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女频小说 > 和宁长风

正文 唇枪舌剑

    徐净牵来一匹黑马,出了大营,便飞身上马,一双刚劲浓眉紧皱,沉思着缓缓行去。齐长风在房中略一迟疑,最后还是追了出来,眼见徐净出了军营纵马而去,也迅速寻来自己座驾追上。

    和宁公主的行宫安置在旧的城尹府中,离军中校场倒是有些远。

    徐净到了城尹府,请来侍卫到里头通传。

    和宁刚和一个将领说完话,在细月劝说下用了点心,就有人进来通报贺智深求见。和宁微微蹙眉,一看天色,已经晚了。这两日刚到边关事务繁杂,也是听见他来了,才想起确实很多事情要细细询问他,便让细月请他进来。

    此处虽说是公主行宫,但依如今形势,和宁也不愿做派,这商谈事务的军官将领都是单独面见的。

    徐净有些讶异地进了屋里,上前行礼过后,坐到了房中小圆桌旁,神情严肃地面对和宁。

    细月上了茶,就躬身退了出去。

    和宁抿了一口茶,抬眼看了看他。多日不见,这粗豪军官愈发显得黝黑壮健。当初选他跟着齐长风,就是看他稳重机智,这一路上通传的消息总算及时全面,她对这人倒是看好信任的。

    略去了闲话,和宁开口淡淡问道:“贺大人,上回咏希谷的贼众偷袭,本宫原本怀疑那是和福作怪,可是后来得知和福却是不知的。他们竟然能够乔装打扮进了望岳城……这一队贼人行踪诡秘,本宫不禁怀疑,莫非这是晏国在我国的内奸?”

    徐净听完,神色不变,淡定地点点头说道:“回公主殿下,确实如此,他们的确是晏国的奸细。”

    和宁讶异,这话之前他可没这般真切提过。想了想回道:“贺大人,难道你已经把这事查出来了,证实了?”

    “不错,齐驸马在咏希谷中了暗器……”徐净道,说到这儿有些歉疚,“这还是下官失职,让监军冒险所致,请公主恕罪。”

    和宁摇摇头,此刻也不去追究这事了,只道:“继续说。”

    徐净一整面容,正色说道:“那暗器上带着晏国国境内专有的竹心末,这是一种剧烈毒药,需要用秘法提炼。中毒后没有解药的话只能用上乘内力逼出,过后还要用清毒药丸用上五天,才能救的性命,一向是不外传的秘毒。齐监军当天……”

    和宁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打断道:“长风还中了毒?此话怎么也没说?他是怎么……他现在这毒已经没事了?”

    徐净却是一愣,长风中毒一事知道底细的人不多,过后军队又匆匆赶来边关,旁人也道他是受伤,却不知中毒。原来这话齐长风也没跟她说。此刻徐净一提,和宁不问剧毒来历,也不问上乘内力,却先问长风的伤势,倒是让徐净有些吃惊了。

    和宁依旧盯着他,问道:“这毒如何了?”

    徐净只有点头回答:“齐监军身体已无大碍了。”

    和宁轻吸一口气,又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点头问道:“贺大人,你怎么知道那是竹心末?又是谁、怎么救了驸马?”

    徐净挑着眉看她,忽的轻笑问道:“公主,下官想先请教公主一件事。如今在边关,公主和罗大人是敌是友,下官又要如何自处?”

    和宁也看着他,觉得有些异样,这话若是下属询问上司形势立场本属无可厚非,可不知为何,和宁听来就感到他的语气神情有几分怪异。和宁暗自疑虑,半响还是回道:“罗大人来边关和本宫目的一致,都是要击退晏**队,自然是团结共勉。”

    徐净摇头,沉声说道:“可下官想要知道的不止这些。此刻是公主要谋反,要令源光国陷入分离崩析之地,这话不错吧?而下官就想要知道,若是这样,罗大人站在哪一边?他还会帮助公主吗?”

    和宁听得他直接说出“谋反”二字,不禁一怔,眼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紧紧地盯着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他这话说的漫不经心,不像是请教询问,反而像是刁难暗示。和宁冷冷道:“你在说什么话?”

    徐净依旧平视着她,淡然道:“公主,现在除了四位暗卫,房子周围没有任何人。没人能听到公主和下官的谈话。请公主直言。”

    和宁听得越发不解,见他并不畏缩,只有把心里恼怒压住了,问道:“贺智深,你好大胆,你又以什么身份说出这番话来?”

