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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方异气

    一

    翌日,沈如风醒来之时,已是黄昏。

    落霞斜晖,轻灵洒脱,巧将万物拢弄于怀中。

    长街寥寥,人已散。

    古道斜阳,天涯陌路人,独唱晚歌。

    徐风迎面,百花随风敛笑。

    庭门落院中,炊烟袅袅。

    仰望西空,淡白弦月已代红日临挂高空。

    沈如风打开房间,忽觉得眼前一时朦胧,朦胧中有一人正在外头等他。

    丁广田正双手环胸斜倚栏杆旁,见沈如风开了房门,便粲然一笑。道:“你终于醒了。”

    其实,他也刚醒睡不久。只是恰好换了件衣服,在外头逛了一遍回来,又恰好在这等了半晌。

    沈如风对他很客套地笑了笑,问道:“你是丁广田老弟?”他不确定,因为这人对他看来竟有几分陌生。

    丁广田又笑了起来,笑容有些不自然。他道:“老兄真会说笑,我不是丁广田会是谁?”瞧这人的记性。

    沈如风一愣,随即拍额,笑道:“人老不中用了。你瞧我这记性。”

    丁广田笑道:“无防。”

    沈如风道:“要进屋坐会不?”

    丁广田道:“不用。我等会还有事。你身体好像不太好,如果要休息就多休息。我先走了。”

    语毕就抱拳行礼,转身离去。

    目送到丁广田到拐弯处消失。沈如风并没有打算再回房间的意思,他阖上房门,独自下楼去了。

    二

    晚风如梦,灯火澜姗。

    繁华夜市,车马如龙。

    独行于斯,伫足环顾,

    霓虹夜话,不与其中。

    前有洒肆,踏足而进。酒保上前,笑问客需。

    客答曰:“花雕,十坛。”

    须臾之后,十坛花雕,桌上五坛,地上五坛。

    饮酒人,面色如常,无半丝醉意。

    “怪哉,怪哉。天大的怪事。”有一人在旁行过,忽而驻步,朗声道。

    沈如风抬头,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人浓眉大眼,面庞略削,正是丁广田。

    沈如风道:“丁贤弟,你怎也在此。”

    丁广田道:“我与友人在此聚会,不料却瞧见了你。”

    丁广田又道:“你会喝酒,为何昨夜竟会成那般模样?”

    沈如风但笑不语,面有难色。

    丁广田知有隐情,不好再问。移题道:“独乐不如众乐。沈大哥可否愿意见识一下我的友人?我今日的友人中有一位,可非一般人物。”

    沈如风道:“怎样的一个非一般人物?”

    丁广田道:“见面之后,你便会知晓。”

    “不过……”丁广田似思起什么,道:“等会儿,你见到我那位友人时。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一个人。”

    沈如风道:“谁人?”

    丁广田道:“百晓生。”

    “别忘了把你剩下的酒带上,我的那友人也是个嗜酒如命的家伙。”临走时,丁广田又对沈如风道。

    三

    百晓生的名号在江湖中是叮叮当当地响。没有人会不知道他,也没有人会忘记他,更没有人遇到难事时会不去找他。他的武功,有人见过,不比他的脑袋好使;他在江湖混迹的不是武功,而是头脑。据说,百晓生读过的书有山一般高,见过的世面也有海一般阔,古今中外,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是个极为博学之士。相传,在他未出江湖之前是一个饱读圣贤之书穷酸秀才,曾经踌躇满志,胸怀远大,誓要金榜提名。因此,他有进过好几回京,试过好几回科举。只可惜,金榜之上从未有出现他的名字过。‘孙山已在名末处,无名自落孙山后’金榜无名自然是名落孙山,不可再言。金榜无名,名落孙山,一回如此,回回如此,连他自己最终都自暴自弃甚至死心起来。但,是人均有时来运转之时,最后他终于在江湖上金榜提名,名闻天下。

    江湖传闻,十年前他已经金盆洗手,誓言不管江湖锁事,并在江湖上匿了踪迹。不料,最近已经金盆洗手的他竟又重出江湖,架势甚至比十年前更大,找他的人竟也比十年前要更多,他赚得银子自然就更比十年前要多得多。是什么原因让他转变得如何之快?想来,这个原因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不过,他也许是万万都没有想到,竟还有一个人会知道他的秘密。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行兼对头,万事通。

    这世上有三百六十行,行行里都是挤满了人。百晓生做的这一行,自然也不泛对手。对于此行当里的所有人,他,百晓生除了二个人之外,其它人是均不放在眼里的。这二个人,一个便是万事通,另一个则芜湖的包打听。

