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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螳螂捕蝉(下)

    四

    顷刻间,四人又在原地打将成一片。时起时伏,斗得难以开脱。

    夜蛉子带着焦切的心,观看眼前的这一场以二对二,正邪不两立的恶战。她斜躺在树干旁,连动的气力都没有。身上的血迹已干,透着难闻的血腥味,粘乎乎地合着衣料贴在已凝血的伤口上,那感觉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良久之后,正当众人的精力全放打斗之上时,小刀忽发现自己正对面有二名不知是打哪冒出来年青少年,正光明正大地伫立观战。

    这二人的模样俨然是一主一随,而前者则明显是主。前者面若美玉,长眉朗目,红唇皓牙,丰神如玉,神态翩翩萧洒,气宇出尘,是并非常人所能比拟。他衣着华贵,手持折扇,腰间插有一支色如白玉的骨笛,孤形而立玉树临风,尽是说不不出的好看。后者亦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出众于非凡。但比之与前者,后者似乎却差了那么一大截,俨然前者是明月,后者只是拱托他的一颗小星。

    二人喜闻乐见地悠然观着正打得如火如荼,一时不分胜负的四人,面露洋洋得意之色侃侃而谈。

    前者笑望着正在火拼的四人对后者道:“果然是早起的鸟儿有食吃。你瞧,我们难得一回赶个早,就让我们找到了彩头看。”

    后者打着呵欠,睁着惺忪的眼,语气恭谨地对前者道:“少主说得甚是,只是这彩头只有少主你有兴趣,昌平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前者轻叱了一声,道:“跟了我这么久竟还这么没出息,给我振作点休将正事给误了。”

    后者揉了揉眼,强打起十二分精神,细瞧向火拼的四人,忽然双眼一亮,直盯着戴望舒半晌,猛拉前者,惊奇叫道:“少主你看,美人,难得一见的美人!”

    前者不禁气恼,转身扬起手中的折扇,朝后者的脑袋冷不丁地敲将了下去。嗔道:“你怎么不跟我学好的?我现在叫你看美人了吗?我是要你瞧对面的那个小孩!”

    后者嘿嘿一笑,显然是前者的那一扇根本就没敲疼他。他嘻皮笑脸地对前者道:“我就是跟着你才学不了好。俗语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世间能出污泥而不染的没几人。少主你即是墨,我又能白到哪去?嘿嘿嘿!哎哟……”他才开口笑时,人就随声而动身形一展,朝后倒掠,想远远地躲开前者,不至于被他的扇子敲到。可惜,前者的身形比他更快,他方动,前者就跟着动,且后发制人,最终是他笑了几声,脑袋就被敲了几下。“别敲了,少主饶命!少主你不是墨你是朱……”他抱着头,不动脑筋的瞎叫,使得甫停下了扇子又敲了下来。“不,少主你不是朱……你是污泥……不,不是,说错了!少主你……你……是莲花,是明月……”直到听到称赞,扇子的主人才适时停止敲击。

    “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拐弯抹角地骂我!”前者得意洋洋地将扇子拍打于手心,笑看后者抱头直揉地狼猾模样。

    后者揉了一会头,觉得自己脑袋不疼了时,又抬头嘻皮笑脸地对前者讨好道:“少主,你的扇子功越来越厉害了,以后你干脆不要再用那支老旧的骨笛,直接用扇子算了。”

    前者闻言邪佞一笑,点头道:“哦,我明白,原来你是想要尝尝我骨笛的滋味!”说罢,作势要拔腰际的笛子。

    后者惶恐,忙叫:“不是,少主误会……”

    “你们是什么人?”一声清喝,将二人同时喝住。

    二人同时一窒,随朝声源望去。这一望又不勉地尴尬而笑。原来,他们方才的动静太大,惊动了拼斗的四人,一时之间成为众矢之的。

    方才正火拼的四人,此时仿佛同仇敌忾,个个兵器在手,虎视眈眈且面容凶煞地瞪着二人。“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们究竟是何人?”叶梅道长清声喝问,方才喝人的也是她。

    前者从容而立,整顿了一下衣裳,端出一副高贵的派头架子,清了清声音,谦和笑道:“在下不是何人,在下是来寻自己父亲与接自己小师弟的。”他望了小刀一眼,接着道:“在下乃扬州北芜宫杨寒月,身边的这位是我的侍随农昌平。”略顿,反问道:“但不知诸位是谁,到此有何目的,又为何要彼此拼杀?”

