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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真真假假(下)

    面前这张脸儿是如此洁白惨淡、如此凉爽生硬、如此精致迷糊,欧阳禄仔细又认真地抚摩着,好像欠缺的月亮、好像绝世的玉器、好像神秘的图腾,突然一下顿住,鼻息亦相继停滞凝定,却微笑了起来。

    “哎……我问你:那套易水剑法可曾私自传授于人?”

    烟翠稍怔,眨了眨眼,“什么?什么一岁、两岁……还剑法?!”

    “是……是‘易水剑法’!”

    “‘易水剑法’?倒……倒真是没听过!少爷,你怎么莫名说起这个?”

    “呃……这就是我教你练的那个剑法!”

    “甚的?原来它就是‘易水剑法’呀!那……那少爷你为何不早说?”

    欧阳禄亦怔忡,忽而抬起她下颚,凑上去,几乎相贴,“看着我眼睛……说:你到底传授没有?”

    “少爷、少爷……有没什么呀?你认为可能吗,在这种地方……能传给哪个、又想谁会学?”

    “那别的什么人呢?你再说一次:果真没有?!”

    “好……少爷……小翠就知道:你打心底里不相信我、怀疑我!”脖子往后一缩,面色直发青。

    “你……你先别说这个,还是快回答我。”

    “我也累了,无话可说,随你怎么想吧!认为有就有、没就没……都认、都认……咳咳……咳咳……”

    “罢了……罢了;没有就好,少爷自然相信你,只是由于事情紧急重大才发此一问!”

    “是吗,真的……那到底有什么重大事情?”

    “也并非很大……算了,都已过去,你就别问,还是安心养好身子。”欧阳禄握住她手,温柔道:“现在早晚渐凉,多注意点呵!另外,如果今后没甚特别要紧事则别再出去了。”

    “这……难道连去庵堂也不行吗?我正是为了少爷才……”

    “少爷明白!若要烧香拜佛何必去庵堂,在这儿也可以嘛……你说往往返返多不方便?”

    “你……对……真好!”眼睛瞬间浮肿,堪比枫叶落霜,手臂接着一抽,“你这要把我活活关起来!在此见不得人的地方,居然连偶尔出去透一口气也禁止,小翠到底牢犯还是东西呀?”

    “小翠……你……”

    “你什么?总是猜忌、怀疑甚至利用、侮辱、嫌弃我,而我呢……为何这样傻,每时每刻都把你放在心上,思念着旧日的情分,希望重归于好!可曾有过拒绝、背叛、报复和伤害?”

    “这个……是、是……你说得原也没错,一切呢都为少爷不对,别生气呵!”

    “别碰我!即便有那么一点点,也并非出自本意,更不愿让你伤心!”声色俱厉,竟又把泪水挤下,若涓涓细流,“都这样多年了,小翠每日总想和少爷相扶相持共患难、双宿双飞成眷属,直到咱们白头偕老……可结果、结果呢?到底哪里比不上云霞、哪里配不上你?”

    欧阳禄一呆,继而失声大笑,这样狂放、这样努力,“怎么又说这个……没有、没有……”

    “没有?哼……别装了,我看得出你心中很苦痛,定然隐藏着什么!”烟翠直盯双目、摒住声音:“此处没外人,咱俩关起门来说真话;你到底因何不如意、还是我哪里不好、抑或从头到尾都只为欺骗小翠、再者少爷本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今天现在便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气息霎时冷沉,静入心底,仿佛快要令人停止呼吸;但见床尾摆放具大体高度、漆青色、双拉式衣柜,显得雍肃典雅,旁侧就挂着柄精制镶玉宝剑,却是佩带苍黄、鞘壳暗绿,似乎久未展露;后面则以槅段与外间相分,别样风韵,且开扇圆门洞,蒙一层素纱,稍微飘袅,隐约透视另有遮掩;对过便装置书架及桌案,载量丰富,书香氤氲;在这边布设两窗户,自也明晰,粉白帘幔垂怜,好似浮云,然其上竟来对乌黑闪亮的小鸟,正穿梭花红柳绿中,乍眼看去像真物,颇为轻盈生动、齐契和美,并刺字曰:“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倒不妨说成水墨画,而附近安个酸枝木妆台,几件日常用品,较简单;全局还算宽松伸舒,忽觉阳光斜照,原处偏厅南部,此乃横向居室。

    “小翠,瞧你这张巧嘴连说连说的,少爷都不大反应过来;哪里有什么?我既言没则没。”

    “什么没有,还不说是吗?莫非……莫非少爷你真为昨晚那句话?”

