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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营中杖责

    望岳坡。

    望岳坡关是边关御敌的第二道防线,从高祖时就开始依照山势建了御敌雄关,连绵百千里的巨石木材建成。

    关内是源光国北部第一大城望岳城,人口密集、商业发达,城内道路笔直开阔,房屋都是泥石垒成、简洁大气。

    大军来到此处,就有一半人会和关内守兵轮换。到达时天色已晚,军队就驻扎在城外。

    “小林,你又烦着驸马下棋?”轻烟急冲冲地进了帐,扯着小林的耳朵,尖声道:“驸马伤势刚好,军医吩咐要好生将养,你又让他费神?”

    小林大叫一声,满脸无辜,叫道:“我……是监军让我下的。”

    齐长风轻笑道:“轻烟,放了他吧。他的棋艺,费不了我的心神。”

    小林求饶说:“是啊,放了我吧。监军说的不错,棋子刚放下就少了一大半了。”

    轻烟闻言也是一笑,手上也松了,说:“那是自然,就连我……”说着嘟着嘴没说下去。

    小林不知死活,却又接了下去:“就连轻烟也是没回都惨败,直输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齐长风听了哈哈一笑,看着轻烟扑打小林。帐里狭窄,小林赶紧躲无可躲一转身就出了帐,轻烟气得小脸通红跳着脚追出去。

    齐长风无奈,叫道:“你们俩好消停一会儿。”也跟了出去。

    四下里官兵们正燃着篝火,煮着肉汤,看见追逐出来的两人都哑然失笑。

    小林身子灵活,在人堆里钻来窜去。轻烟却是怎么也追不上,一时大意竟被地上碎石绊了,直往热汤篝火里跌去。

    轻烟一声凄厉尖叫,小兵们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上前去扶,却是心知怎么也赶不及了。小林回身瞥见,吓得浑身僵硬,不敢去看。

    忽的青影掠过,众人眼睛一花,再一看,齐长风已经把轻烟带到几步开外。

    轻烟早吓呆了,只是哭叫:“好烫好痛,我要死了……”

    齐长风轻声道:“轻烟,没摔着,你好的很。”

    “我烫坏了,我要死了……”轻烟掩着脸竭力哭着。

    齐长风拍着她的头说:“小丫头,真没摔着。”又伸手把惊慌走来的小林拉到近前,问:“小林,你说轻烟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小林仍未醒转,呆呆道:“是啊,还是一样好看,又白又嫩的。”

    齐长风听了,不由笑了出来。

    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士兵们也哄然大笑。

    轻烟这才止了哭,却是又羞又恼,跺着脚要打小林。

    小林不敢再跑,便由她打去。反正打在身上的小拳头软绵绵的,不疼不痒,反而打得他的心口怦怦直跳。

    轻烟见他不躲,却也打不下去,脸上飞红。

    齐长风见了这番画面,勾唇一笑。笑着笑着却又暗淡下去。忽的想起来,那个醉酒醒来的早晨,娇嗔羞涩的如玉佳人,在一瞬间去了端庄严肃的公主封号,显露出来的小女儿情态,那般纤弱可爱、温柔可亲……那个画面,竟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齐长风轻叹,正要转身回去,就看见史大人和张大人走来。

    史大人道:“齐驸马留步。方才宫中快马传来圣谕,齐驸马可要留心听了。”

    齐长风便静静等着。

    史大人先把他那份折子念了,其中“擅自改了行军路线,矜贵傲慢拖累后军,遇敌慌张失手被擒……”等话说出来,士兵们听了都是愕然,面面相觑。

    齐长风默然不语,小林却一脸激愤。

    史大人冷冷道:“而后是长公主殿下圣谕,齐长风跪听了。”

    齐长风一整衣袍,肃然跪下。

    史大人咳了一声,朗声道:“齐长风身为监军,罔顾军纪,有亏职守,本当严惩。然圣上、长公主垂怜,念其初犯,又深受重伤,网开一面。革去监军一职,贬为士卒,领三十军杖,诘己思过。”