    包打听,有钱天上地上包打听,没钱有事有理莫打听。包打听虽其貌不扬,但做人做事都八面玲珑,极受众人喜欢。唯一不好的是,他这人眼中只有钱;他是个死要钱的人,想要他做事你必须得准备好足够的钱,莫不然就休想找他。他打听的本事是独一无二的,世上没有他打听不到的消息。他,能打听的门路更是天上地上皆是有,如网如罗,路路皆能相互通联。但,至于是些怎样的路,这自然也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秘密。要想知道一个人的成功史,不是一件易事,因为,成功者他只会告诉你结果,不会告诉你经过。不过对于他,百晓生是打心里的瞧不起,这不为别的,只为他知其真正底细。

    至于万事通,百晓生可说是即佩服又憎恨。如果他们不是同行,他们也许会成为朋友,成为知己,因为他们之间彼此是知彼知已的。只可惜,他们是永远不会成为朋友或知己的。因为,很少会有人,可说是没人会将自己的对头,也就是对手、死敌当成朋友或知己的。

    江湖闻言,江湖上没有人能真正知道万事通的过去、来历和底细;因为,有关他万事通的过去传闻太多,单人们知道或途听的就不下一百八十多种,而且第一种都有可能是真,亦有可能是假。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在人们知道有他这号人时,他已经是江湖消息行当里的头面人物了。

    不过,最近这万事能好像不太如意。有消息说是因为百晓生的关系。

    百晓生重出江湖本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主要一点是他携带了一个人的消息重出江湖的,这个就是沈如风。自西夏一品堂重入中原后,当今盟主就有令,只要是江湖中人,武林人士,都得要去寻找沈如风。而现在,在江湖上众所周知,知道沈如风消息的,唯只有百晓生一人。所以,他百晓生又一下子串红了,甚至红得连自己不管躲在哪都会被人给揪出来。在这情形下,他就算真不想再涉江湖,也由不得他了。

    那边的百晓生一红,这边的万事通自然是遭冷落。就像是一个受惯皇帝宠爱的妃子,一下子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打进了冷宫。万事通现在的心情是极不好。

    是人都会有缺点,世上是没有人会十全十美的。

    万事通,万事不通之处自有万事通。他,万事通虽然很神通,但他必竟是人,是人就都会有缺点,所以他就有缺点。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缺点,而万事通最大的缺点就是善妒。

    善妒的人,眼里自然是不会容忍一颗沙子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眼中钉及对手。

    万事通痛恨百晓生,有跟他接触过的人都会知道。不管是谁,只要你在他面前提起‘百晓生’这三个字,他就会骂骂咧咧起来,甚至会跟你当场翻脸。

    这回,丁广田要带沈如风见的那位非凡人物正是万事通。

    四

    沈如风由丁广田引领到酒肆二楼的一间极偏僻,却很是雅致的一间厢房。

    厢房间已有二人在欢怀畅饮,大声谈笑。

    二人中,果然有一位长相微胖,身着蓝缎锦袍,年龄有六七十多岁,有着一张笑财神般面孔的苍发老人。他此时坐在主宾坐上,显然是今天这桌酒宴上的重要之人。另一个年龄与丁广田相仿,身着一件白底青花的宽袖长服,五官削刻,身形略瘦的人正坐在主人位上,不用想就知道他是今日请客的东家。

    丁广田抱着酒一进门,青花宽袖长服的男子就叫了起来。他道:“好你一个丁无用,我就说你怎么一去就去了这般长时间,还叫我们好生等待。原来是去拿酒了。”忽而又瞧见了跟随在丁广田身后的沈如风。奇道:“无用,你身后的是何许人?”

    丁广田放下怀中的酒拉过沈如风,道:“这位是我刚结识的一位友人。其姓沈名风,可唤他风三郎。现在这些酒都是他请的。”说着,夺过沈如风手上的另两坛酒,径自都开了封,一坛将往桌上一放就不管了,自己则将另一坛揽在怀里,好像这坛酒本来就是他的。

    万事通抬眼瞧沈如风,忽然像发现什么稀宝似的,高深莫测道:“风三郎!封三郎!昔日,沈如风也曾称三郎,看来这江湖上称三郎的人还真不少。”

    丁广田不知其意,朝万事通笑道:“他姓沈不姓风,风三郎只是他的别名。”

    万事通道:“晓得。”

