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螳螂捕蝉（上）
一
已经是第三天了，那两人今天要做什么呢？
夜色已近入后夜时分，燕九霄从小刀房中走出，回到了自己房间。可一躺在床，就辗转难眠。两天前，他就发现了那两个身手不凡的神秘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那两个是冲着小刀来着。
在白日，他向夜蛉子暗示过，但不知道她是否会意，抑或有许发觉？
这两人的身法不比自己差，是个棘手角色，但不知交手时，他们的武功又如何？
刀是个心性单纯的孩子，善良质朴，很容易受人欺骗诱惑。他最怕的就是那两人在他防不胜防的情况下对小刀采取诱骗手段，使得小刀被他们掳去了还心甘情愿地跟他们走。
不行，得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刀身边才行，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机会接近小刀。
燕九霄翻身下床，正欲往小刀的房间走去。
突然，窗外有人影以电射之速闪过，一缕淡淡的青烟在月光的投影下漫进屋来。
燕九霄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口鼻，慌忙闭气，登时破窗追出。
对方的身形太快，一纵之间便无影无踪，使他未能追上。
追丢人，他还是第一次，他的轻功虽不是天下第一，但在江湖上也是榜上有名，不然‘千里孤行’的封号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追不着人，燕九霄也不愿在继续追，他怕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赶忙折了回去。
不过，事实告诉他，他的确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当他赶回住所，推开小刀的睡房门时，房间里已了无人影。他惶急起来，冲到就睡在小刀隔壁的夜蛉子的睡房，想呼醒夜蛉子，不料，夜蛉子的房门竟是洞开着的，夜蛉子人亦不知去向。
燕九霄神思电转：糟了，夜蛉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追逐了出去，以夜蛉子的身手估计绝对不是那两人的对手，不管怎样我都得去帮她！
行随思动，燕九霄疾步冲入月光，谨慎而细心地四处寻觅。
他有直觉，他们就在不远处。
二
月，斜偏于东，森森然，透着惨白的光。
四人相对，是不期然间的错愕。
来者，望着小刀的目光是温柔与关怀，而望向他身边的两人时，目光则陡变森寒。
刀身傍的两人面对着来人，面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容，而目光中则隐忍着杀意。
刀见着来人甚为愕然，不由唤了声：“蛉子姐姐！”
来者正是尾追三人而来的夜蛉子。
此二人来此地已将近三日。三日来不用燕九霄暗示，夜蛉子亦对他们的行踪多少有些察觉。
今日一早，她成心催促小刀下水捉鱼，其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此二人犹如鬼魅的人物。果不其然，他们在她在的意料之中出现，并且接触了小刀，使得一直藏匿于暗处她知晓对方的来历与身份。亦料到对方会在今夜对小刀下手，掳走他。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小刀为何跟会这两个只有一见之交的人如此亲热！
今夜，她故意封点了小刀的睡穴，使得小刀早早入睡，其目的便是要引蛇出洞。
她长鞭系腰，合衣而卧，甚至连鞋袜都不敢脱。聚精会神地留意周遭与小刀房里的一举一动及任何声响。
她一等便是许久，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究竟等了多久。此间，她不时抬头看月，瞧它由柳梢头上到中天，再由中天向又东偏驰。到了后半夜，正当她有了那种今夜他们不会来的念头时，他们终于现身了。不屑地说，他们无疑是比任何狐狸都要来得狡猾的狐狸！
一个人影以电射之速在她的窗前闪过，随之一股青烟便漫进了她的屋中。她是百鬼门的人，百鬼门在江湖上不仅鞭法卓著，独门奇药亦同时有名。她一见那青烟，便知**香，当下捂鼻闭气，不让自己误吸入肺。继接，她听到燕九霄破窗而出的声音。再接着，她终于听到了从小刀房中传来的小刀与人喁喁细语之声。
一道白影至小刀睡房的格窗掠出，此人轻功之高，使得夜蛉子不由瞠目。容不得细想，她当下就疾掠出窗，朝身影消逝之处急追而来。
“哟！这不是小虫子姐姐么？”缄默之后，月亮姐姐率先开口。
夜蛉子怒叱，道：“戴望舒，你乱叫我什么？谁是你姐姐？”她叫的就是小刀的月亮姐姐。
戴望舒轻笑，冷声道：“当然是叫你了，小虫子。你比我年长，我不叫你姐姐，难道还叫你妹妹不成？”
夜蛉子气喝了一声：“你！！”竟不知该言何。遂向小刀，道：“小刀，快离开她，到蛉子姐姐这边来。你身边的这位姐姐她不是好人，她地会吃人的！！”