    “原来是北芜宫杨公子躬身驾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在下燕九霄,有幸见过。”燕九霄闻得对方自报家门,再瞧其模样,确定对方就是江湖上人人传闻的沈如风之子北芜公子杨寒月,忙抱拳还礼,恭敬道。

    “杨公子,贫道峨嵋叶梅,方才不识尊容,一时冒犯,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叶梅心怀歉仄道。

    杨寒月朗笑,笑得好不灿烂,但笑间不经意瞥见戴望舒与谢辰星不减反增的敌视面容,笑容即不由一僵。当下心思:‘这二位现已知我是谁,却还是一副敌视神情,方才又与燕九霄、叶梅此二位正派人物厮杀,想必不是正派人士。呵!他们是谁,为何厮杀与我又有何干系?他们爱打,就让他们再打去。我只消作我自己的事就行了。’遂又面上堆笑,不经思索道:“若你们还未打够,请继续。我还有事就忙,就不打扰你们了。呵呵呵!”笑着,举步朝小刀走进。

    不料,他方走进小刀,就听得农昌平在他身后大叫:“小心!”他闻声动身,绸衣翩动处一柄弯月璇呼旋而过,即之,两道白影夹带银光以电闪之速呼啸而来。他冷然一笑,后发制人,斜身夹抱起小刀,骨笛至手,幻化身形,一下就格开杀将来的二人。二人杀将来时瞄得精准无误,不想对方竟以诡制招,弄得他们眼花缭乱,待看清时,对方已然身悬半空,正冲他们咧嘴朗笑。

    “好!少主好俊的身手!等回去后,我一定向少主虚心讨教!”瞧见杨寒月一招致胜,农昌平立即大声拍手奉承。

    燕九霄与叶梅道姑愕愣原地,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浑身欲血的夜蛉子瞠着目瞧得呆了,她想不到至方才到现在还没多少时间,情形竟变得一塌糊涂。那位不知是打哪冒出来,又自称是来寻爹的北芜公子,瞧他一副玩世不恭又天真烂漫的模样,竟有如此之高的身手!那一动之下,使得她根本就没看清他是如何避开谢戴二人快捷如电的突袭。

    戴望舒与谢辰星见突袭落空,不禁怒恼万分。连声喝叱地朝杨寒月展开正面攻击。

    杨寒月夹抱着小刀,身悬半空竟如履平地,平平稳稳地对峙掠杀而来的二人。

    戴望舒身形微向前倾,单膝提立,以一招‘鹤鹞经天’双手连动,弯月璇不骤齐发,尽皆旋斩杨寒月。

    谢辰星身形跃动,银戟如龙似蛟,呼啸霸气,攻魂夺魄地奇袭杨寒月。

    谢戴二人搭配合作之默契,俨然是多年的训练所致,除此之外,在一般情况下,没有人能临时合作得如此天衣如无缝。

    杨寒月不知是真不怕死,还是不知死为何物,以致腹背受敌居然还能开怀而笑。他抱着小刀,身形幻转,轻而易举地连连避将开戴望舒的喋血弯月璇,手中白玉似也的骨笛,随着身形幻转,轻描淡写地接架着谢辰星的夺命银戟。如此这般,斗将了十余回合下来,戴谢二人竟都没占到杨寒月的一丝便宜。

    “二位朋友,杨某并无何处开罪你们,你们为何要突然与我为敌?”斗将同时,杨寒月气定神闲地笑问二人道。

    谢辰星喝道:“你要带走小刀就是开罪于我们,与我们为敌!”

