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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游魂 第一百零五章 究竟要什么(中)

    为一个人,我们能改变多少?

    胤禛不知道。睡在那拉氏的身边,满眼是她离别时依旧的笑颜。这本该叫他赞许的言行却阵阵抓揪他的心房。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默默抽泣的身背,却怎么也听不到她的哭声。

    其实他与那拉氏早已多年没有房/事,却还是会每月抽个一两日歇在那拉氏的屋里,他以为,这是再好不过的相处与尊重。

    进院,洗漱,歇下。竟是没有一句。往日里,夫妻二人至少说道些宅府里的事宜,可这次,他怎么也不想开口,只是觉得心闷得厉害。原来,除了不被亲人重视,男女间也存在这种感觉。为什么他想要被人重视却总是没人来重视他呢?皇额娘是这样,额娘是这样,现在,连她亦是这般。

    可他知道,她与那拉氏和那些女子是不一样的。对于她们的漠视他虽不喜却不过暗讥,可她的些微漠视,却叫他无法入睡。

    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呢?可以忍着几年不说一句话,可以随便睡在屋外墙角,可以吐着舌纠着眉扮可爱,也可以在床/上如蛇般妖娆……这些日子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她离他很近,叫他可以随时拉进怀里。他也觉得他们很近,因为她的整个身心都在为他绽放。可刚刚,她竟然可以如那拉氏般坦然贤庄。

    “王爷,今日便去福晋那睡吧。我身上不便。”似乎从来不曾听她喊得如此正庄。他便从事本上挑转去看立在近边正侍茶的女子。那一身老旧青铜哭般的青色罩服确实比之前的褐色好看,虽无一丝粉嫩红艳却也能点出一种绝然不同的异世风韵来。当然,胤禛还是希望她可以穿红沾粉,方为正娇。可现在,这些由她口里而出的贤良却很叫胤禛不舒服。“嗯,”他如常般罢了事,清闲着喝了两口新上的茶,有梨果的味道。“确有多时没去福晋那里了。”

    于是他便起了身,顺着她的贤良着衣出院,如常般进了“平心正居”。他始终不曾回首去看她送别的表情,因为他的情绪里既有不忿又有不舍。

    不过短短半月,那与她相伴的日子已仿佛便是一切,叫他习惯如瘾。可他的生活里不只有她,还是太多的人事背于肩上。

    可偏偏他放不下。放不下她微有绒感的滑肤,放不下她可爱的半个笑靥,放不下贤良堵起的冷墙,放不下墙外始终哭泣的背影。于是,他起身离开,带着对那拉氏从未有过的一丝抱歉离开。

    有太多情绪,是接近她之后一点点、陌生而发,搅乱了他的感知使他有不惯之下的不快。可始终,他不讨厌。

    当“平心正居”四个大字回首依见,胤禛不得不承认,他已不是原来那个他,虽然不些不安,可他喜欢渐渐鲜活起来的自己。他喜欢夏桃,便是喜欢她,会给她一切荣耀,叫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胤禛喜欢的女子,而被他喜欢上的女子,会是天下最幸福之人。而其他的女人,也只能如此了。

    想通了,他便踏着轻步往回走,直到香红雨依稀在目,突然那种急切便有种到家的欣喜与松驰。

    可当他迫切寻找那抹身影时,清晖室与赏心斋却都黑暗一片。想到她又躲回她那间又小又暗的房子里,便极为中爽地往北而去,却渐渐把一种抽搐的哭泣听入耳中。当他把她从地上半扶起满掌间全是她脸颊的泪水,须臾才察觉她早已哭蹶只是惯性抽动着。这一刻,胤禛的心突然被人狠狠地握辗一团,有一种难言的窒息恐惧。

    于是,他便如现在般从昨夜守她至今,虽听那大夫说她无事,却还是一纸病书送去了大清门。自理事来第一次能动却没有一早出府进宫。有些事改变了便是改变了,虽然稍无察觉。

    秋日的清晨毕竟冷了。胤禛还是那件昨夜的衣衫立在窗边,却已深感寒意。窗外,除了庭侧一棵出枣的独树,竟是一院空无。

    夏桃睡得并不安稳,如过去十几年一般,在疲惫中醒来,连眼睑亦疲弱无力。

    又是一天了。远远可听见一两只早鸟的清唱。就是这样,即便昨夜再苦,一觉过去还是新的一天。

    哭尽了一夜,不再心痛,只是空得厉害。单支着半起身,清乏的眩晕似梦实真。还要多久?还要多久呢?她又能支撑多久呢?