“小刀！”戴望舒后发制人，对小刀道：“小虫子姐姐竟说姐姐不是好人，你说对么？”
刀抬头望了她一眼，又看向夜蛉子，踌躇了一会，对夜蛉子道：“夜蛉子姐姐，月亮姐姐她不是坏人……”
“她不是坏人，难道还会是好人？”夜蛉子打断小刀的话，道：“什么月亮姐姐，小刀，看清楚，她可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大白狼！你在她身边太危险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你何时见过我七姐吃人不吐骨的？”说话的是那个被小刀认为是星星哥哥的锦衣少年。不过锦衣少年的此话一出，便直挨了他七姐戴望舒的一记爆粟。
夜蛉子冷笑，高声对小刀道：“小刀，听见了吗？他们承认了他们是吃人的人！！”
“好一个疯言疯语臭婆娘，我看你今天是活腻了！辰星，看住小刀，”戴望舒对夜蛉子登时目透杀意，将小刀托给锦衣少年谢辰星，从腰际掣出一对弯月璇，道：“看我现在如何收拾这只夜蛉子，让她变成一只死臭虫！！”
“小刀，瞧见了吗？她变了，变成狼了！！”夜蛉子高声对小刀叫道。
戴望舒面色陡变阴沉，在夜蛉子‘变’字方出口，她手中的弯月璇就不预而发，朝夜蛉子射杀而来。
夜蛉子不是草包，更不是傻子，她是百鬼门的得意门徒，其武学资质与造旨皆远胜过常人。戴望舒这突发一璇，她自是早有防备。虽躲避不及，她还是硬生地避开了。
璇，不列于十八帮武器之列，如鞭中之龙九节鞭、掣肘弯月刃等兵器一般，属难懂难学，难练难精的兵器，此类兵器一但练成，其威力与杀伤力皆极为恐怖，这类武器，在江湖上除世袭传承与杀手之外，用者可说是少知又少。璇，最大的优点就是如飞盘一般，能复去还来，杀人不沾血又不见于形。戴望舒自小便是由魔鬼训练，磨练而出的职业杀手，所以，她能用璇杀人自然是不足为奇。
戴望舒就势接住，目标落空折回的弯月璇，瞪视夜蛉子冷声道：“想不到你的身手还不赖，竟能躲过我这百发百中，杀人于无形地弯月璇！”
夜蛉子此时已然抽鞭在手，怒视戴望舒。全身戒备，神精紧绷。她此时着一身玄色劲服，俨如一头全力备敌的玄豹。
“姐姐，你们不要打？”小刀见情势不对，连忙大声呼停。可惜，他整个人被柳辰星牢牢控着。
戴望舒似对小刀的话充耳未闻，森森然地对着手持长鞭的夜蛉子冷笑，声如寒冰，道：“据说你们百鬼门以鞭称霸武林，很早之前我便想讨教一番！”
夜蛉子道：“的确，百鬼门的鞭法堪称武林一绝，尤其是我们门主的世传的九龙鞭法更是独步天下。可惜，你这宵小之徒是此生无德能见识到的！”
戴望舒蔑笑，道：“只可惜，你们练鞭之人只善于近打而不善于远攻，虽然，你的门主和你的那个少主人神鞭盖世，可他们现在是远水难救近火。今夜，你遇上我戴望舒可说是算你倒了大霉。此时月高夜黑，又穷乡僻壤，看谁能救得了你！”忽一顿，似思起什么，故作惊讶之色，道：“哎呀，我怎将你的情哥哥给忘了。他现在好像就在附近，离我们不是很远。嘻嘻，干脆这样，我先把你给杀了，再杀了你情哥哥，这样你们这对久别的劳命鸳鸯，就可以永生永世地在一起，不用再受世事的折磨，与各自天涯海角的奔波。我此番心意是否美哉！！”言罢，她就兀自‘格格格’地娇笑起来。
夜蛉子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有本事你就先杀了我！”随即双脚登弹，边抄三步，蹿向戴望舒，手起鞭落地‘嗽嗽’数声，连抽出数鞭。
面对突变，戴望舒应对自如，无半丝惊慌之举，她身形矫捷，上下左右连连避闪，竟将夜蛉子所挥之鞭轻描淡写地尽数避开。
对方出神入化的身法使得夜蛉子汗颜不已，自觉惭愧。她年长戴望舒数岁，按伦理之说，戴望舒理应不是她的对手。而现下情形就连不懂武功之人都能觑出孰优孰劣。但转思一想，戴望舒自小便是被以魔鬼之训练将出来的血残杀手，其身手又岂是她这名门正派的规矩弟子所能量及？当下心中绝望之念顿生，思忖：“难道今日真是我夜蛉子命殒之日？”
“哇呀呀！姐姐的身手好生了得！这身手小妹不知还要练将多久方才匹敌……”戴望舒轻松自如地躲避着夜蛉子的形如毒蛇吐信的快鞭，还不忘用言语对其大肆挑衅。“嘻嘻，姐姐此时如些气恼，是被小妹说中的心事，还是你的情哥哥已经移情别恋，不喜欢你了？若是这般那更好，待会你情哥哥来了，我就将他变蝈蝈，教他永生永世地与你在一起，彼此不分开！怎样？呵呵……”她左一声情哥哥，右一声情哥哥似有意嘈讽激将夜蛉子。
夜蛉子自交手之后，对她本所有畏惧，但经她这番一激将，顿时怒火冲心，脑中怯意全无，下手不禁又狠重了许多。“看我今日不抽烂你这张鸟嘴！”她对戴望舒喝叱道。
“你们不要再打了……”小刀瞧着已然动起手的两人，在谢辰星强力的拉制下，无奈地嘶声哭喊。可惜，他还没喊两声就让他所谓的星星哥哥谢辰星点制了哑穴，语出无声，不禁泪如雨下。撕打的二人，更是无精力去理会他了。有精力的此时亦被杀气冲晕头，一心只想杀人，无暇去顾及于他人的感受。
戴望舒‘啧啧’两声，即朝夜蛉子左右开弓连击几招，气定神闲地怪笑道：“嘿嘿嘿！瞧姐姐说的什么话，妹妹这张嘴是鸟嘴，姐姐的这张嘴不就成了名符其实的虫嘴了么？”
夜蛉子气将地怒喝一声，陡变招法，长鞭疾扫，呈乌云之势，招招势势刚劲威猛且变幻莫测教人目接无暇。
