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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爱恨情仇

    新德在殿上下令的时候,和宁仍旧颓然躺在床上。细月在床边给她喂着药,她喝一口细月就叹一口气。

    直到碗里见底了,细月才幽幽问了句:“公主,外边这雨停了,院里有几盆秋菊……细月也叫不上名字来,反正是清雅好看,要不令人搬进着房里来瞧瞧?”

    和宁不语,看着她淡淡笑了笑。

    细月心下一拧,原本哭得红肿的眼睛又想要掉下泪来。这都几天了,和宁还不愿多说话。记起那天她好不容易说了一句,却是让细月揪痛了心。她说:“……细月,你把外室里那……小书架去了吧,都不要书了。”

    那话旁人听了不觉有异,可细月应了后一回身,眼泪就汹涌而出,强自抑制住不哭出声。她用袖子抹去了泪水,到了外室轻声吩咐侍女把那小书架的书籍逐渐搬去了。细月盯着搁在前头还没收拾好的那本诙谐小说,忍不住一把揪了过来,紧紧地卷着捏着放在胸口。

    忆起那日情形,细月低头抹了抹眼泪,然后又扯了扯唇畔笑着说:“公主,赏了秋菊这便吟一首秋词如何?”

    和宁轻叹,也知道她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转移自个的想念,也略略回她一笑,想了想问道:“细月,你替我想想,我……这事办的妥当吗?”

    细月一怔,明白她问得绝不是孩儿,只回说:“听闻那夜长公主听到和寿公主死讯的时候,大发脾气,把她宫殿里的可见着的东西都扔了……公主是见机……早。如今,见了公主也没生气,该是过去了吧。”

    “……不知道。怕是就算心里还怀疑我……也觉得这可怜吧,不作多想了。”和宁面容沉静似水,语气也是极为平和的。

    细月急着说:“公主不必担忧,长公主她……只要冷静下来,就不忍心,就不会绝情的。”

    和宁微微点头,说道:“往日里想她忘了母妃的回忆,可一到这等关头,却要靠这些保命。这么活着,真是累。”

    “公主不要灰心,以后只要提防了,就不会再错了。”细月安慰说,伏身替她垫好了身后的软枕。

    和宁“嗯”了一声,浅浅笑了笑,想了想忽又若有似无地说了一句:“往后,我可不让任何人妨着我的事……”

    细月怔住,心里了然,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

    和宁说着说着话又睡了过去。

    凤凰国的秘药又猛又烈,能干净利落地下了胎儿。可是却极为伤身,一个不慎就连命也丢了。往后若不能好好调养,也会落下病根。此时就是和宁想要参理政事,也是没有精神。

    等和宁再次醒来,天色暗了些,似乎几日来刚见的阳光又遮去了。抬眼看了看屋里,就见屏风外不远处坐着一人,细月正和他说着话。

    和宁侧头,细细一看,从这儿正好能看见。不是内侍,也没有穿官服,只是穿着青色长袍。那人眼眸低垂,脸上愈发瘦削,仿佛疲惫力竭一般轻轻地说着话。

    正是罗依伦。

    罗,依,伦。

    这三字,和宁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就像清晨摘下仍旧沾着露水的嫣红花瓣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品味了一番,淡淡的香气清冽的味道,咽下后回味竟有丝丝的苦涩。

    和宁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他忽有所感,一双黑瞳也看过来。这眼中深不见底藏着看不清的感情,一眼千年。

    两人就这么默默相看着。

    细月察觉了,便想要把他扶起。他却摆摆手拒绝了,自己慢慢从椅子上起来,几乎一步一顿慢慢行着。

    和宁一惊,几乎从床上坐起,刚一动却又脱力倒下了。他的腿,动过刑?

    细月见和宁脸上惊恐,还是上前扶住了罗依伦。他略一皱眉,似乎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把她推开。

    和宁眼神就这么一直随着他慢慢挪了过来,好半天他才坐在床边软凳上。细月这便过来扶着和宁坐起,倚在厚厚的软枕上。

    他一笑,脸上病容已有些淡淡泛红,轻声道:“公主,你怎么这么傻?”

    和宁也是一笑,笑容里都是虚弱无力,她道:“你……还不是一样。”

    他轻轻叹气,不知想及什么,又扬着唇畔笑了笑,说道:“我们……从来都是这么像。”

    和宁也暗暗叹气,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苍白的俊颜,忍不住还是问:“你怪我吗?”他们两人心里清楚的很,那日就是她狠心弃了他的。

    罗依伦听了沉默,抿紧了薄唇,脸色忽的变得苍白无色。想起来那天在那小屋里,眼前不真实的片段回忆,温情和惨烈重复纠缠着。他不是选了“死”吗?都到了死的境地了。怪,如何不怪。想着这些,他却还是摇头,平静回说:“也是……我自己选的。”

    和宁不语,身子轻颤,眼中泪光闪烁,问了声:“伤……怎么了?这病好了吗?”