    丁广田揽着酒用下巴指向万事通对沈如风道:“这位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人称未行知天下,一掐破天机,万事不通之处自有万事通的万事通,万老先生。”

    沈如风朝万事通点头,微笑,还礼。他道:“万老前辈,在下昔日就久仰前辈大名,不想今日能有幸在此见过。实是三生有幸。”

    万事通双目直盯沈如风不放,其犀利大有望穿对方灵魂之意,但,面上还是堆满了笑。他笑呵呵的道:“不用跟我客套。我可没他们说得那般好。莫不然,我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面对这种眼神,沈如风觉得浑身不自在。心想,对方莫不是已经认出自己来了。

    “这位,是我的把兄弟,更是我的财神爷。江湖人称‘秀才’的解文锦。”丁广田又向沈如风介绍起青花长袍男子。

    青花长袍男子朝沈如风抱拳,道:“在下,台州百堇堂航水陀副陀主解文锦。”

    沈如风忙顺势躲开万事通的古怪眼神,朝解文锦点头,微笑,还礼。道:“在下沈风在此风过解副陀主,敢问,解陀主所在的百堇堂是做何行当?”他现在的心里在临时做着被拆穿的准备。

    解文锦笑道:“说穿了,就是一镖局。只不过比其它镖局要多那么一条水路护运。”

    沈如风点头,示意了解。解文锦干的这一行,按正规的话来说,无非就是水陆护航,绝密押运的行当。这一行不但危险大,而且还极具风险和挑战性,是个玩命的行当。干这一行的人,首先就要具备的是过人的胆实和高密的智商,能外加高超的武艺自然是最好。解文锦既能当上副陀主想必也非一般人物。

    丁广田高声笑道:“来,来,来。都坐下来喝酒。”他自己已经不请自坐了,并还拉沈如风在一旁坐下。

    解文锦瞪视了丁广田一眼,佯怒道:“你这酒鬼,脑中只想得酒。瞧你现在这副模样!简直是没出息透了。”

    丁广田哈哈一笑,道:“彼此彼此。不过……”忽又沉下面,语言中额有指责之意,道:“老哥,你这次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你请客就应在八仙楼,而不是在这种小地方?若是让人瞧见了多失你的身份?”

    解文锦道:“若要我在八仙楼设宴可以。不过银子你付。”继又对沈如风笑道:“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这酒,即是沈兄你请的,所心你但喝无防,无须客气。哈哈哈!”

    沈如风轻笑颔首。这是打哪的话?是他请的酒还要他无须客气?说无须客气的应该是他才对。

    丁广田嘿嘿一笑,道:“说起这银子吗……”

    解文锦立觉不对,立马警惕道:“怎么,又要借银子。”他将说‘又’字的语气故意加重了几分

    丁广田甚是坦然,道:“对。老哥,小弟我最近手头有些紧,你是否能借些小弟。”的确,他还欠着他那客栈掌柜的二十多两银子。

    解文锦将面一沉,道:“想好了,要大了没有。我的银子可大多都在你嫂子那!!”

    丁广田又笑,他道:“这对别人来说不少,但对你来说不多。”

    解文锦道:“要多少?”

    丁广田道:“不多不少,整整二百两。”

    解文锦原本沉着的面顿时青了下来,他骂丁广田道:“你这浑小子,当我是什么,要宰我也不必这般狠!”

    丁广田的笑容加深了,变得极灿烂。他道:“大哥,我可当你是财神呐!”随即推了一下沈如风,接道:“风大哥,我刚才不是跟你介绍说他是我的财神么?”

    沈如风依旧轻笑颔首,随口应道:“的确。”

    解文锦的面色像六月天气,变化极快,忽而明朗,忽而阴沉,忽而又有雨。此时,他的面孔竟又缓和了下来,甚至还堆有笑意。样似想通了什么对丁广田道:“钱财及身外之物,散去还来。而,兄弟则不同。所以,贤弟你放心,你要的银子,大哥我明早就会给你。”

    丁广田闻言顿时欢快,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唉!看来当人大哥也并非一件好事。

    “你是沈如风。”有一个苍劲而严肃的声音正中此时忽然响起。

    沈如风先是一怔,后随众人闻声而望,将目光停滞在万事通脸上。

    万事通原本的那张笑脸现在已经被‘铁青’这个词所取代。

    五

    万事通道:“你就是沈如风。”其语气笃定,令人不可不信。

    “哈哈,不会吧!”丁广田笑道:“万老先生,您该不会被百晓生气坏了。见谁都当是沈如风……”