“哎哟哟，姐姐动真格了！哎哟哟，姐姐你抽着我了。嘻，姐姐你抽人怎一点都不疼，是不是晚上你情哥哥太疼你了，使得你没半点气力？”戴望舒兀自瞎叫瞎说，身形如电，攻打避闪如鱼游水，轻灵自如，此及较为夜蛉子的长鞭似如花架，根本就奈何不了她半分。
“呔！不知害臊的不要脸的东西，有种你就别躲老娘的鞭子！”长鞭疾扫，屡屡不中。夜蛉子甚是怒恼，再经戴望舒一番调侃，更是怒火中烧，不禁喝声破口大骂。
戴望舒面色寒气森然，口中依旧怪声笑谑：“嘿嘿！姐姐，你是东西不？妹妹是人怎又是东西呢？还有，你妹妹我现在还是黄花大闰女，怎会突然有种。难道你和你情哥哥是突然有种的？”她语无脏字，却能句句叫人气结吐血。很明显，夜蛉子不仅是本身身手输于人，就连嘴上功夫也矮了人一截。遭辱受骂后，夜蛉子脑中亦出现杀人之意，出手自是变得更狠更辣更猛。
“七姐，你不是要杀她吗？现在又怎与她说笑起来了？”在旁控着小刀，笑容满面地观战的谢辰星有意向戴望舒道。
戴望舒呵呵一笑，回谢辰星道：“你懂什么，七姐这是气魂术，就是叫她在临死之前先气得丧魂失魄，作鬼之后亦斗志全无。”
谢辰星笑道：“七姐真是冰雪聪明，在这乍短时间内便自创一术，委实令小弟我好生佩服！不过，七姐你可要抓紧时间了，等她那只大蝈蝈赶来，你可就没这么轻松了！”他将‘这么’二字语气施重，明显有催促之意。
戴望舒冲他嫣然一笑，道了句：“多谢提醒！”即凌空倒翻，翻跃出数丈，不落地地停落于一株杉树枝桠上，朝夜蛉子狰狞冷笑。
夜蛉子闻得二人对言，又见戴望舒翻身退去，顿时周身毛孔悚然。戴望舒要对她下杀手了。
果不其然，戴望舒双脚方粘杉枝，便使出一招‘倒挂猢狲’，将全个身子如蝙蝠也似地倒挂于树上。随即，双手连攻，弯月璇一前一后以迅雷之速朝夜蛉子璇斩而来。她的身形变化与出招之速一气呵成，犹如电闪，只在那瞬间之间。
夜蛉子技不如人，情急之下竟是躲闪不及，‘啊’地一声尖叫，左肩与小腿分别中标，继而血如泉涌，喷薄而出。
“哼哼，轮到我动真格的时候，你竟如此不中用了！”戴望舒冷笑，森然道。此时的她美丽依在，俨如罗刹。
又是几番较量之后，夜蛉子终如落叶一般倒于地上，大口残喘余气。她的手上依旧紧握着她平日引以为傲的长鞭。此时的结果，本是夜蛉子早已料到的，但她却太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她与戴望舒之间所较量的时间，前后才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这一盏茶的时间内，她的命竟就被人捏在了手上。
戴望舒从枝上纵跃而下，嚼着血残的笑容，双手攥着弯月璇，一步一步地朝倒地残喘的夜蛉子森然走进。
三
月消隐，夜色更深沉，四下抹黑一片，也许是黎明将来临。
夜，本是宁静的。而此时，山林之中的兵刃交接的铿锵声却毫无止息地打破了本原属于夜的宁静。一道道刃芒无情地在黑夜间划出一道道伤痕，拼将向一道化开的清冷光辉中。两刃相接，火星一瞬间擦亮暗夜，分照在两张肃杀的面孔上。
“燕九霄，你以强凌弱，一个大男人竟与我女流之辈交手，还要不要脸？”山林之中，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在不时咒骂。
一个男人，用他那沉稳的声音道：“你与夜蛉子交手，不也是以强凌弱么？”这个说话的男人想来就是燕九霄。
“笑话！”之前那女子道：“长眼的人都能瞧出她年龄比我大。怎说是我以强凌弱了？”
燕九霄忽冷笑一声，道：“骗掳孩童难道就是你们这些玄九孤麾下九狼的拿手本事么？”
女子亦冷声一笑，道：“你骂也无用，有本事你找我师傅质问去。我们只是奉他老人家的命令行事。”
燕九霄大笑，道：“难怪难怪！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一只畜生能教出什么好东西！”
女子怒叱一声，喝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继接，兵刃之声连响不绝。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们的师傅不敬！”兵刃交接声中，另一个声音清朗的男子道。
燕九霄冷哼了一声，啐道：“就你师傅孤九玄那种人还想受人尊重，我看简直是痴人说梦！”
声音清朗的男子，怒喝一声，只听‘咣啷’一声，兴许是拔出了兵器，要加入打斗中。
“辰星，你看护好小刀。我先与他斗上一阵，不妙时再呼你。”原来这女子就是戴望舒。声色清朗者则正是谢辰星。
继接兵刃铿锵之声如暴雨之音不绝于耳，兵刃拼将出的火花已然将暗夜擦如天明。白影纷飞，青影冷冽，融于暗夜与刃光剑影中。
夜消沉，天将明，曚曚地晓光已能让人瞧清事物。
夜蛉子喘着粗气，躺倚于一株阵年老杉的杉干上，焦切而深情地望着一直与戴望舒斗将到此时的燕九霄。她浑身满是血污，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余处，均都还在不停的淌血。这些伤口中最要命的就是她胸口的那一道，这道伤痕若是再深上那么半寸，她也许就一命呜咽了。
她很庆幸，在戴望舒出手向她使出最后致命一击时，燕九霄终于能及时出现，救下了她。
