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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冲动祸患

    齐长风在城关下衙门处理好繁杂事务,本想要赶回行宫去,可商大人为了庆贺他这个监军上任,邀了好些官员们摆了酒席恭贺。虽是战时,这些官场逢迎之举亦不可缺。

    这事徐净是提点过他的,齐长风不好拂了他们好意,便入了席。本待饮过几巡就用防务要紧的理由快快退散了,不料这些官员们虽是文官,待在这边关久了也染上了豪迈之气,饮起酒来甚是爽直可爱。齐长风素来是个好酒之人,到了席上也寻着了合意话题,这斗酒高歌一事做起来是得心应手。

    开始还顾及着时势身份,后来多饮了几杯、醺醺然头昏脑胀,齐长风也就渐渐不顾了。

    想及到这边关一路,百般烦闷都压在心口,这两日要说也不知是喜是悲,只觉得时日紧迫,不及多加品味时间就流过去了。

    其实,很多事不加考虑,最后就是掩着罢了。

    于是这解忧酒一喝,果然畅快。

    席上众位官员心道少年得意,意气风发,不过权钱酒色四字,他是监军驸马,权钱是不说了,这色字上却是不用想,这酒嘛,果然是对头。

    一时酒席上劝和奉承声音不绝。这里面官员们心思通透的不少,见这位监军大人喝高兴了,说着就往监军建功立业上说去。

    “齐监军系出名门,又是人才出众,是这源光国里少有的年轻俊彦……依我看,也就只有罗大人能及得上分毫……”

    “……这话错了,错了……这是边关,罗大人是个文官,在军帐里指划可以,这上阵杀敌的事还是比不得齐监军的……”

    “这话说得好极了……就连鬼才大人,也是不及齐监军英武豪情的……”

    这些话开始听时心底也明白是奉承,信不得三分,可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后,谁听来如此舒心暖话不高兴?

    这一场宴席到最后,齐长风也不知是兴起还是真的醉了,旁人敬他一杯,他竟然能喝下三四杯去,以往的疏狂豪气生了,一时也抑制不住。

    最后还是徐净看着时候不早,借故把这宴席散了。

    徐净把齐长风半是扶半是拽,这才离了酒席。看了看齐长风,他神色还算清醒,只是这马是上不得了。外头小林早已等得几乎瞌睡过去,一见他们出来,欣喜地匆匆唤来侍从备好马车。

    徐净皱眉,把齐长风扔到车上,自有小林去照顾他。

    齐长风经这么冷风一吹,又在马车上晃荡半天,酒是醒了几分了,忽的也就觉得胸腹间有些气闷不适。推开车廉,仰面寒意袭来,他只道畅快,小林不拉住他,他都要下了马车飞奔回去了。

    回到行宫,一是半夜了。小林扶着他往内院里走去。

    他们方入院门,细月听得了府中动静,急急小跑着出来,一看之下大皱眉头,瞟一眼小林,眼底是大为不赞同。

    小林无奈,讨好笑了笑,说道:“细月姑娘,监军抵不过那些官员们劝酒,多饮了两杯,这可出来扶一把吧。”

    细月闻言走了几步,却又停住了,回身看一眼背后的房门,轻声说:“送到西边厢房里。”

    小林怔然,看了看齐长风,见他俊颜发红,却没什么反应。小林一急,提声说道:“怎么就到西边厢房?”

    齐长风听了,忽的摆摆手,爽朗笑说:“去吧去吧。不过是公主架子……小的听从还不是了……”口舌模糊,总算是让人听明白了。

    细月听完,一双细眉更是纠在一块儿了。

    小林轻哼一声,暗自恼火。可齐长风也顺了她,小林也就无法可想。他迟疑一下,还是扶着齐长风往西厢房那儿过去。

    刚走两步,齐长风脚下绊了绊,停了一会儿。正在此时,细月背后的房门一开,走出来两人。

    小林随声看去,不由得惊叫一声。齐长风便也茫茫然看过去。

    正是罗依伦与和宁两人。

    罗依伦伴着她,微微侧着头,轻声说着话。和宁垂着眼帘,也是侧着身子。两人靠得极近,但那神色却是苍白僵硬的,各自阴沉着脸。

    可齐长风醉眼朦胧间,只觉得他们俩这是耳边细语、温情脉脉,他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意味,脸上已生了滔滔怒气。

    齐长风霎时间想起在京城品侬楼窗边看见的那一幕。也是一般的似水柔情,温婉动人。隔了几个月,原来那个绰绰约约、飘逸出尘的画面还是刻在脑子一般清晰。也许,他们往日在宫里,也是一样融合。那个小幽湖上,清冽无波的湖面,纤长飘荡的扁舟,载着一船情思寂静地沐浴着月华。

    这算什么,都近子夜了,他这驸马被赶到客房,而这位罗大人就在和宁房中坦然出来,这是深谈,或是……侍候?

