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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慈悲鬼才

    那天晚上齐长风这么一闹,第二天醒来他们两人都有些不自在,眼光相接时神色尴尬。和宁嗤笑一声,略略数落了几句。齐长风讨饶,连声说以后不再喝醉了。

    齐长风原道动身前去衙门前,先去给罗依伦道歉。可找人一问,这才知道他早就离去了。和宁和齐长风互看一眼,心里明白罗依伦这是要躲他们去了。

    和宁心里一沉,脸上就变得沉静阴冷。齐长风只好劝道:“罗大人……是为了正事吧。”

    和宁浅笑点头,伸手去握住了齐长风的手,暗自思量,难道真要是只有他们两人了么?

    两军接连几天没有战事,一些将领就猜测晏军可能就此退去,窒息般的战意少了些。有些便暗自猜测着这晏军是要退兵了,不由得就是欢喜庆幸。

    可和宁、罗依伦等人却更加忙碌。

    和宁认为公主行宫离城关太远了,让人在城关下另找了一处房屋设了总制府。这新设的总制府房屋太小,也就不再讲究宫廷礼制,就是和宁处理公务晚了也不过宿在后院一处小房子里。

    这房子门面不是宽阔气派,却每日里好些将领官员们来来往往,百姓民众看了倒成了阳山城一大奇景。

    这天午后,和宁刚从城内军兵所回来,许多百姓在远处偷眼来看,有些人便小声说着什么。和宁径直入了总制府,问过了府中侍从们,这才知道府里偏厅罗依伦和贺智深在谈话。

    和宁听闻后心下一惊,呼吸就倏地急促了几分。这两人此时私下交谈,不知是商量什么?那贺智深说是盖云山来的,心智见识和宁都不能肯定能否左右。而如今罗依伦态度不明,和宁就是不放心。

    于是急急移步到了偏厅外。

    侯在门外侍从见了她行来,正要扬声见礼,和宁摆摆手制止了,近前一听,原来是说晏国国内的情况。

    听得是贺智深的声音道:“下官认为,此番晏军大举来攻,有几个原因。第一是晏国一直三王分立,内战倾轧不断,天灾又临,民众难以存活,急需我国的物资钱粮。第二,晏国这位小王子在三王中势力最小,这次率大军来袭,既是侵略,也是自保,正是不得不战。第三,晏国自有奸细探得我国内政不稳,再有齐老将军重伤,此时出战实乃良机。于是晏军决然而来。”

    罗依伦的声音响起,带着疑虑:“听贺大人这么说,晏国小王子来攻,倒是因为它国内的事情多?”

    “不错,所以下官主战。”徐净淡定回答。

    “贺大人不会不知,黎将军和麦将军等都是主和。我军与晏军对垒,所忧虑者敌军火器也。只要正面迎敌,我军损耗太大。如今若晏军退去,实是好事。”

    和宁听到此处,推门而进,提声说道:“罗大人此言差矣。”

    屋内两人一怔,起身行礼,均道:“参见公主殿下。”

    和宁上了座,说:“贺大人,你说的晏国国情有多少把握?”

    “回公主,这晏国国情是下官和几位大人从探子口中听来,在与一些来往两国边境的百姓商人的传言相印证,这才得来的推测。把握即便不能有九成,也有八成。”

    和宁一笑,眼光流转,轻声说道:“既如此,这晏军若是要退,是怎么也不能轻易放去的。”

    “总制大人说的有理。晏国国内不稳,一旦此次败了,我们就有三五年的安稳。”徐净道。

    罗依伦也明白过来,却是更加忧虑。这攻与守有极大的区别。边境防线绵长,守方要处处顾及,而攻方却可以尽袭一点。

    罗依伦想了想,道:“公主,齐将军所作地势图已有七八分了,下官择了十一处要点置了沙石之法,只要晏军通过,留下一点沙石草木痕迹,我们就能发现。”

    和宁点头,心知他们不能派兵出城到晏国国境里冒险,这等方法只能多待些时日,统计了情况变化,才能推测晏国惯常尽退之道。这事急不来。

    徐净想不得法,一时气恼说道:“若能寻得机会,把这边关外都坚壁清野了。”

    罗依伦皱眉说:“贺大人,这时日风向不明,真的烧起来,城关这边也可能累及,即使是烟也能杀人。昨日陈大人还提起过,要切实防火。况且山野之中都是珍贵兽木,连绵千里,都是百姓存活之物,火这法子可会害了无数边关百姓。”

    徐净听了,忍不住看过去,良久笑了笑道:“罗大人,你思虑谨慎……还有慈悲心肠。”