刀被谢辰星攥在手下，一直挣脱不得。他的哑穴已被谢辰星封点住，口不能言，唯有眼泪在不停地淌。
谢辰星一边紧控着小刀，一边亦焦切地望着一直与燕九霄斗将到此的戴望舒。
燕九霄并非徒有虚名，他剑术的一招一式即快捷凛冽又威猛刚劲，颇有斩钢如泥，化焰成灰之势。身形亦是轻灵矫捷，如风似雨，乍缓乍疾，有如云中燕雀又有如山涧浮云。
戴望舒自也不落，别瞧她年纪轻轻，只有二十四五，平日又嘻嘻哈哈，可她一身肃杀身手却已到惊神泣鬼的地步，令天地也为之悚然。只见她不停翻转于空，如疾雨般向燕九霄连发攻招，使得她那两柄弯月璇如雨似雹地猛朝燕九霄不间骤地斩将而去。燕九霄身心沉稳，长剑挥洒自如，刚劲有力，沉着冷静地挡格开戴望舒那喋血缠人的弯月璇，令戴望舒一时奈何不了他。
燕九霄虽称不上是老江湖，但江湖阅历也甚是不少。他晓得以戴望舒这样的人物，一般都是如有猎豹一般，属于速战速决，不宜长时疲战的角色。这类人乍时迅猛如虎，招招精狠夺命，可一遇疲战，便锐气渐消，精力逐减，性情徒暴，出招自也随性力不从心，破碇百出。
又较量了多时，果不出燕九霄所料，戴望舒的性情开始变得烦燥起来。她见自己屡屡奈何不了燕九霄，遂改变了招法，出手更狠更毒更辣，皆是招招夺命的招术。此时，天已然大亮。东方的朝霞正施施然轻舞而来。
连出狠招，自然大耗体力，不多时戴望舒便陡感体力不支，出招亦力不从心。
燕九霄见时机成熟，不由奋起反攻，后发制人，他剑气凛冽，杀得戴望舒连连招架不及，不一时就身中二剑。
一边的谢辰星见势不妙，情急之下，封点住了不住挣扎的小刀的四大主穴。抄出银戟，对戴望舒道了句：“七姐，你先退下歇息，我帮你抵挡一会。”即跃至戴望舒跟前，替其抵格着燕九霄的凛冽剑招。他银戟如龙，伸缩自如，似出谷腾蛟，夹风带雨，招招快迅刚劲，与燕九霄的剑势正好有个火拼。
戴望舒应喏了一声，跃然出局，踉跄至小刀跟前，盘脚坐下打作动息。
刀现在形如木人，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流淌着眼泪瞧着一切。
燕九霄与谢辰星两人已火拼到劲头，一时如火如荼斗得甚酣。
戴望舒知晓谢辰星亦不是燕九霄的对手，他与自己一样只能燕九霄相拼一时，而不能长久熬战，自己必须尽快与其联手，方能取胜，治杀燕九霄。她运用内息，推宫络筋，习起她五师哥曾经所授的疗内心法‘碧漓功’，几小周天后，顿时神清气畅，疲惫全消。
俄顷之后，戴望舒精神倍足地又进入了斗局，与谢辰星连袂对付燕九霄。
燕九霄怒叱：“喝！以二对一，也是你们令师所授的上等神功么？”
戴望舒冷笑，道：“你不会忘了我们的封号了？狼是什么？狼对付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就是合集体之力以多致胜。集体就是力量，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该不会不懂吧？”言出同时，已朝燕九朝连攻数招。
燕九霄神色凛然，极速挥剑格开戴望舒斩射而来的弯月璇，冷声骂道：“一群害群之马，只懂得耍泼皮无赖的宵小之辈，还敢厚着面皮强词夺理！”
谢辰星笑道：“燕大侠莫烦，今日遇上你的是我们，我们自知之明，知道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二人合一亦是出于无奈。据说，一年前你与我五哥曾在嵩山斗过，我五哥的身手怎样？较之我们又如何？”
戴望舒怪笑，道：“嘿嘿嘿！说我们是害群之马，我们是狼怎又成了马？实话告诉你，今日你若不是遇到我们，而是遇到我大哥、二哥或是三哥就算你十个燕九霄也不是对手，统统进地狱。”她说到最后语气认真，全无半点说笑之意。
良许之后，在二人猛势的夹攻之下，燕九霄渐感体力不支，出招亦力不从心，开始落下风走下坡之路。
连袂二人俞战俞猛，前后相挟，真似如两匹恶狼正蓄势待发地向一头已被他们弄得筋疲力竭庞然猎物发动最后的致命攻击。
“苛！忒不要脸的二头小狼，贫道今朝要代上苍为民除害，铲除你们这些妖邪！”正当一人狼狈，二人得意之时，突闻一声清喝，喝骂声中从半空杀将出一个程咬金来。来者缁服肥大，猎猎灌风，竟是一个瘦骨如材，手持拂尘的老道姑！
见着来者，燕九霄不禁大喜，惊呼道：“叶梅道长，你来得甚是时候！”来者正是当今闻名的峨嵋派掌门叶竹道姑的师妹叶梅道姑。
老道姑朝燕九霄一点头，道：“燕大侠你受累了，贫道现在就助你一臂之力。”遂扬手中拂尘怒指戴望舒。
挑了挑眉，戴望舒朝叶梅眯起眼喝骂，道：“又是你这阴魂不散的臭道姑，早知你这般碍事，上回就该将你杀了。”
叶梅叱道：“上回你峨嵋犯案，败我峨嵋威名，我一时失手让你得以逃脱，未想到你这妖孽今日还敢兴风作浪？”
戴望舒冷哼，道：“说得好听，一时失手。上回你峨嵋派众围攻我一个弱女子，若不是我自个机灵，早就命丧于你们这些伪君子之手。”在戴望舒眼中修道的牛鼻子一般都是男人，道姑自然就是伪君子了。
“原来你就是上回欺负我七姐的臭道姑？”谢辰星朝叶梅大声喝道。“今日，我要为我七师姐报你上回的一剑之仇！”
叶梅冲谢辰星怒喝了一声，即对燕九霄道：“燕大侠，我们不屑得与他们再行废话，诛了他们二人，好为盟主灭魔头孤九玄威风。”
燕九霄应喏点头，回头深情地朝夜蛉子望了一眼，又关心瞧了瞧小刀，即横剑于前，指向戴望舒与谢辰星。
