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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与天争命

    一宵淅沥风雨过后,满园桐叶凋落,清宁宫里凄凄切切传着几丝哭声,不忍卒听。

    午时刚过,和宁在床上幽幽转醒,睁开眼就看见新德面无表情、精神不振地侧坐在床沿也看着她。

    和宁一时仍旧迷迷怔怔的,也就朦胧着眼神回看她。忽的感到下腹灼热钻心的疼痛,也就忆起了昨夜。寻常小别已牵愁,而今隔世更断肠。骨肉非甘弃,魂与子相依。孩儿,总是没了。

    这般想着眼中已是泛红湿润,心中悲苦,却是强自压抑着。和宁转着头定定地看着她,新德便轻声问:“醒了?可是要水?”

    和宁默然点点头,新德招手让后头的芬嬷嬷上前。芬嬷嬷送来来温水,侧过身子微微扶她起来,喂着和宁喝了。

    新德倚在床边,神色也是万分疲惫,良久幽幽问道:“宁儿……这是怎么回事?”昨夜她听得和寿去了,自是震怒,可再一刻却又听闻和宁出事,这又惊又怒,几乎气得她又昏过去。

    和宁听了,几乎想要尖叫一声扑倒在她身上,思量着昨夜种种,两行清泪瑟瑟而下。忽的苦涩而笑,怎么回事,她竟是不知了。

    “宁儿?”新德又问,眼中带了深深的探究。

    和宁叹一口气,抿了抿苍白的唇瓣,却是愤愤悲泣道:“……就像姑姑想的……我陷害了寿姐姐,陷害了福姐姐,……又……害了自己,如今,我也要死了。”

    “胡说,你的孩儿……宁儿舍不得。”新德皱眉,几乎是脱口而出。若说是她自个害了孩儿,新德是不信的。那日她在仪凤宫里悲戚惊恐地求着她不要害了孩儿,她说那是白白软软娇美趣稚的小小宁儿……她又怎能狠得下心去害她的孩儿。

    和宁凝目看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怨恨,半天也只是摇头不言语。

    新德见了她那双深沉冷冽的眼睛,也不由得怔住,心里也生了阵阵寒意。这是怨她了?怨她昨日不仔细查明真相,就说不信她吗?和宁绝不舍得害自个的孩儿,那么,她是被谁害的?竟是伤心至此不愿意为自个辩白了。

    新德心里暗暗叹气,哑声问道:“宁儿,这会儿不是使性子的时候,告诉姑姑……这是旧时凤凰国的秘药,你昨天吃过什么吗?”

    和宁一怔,脸上血色尽退,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半响才疑虑问道:“是药?我吃了?谁让我吃的?姑姑……姑姑……谁害了我的孩儿?”

    新德皱眉,静静地看着她,可是却看不出什么底细。眼前这张小脸,除了惊恐疑惑还是惊恐疑惑,若是作假,那儿有这般滴水不漏?新德心里越发信了些,轻轻摇头不答。良久才又说道:“昨夜,寿儿……去了。”

    和宁苍白着脸,一派漠然,倒是不惊讶了。愁肠俱断,心如死灰,旁的事又与她什么相干。半天这才问:“……为什么?”

    新德抚按着额间,疲惫得想不出话来回应,只淡淡说了一句:“不知道。”这是为的什么,如今竟是提不起精神去想。

    和宁脸庞默默流淌泪水,欲言又止,再一会儿却是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了。

    “宁儿……你放心,姑姑会查清楚的。”新德见了她这番景况,心里更是忧急怜悯。

    和宁却是淡然摇头,似乎轻声回说:“查什么,就这样好了……源光国的公主们……姑姑不是说过,都是一般……结局……”

    新德听了,不由生了一丝怒气,眼前的和宁自暴自弃,就如一个冰冷空壳,生无可恋随时可以离去。这还是她的小和宁吗?可是气着,却又不忍心责怪她,只有愈加的苦痛。忽的又一下想及她方才的话,源光国的公主们……若这整件事情都是另有外人做的,杀害和寿,陷害和宁……这么样,倒是可以毁了源光国。要是有这么个外人,他是谁?

    新德觉得眼前一团迷雾,什么也看不清,下一刻都有些昏了。后头芬嬷嬷见状,急道:“殿下,您身子刚好,不要太过劳神了。”

    新德沉思了一会儿,回头一见和宁又闭上了眼睛,便嘱咐几句要她好好休息,和宁也无甚反应。新德言罢叹口气,被芬嬷嬷扶着缓缓离去。

    和宁听得声响远去,这才睁开了眼睛盯着层层帐幕。昨夜种种仍旧揪得她心头刺痛,她这是与天争命了,方才那一番对话算是瞒过去了?这是过了这一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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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德等人行到了院子,她忽得停下,说道:“宇儿,你过来。”

    宇儿原本立在一旁,闻言有点惊讶,仍是到了她身后半步垂首听命。

    “昨夜出了什么事?”新德紧皱着眉头问。

    宇儿一阵迟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出了这等大事,她如何不知内里深浅,回话一个不慎就可能丢了性命。低着头想了半天,才颤抖着声音回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半夜……细月就叫了起来,说是公主不舒服。”

    新德沉吟一阵,没有说话。这倒是真的无迹无痕就给害了?用的那药这么狠,大有可能去了性命,到底是谁?

