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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多情余恨

    宇儿惶恐不安的声音落下,寂静的屋子里空气中仿佛就多了阵阵暗涌流动。

    和宁忽的从床上起来,赤足立在她身前,紧紧地抓着宇儿的肩膀。

    “罗大人……你……你说什么?”

    宇儿还没回话,细月就尖叫一声扑倒在和宁脚下,喊道:“公主!公主救救罗大人吧。”

    和宁仍旧狠狠地抓着宇儿肩膀,脸上惨白,眼中忽然泛起了丝丝湿意,刺痛难耐。她早已想到结果,却没料到真正知道时,居然还感到惊慌失措。她是做的绝了,无可挽回了。想起早上朝堂那一幕,那忽远忽近的距离……她一咬牙,尽把眼中的刺痛忍过去了。愁情万缕,欲说还休。道她心狠,就是狠在此时。和宁想着,方才那般惶急慢慢缓过了,神色变得沉静绝然。

    “公主?”宇儿唇边微颤,惊疑地盯着眼前的和宁,好一会儿也道,“公主,请……救救罗大人吧。”

    细月在和宁脸上把那番细腻转变看得分明,心中了然,浑身都脱了力气。只是伏倒在地上啜泣,已说不出话来。

    和宁若有似无地叹一口气,掐在宇儿肩膀上的手渐渐放松了,轻声说:“让他……选吧,一开始,就是让他选的。”说着低垂着眼眸,陷入了沉默。往后年月,她再有诗情逸兴,也没有知己相伴,共话良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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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书房小院。

    和福昏倒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狼藉。折腾她的宫仆们脸上已有些骇然,迟疑着不再动手,再来就怕这公主娇贵的身子受不住了。

    新德神色阴冷地坐在软座上,略微侧着头注视着和福。一时屋里十分寂静。

    罗依伦依旧木然地跌坐地上,一贯清冽的眼睛有着淡淡迷蒙。眼前的血腥惨烈不过是红色的一幕幻境唱剧,得不到他一点儿回应。

    按压在身上的手在他没有觉察的时候已然轻了,可他也没挣扎。红色的……记得几年前一个月夜,小幽湖旁也有一个眩红妖娆的红色身影,像惊鸿掠过,流星飞逝一般璀璨耀目。往日里宫人提到那处幽静景色,总是不时想到那抹红色。

    可在他心中却不是这样,不是红色,是一片宁静。幽幽纤船荡星月,默默凝眸漾情思。吟风弄月,奏琴和萧,美人如玉,温润怡然。一个虫鸣繁杂的夏夜,她一句风轻云淡的感叹,他记到了现在。

    若是有一天,你我同时立于朝堂上,携手治国……多好……

    那时他有他的傲然棱角,竟不知深浅地回道,这有何难!

    这有何难!就像金石宝玉一般掷地有声。惹来了少女的串串轻笑,她说,不难,鬼才大人机智过人,旁人束手无策的事在你眼前都不难。

    此时才知道,是难。这难,不是智慧才能不及,竟是人心不足,情势太甚。

    朝堂上的巨大金砖,映着的不仅是和宁的不解与寒心,同样也有他的。边关齐一恒中箭之事他不清楚,和福也不清楚,可这结果和福要利用起来却无可厚非。和宁亲自到了朝堂,他就明白,她不信他了。

    不信便不信了,他们之间此时还有什么留着。可那番情境下,他……还是选择继续,真真假假,但时他也该跟随和福。

    夜里靖珠来了,他从他眼中看出,是时候了。这一阵子对和福的温柔相伴,侵蚀着左右着和福的心,政事、私情,都若有似无地影响她,就是揪着拧着又呵着护着。

    倒是没料到,和宁狠心地选了这个时候,这般惨烈又不给余地。他沉静地看着靖珠进来,听得他寻着因由让小院外的侍从退出去。

    有一瞬间,他心里竟汹涌地生起无边怒气,那宁静悠远的小幽湖逝去了,眼前一派肃杀。她够狠,她不过是寒心了不信他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扑,力求置敌于死地。这是连他,也弃了,干净利落。