已经是第三天了，那两人今天要做什么呢？
夜色已近入后夜时分，燕九霄从小刀房中走出，回到了自己房间。可一躺在床，就辗转难眠。两天前，他就发现了那两个身手不凡的神秘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那两个是冲着小刀来着。
在白日，他向夜蛉子暗示过，但不知道她是否会意，抑或有许发觉？
这两人的身法不比自己差，是个棘手角色，但不知交手时，他们的武功又如何？
刀是个心性单纯的孩子，善良质朴，很容易受人欺骗诱惑。他最怕的就是那两人在他防不胜防的情况下对小刀采取诱骗手段，使得小刀被他们掳去了还心甘情愿地跟他们走。
不行，得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刀身边才行，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机会接近小刀。
燕九霄翻身下床，正欲往小刀的房间走去。
突然，窗外有人影以电射之速闪过，一缕淡淡的青烟在月光的投影下漫进屋来。
燕九霄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口鼻，慌忙闭气，登时破窗追出。
对方的身形太快，一纵之间便无影无踪，使他未能追上。
追丢人，他还是第一次，他的轻功虽不是天下第一，但在江湖上也是榜上有名，不然‘千里孤行’的封号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追不着人，燕九霄也不愿在继续追，他怕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赶忙折了回去。
不过，事实告诉他，他的确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当他赶回住所，推开小刀的睡房门时，房间里已了无人影。他惶急起来，冲到就睡在小刀隔壁的夜蛉子的睡房，想呼醒夜蛉子，不料，夜蛉子的房门竟是洞开着的，夜蛉子人亦不知去向。
燕九霄神思电转：糟了，夜蛉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追逐了出去，以夜蛉子的身手估计绝对不是那两人的对手，不管怎样我都得去帮她！
行随思动，燕九霄疾步冲入月光，谨慎而细心地四处寻觅。
他有直觉，他们就在不远处。
二
月，斜偏于东，森森然，透着惨白的光。
四人相对，是不期然间的错愕。
来者，望着小刀的目光是温柔与关怀，而望向他身边的两人时，目光则陡变森寒。
刀身傍的两人面对着来人，面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容，而目光中则隐忍着杀意。
刀见着来人甚为愕然，不由唤了声：“蛉子姐姐！”
来者正是尾追三人而来的夜蛉子。
此二人来此地已将近三日。三日来不用燕九霄暗示，夜蛉子亦对他们的行踪多少有些察觉。
今日一早，她成心催促小刀下水捉鱼，其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此二人犹如鬼魅的人物。果不其然，他们在她在的意料之中出现，并且接触了小刀，使得一直藏匿于暗处她知晓对方的来历与身份。亦料到对方会在今夜对小刀下手，掳走他。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小刀为何跟会这两个只有一见之交的人如此亲热！
今夜，她故意封点了小刀的睡穴，使得小刀早早入睡，其目的便是要引蛇出洞。
她长鞭系腰，合衣而卧，甚至连鞋袜都不敢脱。聚精会神地留意周遭与小刀房里的一举一动及任何声响。
她一等便是许久，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究竟等了多久。此间，她不时抬头看月，瞧它由柳梢头上到中天，再由中天向又东偏驰。到了后半夜，正当她有了那种今夜他们不会来的念头时，他们终于现身了。不屑地说，他们无疑是比任何狐狸都要来得狡猾的狐狸！
一个人影以电射之速在她的窗前闪过，随之一股青烟便漫进了她的屋中。她是百鬼门的人，百鬼门在江湖上不仅鞭法卓著，独门奇药亦同时有名。她一见那青烟，便知**香，当下捂鼻闭气，不让自己误吸入肺。继接，她听到燕九霄破窗而出的声音。再接着，她终于听到了从小刀房中传来的小刀与人喁喁细语之声。
一道白影至小刀睡房的格窗掠出，此人轻功之高，使得夜蛉子不由瞠目。容不得细想，她当下就疾掠出窗，朝身影消逝之处急追而来。
“哟！这不是小虫子姐姐么？”缄默之后，月亮姐姐率先开口。
夜蛉子怒叱，道：“戴望舒，你乱叫我什么？谁是你姐姐？”她叫的就是小刀的月亮姐姐。
戴望舒轻笑，冷声道：“当然是叫你了，小虫子。你比我年长，我不叫你姐姐，难道还叫你妹妹不成？”
夜蛉子气喝了一声：“你！！”竟不知该言何。遂向小刀，道：“小刀，快离开她，到蛉子姐姐这边来。你身边的这位姐姐她不是好人，她地会吃人的！！”
“小刀！”戴望舒后发制人，对小刀道：“小虫子姐姐竟说姐姐不是好人，你说对么？”