    “哪句话?哦……对、对……少爷志在王道,岂是戏言?”说着把手一握,颤抖不休。

    烟翠暗笑一下,“样子倒挺像,没话说了吧?请别当我是傻瓜,这只不过为你的挡箭牌!”

    “挡箭牌?”欧阳禄亦付之一笑,“该说成‘王牌箭’才对!好了,咱们且不谈它,瞧你现在这尊模样儿,让人看得多么心疼?!其实、其实少爷呀……最在乎的还是小翠……”

    “算了吧!不说拉倒,我也死心,懒得再看见你——走、走……”身子便往后倾,未想又被他抓住手,依然被纱布包裹完好,这样细致而粗重,“咝、咝……疼……疼……唉呀……”

    “是哟!况且你手也已经受伤了,又怎的可能……”

    “啊……少爷,你说什么?大声点!”

    “没……没什么!”欧阳禄忙给她揉搓起来,“咳……少爷不好呵!总是太心急你……”

    “少爷,你……”烟翠欲抽,却如何能动,气急而泣道:“你总是说得太好听!”

    “是……是……不、不……我所说可为心里话。”

    “心里话?摸摸自己良心吧,这些年敢说对我好吗?而小翠却能够为你付出所有,乃至性命!”

    “是、是……我知道,若非你也无今日之少爷,功劳……卓著呀!”一声叹气,似乎都不堪重负。

    “少爷,你……你这又怎么了?难道还是我说错?”

    “没……没……”

    “什么没?”手臂啪地一下拍床,好比惊堂木,“你老是这样——藏藏揶揶,说话从来半句!”

    “半句……也不少了。”欧阳禄竟发笑,声音虽非大,却感到害怕,再又低缓道:“人家可还会‘借花献佛,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烟翠愣了愣,脸蛋陡地变红,如此鲜明,“哦……难道、难道你这还因为那事……都督……”

    “都督……哼……你怎么突然说起他来了,是否还想……”

    “少爷、少爷……到底是不是?”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欧阳禄眉头一竖,立起身骨,“罢了,你好好歇着,少爷还有事,先行……”

    “不!少爷……”手指一把抓住那袍子,几乎抠进肉去,“你今天务必给我说个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样猜忌、难过、折磨人……咳咳……小翠即便死了也瞑目啊!”

    “胡说!这是可以乱讲的吗?就别多想了,安心养好身子;至于那庵堂,我也随你。”言着便将冷手拉开并与她一起摁入残破被衾中,又轻拍两下,“总之乃少爷对不起小翠!”

    “少爷,你别走、你别走……”那幅背影多么僵硬而模糊,似乎画像褪色、消逝,烟翠嘶声道:“不说往后就别再踏进这扇房门半步!来我也定当没见,做个盲人、木头,反正你总是一直藏着、躲着……”

    “你这是何必?”欧阳禄一刹脚步,良久终于仰面而道:“少爷我呀……吃力不讨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阵风过,波纹荡漾,原来为帘子,竹丝编织而成,特异在于当中浮现丛花草,乌青茂盛、傲然昂头、冠顶相叠、十分动容,正乃雅蒜,并且飘溢数行笔墨:“万千姿态出水源,金玉自神仙;好奇美景随春去,只等华发到明年。”——唐武德五载玖月玖日,武立楼,存放,登高有感。

    “侯爷……侯爷……”

    “你俩可要好好照顾翠小姐,今后不得再有任何差错!”

    “是、是……奴婢遵命,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

    “好……进去吧。”

    紫烟却停滞下来,旋即贴近细声道:“侯爷,我刚发现一些很可疑的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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