    她单手支身,零落的长发深深掩住面庞,须臾,当那半面抬凝于素白的帐幔之上,依稀,是乏空的脸色。突然,她用力拍了双颊七八下,又狠狠揉了揉,却还是低躬而下。

    可日子总是要过。

    于是,调动全身的力量“嗯嗯”着伸了个懒腰,把双掌伸至最高再突然握于胸前:“加油——!”

    嗯,就是这样,对于凡人来说,除了自我加尽日复一日鼓力承认,便只剩什么也不做的等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便还是要活,那些重复的不如意便等着睡时再去悲伤,开始——总是要怀揣欢喜,才能不那么痛苦。

    夏桃很快下床,蹦跳着做几个没有规则的伸展运动后,才停下来发觉自己又睡在了老四的寝房里。对着那素白的帘帐发了会呆,再寻视了一遍这单调的寝房,这,可不是她希望里温暖的卧房。

    于是便脸也不洗、衣也不换地趴在榻几上画画。

    忙,要忙,忙了才不会悲秋伤冬。

    她想做个床帘和床上四件套,都是极简单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老四喜欢什么颜色。

    取了色板子出来,一下还是挑了深紫色的丝绸。

    “你喜欢这种颜色?”胤禛取了自己的风衣替她披了,并不在意她的惊吓,她总是这样的,处得久了才知道她本性大条得可以。只是取了她刚刚描好的纸张来,“这是什么?”

    “什么?”夏桃重复着老四的话,还不能从惊吓里回神。

    “你一大早起来衣服也不装一件画得这是什么?”他冷冷射去的眼神叫她清醒了些。

    “四件套。”只是还有些懵。

    胤禛复又看了看那样子:“是床上的吗?”

    “啊?你怎么知道?”

    你智商低,不是所有人都低思维。

    “哝,”胤禛依着她坐下,指间指着画纸,“这不是被子和床幔的样子嘛。”

    他脸颊已贴服在她的颊较,他的下颌已搭依于她的肩头,是她想向的情浓。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厌弃、躲开。

    于是,便一个气愤、一个闪躲。

    胤禛忽拉抓住她的手臂强她与自己相对,看到的只是一份小小却执着的倔强。

    “为什么?”他为什么总是向她讨要答案?“为什么躲开我!”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要去知道。

    那种因厌恶而汗毛直立的真实感觉不是她想压抑、掩藏、忽视便可放下的。

    人,终究还是最难过自己一关。

    夏桃装作自然地推开他的钳制,取了那纸隔在二人之间:“一大早什么为什么的,你看看,这个样子好不好,我想给你做一套床上用品叫你睡得舒服点,你看看喜欢不喜欢,不喜欢我再多画几种,你看这是枕罩这是被罩……还有还有,你喜欢什么颜色?黑色就算了,哪有用黑色当床幔的嗯——”

    虽然她笑容依旧,可这种得不到答案的郁闷却更叫他火胀,不得不一把重新钳住她的单臂:“为什么?!”

    为什么?

    夏桃闪了闪神,却还是强颜软笑:“什么,我是问你这床上四件套好……”

    胤禛已很为这种莫明其秒的疏离生气,这一时听她一再把“床”、“床/上”这些隐讳之词轻柔出口,不知为何,那气愤便瞬间化作了欲火,狠狠裹她于怀吻住了只是唠叨却没有意义的唇口。嗯,他要疯了。遇到这只桃花他就再没有正常的时候。

    本以为这是依旧美好的美吻,却突然被意外地推离开榻、差点便重心不稳跌坐于地。好不容易站稳,胤禛便蹦出了几个字:“夏桃——!你发什么疯——!”

    可她的脸上却一派冷清、自制。这一刻,她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只桃花,有了一种绝对的厌恨和疏远。

    就这般,清淡却缠迷的气氛化散而来。一站、一坐,熟悉又陌生。

    胤禛闪动了几次眼睑,换了个侧身的姿势,似乎已经清醒,恢复了属于雍亲王的疏冷。

    “你究竟——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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