刀抬头望了她一眼，又看向夜蛉子，踌躇了一会，对夜蛉子道：“夜蛉子姐姐，月亮姐姐她不是坏人……”
“她不是坏人，难道还会是好人？”夜蛉子打断小刀的话，道：“什么月亮姐姐，小刀，看清楚，她可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大白狼！你在她身边太危险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你何时见过我七姐吃人不吐骨的？”说话的是那个被小刀认为是星星哥哥的锦衣少年。不过锦衣少年的此话一出，便直挨了他七姐戴望舒的一记爆粟。
夜蛉子冷笑，高声对小刀道：“小刀，听见了吗？他们承认了他们是吃人的人！！”
“好一个疯言疯语臭婆娘，我看你今天是活腻了！辰星，看住小刀，”戴望舒对夜蛉子登时目透杀意，将小刀托给锦衣少年谢辰星，从腰际掣出一对弯月璇，道：“看我现在如何收拾这只夜蛉子，让她变成一只死臭虫！！”
“小刀，瞧见了吗？她变了，变成狼了！！”夜蛉子高声对小刀叫道。
戴望舒面色陡变阴沉，在夜蛉子‘变’字方出口，她手中的弯月璇就不预而发，朝夜蛉子射杀而来。
夜蛉子不是草包，更不是傻子，她是百鬼门的得意门徒，其武学资质与造旨皆远胜过常人。戴望舒这突发一璇，她自是早有防备。虽躲避不及，她还是硬生地避开了。
璇，不列于十八帮武器之列，如鞭中之龙九节鞭、掣肘弯月刃等兵器一般，属难懂难学，难练难精的兵器，此类兵器一但练成，其威力与杀伤力皆极为恐怖，这类武器，在江湖上除世袭传承与杀手之外，用者可说是少知又少。璇，最大的优点就是如飞盘一般，能复去还来，杀人不沾血又不见于形。戴望舒自小便是由魔鬼训练，磨练而出的职业杀手，所以，她能用璇杀人自然是不足为奇。
戴望舒就势接住，目标落空折回的弯月璇，瞪视夜蛉子冷声道：“想不到你的身手还不赖，竟能躲过我这百发百中，杀人于无形地弯月璇！”
夜蛉子此时已然抽鞭在手，怒视戴望舒。全身戒备，神精紧绷。她此时着一身玄色劲服，俨如一头全力备敌的玄豹。
“姐姐，你们不要打？”小刀见情势不对，连忙大声呼停。可惜，他整个人被柳辰星牢牢控着。
戴望舒似对小刀的话充耳未闻，森森然地对着手持长鞭的夜蛉子冷笑，声如寒冰，道：“据说你们百鬼门以鞭称霸武林，很早之前我便想讨教一番！”
夜蛉子道：“的确，百鬼门的鞭法堪称武林一绝，尤其是我们门主的世传的九龙鞭法更是独步天下。可惜，你这宵小之徒是此生无德能见识到的！”
戴望舒蔑笑，道：“只可惜，你们练鞭之人只善于近打而不善于远攻，虽然，你的门主和你的那个少主人神鞭盖世，可他们现在是远水难救近火。今夜，你遇上我戴望舒可说是算你倒了大霉。此时月高夜黑，又穷乡僻壤，看谁能救得了你！”忽一顿，似思起什么，故作惊讶之色，道：“哎呀，我怎将你的情哥哥给忘了。他现在好像就在附近，离我们不是很远。嘻嘻，干脆这样，我先把你给杀了，再杀了你情哥哥，这样你们这对久别的劳命鸳鸯，就可以永生永世地在一起，不用再受世事的折磨，与各自天涯海角的奔波。我此番心意是否美哉！！”言罢，她就兀自‘格格格’地娇笑起来。
夜蛉子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有本事你就先杀了我！”随即双脚登弹，边抄三步，蹿向戴望舒，手起鞭落地‘嗽嗽’数声，连抽出数鞭。
面对突变，戴望舒应对自如，无半丝惊慌之举，她身形矫捷，上下左右连连避闪，竟将夜蛉子所挥之鞭轻描淡写地尽数避开。
对方出神入化的身法使得夜蛉子汗颜不已，自觉惭愧。她年长戴望舒数岁，按伦理之说，戴望舒理应不是她的对手。而现下情形就连不懂武功之人都能觑出孰优孰劣。但转思一想，戴望舒自小便是被以魔鬼之训练将出来的血残杀手，其身手又岂是她这名门正派的规矩弟子所能量及？当下心中绝望之念顿生，思忖：“难道今日真是我夜蛉子命殒之日？”
“哇呀呀！姐姐的身手好生了得！这身手小妹不知还要练将多久方才匹敌……”戴望舒轻松自如地躲避着夜蛉子的形如毒蛇吐信的快鞭，还不忘用言语对其大肆挑衅。“嘻嘻，姐姐此时如些气恼，是被小妹说中的心事，还是你的情哥哥已经移情别恋，不喜欢你了？若是这般那更好，待会你情哥哥来了，我就将他变蝈蝈，教他永生永世地与你在一起，彼此不分开！怎样？呵呵……”她左一声情哥哥，右一声情哥哥似有意嘈讽激将夜蛉子。
夜蛉子自交手之后，对她本所有畏惧，但经她这番一激将，顿时怒火冲心，脑中怯意全无，下手不禁又狠重了许多。“看我今日不抽烂你这张鸟嘴！”她对戴望舒喝叱道。
“你们不要再打了……”小刀瞧着已然动起手的两人，在谢辰星强力的拉制下，无奈地嘶声哭喊。可惜，他还没喊两声就让他所谓的星星哥哥谢辰星点制了哑穴，语出无声，不禁泪如雨下。撕打的二人，更是无精力去理会他了。有精力的此时亦被杀气冲晕头，一心只想杀人，无暇去顾及于他人的感受。
戴望舒‘啧啧’两声，即朝夜蛉子左右开弓连击几招，气定神闲地怪笑道：“嘿嘿嘿！瞧姐姐说的什么话，妹妹这张嘴是鸟嘴，姐姐的这张嘴不就成了名符其实的虫嘴了么？”
夜蛉子气将地怒喝一声，陡变招法，长鞭疾扫，呈乌云之势，招招势势刚劲威猛且变幻莫测教人目接无暇。
“哎哟哟，姐姐动真格了！哎哟哟，姐姐你抽着我了。嘻，姐姐你抽人怎一点都不疼，是不是晚上你情哥哥太疼你了，使得你没半点气力？”戴望舒兀自瞎叫瞎说，身形如电，攻打避闪如鱼游水，轻灵自如，此及较为夜蛉子的长鞭似如花架，根本就奈何不了她半分。