    丁广田忽然不语了,他想起了方才万事通一见到沈如风时的那一句话。“沈风,风三郎,沈如风!”他喃喃道。

    解文锦在敲侧道:“万老先生,你不会认错?”这世上谁人会没有私念的。他心中也自有算盘。

    “风大哥,你真是沈如风?”丁广田仍有点不可置信地问沈如风道。

    沈如风面色微沉,缄默不语。

    “错不了,他铁定就是沈如风。”解文锦对丁广田道。他本就是个观察力十分敏锐的人。现在,他已经确定这人就是沈如风。

    万事通现在没时间再去理身边的其它人,他双目直逼着沈如风,像一只饥饿过头的猛兽发现了猎物一样,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

    他的性格一向乖戾古怪。忽晴忽雨,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的脾性。

    须臾之后,另二人四眼均如万事通一般,直落在沈如风身上。这个人的身上有太多他们想知道的秘密与故事。

    面对这种被众人逼视的目光,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好受。沈如风自然也一样,现在他开始觉得极不自然,像一个干了坏事正想逃跑的孩子,突然被人逮到一般。

    他受不了,想大喊,想夺门狂奔而出。但,他没有大喊,更没有狂奔出门。因为,他知道,逃避不是最明智的选择。所以,他选择了面对。他笑了起来,虽然笑得极不自然,但他还是在笑。他问万事通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万事通神情肃然道:“很简单。”

    沈如风道:“怎么个简单法?”

    万事通道:“你知道百晓生为什么会一下子就认出你?”

    沈如风道:“他曾经见过我?你也一样?”

    万事通点头承认。从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人面熟,像谁,但又不能确定。因为,全天下长相相似的大有人在。所以之前,他是一直在观察他。直到方才他有意叫了一声‘沈如风’这个名字时,沈如风的反应无疑是不打自招了。

    沈如风道:“这么说在这一点,我无疑是吃了大亏。你们两个,我是一个都没见过。”

    万事通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慈祥,像世间所有善良的老人一样。可惜,事实上他是否是一个善良之辈,这也行还要问他自己。他道:“这世上有很多人见过你,而且都还记得你。而你呢?你自己又曾见过几人,更记得几人?”

    沈如风笑容加深,双眼微眯,他现在这模样虽不比二十年前那般迷人,但还是有相当的魅力。他不否认万事通的话。昔日,他的确是众目焦距之点;这个江湖上只要不是这二十前后的一辈,基本上都认得他。而他自己所认识的,只不过是当年自己身边的几个人。

    “真不愧是一对父子。你这模样跟他除了年龄差别外简直是一模一样。”万事通突然道。

    这话不仅沈如风忽听得一头雾水,就连旁边两人也听得纳闷。

    沈如风道:“众所周知,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

    万事通道:“不。是你儿子!”

    “儿子?!”沈如风更为纳闷,道:“我几时有过儿子?我只知道我有三个徒弟。”

    万事通摇头,道:“你的确有一个儿子,而且还和杨阿蛮有关系。”

    “杨阿蛮?”沈如风道:“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万事通又摇头,他道:“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二十多年前你曾与她杨阿蛮……”

    “住口!我不准你提……”沈如风忽然喝断万事通。他不愿再听到别人提起他的往事。而且在他记忆中这件往事好像还很不光彩。

    万事通浑身本能地一哆嗦。忙跳题道“你这个儿子叫杨寒月,是个极聪明且有本事的人,他现在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大人物了。”他一向自称胆大,沈如风的模样也不凶猛。但,为什么沈如风只稍一喝,他就会哆嗦?这个原因连他自己也想不通。

    沈如风不由笑了起来,道:“这不是很好吗?”

    他有个儿子,而且还是个出人头地的少年才俊。为一点他还真的连做梦也想不到。

    万事通道:“不好。”

    沈如风疑惑,道:“不好?”

    万事通道:“是的,不好。现在江湖上有很多人都想杀他。”

    沈如风道:“为什么?”

    万事通道:“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是你的儿子。现在,在这江湖上除了你自己之外,是谁都认得他,并知道他是你儿子。”

    沈如风道:“是我儿子又怎么了。难道是我儿子就应杀?是我十恶不赦,还是我儿子有开罪他们?”

    万事通道:“都不是。他们这些人是冲你来的。他们真正想杀的人是你!其实,他们本身就是那种杀人不需要理由的人。”

    沈如风道:“那就让他们都正冲我来好了。”

    万事通道:“但是,他们不敢。他们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他们找你无疑是等于自己找死。”

    沈如风道:“所以,他们就冲我儿子下手?”

