’我虽不懂乐律,但我能听就足矣!”他猜想对方是雅士,所以言词颇为文诌。

    吹萧人‘哦!’了一声,轻笑道:“你偷听我吹萧,还颇有陈词。那好,我现在问你,我方才吹的那首是什么曲子,叫什么名儿?”

    沈笑一笑,回道:“你方才吹得是名家之曲,曲曰《雁落平沙》。”

    吹萧人呵呵一笑,道:“算你答对。那你是否能知道我为何要吹这首曲子?”

    沈笑踌躇了一会,道:“你吹这首曲子,是为了……为了引我来这里见你!”他心中虽不大肯定,但直觉却是这样告诉他,要他这样回答。

    吹萧人闻言哈哈大笑,笑毕转头,面对沈笑。赞了句:“聪明!”继之,隔池对他招手,道:“敢过来吗?”

    沈笑细看这人,但见这人相貌清丽,面若刀削,面色犹为苍白。

    吹萧人又道:“能过来就过来,过不来就别过来了。”

    沈笑浅然一笑,道了句:“谁说我过不去的。”接着双脚轻蹬,身形一展,掠池而过,跃入窗内。吹萧人将身一侧,让位于沈笑。继之,二人面对面相视而笑。

    “你能再予我奏一曲吗?”沈笑笑对吹萧人道。

    吹萧人骤然敛笑,正色道:“不能!”

    沈笑微一怔,继笑道:“无防,那你现在能否告诉我,你引我来此的目的?”

    吹萧人淡然回道:“听萧。”

    沈笑道:“既是如此,我请你吹萧,你为何又拒绝?”

    吹萧人轻笑,道:“我有个习惯也是我脾气,就是喜欢做自己想的事,不喜欢做别人要求我做的事。”

    沈笑道:“这么说,方才是我鲁莽,冒犯了阁下的意愿,抵触了阁下,使得阁下不悦!”

    吹萧人道:“正是。”

    沈笑闻之了然,点头道:“原来如此。”遂向吹萧人致歉,道:“方才是我无知,冒犯了阁下,还望谅解。”

    吹萧人哈哈一笑,道:“不知者无罪,我又何好怪你。”

    沈笑亦随之一笑,先礼后宾道:“多谢阁下不怪之恩。但我见阁下神采不凡,气宇轩昂,不似这里的闲人,因此想知道阁下尊姓大名,在此处的地位与称呼?”

    吹箫人一怔,向着沈笑道了句:“你这人真……”他本想说什么,忽又觉言词不妥,却又一时找合适的词语,随之呵呵一笑,接道:“有点意思。”

    沈笑但笑不语,面容恭谨,神情专注,似是要聆听。

    此时夕阳渐沉,天色逐昏,四下景致似梦又携着一种非人言可喻的古意萧凉,萧萧然叫人伤神。

    吹箫人移目,望向窗处轻烟溥雾,绿柳池莲间。言不对题道:“天色已不早,你现在应该该回住所了。要不然,他又要担心了。”他说后一句时,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讽笑。他的面色本是苍白的,再由夕阳霞晕一笼罩,增了几分艳色,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诡谲。

    沈笑‘哈!’的一声,愣了稍许,很是不解对方的突来其言。

    吹箫人回神目视沈笑,淡然一笑,道:“我是意思是说要你快点回住所去,免得让你那个大哥当心。”

    一语道破,沈笑猛然醒悟,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我大哥的什么人。”

    吹箫人敛目,轻笑着转身背对沈笑,悠悠道:“你很聪明。聪明人是人人喜欢,可是,一个人太聪明却不见是一件好事。你的那个大哥,他就是太过聪明而不讨人喜欢。”他话说到最后,语气竟全然不对劲,有些古怪。

    “对了,”吹箫人似想到了什么,又道:“我想你最近应该是很想见他,却一直没能见到他,是吗?”