“呔！不知害臊的不要脸的东西，有种你就别躲老娘的鞭子！”长鞭疾扫，屡屡不中。夜蛉子甚是怒恼，再经戴望舒一番调侃，更是怒火中烧，不禁喝声破口大骂。
戴望舒面色寒气森然，口中依旧怪声笑谑：“嘿嘿！姐姐，你是东西不？妹妹是人怎又是东西呢？还有，你妹妹我现在还是黄花大闰女，怎会突然有种。难道你和你情哥哥是突然有种的？”她语无脏字，却能句句叫人气结吐血。很明显，夜蛉子不仅是本身身手输于人，就连嘴上功夫也矮了人一截。遭辱受骂后，夜蛉子脑中亦出现杀人之意，出手自是变得更狠更辣更猛。
“七姐，你不是要杀她吗？现在又怎与她说笑起来了？”在旁控着小刀，笑容满面地观战的谢辰星有意向戴望舒道。
戴望舒呵呵一笑，回谢辰星道：“你懂什么，七姐这是气魂术，就是叫她在临死之前先气得丧魂失魄，作鬼之后亦斗志全无。”
谢辰星笑道：“七姐真是冰雪聪明，在这乍短时间内便自创一术，委实令小弟我好生佩服！不过，七姐你可要抓紧时间了，等她那只大蝈蝈赶来，你可就没这么轻松了！”他将‘这么’二字语气施重，明显有催促之意。
戴望舒冲他嫣然一笑，道了句：“多谢提醒！”即凌空倒翻，翻跃出数丈，不落地地停落于一株杉树枝桠上，朝夜蛉子狰狞冷笑。
夜蛉子闻得二人对言，又见戴望舒翻身退去，顿时周身毛孔悚然。戴望舒要对她下杀手了。
果不其然，戴望舒双脚方粘杉枝，便使出一招‘倒挂猢狲’，将全个身子如蝙蝠也似地倒挂于树上。随即，双手连攻，弯月璇一前一后以迅雷之速朝夜蛉子璇斩而来。她的身形变化与出招之速一气呵成，犹如电闪，只在那瞬间之间。
夜蛉子技不如人，情急之下竟是躲闪不及，‘啊’地一声尖叫，左肩与小腿分别中标，继而血如泉涌，喷薄而出。
“哼哼，轮到我动真格的时候，你竟如此不中用了！”戴望舒冷笑，森然道。此时的她美丽依在，俨如罗刹。
又是几番较量之后，夜蛉子终如落叶一般倒于地上，大口残喘余气。她的手上依旧紧握着她平日引以为傲的长鞭。此时的结果，本是夜蛉子早已料到的，但她却太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她与戴望舒之间所较量的时间，前后才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这一盏茶的时间内，她的命竟就被人捏在了手上。
戴望舒从枝上纵跃而下，嚼着血残的笑容，双手攥着弯月璇，一步一步地朝倒地残喘的夜蛉子森然走进。
三
月消隐，夜色更深沉，四下抹黑一片，也许是黎明将来临。
夜，本是宁静的。而此时，山林之中的兵刃交接的铿锵声却毫无止息地打破了本原属于夜的宁静。一道道刃芒无情地在黑夜间划出一道道伤痕，拼将向一道化开的清冷光辉中。两刃相接，火星一瞬间擦亮暗夜，分照在两张肃杀的面孔上。
“燕九霄，你以强凌弱，一个大男人竟与我女流之辈交手，还要不要脸？”山林之中，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在不时咒骂。
一个男人，用他那沉稳的声音道：“你与夜蛉子交手，不也是以强凌弱么？”这个说话的男人想来就是燕九霄。
“笑话！”之前那女子道：“长眼的人都能瞧出她年龄比我大。怎说是我以强凌弱了？”
燕九霄忽冷笑一声，道：“骗掳孩童难道就是你们这些玄九孤麾下九狼的拿手本事么？”
女子亦冷声一笑，道：“你骂也无用，有本事你找我师傅质问去。我们只是奉他老人家的命令行事。”
燕九霄大笑，道：“难怪难怪！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一只畜生能教出什么好东西！”
女子怒叱一声，喝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继接，兵刃之声连响不绝。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们的师傅不敬！”兵刃交接声中，另一个声音清朗的男子道。
燕九霄冷哼了一声，啐道：“就你师傅孤九玄那种人还想受人尊重，我看简直是痴人说梦！”
声音清朗的男子，怒喝一声，只听‘咣啷’一声，兴许是拔出了兵器，要加入打斗中。
“辰星，你看护好小刀。我先与他斗上一阵，不妙时再呼你。”原来这女子就是戴望舒。声色清朗者则正是谢辰星。
继接兵刃铿锵之声如暴雨之音不绝于耳，兵刃拼将出的火花已然将暗夜擦如天明。白影纷飞，青影冷冽，融于暗夜与刃光剑影中。
夜消沉，天将明，曚曚地晓光已能让人瞧清事物。
夜蛉子喘着粗气，躺倚于一株阵年老杉的杉干上，焦切而深情地望着一直与戴望舒斗将到此时的燕九霄。她浑身满是血污，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余处，均都还在不停的淌血。这些伤口中最要命的就是她胸口的那一道，这道伤痕若是再深上那么半寸，她也许就一命呜咽了。
她很庆幸，在戴望舒出手向她使出最后致命一击时，燕九霄终于能及时出现，救下了她。
刀被谢辰星攥在手下，一直挣脱不得。他的哑穴已被谢辰星封点住，口不能言，唯有眼泪在不停地淌。
谢辰星一边紧控着小刀，一边亦焦切地望着一直与燕九霄斗将到此的戴望舒。
