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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游魂 第四十二章 伤口

    这一日两位侧福晋回王府对胤禛来说是不值一记的小事。一早伴黑进宫便于畅春园外依稀见他的九弟胤禟下的轿来回身往侍读秦道然手中递出一叠似银票的物什才谴其离去。待到对方看到自己,各行了兄弟之礼一前一后入了宫。

    胤禛边手边忆这个秦道然,据说是秦观之后,皇父第四次南巡带回便谴去胤禟府上任侍读。虽四十八年才中进士,然很有些银钱上的本事,还领着胤禟府里管领和财务经办的差事。这一想便其是不屑。

    早朝之毕执房外又遇胤禟递于胤祀一极厚纸封之事,便立时计较同为银票之物了。

    这胤禟其是会为敛财,只盛京每年盗采的人参之项便不知吞了几多白银,偏皇阿玛因着宜妃的情面不闻不问。这一时虽说胤祀已有折损,但只凭老九手里这用不尽的银子便实叫多少大清贪腐之吏折腰?

    思量下更觉愤慨,片刻也不想叫这些人污了眼。

    朝后议事房里正遇延庆州藏盗贼之事,见八、九二人无关己事之面,便上言请了这差事同与领事卫大臣鄂伦岱并刑部尚书齐世武皆往缉捕以求眼不见。不过进园换了常服便启程而去。

    再说园子里,福晋那拉氏忙着送去两位侧福晋之事,便使人唤来竹桃,正是为初七太子与众皇阿哥皆妻儿过园相宴之事。虽是往年里的旧例,那拉氏还是希望尽善尽美,便嘱了竹桃帮着徐大厨理着菜式。

    菜品因等级大体是现成的,吃惯山珍海味的皇阿哥们并不一定多动几次碗筷。到是那些福晋们、小阿哥们,那拉氏使人写了喜好、避味,要她二人好生侍侯些。

    夏桃没想到福晋做些打算,一时到有些不理解。

    “爷们坐在一起讲的是朝堂政事,斗的是心机深沉,却不会为这膳桌上的吃食计较什么。福晋们就不同了,她们每日里管着府里宅里几多,又几乎无一人不是八旗世家出的娇人,除了衣饰排头,最在意的便是吃食保养了。”蝉音看着竹桃写的菜单子,边解释着,“况这二年哪位爷的宅院里没添几个人头的,本不意的遇到新进的也要在意起来,不然岂不失了福晋们的体面?”她提出一味菜道,“这花生牛筋到是可做爷们的下酒料,只是福晋们面前万不可上了。”蝉音知她疑,便回,“太子妃对花生忌讳,食了可有过晕绝的经历。上了此菜只叫她一人不能食,岂不就是寻她破气。”

    夏桃点了点头,也不能说什么,继续同她计较起那菜单。

    正月初六近晚,老四回了园子。一进葡萄院便直入了无私殿,清理起案上公折来。

    直到苏培盛言道该进食了,才见他由座前而起,却立时面露痛苦。

    夏桃正上着菜,被苏培盛谴了打回热水来,便见一条半掌大的口子正印于老四的背腰上。

    “爷,像是更重了,还是使了大夫来看看——”

    “不用。”那男人拧着眉却仍是嘴硬,“这么点的伤不算什么。”明日里府上还要来人,为这点子伤口使了大夫明日里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

    苏培盛见夏桃端着水立在那里,忙叫她过来,取了干净帕子给王爷清理伤口。

    夏桃看那老四拧巴成一团的脸很是逗趣,原来老四也是极怕疼的,却偏偏死要面子。再细看那伤口,却是不深,但可能是处理不慎,出血不断,边角既有外翻。

    苏培盛以那瓶中药料上了,便要替老四穿上新衣,却被下意识出手的竹桃阻止了。

    时为寒冬,伤口并不怕捂热发炎,况且伤口闭合时碰了衣物只怕会连到肉里去,到时去除更不宜。

    夏桃不能说,只能指指伤口再指指衣服做出痛的表情,引得他二人望着她却不明所以,只好写了字来。

    胤禛看了那字到没说什么,见那婢子立时出去再取了个暖炉子就近放着,也没再叫苏培盛侍侯上衣便要吃饭,却不想那婢子还是取了大袄来要他穿。

    “竹桃,你这是为何?刚刚不是说不能穿吗?”