    沈笑闻之点头,慨然道:“也不知什么原因,他一直没让我见他,而他自己也一直未露面。”

    吹箫人呵呵一笑,朗声道:“你当然是见不到他,他自己都卧床难起了,怎么还有可能让你去见他?”

    沈笑一惊,忙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大哥他病了?”

    吹箫人道:“正是。”

    沈笑有几分茫然,心道:“大哥竟然病了,我更应该去看他!但是,他为什么要让夏侯渊瞒着我,不让我去见他呢?”

    正适沈笑,神思游走之时,吹箫人眼尖的瞥见远处,有一抹白影正朝这边飘来。

    沈笑思了一番,顿有许多问题要问吹箫人,但不不待他开口,吹箫人就抢先道:“好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点小点要办,我们就此别过,改日再续,后会有期!!”言罢,一纵身就要跃窗而出。

    “喂!”沈笑眼明身快地先他一步阻住了他,道:“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

    “我现在没时间再你哆嗦!”吹箫人一改先前的温和,厉声喝断了沈笑还未说完的话,并推开他,身形一展,跃出了窗,消失于昏幕。

    “你至少也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沈笑对着他消失的方向喊道。

    “哈哈哈!!昔时旁言客,贵为王下人。今日有所何,唯有心比高。”昏幕间,悠悠飘响着吹箫人的声音。

    沈笑咀嚼着这首似诗非诗的诗,微蹙双眉,深为不解其意。

    二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黄昏过后,弦月倒挂柳梢头。

    吹箫人一去,周遭寂寂,清凉寒意由池心弥漫而来,将沈笑浸于其中。

    沈笑环视四隅,这水榭间除柚木桌椅,文房四宝之外别无它物,可说是清简致极。水榭通道的门已被死锁,唯一的出口就是他身后的这扇窗。

    “难不成来这里的人都是飞进来的;就连打扫的丫鬟也是!?看来这里还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望着周围的一切,沈笑不由暗想。

    但听‘橐’地一声风带衣袂之声,一道白影在他面前无声缓落。

    沈笑讶然地瞅着此人,呐呐地呼了声:“夏侯先生!”

    来者面容清秀,清风道骨,正是夏侯渊。

    夏侯渊目视沈笑,面沉如水,无半丝喜怒之色。

    对立稍许,夏侯渊声平如镜地忽然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他方才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哪个……哦,你是说吹箫的那位?”沈笑开头有点不知所以,后猛然一悟。道:“他没跟我说什么,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听他吹箫。”

    夏侯渊微微点头,思而不语。良久,缓声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沈笑摇头,道:“他没告诉我他是谁。”

    夏侯渊道:“他已经告诉你了;他方才所吟的那首诗,就是由他自己的名字所拆分组成的。”

    沈笑愕然,又将那首诗从吟了一回,了然道:“他姓谭,名玉昆。对不对?”

    夏侯渊点头轻笑,道:“你果然冰雪聪明,拆字,合字,对你来说不是一件难事。他的确是叫谭玉昆。他……他是你大哥的三哥,这里的三主人。”

    沈笑‘哦’地应了一声,好像对此不是很在乎。他现在只想知道俞熙的病,现在如何。于是他向夏侯渊,直接问道:“我大哥,他是不是病了?”

    夏侯渊一怔,微忤片刻,沉声道:“是他告诉你的?”

    沈笑道:“是的。”略顿,厉声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大哥他生病了,也不肯带我去见他?”

    夏侯渊面上永远是那种泰山压顶亦不改色的神情,他目视沈笑,许久,方道:“你真想见他?”