燕九霄并非徒有虚名，他剑术的一招一式即快捷凛冽又威猛刚劲，颇有斩钢如泥，化焰成灰之势。身形亦是轻灵矫捷，如风似雨，乍缓乍疾，有如云中燕雀又有如山涧浮云。
戴望舒自也不落，别瞧她年纪轻轻，只有二十四五，平日又嘻嘻哈哈，可她一身肃杀身手却已到惊神泣鬼的地步，令天地也为之悚然。只见她不停翻转于空，如疾雨般向燕九霄连发攻招，使得她那两柄弯月璇如雨似雹地猛朝燕九霄不间骤地斩将而去。燕九霄身心沉稳，长剑挥洒自如，刚劲有力，沉着冷静地挡格开戴望舒那喋血缠人的弯月璇，令戴望舒一时奈何不了他。
燕九霄虽称不上是老江湖，但江湖阅历也甚是不少。他晓得以戴望舒这样的人物，一般都是如有猎豹一般，属于速战速决，不宜长时疲战的角色。这类人乍时迅猛如虎，招招精狠夺命，可一遇疲战，便锐气渐消，精力逐减，性情徒暴，出招自也随性力不从心，破碇百出。
又较量了多时，果不出燕九霄所料，戴望舒的性情开始变得烦燥起来。她见自己屡屡奈何不了燕九霄，遂改变了招法，出手更狠更毒更辣，皆是招招夺命的招术。此时，天已然大亮。东方的朝霞正施施然轻舞而来。
连出狠招，自然大耗体力，不多时戴望舒便陡感体力不支，出招亦力不从心。
燕九霄见时机成熟，不由奋起反攻，后发制人，他剑气凛冽，杀得戴望舒连连招架不及，不一时就身中二剑。
一边的谢辰星见势不妙，情急之下，封点住了不住挣扎的小刀的四大主穴。抄出银戟，对戴望舒道了句：“七姐，你先退下歇息，我帮你抵挡一会。”即跃至戴望舒跟前，替其抵格着燕九霄的凛冽剑招。他银戟如龙，伸缩自如，似出谷腾蛟，夹风带雨，招招快迅刚劲，与燕九霄的剑势正好有个火拼。
戴望舒应喏了一声，跃然出局，踉跄至小刀跟前，盘脚坐下打作动息。
刀现在形如木人，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流淌着眼泪瞧着一切。
燕九霄与谢辰星两人已火拼到劲头，一时如火如荼斗得甚酣。
戴望舒知晓谢辰星亦不是燕九霄的对手，他与自己一样只能燕九霄相拼一时，而不能长久熬战，自己必须尽快与其联手，方能取胜，治杀燕九霄。她运用内息，推宫络筋，习起她五师哥曾经所授的疗内心法‘碧漓功’，几小周天后，顿时神清气畅，疲惫全消。
俄顷之后，戴望舒精神倍足地又进入了斗局，与谢辰星连袂对付燕九霄。
燕九霄怒叱：“喝！以二对一，也是你们令师所授的上等神功么？”
戴望舒冷笑，道：“你不会忘了我们的封号了？狼是什么？狼对付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就是合集体之力以多致胜。集体就是力量，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该不会不懂吧？”言出同时，已朝燕九朝连攻数招。
燕九霄神色凛然，极速挥剑格开戴望舒斩射而来的弯月璇，冷声骂道：“一群害群之马，只懂得耍泼皮无赖的宵小之辈，还敢厚着面皮强词夺理！”
谢辰星笑道：“燕大侠莫烦，今日遇上你的是我们，我们自知之明，知道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二人合一亦是出于无奈。据说，一年前你与我五哥曾在嵩山斗过，我五哥的身手怎样？较之我们又如何？”
戴望舒怪笑，道：“嘿嘿嘿！说我们是害群之马，我们是狼怎又成了马？实话告诉你，今日你若不是遇到我们，而是遇到我大哥、二哥或是三哥就算你十个燕九霄也不是对手，统统进地狱。”她说到最后语气认真，全无半点说笑之意。
良许之后，在二人猛势的夹攻之下，燕九霄渐感体力不支，出招亦力不从心，开始落下风走下坡之路。
连袂二人俞战俞猛，前后相挟，真似如两匹恶狼正蓄势待发地向一头已被他们弄得筋疲力竭庞然猎物发动最后的致命攻击。
“苛！忒不要脸的二头小狼，贫道今朝要代上苍为民除害，铲除你们这些妖邪！”正当一人狼狈，二人得意之时，突闻一声清喝，喝骂声中从半空杀将出一个程咬金来。来者缁服肥大，猎猎灌风，竟是一个瘦骨如材，手持拂尘的老道姑！
见着来者，燕九霄不禁大喜，惊呼道：“叶梅道长，你来得甚是时候！”来者正是当今闻名的峨嵋派掌门叶竹道姑的师妹叶梅道姑。
老道姑朝燕九霄一点头，道：“燕大侠你受累了，贫道现在就助你一臂之力。”遂扬手中拂尘怒指戴望舒。
挑了挑眉，戴望舒朝叶梅眯起眼喝骂，道：“又是你这阴魂不散的臭道姑，早知你这般碍事，上回就该将你杀了。”
叶梅叱道：“上回你峨嵋犯案，败我峨嵋威名，我一时失手让你得以逃脱，未想到你这妖孽今日还敢兴风作浪？”
戴望舒冷哼，道：“说得好听，一时失手。上回你峨嵋派众围攻我一个弱女子，若不是我自个机灵，早就命丧于你们这些伪君子之手。”在戴望舒眼中修道的牛鼻子一般都是男人，道姑自然就是伪君子了。
“原来你就是上回欺负我七姐的臭道姑？”谢辰星朝叶梅大声喝道。“今日，我要为我七师姐报你上回的一剑之仇！”
叶梅冲谢辰星怒喝了一声，即对燕九霄道：“燕大侠，我们不屑得与他们再行废话，诛了他们二人，好为盟主灭魔头孤九玄威风。”
燕九霄应喏点头，回头深情地朝夜蛉子望了一眼，又关心瞧了瞧小刀，即横剑于前，指向戴望舒与谢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