    万事通道:“是的。不过,据我最新所知他们现在已经不仅要对你儿子下手,还要对你身边,跟你有关系的人下手。”

    沈如风面色铁青了下来,沉默了半晌。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万事通道:“逝鸿堂、残月阁、暗夜盟、孤九玄。”

    沈如风面色更青了几分。道:“好像还真不少。但除了逝鸿堂之外,其余的我好像从未听说过?他们又是做什么的?”

    万事通道:“看来你隔世之久,对最新的江湖情形还不甚了解。除逝鸿堂之外,其余都是最近二十年里新形成的。残月阁与逝鸿堂相似,是训养杀手的专业杀手门。至于暗夜门……则是神秘莫测,至今还没有一人能真正了解它是怎样的一个门派,地址又在哪里。”

    沈如风道:“那他们的首脑是谁?”

    万事通神色暗淡了下来,有几分惭愧。他道:“除孤九玄能知其名不知其人之外。残月阁与暗夜盟的头目、主控者是谁,姓甚名啥,连鬼都不知道。残月阁最有名望的是叶晓风。至于叶晓风听令于谁,残月阁阁主是谁,就只有鬼知道了。至于叶晓风,他年纪极轻,是个百年难得一见武林奇才,因为他曾经扬言并发过毒誓要亲手杀了你儿子杨寒月,所以,被江湖人称为‘封月公子’。暗夜盟就不用说了,它本身就神秘如迷,其盟主自然是更为神秘。据说,他很是神通广大,他不仅能让各路冷血人物听令于他,还能让残月阁和当今武林最令人惧怕的‘夜魅罗刹’与‘鬼面修罗’听令于他,甘愿凭其调遣。”

    “那孤九玄又是谁?他是集团组织还是个人?”沈如风沉吟道。

    万事通道:“他不算组织,算是个人。”

    沈如风有些惊诧。道:“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万事通道:“他可说是当今武林第一公敌。他杀人如麻,以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对。他不但是武林公敌,杀人狂,而且还是誓言要代替当今武林盟主的大魔头。”解文锦突然插话道,且面带惧怕与忿恨之色。

    沈如风更为诧异。道:“他想当武林盟主?”

    “对。”丁广田道:“他不仅要当武林盟主,还要一统江湖。五年前,你就扬言要杀当今武林盟主翁桐雨,并要取而代之其盟主地位,让天下武林皆听命于他。他麾下有九头狼,皆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得力助手。”

    “他不仅和暗夜盟、残月阁有所关联。还和朝廷、土蕃、外域有所勾结。”解文锦道:“但,他的真实面目,年龄,地位与身份却无一人知晓;整个江湖上即使有人曾见过他,但都已经死了;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追杀。”

    “孤九玄之所以要杀你则和翁桐雨有关。”万事通道:“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你和翁桐雨是结义兄弟,且情同手足。你这次重现江湖,对他孤九玄来说无疑是对他暗害翁桐雨和统一武林大局的计划,无形地制造了障碍,所以他不能留你。他想在杀翁桐雨之前就先杀了你。”

    沈如风突然笑了起来。道:“照这么说,我和翁桐雨无非是一对难兄难弟。而我的情况则比翁桐雨更糟。翁桐雨他现在权重位高,有足够的能力抵御孤九玄并能与其长期对抗。而我,势单力孤,就像即将垂死的糜鹿,可以令任何人随时宰割。”

    万事通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翁桐雨现在一直在找你,他想帮你。他十分在意你与他的兄弟情。他还希望你也能去找他,并与他联手。”

    “我是不会去找他的。我的事也不用他管。”沈如风想也不想地道。

    “看来,你对盟主有极深的成见。”解文锦道:“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在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误会。但我请你以武林大局为重。你可以不去找盟主,但你至少要出面江湖。现在孤九玄这一波未平,关海山那一波又起,它日更不知何波接连。若是你现在再不现身江湖,中原武林的气数看来就将尽了。”

    “你是在危言耸听。”沈如风对解文锦冷喝道。

    “这不是危言耸听的问题。”解文锦厉声道:“而是责任问题。我们暂且先丢下孤九玄不说。但,关海山呢?众所周知他是冲你来的。”

    沈如风沉默了半晌,面色青寒。沉声对万事通道:“关海山是冲我来的。所以,他的事只由我一人来解决就足够了。至于孤九玄,我现在对他还不甚了解。况且他在暗处,我在明处,与其直拼,无疑是自取灭亡。看来,对付他还需从长计议。”

    万事通道:“凭你一人之力,从长计议也不是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出面武林,与翁桐雨联手。这样不仅能对付得了他孤九玄,就连残月阁、暗夜盟也用不着太放在眼里。”

    沈如风冷笑。道:“照你们这么说。我是非要出面武林和会和翁桐雨了?”