    沈笑坚毅道:“对。”

    “很好!”夏侯渊道:“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他。”话出同时,右手就已经扼住了沈笑的左手手腕。其速度之快,使得沈笑一时不及反应,待反应过来时,他早已被夏侯渊挟着掠过了莲池。

    沈笑终于见到了俞熙,是在一栋翠竹环围,竹声涛涛的寒轩中。俞熙斜躺在竹榻上,身上披盖的衾被,大半都已覆在地上了。他此时虚弱地闭着眼,神情痛苦,面色极是苍白憔悴,看似睡了。

    夏侯渊见状,默然上前为他拉好衾被,像子像个慈蔼的父亲。

    夏侯渊的动作很轻柔,却还是惊醒了俞熙。也许是俞熙并没有真的睡沉。

    俞熙一睁眼,先入眼帘的是夏侯渊,继之是忤在一旁的沈笑。“你为什么要将他带来?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这段时间不想见他’?”他气息微弱地问夏侯渊道。

    夏侯渊摇头,样子很是无奈,道:“你今天必须见他!莫不然,你明天就会后悔。三公子方才引见了他。”

    “什么!”俞熙愕然,低声怒喝,道:“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开罪了他?他怎么老成心与我过不去?”夏侯渊又是摇头。

    继之,俞熙望向沈笑,温和道:“你刚才见了我三哥,他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他只是引我过听他吹箫,告诉我你病了,并没有多说什么。”沈笑目不转睛地盯着俞熙,眼中尽是关怀。才几日不见,俞熙整个人竟瘦了一大圈,面色亦同方才见到的谭玉昆一般苍白。

    “他真的没跟你多说什么?”俞熙将信将疑道。

    沈笑坦诚点头,道:“也许,他可能还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说。”

    “那是因为他见到了我。”夏侯渊在旁道。

    沈笑道:“有点可能。”

    夏侯渊道:“不是有点可能,是真真切切。”

    沈笑垂下目光,缄默不语。

    俄顷,俞熙忽对夏侯渊道:“夏侯先生,麻烦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话想单独对义弟说。”

    夏侯渊恭谨地一躬身,道:“公子且放心,夏侯渊这就退下。”随之转身带门退出。

    三

    沉默,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周遭无不弥漫着压抑。

    有许多话,原本是要说的,但是在不恰当的场合却成了不能说的。

    沈笑低着头,在发窘。这次的见面,对他来说,无疑是太突然。那些原本平时满腹要俞熙理论的牢骚,现在面对面着俞熙本人却一句也愤不出。

    俞熙神色严谨,倚坐起身,冷峻的双眸,灼灼然盯视着沈笑,似要在对方身上洞悉到最隐秘、最细微的信息。最后,他打断了沉默。冷冷地道:“怎么,没话说?你不是一直想要见我?”

    沈笑闻声抬眼,对上那双深邃冷峻且透散着寒意的双目,心间不来由地一阵惊凉。陌生,极为陌生,为什么他会在一瞬间对一个已经熟识信任到称兄道弟份上的人身上突然产生这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呵呵,是的。”沈笑开始笑。笑得极不自然又帯着些惶惶不安。“你的病怎样,有没有好一点?”

    “还好。死不了。”

    “你很憔悴,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是吗?还好,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心病。”

    “你一直不肯见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说你心情不好。但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是病了!”沈笑有点急了,是焦急,这种焦急源自周遭,源自那对某人难以言喻的陌生,源自那弥漫于无边的压抑。面上的笑容亦瞬间化为烟云。

    “呵呵,是吗?你现在不是已经见到我了。”俞熙也开始笑,笑得很玩味,只是那双笑眼中的寒光依旧。

    “……”沈笑哑然,定定地直盯着俞熙好半晌,跟之前俞熙盯视他一般,企图用自己最大的能力透视出对方身上的所有信息,包括心灵的最底处。最后,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兀自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失意,慨然道:“看来,我今天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本是一番好意,却无心打扰了大哥你!作为兄弟,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开罪了大哥;如果有,希望大哥看在兄弟无心的份上给予指点与宽恕!”

