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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活命之道

    公主被敌人掳去,生死未卜。齐一恒战败,中正营被击溃歼灭,黎戟降。一天之内生出惊天大变,整个边关顿时军心大乱。阳山城中无人主持,只能勉强抵住晏国大军强力攻城。

    罗依伦本已离城赶往小阳山稽查防务,一听公主被掳的消息便拍马急速赶回,却在半途堪遇敌军,但还没到阳山城下就给阻住,半点也前进不得。

    原本定下的三营连守、互相支援之策也不能施行。阳山城只勉强抵御了三天,城中史隆忽然大开城门献城降敌,放晏军入城。

    此举立时震惊边关,城中百姓慌乱失措呼天唤地奔走不定。

    晏军气势大盛,又兼火器强大,还来了大批援军,便嚣张地大举进攻。边军三营处处遇袭,自顾不及,一两天间边关几乎全线陷落。

    一时战火凌乱,硝烟处处。

    罗依伦眼望阳山陷落,即便是机智百变如他一时也是无法可想。何况他这点兵力,再想救援不过飞蛾扑火。思索一阵,他断然决定,立马回转直往望岳城赶去。

    赶路途中听得有人四处散播消息,说是边关将领有人通敌。原只是三两谣言,可战事竟是这等言语流传甚快,几天后这事就怎也压不住,矛头直指二公主和福。

    随行将士听得这些谣言,惊疑不定、惶然无计,就怕一时不察站错了队跟错了人。又兼眼前形势复杂,也先得寻个活命之道,有些大胆的便来试探罗依伦见识态度。

    罗依伦却毫不表态,尽是婉转带过。众人见是如此,也不敢多问,最后也明白兵贵神速,便快马加鞭急行数日,想要赶到望岳城重整旗鼓。

    途中竟遇上比他先行的齐长风。按时日是不该遇上的,可齐长风这边也经了些波折。

    齐长风当日离去,军情紧急也来不及与和宁告别就匆匆前行。走到黄昏已离城池甚远,城外和宁被掳一事更是不知。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忽的得来消息。他立时脸色大变、手足无措,就想要回去救援。

    正待赶回却又给身边的沈国猛力拉住,严厉劝阻。沈国是侍候齐一恒的侍卫,齐长风从小便熟悉的,也待他如父兄。此时被他劝阻,只好强自忍耐,但这往望岳城赶路的意愿就是少了。

    这一路心思烦乱、愁肠百结,若是理智清醒时便下令急赶,若是心牵阳山时又缓下来,不仅是他自己,就连队中将士也都有些见不得耐不住了。

    后来又听说齐一恒遇害,在乱军中不知生死,齐长风急得六神无主,几乎就要不管不顾飞奔而回。最后是沈国见劝阻无效,不顾身份狠狠地奚落讽刺了齐长风一番。若是劝,他还当听不进,可这奚落他就受不了。

    齐长风忍住悲痛忧急,这才立定决心往望岳城走。但慢下来的行程总是多了些,不日就被罗依伦等赶上。

    齐长风见了罗依伦赶来,强自抑制的忧急又生出来,便急急赶去见他。既是要问得最新消息,又是要寻个解决之法。

    夜里,齐长风赶到营中时,罗依伦正要收拾睡下。

    齐长风一脸疲惫倦怠,眉头紧皱,眼中俱是忧愤之色,进来也顾不得不行礼就直接开口问道:“公主到底如何?什么叫公主被掳?还有我爹……我爹他……”

    最后那句就梗在喉中,怎生也吐不出来。身为齐家子弟,战场上的生死早看淡了。若是阵亡,也是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或是求仁得仁罢了。齐长风想到这层,也不愿在罗依伦面前堕了齐府威名,便不再提齐一恒生死一事。

    罗依伦见他进来,神情一惊,坐在床边披上衣服,又拉过被子掩住伤腿,几乎怒视着他狠狠道:“齐监军,此时本官是边军最高将领,你这么强行进来,小心我治你不敬主将之罪。”

    齐长风也知道自己是轻忽了,但也没想到罗依伦突然给他摆起官威,居然生这么大的怒气。他立在帐中,顿了顿才说:“是长风鲁莽。罗副总制,公主被掳乃是紧迫大事,该如何营救?”

    罗依伦沉着脸,眸光一瞬不瞬地冷冷盯住他。

    齐长风莫名其妙,这才留意起罗依伦模样,眼光掠过之处更是得了罗依伦愤恨眼神利刀。原来罗依伦就寝前习惯用药,此时衣裳褪了便把那伤腿露了出来。

    齐长风一怔,也不敢再看,有些僵硬地侧头微微转了身子。

    罗依伦冷哼一声,默默把身上衣服整理穿好,良久沉声道:“晏军并没有用公主要挟,恐怕公主不在他们手上。”

    齐长风疑惑,急道:“公主被掳虽是城外,可也是侍卫亲见,中正营存留士兵传来,这还有错?”

    “那你说,他们为何不用公主性命要挟?”