    罗依伦脸上倒是又沉静了几分,良久说道:“怕是……不会好了,以后,就是废了。”

    和宁心里一惊,脸上也顾不住隐藏露出了重重忧色。听出了他的自惭之意,想起那年月下风华绝代的鬼才,她心里更是泣血。好半天这才一整面容,冷冷道:“你如今怎么了?是机谋少了,才情绝了?你那日做这个选择,不是自信怎么也能活的顶天立地吗?如今……不过是……”这不过是什么,却怎也接不下去。

    没有死,没有宫刑,难道她害他受的伤就不算重?“不过”?哪儿是“不过”……和宁虽不知他当日那般死绝的心意,可也明白,这是伤得他重了。

    罗依伦默然,却是笑了,笑容里淡淡现出些神采。

    和宁看了良久,心中仍是忐忑,这就不再提了。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怎的来了?”

    “我这几天在宫里……养病,今天长公主让我到清宁宫,听信。”

    和宁一听,勉力坐起来,细月在身旁扶着她,和宁这便一转头问她:“知道是什么事吗?”

    细月皱眉说道:“公主,方才您休息的时候细月去问过了,听说长公主在朝廷上下令,让公主和罗大人到边关。听闻……是周大人献的主意。”

    和宁听完,倒真是有些惊讶起来。她清楚此时的形势要自立,最□的力量还是来自边关。没想到,周段竟是提了这么个法子。这一抬头,不由得目光锁住了罗依伦。到边关,和他一道。

    这事罗依伦刚才已经听说了,这时只是淡淡与和宁对视。

    两人静静地相互看着,直到外边传来一声:“长公主殿下驾到——”

    细月扶着和宁到床下,和罗依伦一道跪下行礼。

    新德脸若寒霜,径直走到内室中座上安坐,略一摆手。

    一个内侍便上前打开手里捧着的圣旨,朗声道:“四公主和宁、吏部罗依伦听旨——摄政长公主令你二人领十万兵到边关,任正副边关总制,总理军政民事,。”

    和宁、罗依伦听完,不禁看了眼新德,这才恭声领了旨。

    新德冷冷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忽的说道:“宁儿……若是胜了,本宫开城迎接你。若是败了,你就随着……殉城吧。以往我总觉得你像宝妃,可现在一看,你有哪儿像她?一点都不像的。”

    和宁听得一怔,脸上血色尽退。罗依伦也抬起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新德。

    新德仍是那番冷然神色,淡淡道:“福儿已经好些了,走之前你们见见她。”

    和宁呆呆看她,忽然明白自己这回是错得厉害了。

    她这算什么心计,叫什么谋算人,如此可笑可悲,错得太甚。她原本料想,和福,那晚是新德积怒的爆发,应该无法可想了,只有一个死字。却还是送回来宜福宫。

    新德待和寿这么狠心,让她死寂了几个月,原想和寿也是死地了,却又在新德更伤心的时候想起来。

    她,凭着新德对宝妃的些许残念小心翼翼地活着,最不至也能有与和福、和寿一般的对待吧。她去了孩儿,不够得到一点温情吗?还是不信吧。

    没想到,也因为新德这份残念杀了自己。不像,她自然不像。她的母妃,是真正的温婉和气,被折腾到死了也不敢抗争一下的人。

    这一点残念毁了,反过来居然就是这般恨了。

    殉城?真要她死?和宁不由冷笑。新德本就不是下不来手,说这话是在绝了她想望的时候又给她划出个道来,利用她这最后一点能耐。新德也不怕她不答应,若是和宁是自己求死的人,也到不来这等境地了。若是胜了……这开城迎接,莫不是给她一块画饼?是不是画饼可以不想,和宁咬牙,这边关不管前路如何,是去定了。

    和罗依伦一同去。新德如今把她和罗依伦送到边关,做正副总制,都没安什么好心。

    边关不再是齐老将军一派独大了,新德却乐见如此,这边关,她谁也不想给了。在她看来,和宁罗依伦两人如今是仇深似海了。这么安排,相互牵扯着,出不来什么事,新德也不怕和宁到边关后折腾。

    仇深似海吗?

    和宁想着,也不知道了。若他们是情人,这么不断相弃,早就因爱生恨、反目成仇。可他们……比情人复杂。这么说不出道不明的。

    和宁也是怀疑过他的,以致真的狠下心来陷害他。可他明明知道了,在靖珠面前还是配合……让和福情动失控。他那天,是舍了命的。

    和宁那时知道,他没变。只是,这变与不变之间,又没有一道不可跨越的界限,谁也说不准。也不过是那时不变罢了。

    新德信他向着和福,也许有她相信的理由。

    和宁如今是唯有信他,不能寻出个理由。忽然想及,这是一个何等彷徨无措的境地。

    和宁想了好久,再一看新德已经走了。和宁一怔,一回头就看向罗依伦。

    罗依伦若有所思回看她,良久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和宁凝视他消瘦的面容,居然一点儿猜不出他的心思了,忽的就有些暗自心惊。

    罗依伦淡然说了一句:“边关,还有齐长风不是?”

    和宁不知他问的何意,可听了此话心里还是安定了些,半响才微微颔首说:“嗯。”应了这话,才真的想及,是的,他在不是?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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