    宇儿抬头偷看她的脸色,忍不住问:“殿下,您这么让奴婢回话,不怕……四公主知道?”说着又有些害怕起来,低下头瑟瑟抖着。

    新德冷哼一声,轻蔑一笑,径直走了。

    宇儿大惊,也就知道自个胡言乱语说错话了。

    芬嬷嬷经过她身边,冷冷看她,也道:“你这小蹄子,办事不力,早该让四公主知道了……她还留着你,不知道安什么心。最近什么消息也问不出来,可就是给她提防着了……你好自为之。”说着也离去。

    宇儿木然看着她们离去,好半天才惊醒过来,腿上发软一下跪在地上,磕得膝上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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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德回到延寿殿,仍是烦躁不安,额间是隐隐约约痛起来,可若是躺倒床上,却又睡不着。芬嬷嬷看在眼里,也是无法。后来让太医给送来了些安神汤药慢慢喝了,新德这才安定了些。

    过了不久,一个内侍上来道:“殿下,皇上和恭王爷求见。”芬嬷嬷道:“长公主殿下病着呢,怎么又来打扰。”

    新德在软座上歪着身子,缓缓问道:“皇上?这是有何事……唉,他也病了好些日子了,也是心烦。让他进来吧。”

    小内侍便去传话了。两人徐徐进来给新德行了礼,寻了座位各自坐好。恭王爷脸色肃穆沉重,明正帝也少有地多了些郑重忧色。

    宫女上来摆了茶水,这便退下了。新德略微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人……一道来了这儿。”

    明正帝叹气,幽幽道:“皇姐,公主们……您就饶了她们吧。”

    新德听得一怔,忽的明白过来。不由瞪他一眼,气道:“你道这是我狠心吗?我害的她们?”

    明正帝见了她眼色,方才振奋起来的精神也散了,变得有些有气无力。良久却还是说:“皇姐……我再不经事,也明白的……”

    “你胡说!我为什么要把她们都杀了?若不是她们惹我生气,我至于这般惩罚她们吗?你待在宫中养尊处优,百事不管,听来什么闲言闲语居然敢跟我发脾气?”

    明正帝一怔,噤若寒蝉。

    新德仍不解气,转过头去盯着恭王爷,又问道:“宫外也是这么想的吗?”

    恭王爷略笑一笑,回说:“老臣年纪大了,很多事都听不到、看不清。”

    “我问你,你就回答!”

    “这……确实是有些传言。”

    新德冷冷一哼,眼光掠过芬嬷嬷处,这也忆起自己不宜生气,暗自平稳着呼吸。忽又问道:“恭王爷,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恭王爷皱眉思索一阵,神色有些苦闷紧张,良久这才回说:“长公主,盖云山的事,还有齐老将军边关中箭之事……从表面上看,这都没有证据指证哪位公主。老臣只能说,看来都不是公主们做的。”

    “你说一句话,本宫就要相信吗?”新德听了这话,大为不满。没有线索没有证据,这都算什么解释。这等时候,她可是半分都不信人了。

    恭王爷听了,也是无法,只有淡然回了一句:“长公主殿下,这信不信,也是在您身上。”

    新德冷冷看他们一眼,眼前两人这都安然淡定地坐着,想及自己为了这朝局寝食难安这又算什么。想着这又冷笑,忽道:“你们都在心里想着什么,本宫看不透……要是本宫不想猜了,就真的把她们都杀了干净!”

    此言一出,明正帝脸色大变,忽的跪倒在地,焦急大声说:“皇姐,求求你饶了她们吧!这源光国的江山都是你的,谁要不合你意,你要整治他还不容易吗?你要是不解气,慢慢磨着也就是了。若是杀了……杀了,可是便宜了晏国。”

    他这番情状可吓到新德了,平日里一派荒诞无行的人忽的这么认真嚎叫起来,连新德也呆了好一会儿。细心想了想他方才说的话,也是认同的,只是……她道:“本宫可得把这事情查清楚了,和寿不得就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这么狠心决绝,就怕哪一天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明正帝惊恐万分地说道:“皇姐,谁也没有那种胆子的……”

    新德默然不语,脸上仍旧阴冷着。

    恭王爷却忧心忡忡地分辨说:“长公主殿下,这和寿公主……可是有太多可能了,不得胡乱猜测定罪。往日和寿公主失势,叛了她的官员。和福公主出了事,一些不知内情,却想要侍候主子的官员。再有,就是想要源光国乱起来的外敌……殿下,不管如何,如今是只剩了二公主和四公主了,也不能让她们也……去了吧。”

    新德冷笑道:“好,我不杀她们,不过……以后半点事也不能让她们瞒着我……我就看看,到底是谁能耐……”

    明正帝听了,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仔细地磕了头。

    “你们退下。”新德一摆手,这一折腾,头痛又加重了几分。

    明正帝和恭王爷相互看了一眼,便退下了。

    新德幽幽地叹一口气,芬嬷嬷上来轻轻劝道:“长公主殿下,这事忧心也急不来。好生休养才是要事。”

    新德轻轻点头,让她上来给自己按抚一下额头颈侧,忽问道:“福儿那儿如何了?这事都凑到一块儿了。”

    芬嬷嬷看了看她脸色,回说:“一时去不了……用了好些良药。那天,也算看着地方下手的。”这宫里人下手,没得个准字,不会就去了人性命。即便是说准了往死了打,也得留个五分力道等个把时辰,就怕主子一时这又后悔了。

    新德听了,也不生气,沉默了一会儿,半响说:“芬嬷嬷,要是此刻让你选,福儿和宁儿选一个,你会选谁?”

    芬嬷嬷犹豫一阵,说道:“还是……福儿公主。”

    “嬷嬷,本宫知道你的,平日里你不会为哪位公主说话,这回怎么说了?”

    “殿下,奴婢看了这么多年,总是福儿公主较贴心些。”

    “是吗?”新德又叹一口气,“去把太医都宣到宜福宫请脉,本宫要福儿好好的,治不好他们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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