    他想要挣扎,却又忽的忍住了。这又是做什么,为了什么?罗依伦问着自己,心里翻来覆去的寻找,竟是不晓得。淡淡地回答靖珠的话,沉稳地送走了他,听得靖珠离开前的一声轻叹。

    然后等着和福。她不来,也会有人把她引来听他这番话。

    往日温情从难诉,夜风一曲尽殇然。少女的娇艳俏丽,才思斐然,相谈时一字一句的契合无间……忆起月夜良辰,半盏残酒,就是放不下。苦涩一笑,多情余恨。

    ……

    安静了一会儿,新德忽然说道:“过了多久了?她不来?”语气平淡,倒听不出什么情绪。

    身后一老宫女芬嬷嬷恭声回说:“有小半个时辰了,四公主怕是不来了。”说着看了一眼罗依伦,又轻声道:“她不知底细,罗大人犯的是宫闱禁事,该是不敢掺和。”

    “嗯。”新德微一点头,唇边冷笑转过去看着罗依伦,“听到了吗,本宫让人告诉她,她不管。”

    罗依伦仍旧痴茫地睁着眼睛,他身处何地,所看所想似乎都不重要了。一句不敢掺和,不管,就不顾他生死了。他原还有着什么期待,人心易变,守着的也就只有以往片段的模糊回忆。伤情尽处竟寻不来一点痛,一时漠然了。

    新德盯着他冷冷道:“鬼才状元,选吧。”

    罗依伦回神,眼前又是一片零落红色,耀目生痛。和福……忽然心下一拧,这……是他害的。他选了这么一个新德怀疑的时间亲近她,换来震怒。

    他的目光从和福身上慢慢转到新德脸上,微动了动唇,哑着声音说:“那就……死吧。”

    新德一怔,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死?”

    “嗯。”罗依伦轻声回了一句,略一用力挣开了按在身上的手,从地上起来挺直了身子,缓慢又坚定地抬眼看向新德,“如今,也算是死了。”

    新德听完沉默,良久冷冷的哼了一声,目光移到地上昏迷不醒的和福那儿停驻。这算是同死吗?新德心里生了这个疑问,便紧抿着唇不言语。

    罗依伦回完那句话,已闭上了眼睛,俊颜平静,额间散落的青丝在烛光下印落一些惨淡阴影。孑然一身,生无可恋。

    新德凝视着眼前这人,心下忽有所感,激愤怒火也慢慢平息了些。良久微微一笑,讥讽道:“这倒好,你们俩……呵呵……”说着轻笑起来。这竟是谁都不快活,和福为了他甘愿死,这罗依伦却为了另一人不愿活。

    新德越想倒是越开怀,坐在软座上身子都笑得颤抖,笑着笑着却又戛然断了。忽的就添了无尽诡异和苍凉。

    屋里宫女内侍各自忐忑,这都静静等着。良久,和福忽的低低呻吟了一声,听得罗依伦身上一震,不由得睁眼看了过去。

    和福挣扎着动了动,轻声说了什么,可她的倒在地上,发丝覆面,这么说话是一点也听不到。

    新德皱眉,示意那芬嬷嬷到和福那儿听听。芬嬷嬷过去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和福唇边。过了会儿,她说道:“二公主说,请杀了罗依伦。”

    新德听完横眉怒道:“好,都杀了,全把你们杀了。”说着从椅子上起来,疾走几步到了罗依伦目前,食指指向他厉声说:“你要死?”然后又指向和福尖声道:“你要他死?还是你要陪着他死?”

    她喊完这一声,气得眼眶欲裂,手指直颤,忽的身子一晃就昏了过去。

    后边芬嬷嬷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着,急切喊道:“殿下?殿下……”

    “来人啊——快去请太医!”

    罗依伦一怔,看着眼前的宫女内侍手足无措惶急乱跑,一时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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