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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凤凰火鸣

    三人匆匆出了府门,自有伶俐的士兵们牵来马匹在府外候着。

    就连和宁,也是给备的马匹。那马不是富贵人家闺阁女儿赏玩的英俊好看的马儿,而是真正的疾驰长跑都适合的良驱。不过比起边关将士的战马,自然是体型较小些。

    徐净自是身手利落,牵过战马一按就翻身上了马。齐长风有些担忧疑虑,抬眼盯着和宁,不料下一刻她也是干脆纤巧就上去了,一夹马腹就往前冲去。徐净毫不迟疑追上。齐长风一凛,也纵身上马追去。后头侍卫小兵便急急跟来。

    徐净跟在后头,望着右前方带前半个马身的和宁,神色有些凝重。

    眼前那个女子出身皇家,平日里只会纵马游玩,骑术自然是不甚高明。灵马择骑,越是神勇的骏马越是桀骜不驯。原想着她上马纵骑会有些问题,没料到这位公主殿下不过是刚上马时略有不适,然后巧妙地拉扯缰绳,几番折腾就在马上安稳下来了。

    那般孱弱的身子坐在马上,软甲战袍,鞭马疾纵,带着肃杀之意,居然也是飒爽英姿、威势逼人。

    徐净看着,心神就有些恍惚,猛然觉得这天下这边关就是这匹马儿,一味的残暴专权控制不来,一味地温柔顺从也得不到,就是这般机巧,这么深深谋算却又令事情水到渠成的人才当的上驾驭。

    文成武德吗?好大的口气。徐净除了惊讶再有就是轻蔑了,可转念一想,她毫不违言这是出于一己之私,可是这番私心里……也藏着怜悯吧。

    那个宫中的诡秘,他也略有耳闻。那宫里有沉浸幻药的老皇帝,月夜里蹊跷横死的妃子,十多年就如泥胎木塑的王子,还有多少暗地里无故癫狂的宫女内侍……从这种惨无人道的宫制酷刑里出来的人,一些是变得嗜血好杀,不可自拔了;一些是漠然冷淡,冷眼旁观;只有非常的少的一些是痛心疾首,暗下决心要锐意改革。

    这么痛心疾首、锐意改革的人,难免是心存怜悯的。自是十二分的看不惯了,才要勉力去改。

    自古以来各朝的仁帝圣君,谁不是通过暴力流血、战争厮杀这等惨烈手段取得一个机会,再开创一番伟业的。起义与暴乱,不是正义与邪恶的区别,是成与败的区别。

    成功了,自然是修罗刀下证菩提,存有万千功德。失败了,就是流寇作乱、误国误民,满身污名被后世唾骂。

    和宁公主……徐净忽然心下澄清一片,明白了为何长风即便是想怨她恨她,也怨不了恨不了。这么一个奇女子,就像万仞绝崖上的惊世名花,在上边遗世独立纤弱无依地俯视天下,让崖下的尘世俗人心怀向往。

    徐净沉浸在思绪里良久良久,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身处阳山城关下。

    这一看前边军官士兵们层层叠叠,也不知来了多少,和宁和齐长风勒马停驻,毫不迟疑地下马往城关过去。

    徐净一整面容,也下马跟上去。城关下官兵们都是万分戒备着,和宁身边的侍卫上前通报了信物,他们这才迅速让开道来。徐净目光掠过,就连这些身经百战的守兵们站立姿态都隐着些焦虑。

    这回形势却是不妙了么?徐净目光紧紧追逐着前头的和宁的背影。护在她身旁的齐长风正好回头,与他目光一接,徐净怔然,齐长风却回他一个淡然微笑。

    徐净不禁瞪了瞪他,这等时候也只有他才不这般随意淡定,却不由得放松了紧绷的面容。疾走几步,攀上了城关石梯。

    齐长风见了徐净神色更是咧嘴笑了,转身继续紧跟和宁身后。两人转折上了城关,只见除了守在城楼上的士兵们,也多了不少将军官员。

    和宁这么匆匆骑马赶来,原本病弱苍白的脸上多了嫣红,却是更有些不健康的诡异。她站着略一停顿,齐长风在她身侧在相接的衣袖掩盖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即便沉着镇静如她,要面对真正的战争时,也是有着忧惧的。

    和宁好一会儿才侧过头,一入眼就是齐长风的轻浮微笑。齐长风笑说:“公主,你说一同……我也是站在这儿的。”声音很轻,却像是说在了和宁心中深处。

    和宁微微一笑,回握一下他的手,齐长风点头,便放开了相牵的手。和宁一整面容,把一丝忧急都掩去了,坚定沉静地走到前头。

    齐长风看着她到了罗依伦身边,神色也是淡然沉静,半响一转身便去寻着齐一恒。

    和宁和罗依伦低低相谈几句,然后指点着暗夜里几十里外的一片营地。

    那营地里某处燃着冲天火光,其余闪烁着十多荧光,撕杀拼搏之声隐隐传来,压过了城关上来回戒备的士兵们的吆喝声。连绵千百里的山势陡微微轻颤,感受着那片营地的激战。

    罗依伦也换了一身战袍,瘦削的脸上竟然带着丝丝热烈,黑暗中那一双眼睛的神采越发夺目。

    一旁看着的军官们不禁诧异,心想这人若不是浅薄无知、不懂战场残酷,就是他真的胸有成竹,一个病弱书生却有饱历沙场的沉稳。

    罗依伦远眺着那处营地,忽的大声道:“晏军黑夜来攻,正好试炼新设的百里火语。公主请看,那处山头是否有五点红光?”