    戴望舒怒叱,道:“聪明的话,就乖乖地给我放下小刀,我们定也不再与你为难你!否则……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师命在身,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肆意破坏者,不论是神、是佛、是魔,一并诛杀。

    杨寒月哼哼轻笑,道:“小刀的师傅是我爹,我是小刀的大师哥,谁还会比我更有权力带走小刀?”他说到最后,面容顿时肃然敛笑。

    一动也不能动,连话也说不出的小刀,一听这个陌生的大哥哥突然说他是师傅的儿子,而且还是自己的大师哥,不由惊奇地瞠大了眼,心念道:“我大哥才一失踪,就有人敢上门冒充,还说自己是师傅的儿子!我师傅是什么时候有一个儿子了?”

    戴谢二人闻杨寒月此言,齐声喝了句:“这事由不得我们,更由不到你!”登时,双双连朝杨寒月攻出狠招。

    杨寒月冷笑一声,沉声道:“是吗?我倒要好好看看,是否是真的由不得我!”随即身形瞬变,形如魔魅,忽云突变,反守为攻。只听他道了句:“美人,对不住了!”即喝了一声‘收’,戴望舒的弯月璇竟神使鬼差地被他齐齐收在手中,又闻喝一声‘还’,弯月璇即齐齐发出,朝戴望舒旋斩而去。他此番动作一气呵成,快不可当,只在转眼刹那之间。

    戴望舒见自己的弯月璇被杨寒月瞬间收了去,不由一怔,但思绪未动,就见杨寒月将弯月璇射斩向自己而来,一时方寸大乱,心性顿慌,急急翻身避闪,但还是避之不及,以致左肩与小腿分别似同一时间被斩伤。不禁身子一颤,一身白衣如折翼之蝶般,跌落于地。

    杨寒月射出弯月璇后,必未停顿,一支骨笛在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急如电闪,骤击谢辰星。连攻得谢辰星气如牛喘,招接不及,最后闻杨寒月喝了声‘倒’。骨笛忽幻,连点谢辰星胸前神丰、幽门、膻中、中庭四大主穴。瞬间,谢辰星闷哼了一声亦如折翼白蝶跌落于地。

    “二位,真是得罪了!”杨寒月依旧身悬半空,谦仄地对落地的戴谢二人道。

    “好!果不愧是名人后裔,公子出手当真不凡!”“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杨寒月不攻则已,一攻惊人,使燕九霄与叶梅二人不由齐声喝彩。

    “公子好俊的身手,实令老夫大开眼界!”正说间,忽有一道玄衣身影如光之速,声方起人已至地同时攫走了杨寒月与杨寒月怀中的小刀。

    “什么人!”“放肆!”“大胆,放我少主!”“嘻嘻,好!活该!放下小刀!”一时间,喝声,骂声,咒声四下涌起,声振于林。

    那玄衣人攫着一大一小的二人,在离众人十丈之地落降于地。众人一瞧清此人,一时间全数倏然大惊。

    此人年约五旬,眉清目秀,面容清丽,颀长的身形沉稳持重如临渊岳宇,萧洒同时既无形透射宗师风范。

    燕九霄与叶梅见着此人无不瞠目结舌,均忡愣半晌,方能呐呐地唤出:“左鸿翔,左护法!”来人正是紫金山庄庄主,当今武林盟主翁桐雨身边的四**王之一,东方护法左鸿翔。

    ‘乖乖!怎么又来一个!’夜蛉子无力倚靠于树干上,亦瞠目结舌地瞅着这瞬息忽变的情形,不禁心生纳罕。

    左鸿翔哈哈朗笑,即时从四面八方各跃下一人,各各劲衣披风,神色严谨,一瞧便知是身怀绝艺的随身护卫。八人跃下之后,纷纷而动,井然有序地分列伫立于左鸿翔两翼。适时,一辆四骑豪华马车,铃铛叮噹地自东驰来。

    这番情景,俨是有备而来,使众人瞧得皆为讶然。戴望舒心念电闪,突展身形,不顾身受所伤,急急挟起被杨寒月封了四大主穴,不能动弹的谢辰星,对着燕九霄与叶梅突发虚招,跃身于林,仓皇逃蹿而去。

    叶梅大怒,抖搂拂尘,即展身形,意欲追杀。

    “穷寇莫追!”左鸿翔唤住身形已动的叶梅。他声音不大,却能振动山林,硬生生地将叶梅给唤截住。其内力之浑厚,可见非同一般。

    叶梅气急败坏地折回。燕九霄朝左鸿翔施行一礼,道:“是何事,能有劳尊架亲自躬临?”