    小林看不过眼,冷冷地叫了一声:“公主,罗大人。”又抬头看了看天际,故作讶异道:“这都是什么时辰了?”

    和宁与罗依伦一愣,这才看见了转角处暗影中的齐长风小林。

    和宁一见他脚步虚浮、满脸酒红,明白这是醉了,不由责怪道:“为何就喝酒了?”

    罗依伦饶有兴致地看他,略扬起唇角微笑说:“监军辛苦了,虽是忙碌,可也算为国尽力,卓有成效。”

    齐长风听得这话就像是讥讽言语,心思再怎么婉转深沉的人,也怕是待不住。他此时只觉得心中愤懑难耐,推开小林一展长臂抡直了就一拳打在了罗依伦脸上。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齐长风的视线好似都染红了,透过这层诡异的迷雾,他看见罗依伦顷刻身子飞离重重倒下,口角间红肿破裂、流出血痕。

    齐长风酒意上来,大怒叫道:“罗依伦,我郑重地警告你,和宁是我的妻子!”

    周围响起了几声惊恐尖叫,听着夹杂在一起,也不知道里头是不是也有和宁在。

    小林扑上来抓着齐长风,莫名所以地喊了一声什么。

    和宁细月两人都愣在了一旁。

    罗依伦倒在地上,侧着脸,头上发丝散落了些,遮盖住他脸上表情。良久,他抬起右手,用袖口一点一点擦去了嘴旁血迹。

    和宁这才回神,口唇张翕了半天,依旧说不出一句话来,默然上前去扶罗依伦。

    不料那人一把甩开了,很是用劲,几乎把和宁推倒在地上。

    细月不禁喊叫道:“罗大人!”抢过来扶着。

    底下那人略微咬了咬下唇,纤细苍白的手在地上撑着身子挣扎着起来,哑声说了一句:“告辞。”说完便转身离去,依然是一步一顿落拓却坚毅的背影。

    “罗大人……”和宁嗫嚅,又住了口,顿了顿,轻声说道:“细月送罗大人出去。”

    细月点头,脸上依旧有些仓惶,她跟上几步,了解罗依伦是不愿意旁人搀扶的,只是跟在他后头慢慢往院外走去。

    和宁看着他们背影好一会儿,然后冷着脸回转去盯着伫立院中的齐长风。

    此时他受了血迹刺激,酒也醒了几分,一时怔忡地瞪着眼睛,茫然也不知看向了何处。

    和宁沉声道:“小林,把他送进来。”话语一落,也不等回话了,倏然转身径直往屋里去。

    小林脸上也是藏不住的抑郁,闻言默然,过去拉了齐长风一把。齐长风回转心神,踉跄着往房里去。

    两人进了屋里,只见和宁阴沉着脸立在床前,她伸出右臂袖口中露出白玉般的手,一根食指笔直有力地指着床铺。她说:“扶去。”

    小林察看一眼齐长风,脸上有些惊惧。此时齐长风也不必他扶着了,挺直立在房中,一双漆黑眼眸淡然看向和宁。

    “扶去。”利落阴冷的两字。

    齐长风一摆手,让小林出去。小林犹豫一会儿,给了齐长风一个坚定愤然的眼神,这便退出去了。

    和宁缓缓放下了有些僵直的右手,脸庞仿佛布满了冷霜,一言不发,也不看他。

    齐长风这个角度只能凝视她的侧脸,沉静似水察觉不出什么意味,这看了一会儿,他方才院中激愤时打人的满胸激荡也就散了些。方才……是不该吧,冲动。

    一时两人这都静静地不言语。

    烛光一闪,屋里暗了半分,似乎是半开着的窗户进来一些风,把屋中一两只红烛吹灭了。

    这回却是和宁先开口了,她淡淡说道:“为何喝得这般醉?”