    “这……”齐长风一时答不出来,又忧又急。

    “只有两个原因,一时公主被人救出,晏军以为我们早已得回;二是公主……已死。”他此话出口,语气倒是淡然,听不出一分情绪。真是个冷言冷心、心机深沉的男人。

    齐长风听了他的话,心底就凉了几分,惊道:“你……胡言乱语!”

    罗依伦眼看着他,若有所思,淡淡说道:“我有没有胡说监军心知肚明。不管晏军是打算要挟,或是不要挟……此时此刻,这件事对我军只有这两个结果,齐监军,愿意选哪个?”

    齐长风一怔,心里仔细品味着他说的话,最后只能道:“……救回。”

    罗依伦摇头,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幽幽说:“我选已死。”

    “为什么?”语气急切。

    “也不为什么,不过是……不能让晏军掌握弱点。”罗依伦道,忽然一笑,“齐监军,即便长公主的旨意传来,也是一般——和宁公主已死!不可再妄言此事!如今紧要之事,是稳住边关形势、扭转败局,这望岳城是要死守的。”

    齐长风听了,心里就如空了一片,死灰一般……原来这是身处上位者的想法,为了大局,只有弃子,狠辣决绝、毫不留情。

    齐长风沉静了一会儿,忽道:“这么说,是不会安排人去救公主了?”语气平白淡漠,也是沉稳了。

    罗依伦淡淡说:“旨意只会如此。”

    齐长风又沉默,半响忍不住咬牙问:“你这般,还算是和宁的知己良友么?她如今生死不明,你就撒手了,都不顾了?”

    “生死由天,我也不过是迫不得已。”罗依伦暗自抓着胸前衣襟,低低一叹。

    齐长风见他冷漠模样,心底不由生了恼怒,冷哼一声,气道:“你不是迫不得已,你这是为了名位权力、明哲保身。旁人猜测罗大人是追名逐利之徒,长风还不相信,如今一看,倒是明白了。将在外,可察情度势,总领全局,就是为公主设一营救之计,冒一点风险都不可么?旨意如此,怕是推托之词吧?朗朗乾坤下,做得出为何又不承认!”

    罗依伦听了辱骂讥讽,也不生气,俊逸文秀的面容愈发温和,只笑道:“齐监军从来就是这般直快,却是不明白朝政诡秘、权力倾轧……只有此时宣布公主死了,公主才有活命之道。”

    活命之道,就是当她死了么。

    齐长风不言语。

    罗依伦说及朝政诡秘,他确实没有置喙的余地。和宁在这边关的想法运作确实是什么,他也不够是猜测,具体如何是不甚了了,

    如今这番混战,也不知道和宁与罗依伦两人事前料到了几分。现在看罗依伦这样沉静,如此挑拨责骂他居然没有生气,不知他是早就抛却清名,一点儿也不在乎,还是心中别有计较另有安排。

    想及此,齐长风便也压制下来,疑惑问:“你是有什么想法么?”

    罗依伦不理会,按了按疲惫的眼角,又道:“明日进望岳城,本官就会立刻宣布和宁公主在乱军中不幸遭难……同时,把此事上呈新德长公主和皇上。”

    齐长风沉着脸看他,一言不发。

    罗依伦又道:“另外,齐一恒将军被叛徒席勇所害,中正营群龙无首,而阳山城陷落,需要即刻夺回……明日一早,齐监军就领一队兵秘密领军,潜入阳山城,准备重夺边关首关。”

    齐长风听得提及齐一恒,本是悲恸难耐,再来后边也没听清几分,好半天才掩饰了伤怆情绪,问道:“领一队兵回去?”

    罗依伦略一颔首,轻声道:“回去后,好生谋划谋划如何……重夺边关。”

    齐长风不解地盯住他看,想要寻得一点蛛丝马迹,但还是失败了。眼前此人就如一汪深潭,平静无波。内里深意似乎只能靠自己摸索。

    他暗恼这些人都喜欢暗地里做文章,从不说明白话。这是想着即便出事了也不担责任吧。他说派他回去是为了重夺边关……

    好,就是为了重夺边关!这个名头很好,假借这个,然后……就算结果这人是为了构陷自己才设计此事做陷阱,他也跳了。最不过,就是个死么。

    齐长风思索一阵,暗下决心,回道:“若是留待明天走,不如此刻便去。”提早一些时日也好。

    “不入城了么?这样……也好。”罗依伦说着,语气似乎十分困乏,说完皱眉想了想,寻来身边带着的军印信物,提笔凝神写下了些布置交给了齐长风。

    齐长风肃颜接过,也不答谢回应,行了个军礼,转身径直走了。出帐幕的那一刻心里压得难受、手足冰凉,这人心机难测,比得上和宁。

    即便是一身污名,被人不耻诘难,也能侃侃而谈沉静以对。这人要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齐长风没有那番曲折心肠,也不想乱猜。

    齐长风看一眼手中握着的那人给的任命布置,料想里头说的也是冠冕堂皇的夺城之策,以那人的心机是不会留下一点把柄的吧。这么一来,不看也罢。想着便随手收进衣中,只费心思考这赶回阳山营救和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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