    徐净坦然回说:“就以……七雅先生的劣徒如何?”说完淡淡一笑,弯着的眼睛透出些狡黠的光彩。

    和宁一愣,不由得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严肃稳重的大汉多了些潇洒劲儿,确实是像另外一人了。良久,她却是笑了,问道:“你这般说了,本宫就会相信?你有何凭证?”

    徐净哑然失笑,轻轻摇头说道:“盖云山人不是帝王,没有玉玺信物。能有什么凭证?不过,若是只有公主相信了,才能深谈的话,那么……”他说着,从桌上拿起了精致的茶壶倒了两杯茶,然后一手握着一个杯子。

    徐净唇边上翘,随意说:“给老头知道了,可要笑我显摆了……”

    和宁冷冷看着,只见左边的杯子慢慢冒起热气、沸腾了,右边杯子中的水却逐渐凝固、成了冰。再一看,两边瓷杯握在他手中明明姿势高度都一样,可看在眼中左边的杯子就像越来越轻,变成了空气一般;右边的杯子却像越来越重,重逾千斤。

    这等玄幻奇景却是从未见过。

    和宁脸色未变,可心里还是给震慑了。这般一冷一热一轻一重,即便是和宁自小博览群书,身处皇宫,也是没有听闻过。书中所提,不过是修身养气强身健体之道,而宫廷里那些侍卫高手平日吹嘘一番是有的,可真正练有高深内功的还是极少。

    徐净敛了笑容,正色道:“这才是通玄生死的真相。一生一死,体内玄功能有两个极端却不会交困而亡。江湖流痞所传说的内功,不过得了盖云山神功的一二分。”

    和宁凝目看着这人,心里却是信了几分。如果他是盖云山人,和他深谈也可。若他不是,而是要对她不利的敌人,那么他有此神功,在暗卫护卫之前就能杀了自己。如此,她如何行事俱是无妨了。不过,以往看贺智深在朝堂上,倒也不像是新德和福的人。

    徐净放下两个杯子,见和宁不说话,便问道:“公主还是不信吗?”

    和宁道:“本宫不管你是谁,只问你有何目的。”她说着不由得望了望窗户外头,见不着别人,他说旁人听不得屋中动静,该是真的。此时她心思多慎密,也是无法。

    徐净认真说:“七雅先生让我等混迹于世俗、投身朝堂,就是要匡扶正道、顾全天下。和宁公主既想要谋反,夺取天下,在下自然要过问。”

    和宁盯着他,神色自若,没有丝毫被人揭破奸谋的狼狈窘迫,淡然道:“盖云山?七雅先生?你倒以为你真是神人,能勘破世事轮回,以一己之力改变国运吗?荒唐。你们所凭恃的不过是依势而行,顺从天下百姓的期望,这才是你们的正道。既如此,除非你用宵小暗杀之计谋害本宫,本宫又有何惧?”

    徐净给她说得一愣,暗自计较了一番才回道:“公主说了顺从百姓,这就是顺应民心了。我便请问,公主打算挑起内乱分裂,不顾百姓家园性命,还是顺从百姓,还有民心吗?”

    和宁嗤笑,看向他的眼神故意带上点轻蔑,冷冷说道:“选能择才,实事惠民,就是文成;退敌守关,甚至开疆裂土,就是武德。本宫若有文成武德,为何就没有民心?”

    徐净神色微变,也冷然道:“文成武德?公主何来的文成武德?公主没有仁爱之心,自然没有民心!”

    “本宫没有仁爱之心?我若没有仁爱之心,会惨淡至此吗?和寿败了,本宫没有落井下石、赶尽杀绝,任凭她幽禁驸马府。和福和本宫争斗,本宫为了不动摇朝局,可没有在政事上和她百番纠缠,只是退入后宫杂事,让她逐渐失宠而已。即便是最后下了狠心……那也是她做的绝了,要害齐老将军,本宫才给她一击。你假意跟着本宫这么久了,本宫有为了私心权势,狠心残害过哪位忠臣能才吗?”

    徐净听后,心里在衡量着她的话。虽是不离武断,可这“强词”还是依旧有“理”。只道:“公主,怕不是不愿私心残害,而是力有未逮吧?”