    左鸿翔道:“左某是奉盟主之令,特来接走盟主世侄小刀公子。”转头瞅向被他封了主穴同小刀一般亦成木人的杨寒月,道:“公子,你世伯对你甚是想念。今日你即在此,也省得我再上扬州跑一趟。”

    叶梅道:“盟主要接走小刀,莫非盟主已然寻着沈如风?”叶梅面上恭谨客套,可语气之中,疑惑之意甚重。

    左鸿翔朗笑道:“已寻着,只是未接到。诸位若是有意,可随我同回紫金山庄,不多日,你们定会见着沈如风本人。”

    闻左鸿翔所言,燕九霄道:“那沈如风本人现在在哪?”

    左鸿翔道:“沈如风本人现在淮阴城,盟主已亲自去接请他了。”他神情实诚,无半点虚假之意。

    农昌平忽然大喝:“你即是来接小刀的,为何还要掳我少主?”他面色忿然,恨不得立即将左鸿翔撕碎。若不是自知之明,他早向左鸿翔大打出手了。

    左鸿翔亦朗声朝农昌平喝道:“放肆!长辈之事岂能由你们尔等小辈做主!”声甫落,他两翼的八名高手顿时各各手按兵刃,一副蓄势待发静待指令的模样。

    见此情形,农昌平登时动怒,欲要动武,却被一旁的燕九霄倏然制止住。

    左鸿翔横眼冷看二人,道了句:“左某还有要事缠身,不与各位再行叨扰。我们紫金山庄再续。来人,姓农的小子是公子的待随,将他也给我带走了。”继之冷喝一声,手一扬,身翼八人得令而上。四人抢上,蹿至农昌平跟前,前后左右,三擒两纵,招式奇幻,不一时,就将农平昌生擒了下来。另四人分别架起形如木人般的杨寒月与小刀,朝停将东边马车行去。

    燕九霄与叶梅静立一边,谁也不胆擅自先行插手他们私事,唯有眼睁睁地瞅着左鸿翔光明正大地将人带走。他们是武林正道人士。正道之人无不敬奉武林盟主翁桐雨为神灵,武林盟主所行之事,不论对错,皆可可原。更何况,左鸿翔这次奉盟主之令带着小刀与杨寒月看是为私,但稍有头脑之人,皆能看出翁桐雨此番用心良苦,他正尽自己所能,伸张羽翼蔽护这些与他有关连年轻后辈。

    马车铃铛远去,隐逝于莽莽山林。朝阳正好,霞光万丈,普照大地。新的一天就此开始。

    “燕大侠,我们也该上紫金山庄去。”目送众人远去,叶梅道长忽对燕九霄道。

    燕九霄看向叶梅,眼中尽是不解之色。

    叶梅道:“兴许,燕大侠还不知晓,盟主已颁发江湖英雄贴,于五月初五端午,聚天下英雄在金陵枫林驿召开武林大会。我峨嵋一派,正是收到盟主的英雄贴方才下江南而来。”

    闻言,燕九霄未有讶然之色,只是微微一笑,继转身迳自朝夜蛉子走去。一切与他有关亦与他无关,现在小刀走了,他所关心的唯只有一个人,而这人,嘿嘿,现在显然是受伤不轻。

    “嘿嘿!女中豪杰,你现在怎样,还要不要紧?我的金创药是否有用?你方才是如何与那小女贼过招的,小女贼又挨了你几鞭?”清静的山林中,一个男人毫不避嫌地向一个女人调侃。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老娘快死了,你不但不心疼,还有心情说风凉话!”女人看似气息奄奄,但骂人的气势仿佛不减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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