    罗依伦一愣。

    徐净轻叹一口气,又说:“这晏国取三王分立之政局,本就是不妥之策。这晏国的百姓……可就是没有这么一位善良的大人替他们考虑。”

    徐净这一句话,似乎随意而发,可却内含深意。

    罗依伦听了,一时茫然。分裂,朝争,确实祸国。

    和宁也听懂了。果然这贺智深打起了罗依伦的主意。一时便看过去,打断说:“贺大人,何谓大慈悲,看来你也是懂的。你既主攻,就回去好好想想这攻敌之策。”

    徐净笑笑,恭身告辞离去。

    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外面天色暗了下来,也没人进来点灯,屋里便阴沉寂静。

    和宁等了一会儿,见罗依伦无意开口,只好说:“怎么,你和他说过话,倒是听了他的话不成。”

    罗依伦沉默一阵,紧握着袖里衣角,淡淡说:“他方才可没说错。”

    “哪儿不错,慈悲心肠吗?那日你提的计策可一点也不慈悲。破釜沉舟,置诸死地……那可是绝地的计策,耗尽国力,死伤千万……”和宁说着,脸上也不知是怜悯还是残酷,居然带着浅笑。

    罗依伦见了,心里极为不舒服,声音也变得尖刻起来:“我不慈悲?我若不慈悲,至于在这里和你做戏?”

    和宁听了,也不看他,只说:“你若听他的话,那也就不用做戏了。你是慈悲,我是奸恶,就混不到一处去。”

    罗依伦道:“我是想听他的话又如何,投了长公主,我自安心。”

    和宁瞪向他,冷冷说:“这么反复无常,可不像你。”

    罗依伦阴沉一笑,也说:“我本就不是我了……你这时候才知道么,我死过一回了。”

    和宁一怔,只是说:“我……”

    “你待我是什么?你就没想过一天我会弃你?我是人,我也会变,你凭什么认定我不会?我是你的谁?你本就不信我不是?我迟疑反复,你就疑心起我来了是不是?”罗依伦说着,直直瞪着她,脸色惨白,呼吸变得激烈急速。

    和宁不说话,任着他瞪着自己。他确实是变了些,一句疑他的话,就让他受不了,作出这般狠辣神情。若是她再刺激,怕就是说绝了。

    罗依伦想到那天夜里受得那一拳,更是抑制住心口愤懑恼怒,转开了脸不看她。他跟齐长风,在和宁心里,差得不是一点点。猜疑,根本就是横在中间,去也去不掉的。

    “依伦,心里若是一直压着,也会生出病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和宁淡淡说。说清楚了也好,这么猜测下去,多添无奈。

    罗依伦轻轻说:“什么话……没什么话。”说完轻叹一声,又道:“我,需要时间细想。”

    “……好。”想清楚了,就是定下立场了吧。

    隔了良久,两人都是无言。

    和宁暗自查看他神情,见是平静了些了,便说:“今日我到军兵所去,听闻我军的粮草有些缺了。长……齐监军正在安排着人从滑道运来。”

    罗依伦还是转开眼神不看她,只回说:“若是我军的粮草缺了,那么,晏国怕是也缺粮。”

    这是冷静了吧。和宁看着他侧脸,点头说:“明日就让他们考虑如何防止晏军掠粮。”

    罗依伦轻描淡写地说:“是。”

    和宁也不再说了,起身离去。

    方到门前,罗依伦在后头喊了一声:“公主殿下,齐长风忤逆你、冲撞你,你可以不生气,可以原谅,那么,换做是我呢?我要是拂了你的意……”

    和宁镇定转身,盯着他沉声道:“罗依伦,你的立场,是能被这等私情动摇的吗?若是这样,你就不是我朝的鬼才了,我和宁看错了你。”

    罗依伦忽的放声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公主殿下的词锋一向犀利……”说着又笑,几乎停不住,顿了顿才说:“可是,这般凌厉狠绝的公主殿下,在宫廷里不是败了?错在何处?哈哈……错在,太理智,把人都想得太理智了……我是人,是人,就有私情……”

    “罗,依,伦。”和宁这回喊,可没了清宁宫那次细细咀嚼的怜悯情意,只剩冷淡威胁。

    罗依伦闭上眼睛,听来的那个名字,那句话,果然是没有一丝祈求挽留。再睁开眼,眼底已是一派清明,他正色道:“总制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好好考虑……局势计策,以保边关不失。”

    和宁也回看他,仿佛呼吸着绝望的气息,只道:“你是鬼才……也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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