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帝王家(一)
等到吕晗带着翠袖回到主院，赵恒似乎已经将情况问了个清楚，此时正沉默地坐在厅里。见吕晗进来，赵恒摆了摆手免了吕晗的见礼。 吕晗微微一福，走到余嵋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深夜前来的皇帝。赵恒似乎没有带任何仪仗，连衣服都像是匆忙套上一件，急急赶来的样子。 一室静默中，赵恒重重呼出口气对身边侍卫王应昌沉声道：“去良医所，把当值的医官给朕全召来！” “是！”王应昌领命而去。 吕晗有些奇怪，若是要验尸的话不是应该找仵作吗？要医官？难道现在找不到仵作吗？ 正纳闷着，吕晗突然感觉手上一疼，低头一看，是余嵋反攥住了她的手，紧紧地。吕晗怔怔的望向余嵋，只见她面孔煞白，贝齿狠狠咬住下唇，表情似乎有些悲愤。虽然手上力道极大，身体仍然抑制不住地颤抖。 吕晗有些担忧，靠近余嵋耳边低声唤道：“嫂子？” 余嵋迅速低下头，掩饰自己的表情，手却越攥越紧。吕晗虽吃痛，但也不敢挣开她的手，又直觉的感到余嵋不想让别人发觉她现在的状态，也不敢有任何安慰的动作，只能一言不发地在她身边站着。 接下来又是难捱的沉默，还好，王应昌很快带着医官赶到。 不等这几个今日当值的医官大礼参拜，赵恒忽的重重一拍手边的案几喝道：“你几人！还不认罪！”这冷不丁的一声，吕晗都吓了一跳，刚刚进来的几个医官更是不知所措，慌忙跪下。 他们本在良医所中守着，突然进来一个御前侍卫说陛下召他们去王府主院，这就够令他们难以想象了。再加之来这一路上似乎守卫比平日里严了许多，值夜的下人也都不见了踪影。这会儿见了皇帝，还没参见就被皇上这一句厉声呵斥，任谁在这儿脑中都会一片空白。 几人跪下之后，其中一老者颤巍巍道：“禀……禀陛下，臣，臣等不知所犯何罪……” 赵恒又是重拍一声案几道：“你几人任职衮王府良医所，却尸位素餐，致衮王暴薨，竟敢言还不知罪？！” 吕晗一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恒，刚想开口说什么，却感到手上又是一紧。转头一看，却是余嵋更加用力的抓着她的手。见吕晗看过来，余嵋拉了拉她的胳膊，几不可见的摇摇头…… ………………………………………………………………………… 第二日清晨，宫里来的人早已将府中的各项事务协调好。 倒不用一一通知，皇帝夜里整了那么大的动静，东京各个府便都已经知晓，一早便纷纷派了人来。一夜未合眼的吕晗与赵元俨也坐车回到广陵郡王府里。刚一到府，赵元俨就将自己关进书房谁也不见。 打发了秋露与烟翠去休息，吕晗自己却毫无睡意，一个人坐在窗边，只觉得胸口发闷。 雀不啼蝉不鸣，天空阴沉沉的，时不时有股夹着燥气的风刮过，新移植来的樱树在风中摇动。本应生机勃勃的盛夏清晨却带了种残秋的昏暗。 吕晗呆呆望着窗外，快要下雨了么…… “姑娘。”玉碾挑帘进来。 “嗯？”吕晗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宫里来人召了王爷进宫去。” 吕晗呼出一口气：“知道了。” “姑娘，”玉碾走到她跟前微微皱眉关切道，“歇歇吧，昨日累了一夜，烟翠和秋露沾床便着了，姑娘这样一直撑着可怎么好？要伤了身子的。” “没事的，”吕晗转头看着她。 玉碾看吕晗根本不往心里去，又要劝几句，吕晗却又转了回去看向窗外淡笑道：“我心里有数。” 见吕晗露出这样淡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笑容，玉碾不由的一叹，退了出去。 过了晌午，赵元俨终于从宫中回来。 这回倒是没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只一个人坐在凉亭中，侧坐着靠在柱子上，一条腿半收于身前，面无表情的看着院中，又是好半天。 衣服窸窣，吕晗走到他身边挨着柱子在另一边坐下，轻声问道：“宫里可说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吕晗以为他不打算开口时，柱子那一侧传来一阵冷淡的低语：“废朝五日，赠太尉、尚书令，追封安王，谥文惠。” 吕晗垂眸不语，帝王家的哀悼只能通过这种形式了吧，即便更高的规制，又能如何呢？ 转念想到昨天夜里赵恒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医官头上的举动，吕晗心里一片冰凉，犹豫半晌，还是艰涩道：“那……五哥的事……” 赵元俨毫不迟疑道：“不论明面如何，我自做我的！” 那一边的气息似乎一下变得凌厉起来，吕晗心里一阵抽紧：他心里，只怕更不好受吧……虽然现在与他只隔了一道立柱，却感觉像是两个世界似的。 想起他前一天夜里在车里时的样子，吕晗起身站在赵元俨身前，挡住他看向院中无神的视线：“王爷从昨日到现在，还未哭过吧……” 赵元俨眉头微皱，看向她：“你开什么……” “不是开玩笑！”吕晗弯腰认真对上他的眼睛，“我才没开玩笑。最照拂自己的哥哥离世，若是一滴眼泪不掉才是开玩笑！” 白光在天地间一闪，接着“轰隆”一声响雷，含了一早上的雨终于倾泻而下。风越来越大，顺着亭檐流下的雨被风吹进亭来搭打在吕晗身上，凉的渗心。吕晗侧身指着外面对赵元俨道：“雨这么大，打在脸上了又能如何？” 赵元俨见吕晗满眼担心却又故意横眉立目的样子，忽的笑了出来，笑得越来越猛，笑得弯了腰低下头，眼泪从眼眶中滚滚而出。吕晗看着仍压着声音的赵元俨，只觉得心脏整个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似的，站直身子伸出手臂将赵元俨揽进怀里，拍着他的背轻轻唤了一声：“元俨……” 赵元俨身子一震，抱紧吕晗的腰，痛哭了出来，声音埋在了吕晗胸前。 他忍了很久吧，昨天在在衮王府上强撑着，今天在宫里硬忍着。现在终于松了下来。吕晗咬紧下唇，眼泪却仍流了下来。他哭，她也会心疼呢…… ps：哎呀妈呀~总算赶上了~ 这章比起第一版稿子来改动很大，晚上又有事忙，十点半多才回来，总算赶在零点前发了~不算断更~好险好险~~（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