    “不错。”和宁道。

    他们此言一出,城关上好些人都困惑不解,全部望向罗依伦所指的山头。

    齐长风也抬眼望去。他的目力自然比旁人深远,一看之下只觉得更加疑惑。原来那处山头上设了一个隐秘的高台,上面立了几人,举着巨大的火把。

    齐长风暗自生疑,和齐一恒互看了一眼。罗依伦何时做下了这些布置,这些又有何用,这……是他自己做下的,还是与和宁一同商量出来的?齐一恒等人竟是一点都不知。齐长风不住地去看和宁,想从她脸上看出她是否知道内情。一看和宁脸色依旧是镇定自若的,似乎十分知悉局势。他这才略松一口气。

    罗依伦笑了笑道:“总制大人,诸位将军,以往军队传信,白日用烟气,夜里用火光,一般只能传信遇敌,却不能像旗语一般细述战情,指挥军队。下官考虑用组合之法,例如五点作圆是敌军企图包围中军,五点作横是敌军追击右军……如今两点竖立,三点明灭不定,是敌军败退,往右山逃去,企图绕道衔尾攻击中军骑兵。”

    众人听了又是吃惊又是赞服,一时无言,暗自思索着罗依伦方才的话语。

    和宁一笑,清亮的声音带了点威胁冷意,道:“中正营中军弃营,诱敌深入,左右两军瓮中之鳖。”说完转身看向后方,问道:“齐老将军认为如何?”

    齐一恒一愣,想了想回道:“公主妙计。”

    罗依伦点头,一摆手,自有传令兵匆匆而去。

    过了一会儿,阳山城头上最高处放起了几束烟花。烟花有高有低,有长有短。

    徐净一惊,神色不由一变,倒真的觉得内里藏有万种门道。

    自古作战,都是将领在乱军之中查看敌情,或用旗语或用击鼓或用号角传令。一遇乱战,夜战,就是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局面,只能纠缠一起,混杀一通。最后两军剩下的将士各自聚拢,还能再战就再战,不能也就各自退去。即便是胜了也是惨胜。

    而即使是军帐里有智士良才定下计谋策略,上了战场能不能用、管不管用,也是说不准的。谋士定下的计策不管用的时候,战机出现他在战场上又不能及时作出应变之计。所以,征战重勇,重将,不重谋。

    但是,若能快速地把握战机,从大局调控,大军如臂使指地听令而行……这便是如虎添翼,神兵大炮加上了精确到蛛丝一般的准星。

    此等火语组合之法,确是难见。徐净看一眼齐长风,在他眼里发现了同样的惊骇。

    远处营地的厮杀声更响了,火光却是逐渐熄灭了,一片诡异的漆黑。

    齐一恒沉思良久,忽然高声问:“罗大人,这……百里火语确实精妙,但若是给敌人探知了,设计反制,我军岂不是会陷入苦战?”

    罗依伦笑说:“齐将军,这点下官考虑过了。这火语有百十变法,战前以暗合之法告知将领和传讯官。敌人就是得了这次火语的意思,下次这又改了。就是有将领和传讯官投敌,把暗合变化透露给敌人,临战时军策会也会发现,就用火语告知诡变,让将士提防。最后,万一火语不可用,就改用鸣鼓号角,把敌军击退就是。”

    齐一恒听了,默然想了想,这才满意颔首。

    罗依伦眺望远处,看出了端倪,说道:“晏军中计入营,不敌退去。”

    和宁思索一阵,又问齐一恒:“齐将军,中正营外地势如何,若调中右营和中左营各半营将士,能在营外困住敌人,在敌人援军来到之前剿灭这队先锋?”

    齐一恒一想,脸上不由大喜,急说:“不错,该是可以。”

    和宁正色点头,伸手指向远山营地,冷冷道:“胆敢犯我朝城池国土,本宫就要这队晏国先锋来得去不得。”

    “是!谨遵总制大人号令!”罗依伦恭声应道,谦和文雅的脸上也多了冷绝之意。

    “谨遵总制大人号令!”城关上轰然一声。

    齐长风立在后头,眸光变得越发炽热,胸中也像燃着热火,期待着眼前一刻。不是什么男儿壮志豪情,胸怀激荡,不过是明白,此时边关的胜机来得越早,和宁的处境才会安定。

    “噼咻”几声,阳山城山头上又燃起了焰火。

    边关百十里的各处山头都能看见那焰火璀璨、明艳耀目,就是吉庆一般;远方营地却轰然作响,兵马缠战,安睦与残暴交织一起,产生了莫名的震撼感。

    此战,记为凤凰火鸣之战。

    晏国先锋仗着兵马强盛、不惧夜战,却深入重重包围。晏国王子大军来援,又被伏兵所阻,两相交战,厮杀至半夜这才退去。半途接了先锋军的几百残兵,直退到百里之外,躲入群山之中。

    和宁、罗依伦两位总制到达边关不过几日,就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奇迹般地赢得一场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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