    和宁冷笑,知道他此话问出来话中的底气也是不足,这贺智深跟着自己久了何尝不知道她秉性,于是听了这话不过直直地看他。

    徐净抿着唇不语。

    和宁又道:“你说新德就有民望,就有仁爱之心吗?她穷奢极欲,狂暴无情。每年择选进宫的美女珍宝无数……一套‘天一霓裳’,费尽百十绣娘几年日夜绣成,她一个不满意,随手就能撕了,制作的绣娘就得了个死路。军粮案的主犯涉嫌谋反,连带揭出来的官员没有细审,就砍杀了一片。她待几位公主,何来一点亲情?”她说着顿了顿,只是冷笑,又道:“她除了集权擅事,又有什么治国才能?治下官员贪污成习,赋税徭役沉重,一遇天灾,四处流民。边关荒置军备,源光国万千雄兵还抵不过晏国一队火铳队!”

    此番话一说,连徐净也是怔忡,暗自点头,却道:“即便新德无德无能,如今战事频密,自是朝局稳定为上。长公主年寿已高,朝中大事都有和福主持……”

    “和福?贺大人是不知朝中底细,上回外书房一事一出,新德只会越发掌控朝政,和福不过是她手中棋子,她能做出什么事来?你若想着她,就等着朝中自乱阵脚,最后国破家亡吧。”和宁道,这时也不去看他了,像是十分轻蔑。

    徐净微微挑眉,神色木然,也不知是认同还是鄙夷。

    和宁叹一口气,又淡淡道:“本宫承认,我争这权是为了自己。可是,若能让新德退位,为何就不是功德一件?要是……百姓不从,本宫就是死在这边关……也是心服口服。”

    方才做派无比强硬,此刻她又透了点儿自身悲凉之处。徐净听了心下暗叹,看着她一时无语。

    和宁又道:“本宫现在回答你方才的问题。罗依伦,本宫信他,若是……我真到了那个地步,他会站在我这边。”这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执着认真。罗依伦,信,她是信的,这信的理由……反复思量了这么久,居然寻不出来。这么一想,脸色不禁落寞。

    徐净点头,心中也在思索。若有罗依伦,这“文成”二字就加了好几分了。这鬼才在升斗小民中的声望极好,即便不是一呼百应,也是个旗帜性的关键人物。

    “怎么?想好了吗,贺大人要如何自处,盖云山又如何自处?”和宁问。

    徐净浅笑不语,悠闲地伸手倒了一杯茶水。

    和宁随着他这一番动作又看到了原本桌上那一冷一热的瓷杯,心里一沉,莫不是他言语说不过,还是到了用武力胁迫。她这般想着便有些不耻他的行径,一抬眼就冷冷地盯着他。

    徐净这回倒是回避了她的眼神,只道:“公主说的不错,我辈不过是依势而行。若公主能做到大势所趋,我辈自然没有神力阻止。”

    和宁听了,冷淡僵硬的神情这才有了些和缓,可心里仍旧是提防着。她刚要开口说话,徐净就先说了一句:“有人来了。”

    和宁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外急急传来慌忙的脚步声。一人高声说道:“启禀总制,有急奏军情。”

    和宁看一眼徐净,愈发顾忌他的功力。略一回神,她这才往门外走去,徐净便急着过去帮她打开了房门。

    屋外是个小院,此时出了伫立门外来报军情的军官,守候一旁的侍卫们,远处廊下竟还有齐长风斜倚在那儿。

    徐净一眼就看见了右方远处的他,心下一凛,眯了眯眼睛。方才屋中诡秘,不说剑拔弩张,可也是暗涌处处了。以他功力,是料定外边那些暗卫不能知悉屋中情况的,可是……竟不知齐长风什么时候也到了。不过他猜测这距离齐长风也听不得,便又释然了。

    和宁顺着徐净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齐长风,先是一愣,心里倒是淡定了些。齐长风一挑眉,笑了笑,也不回应什么,大步过来问道:“有何军情?速速报给公主殿下。”

    那军官原本见和宁亲自出来有些发愣,这才庄重地行了军礼,朗声道:“公主殿下,晏国左先锋顾研亲率大军夜袭中正营!”

    和宁点点头,神色依旧镇定,只问:“罗大人呢?”

    “罗副总制已上了城关。”那军官高声回答。

    “好。”和宁颔首应了,想了想便急急往外走去。

    徐净在一旁皱眉道:“公主也要上城关?”齐长风也是一般惊讶,却给徐净抢先问了。

    “这是当然。身为总制,难道躲在城中吗?不到城关上,怎么远观敌情,调兵遣将?”和宁说着,步子不停,直往府外走去。

    听她这么说,徐净齐长风默契地相互看了一眼,也明白此时是劝说不来。

    后头细月轻烟快跑着跟来,给她穿上了轻便软甲,太重的甲衣她的身子也支撑不了。和宁一摆手,让满脸忧急的细语轻烟留在府中。

    而后三人脚步不停,往府外赶去。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