    夏桃翻了个半出半没的白眼,我是叫你后面不穿,没叫你这大冬天的前面也不穿呀。

    胤禛见了她写的字,明白过来,便由着她侍侯把大袄反着穿上遮住前胸,果然暖和多了。

    饭桌上四个菜盘被夏桃取走了两个,苏培盛看着光光的蒸蛋冲着竹桃瞪大眼睛。

    胤禛没说什么,只是盯着远去的姜椒煨鸡块等,就是连那两块腐乳都被她拿开了,不由便皱起眉头,这感觉很是不习惯。更叫他受不了的是,那婢子尽取筷直接挑去了蒸蛋上的葱花。

    鸡是发的,酱油、葱花也不利于伤口愈合。夏桃脑子里的条条目目很多,只是从来懒得用在自己身上,毕竟像她这么个爱吃的要忌吃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当然,对别人就不同了,看着别人按规矩生活其实是挺享受的,前提是自己不用如此。

    这婢子脸上藏不住的欢乐劲,全入了胤禛的眼,他不知她在高兴什么劲。如果是要谋他,定不会现在就这么乐呵;若是见主子受难偷乐,也定不会当着他的面。可这婢子就是在他面前离他只一人的距离面泛桃花,而这桃花绝不是因为她看上他了。难道这不奇怪吗?

    夏桃不会觉得自己奇怪,只是见他二人看她,便自觉写了字来相告。

    几日奔忙又兼快马而归,胤禛已是累极,懒得同她计较什么,况且他在吃食上一向不与计较,便取了碗来就着唯一的菜进食。待到吃完才发觉那婢子不在了。回寝居洗漱完待要入睡,便见那婢子拿了什么白色的东西又进了来,直接递给他一张写了字的纸。看完老实叫她侍侯着把那纱布裹了几圈在身上,便上床睡下了。

    夏桃心情不错。虽然是侍侯人的活,却很有被需要感。虽然侍侯的是陌生人,需要感却压过了生疏感。

    被伺侯着一日三餐的现代小姐们可能恰恰奇怪地迷恋侍侯他人,这个他人可能是过马路的盲人、养老院的爷爷、新交的帅帅男朋友、亲眼见的拾些城里人旧衣过活的山村苦童……当然,这种侍侯往往不会成为习惯而只是偶产的行为,才叫迷恋。

    裹在被子里还在吃迷侍侯人后喜悦的夏桃便是这种人。她们可能不一定会侍侯自己的老父老妈,却一定不会吝啬付出这偶尔一次的侍侯,可能是因为做过之后那种感觉上满足极其享受吧,又或者,只是需要别人的赞美来满足虚实。谁又说得清呢?

    睡到半夜渴醒的胤禛睁了睁眼睛,才觉得全身难受加疼痛得厉害。原来是趴睡的缘故。

    这时不免想起那婢子和她的字条来。

    她说要趴着睡,他便趴着睡了。她说不能吃那些东西,他便不吃了。她说冷要反穿袄子,他便穿了。她说不能穿衣,他便不穿了……他怎么会如此听一个女人的话?还是个哑巴的话。还是个下人。

    胤禛努力想,想他何以听她的,想她说了什么叫他听她的,想她有什么信服力得叫他听她的……

    没有。什么理由什么信服什么身份什么——都没有。可他就是听她了了,还一而再、再而三如此如常地接受了她的说辞。这本该是种要不得的危险信号,可偏偏他并没有如往日他人般汗毛立竖、立时排斥,反而过了几个时辰才察觉出来,且——仍是没觉得这有多危险。

    心突然开始剧烈跳动,在如此静寂的夜晚,直直穿透他的耳鼓扰得他不得安宁。

    越想越是气愤,扑腾而起却立时痛哼,忘了腰间伤口。只是更觉那婢子可恨。

    “苏培盛——”

    “奴才在。”被吼醒的苏培盛当是大事袄也不及穿上便冲了进来,见主子爷痛苦地扶着腰,便要开口问可是要传大夫。却只听道。

    “明日一早便叫那婢子给我外面跪着去。一早就去!”王爷气鼓地似乎还要再说什么,却半天终究只道,“去吧。”

    苏培盛不得要领地挑帘出到外寝,回头看了看暖帘。

    难道是王爷做了梦,在梦里被那竹桃那个啥了?

    苏培盛摇了摇头,重新居回角榻的被里。

    像是要罚人的,可要罚怎么偏不现在?难道还怕她冻着了不成?

    转了转眼珠,苏培盛快速睡去。

    发了火、罚了人的胤禛感觉好多了,虽然伤口还有些痛,却止不止打了个哈欠。懒得再想什么重新趴了回去,皱着眉不舒服地咕哝了两下便睡着了。

    夜空繁星,明日,当是个晴好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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