    “嗯……太过高兴。”齐长风道,手上有些局促地抚弄一下耳际,眼神游移一会儿还是转过去看着和宁。

    这是不生气了?

    和宁略微点点头,只轻声说:“时候不早,收拾好了,就睡下吧。”

    齐长风沉默,而后颔首答应了。出房门后,觉得酒意已去了,便吩咐侍从备好了热水,沐浴梳洗漱口……这又半个时辰过去,齐长风再回来,和宁也收拾好坐在床沿,一头黑发已然散开,柔顺地披在身上。

    齐长风轻轻过去,有些怕饶了她安宁,立在她身前问:“公主,你……不生气?”

    和宁这才转过去看他,眼眸晶亮慑人魂魄,低低说:“嗯。”说着手抬起轻抵着齐长风胸膛,又说:“我明白你……在京城的时候,不也是饮酒了,用武力打人了……你这性子,改不了。”

    她脸上似笑非笑,似乎很是无奈,或是说失望?他看不清。

    齐长风拧着眉毛,沙哑着声音说:“……你就没懂,我方才说的话么?”说完顿了顿,转开眼神掠过屋里,沉吟了一阵,眸光再缓缓转回了定在和宁脸上,又道:“我……不该动手,这是错了。”

    和宁一挑眉,问道:“你知道错?”

    “我……自然知道不该动手。”

    “这好。”和宁淡笑。

    “可是,你就没懂我的话么?我也生气,是急了,看你们这么半夜出来……”他说到后头语气这又有些急了。

    “懂的,我明白。”和宁认真地看着他,“今日……我们也是刚才中正营回来,谈论间就到了房里,一时顾不住时候。我说过,我跟他没有事,从一年多前,就断了彻底。你为何不信?”

    最后这句透出点恼怒埋怨来。

    “我……”

    “长风,我不需要你跟他比。他做的,和你做的,不一样。我明白你……即便你还是我在祖父府中看见的那个轻浮浪子,也罢。”

    齐长风听完,脸上惊疑不定,想清楚了不禁有些赧然愧色。他今晚实在是冲动了,如今清醒以后,更是脸上待不住。他轻声说:“可要,好生跟罗大人道歉。”

    “是这样不错,”和宁抿了抿唇,“倒是他……心里不一定接受。”

    “罗大人有理由生气……他若是不接受,我再诚恳也就是了。”

    和宁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坐在身旁,紧靠着自己,淡然说:“他生气了,不是气你,而是气我。今天他说的话……不知为何我就听出来些警告,算是不欢而散吧……”

    齐长风惊讶不解,只有疑虑地看着她,问:“这是为什么事?”

    和宁却良久不答,垂首沉思,脸上渐渐染上些肃杀意味。

    他看着暗自吃惊,不明所以,也就不再多言。罗依伦与她不欢而散?说的是私事还是公事?这不欢的程度,又到了多少?会不会,他这一拳,更是把裂痕加深了?

    他不懂得了,只有从和宁脸上情绪摸索。

    和宁半响才笑了笑道:“这事先放着……监军大人,这一天忙什么去了?”

    齐长风好一阵还沉浸在方才她所说罗依伦话里透着警告一事,顿了顿才回答说道:“也没什么。今日城外来了前些日子因为战事不得回城的百姓,我做主,放了他们进来。”

    和宁轻轻皱眉说:“战事频密,晏军昨日才退兵,就有山外百姓回城?不会是晏军的诡计吧?”一说完,似乎觉得口气急了些,又道:“我不是怪你,只是……”

    “我明白。为了避免出事,我已令人好生看顾着,选的都是机灵的暗探。公主若觉得不妥,可以再吩咐。”

    和宁轻笑说:“你是监军,好生理会着就是,我吩咐得来这么多?”说完又认真说:“不过,往后真开会商讨了,意见不统一时,本宫是公事公办的。”

    “那是自然,我……是监军。”齐长风说了这话,也莫名心情畅快了些。

    “监军大人明白就好。”和宁回,唇间带着点点笑意,眼底仿佛藏着氤氲水汽。

    “……不早了,请公主殿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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