    “是的。”万事通、解文锦、丁广田三人不约而同道。

    闻言,沈如风沉默了,双目无神地望着虚无处。他此时的心里是五味泛陈,还是另一番滋味,也是有他自己一人知道。看他的面色,很平静,见不着一丝波澜,却很苍白。

    “只要你愿意,我万事通就将是头一个追随你的人,且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万事通道。人也随声离位,在沈如风面前跪将了下来。

    “万老先生?”丁广田与解文锦两人都同时不解地朝万事通叫起来。

    “你是在逼我!!”沈如风从位上跳了起来,对万事通喝道。

    “随你怎么说。不过,”万事通道:“想要追随你是出于我自己的真心。我自三十年前在九华山第一次见过你起,就对你怀有祟高的敬意;你是我心中唯一一个值得敬重,且能让我心生追随之念之人。所以,我不愿看你被人迫害,我要尽我所能帮你。”

    “我很高兴你能帮我。不过,我不愿意见到有人跪在我面前说话。”沈如风对万事通道:“我跟翁桐雨不一般,我是受不起别人跪拜,尤其是比我年长的。”

    “这么说,你是答应让我追随你了?”万事通依旧跪着道。

    沈如风道:“你可以起来了。”

    万事通喜形于色,赫地站了起来。

    “方才,你们所告诉我的,我想它们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沈如风道。

    “的确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万事通道。

    沈如风忽行自窗前,似仰望夜空。明月夜,明月如钩,泻得清辉似水,在周旁,寒星稀寥,颗粒可数。

    “不过我有可靠的最新消息。”万事通接道。

    “什么消息?与我有关?”沈如风仰望夜空头也不回道。

    “是与你有关。”万事通道:“九头狼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具体要做什么,现在还没人知道。我只知道这几日五狼与九狼有在淮阴城出现。而在淮安通往淮阴的路途中昨日正好发生了一件惨案,好像是我们中原武林人士截杀一队北上的西夏鞳子。”

    沈如风道:“你怀疑淮阴路途事件与五狼、九狼有关系?”

    万事通道:“是的。因为世上极少有真正的巧合。所谓的巧合大多都是人为。而且,那队北上的西夏鞳子不是别人,都正是关海山一品堂的人。”

    沈如风一怔,遂如触电般猛地转过身,‘倏’地就万事通面前,形如闪电使人双目无法视清。他道:“一品堂?”

    万事通确道:“正是一品堂。”

    “告诉我那群西夏鞳子中是不是有两个孩子?两个二十多岁的孩子?”他忽然激动起来,双手不禁扣住万事通的肩头。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万事通呆愣道。他想不到这个消息能使沈如风的反应如此之大。

    “还有。”万事通又道:“八大门派已经陆续都找到了你的居隐处。想必都会在那等你回去。”

    沈如风颓然地放开万事通,双目无神,神情痛苦且无力摇头后退,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不料最后竟一个踉跄,若不是众人扶得快就直接栽倒在地上。

    沈如风惨然笑了笑,推开众人,厉声道:“不用扶我。我没事!!”继而,站直了身子,神情也瞬时变得凛然,他对万事通道:“谢谢你告诉这消息,和我所不知道的一切。现在,让我也告诉你一个最新消息,前日,我已向关海山又下了战书,三个月之后在光明顶决战,你现在就可以公布江湖。还有,”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极为冰冷。“我要你去告诉那些人,有本事就直冲我沈某人来,我随时都乐意奉陪。若,他们胆敢在蓄意在我身后鬼崇进行迫害,不管他们害的是谁。都要让他们自己为自己准备好棺材——我是决不会给他们收尸的。”

    沈如风话音方落,只听得‘啊’地一声惨叫,屋顶瞬时被摔开,一个蒙面的青衣人随声从屋顶上掉了下来。众人上前,扯下其面罩,方才发现对方已经死了。惊讶之余,众人赶忙回神,发现沈如风已不知何时就乘风而去,消失在苍茫夜色间。

    “他是残月阁的人。看来残月阁已经盯上我们了。”万事通将死者仔细翻察了一番,缓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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