    沉默,又是一阵极长的沉默,是尴尬的沉默,沉默之后爆发的是俞熙的狂笑声。

    “笑什么,难道是我说错了么?”面对忽然大笑的俞熙,沈笑心间不由平增几分怒气。

    “你自己说呢?”俞熙敛笑,转而对沈笑沉声训叱道:“是什么人同意你未经过批准,四处乱跑?”

    “难道,我现就连四处走过的权力的没有?”面对着俞熙的无理训叱,沈笑心头的那把无明火被迅速燃起。

    “对,半点没错。无论你做什么,要去哪里,都得向你身边的人告知一声。”

    “我自在惯了,没这个习惯!”

    “没这个习惯,也得有这个习惯。而且不得有任何异议!”

    “凭什么?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因为这里是万象山庄,而你不是这里的主人!在这里,你没有任何权力。”

    沈笑怔了怔,毫无理智地,也许是为了逞一时的口头之快。即对俞熙大声怒喝起来:“是的,这里是万象山庄,我这在这里是没有任何权力。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我留下来。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什么,你的意思是想走?”俞熙有些微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的。”沈笑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转身开门,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俞熙的视线。

    “走,可以!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出万象山庄!”俞熙本身怒火就很浓,这回更炽得可以浑身自燃了。

    他目露寒光,‘铮’地一声龙吟,随身佩剑倏然出鞘。遂时,一道寒光如同电闪,劈向沈笑原来站置的地方。顷刻间只听一声闷响,那块地就劈开了一道六寸宽的裂口。

    沈笑,祝你好自为知,下回再见面,我一定会让你死在我的剑下!!

    四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意料之中的,譬如这回的离别。

    沈笑立在门外,环视了一眼自己住了有些时日的屋子,屋里的一切依旧是那样美好,可现在已经都与他无关了。

    来时,是突然的,他什么也没有。而屋里的一品一物都不是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是不会要的,也没有什么可值得他留恋。所以走时,他自然是两袖清风。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很傻,也很天真。到如今他对俞熙竟是一无所知,包括山庄里,上上下下的所有人,连同他那个神秘的三哥。只知道自己是对他满怀着信任与感激!是信任,是出于兄弟门同甘苦共患难的信任;是感激,感激他身获自由时也不忘他这个兄弟,并带他一把。

    也许,有许多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而这一些,究竟孰是孰非也不再重要了。

    吴音与吴歌已经被唤走,不在了。只有夏候渊杵在一边等着他。

    “你就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么?”夏候渊神情淡然的问沈笑。他的语气也同他的神情一样淡然。

    沈笑回头对夏候渊笑了笑,笑容轻松自在。“我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你现在就可以带路了。”

    “那你有想过出去之后,要做什么?”

    “呵呵,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找我失散的二弟,然后回家。”沈笑说得很轻松,双眼间兴奋的光芒,亦在这一瞬间闪现。就好像,他已经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家。

    “好,很好。不过,在走之前,我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夏候渊忽然正色道。

    “什么事?”沈笑不解问道。

    “就是借公子双眼一用!”夏候渊话音方落,唯见他袖影扬起。毫无防备的沈笑顿觉一阵昏眩裘来,瞬间失去知觉。

    一切都很安静。

    沈笑做了一个冗长而又危险古怪的梦。梦的一切,在他醒来之后,又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浑身衣物都被汗湿了。

    他醒来时,发现周围的一切竟是那样的陌生,陌生的床,陌生的桌,陌生的椅……他身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明朗简洁,规模像是一间客房。而事后证明,这里的确是一间客房,是在跑堂伙计推门而入的招唤的一刻起。

    他的身边多了一个长形匣子和一个包裹。包裹下压着一着便条,便条上写着‘赠吾弟’三字,不想而知,是俞熙的笔迹。

    打开匣子,是一柄恰到三尺三寸三分长的窄身精铁长剑,火候精纯,做工精细,一瞧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包裹里是几锭足够他花一阵子的银两与两件换洗的衣物。

    看来,俞熙的心思的确很细腻,而且安排地也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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