    齐长风听了,恭敬道:“齐长风领旨。”

    小林忽然冲到他身旁跪下,大叫:“监军没有错。若不是监军,后军三千人早已丧命。我林棠的小命就是监军救的。”

    这声音清亮真诚,把全场都镇住了。

    史大人淡淡看他一眼,冷然道:“林棠,此事长公主殿下早有圣断,你若再一派胡言,就领一百军杖!”说完转身走到一旁。

    那负责行刑的士兵搬来刑具,上前把齐长风按住。

    轻烟急道:“大人,驸马身上有伤,禁受不住……求大人开恩!”

    史大人怒道:“一个小丫头也敢求情?你的主子也不开口,你倒是自作主张。”说着一摆手,便有人把小林和轻烟拉开,架在远处。他喊道:“行刑。”

    刚说完,蓦地一个小兵跪倒在地,大声道:“请大人开恩!”

    声音刚落,又有几个人道:“大人开恩!”

    见此,一些迟疑不定的士兵们也壮着胆子跪倒,说:“大人开恩!”

    齐长风趴在刑具上,浑身一震,他倒是没料到……原以为,他这个挂名监军早已声名丧尽,依他们眼里看来,他毫无监军的样子,闯出祸事来,也不过混过这一两个月好回去继续当他的驸马,饮美酒卧红妆小小地作威作福一番。竟然,有人替他求情?

    史大人也没料到,见了这番情形,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好一会儿才道:“奉旨——行刑——”

    跪倒在地上的士兵们默然不语,却也不起来。

    行刑的大汉大喊一声:“一!”双手举杖奋力重重地打了下去。看仗势,使得可是全力,半分也没留。

    齐长风冷哼一声,咬牙抵受着。

    “二!三!四……”

    每一杖打下去,轻烟都惊叫一声,手上紧紧抓着小林的手臂,指甲都深深扎了进去。

    “三十!”

    好不容易打完,大汉收了刑具,轻烟和小林就哭叫着过去。

    史大人冷冷道:“齐驸马,这监军帐今日还给你留着,你好生养伤吧。”说完带了一伙人离去。

    齐长风瘫在地上,脸色发白,小林把他扶起,他却痛呼一声。

    几个小兵冲过来,抢着问:“监军怎样?”

    有人道:“去,拿副担架过来。”

    便有人拿了担架,七手八脚地把齐长风抬回榻上。

    齐长风强撑着道:“我没事,不必担忧,躺……不,趴一会儿就好。”

    有人道:“这混账李大虎,打得可真是用劲。”

    “监军这打可挨得莫名其妙,那天的事很多人都知道,我老邓也是个见证,怎么说上去就成了那般模样?”

    “是啊,我也能做见证的!监军这般武艺高强,方才就从火里把小姑娘救了出来,这身手谁能做到?什么失手被擒,拖累后军,我是一点儿也不相信的。”

    “可是,驸马长的身娇肉贵的,旁人不信也是有的。”一人道,刚说完却大叫一声,“谁打我?我说的也是实话……哎呀,好了好了,我错了。”

    众人胡乱说着话,轻烟急得跺脚,叫道:“你们先出去,小林给驸马用药!”

    这才有人醒觉,都道:“监军好好休息。”然后出去。

    齐长风笑了笑,却是累得不想回话。

    小林替他上了药,轻烟又进来喂他用了饭。两人守到半夜,见他睡着没有发热,这才安心。

    齐长风幽幽转醒的时候,已是清晨,他侧着头张开眼睛,看见身前一人笑着看他。

    齐长风眨了眨眼,问:“贺大人,我被打成这般模样,你倒是高兴?”

    贺智深还是笑,说:“不过是三十军杖,用的是硬功夫,只伤皮肉。依你的内力,两三天就好了。”说着递给他一个翠绿小瓶,又说:“监军,这是下官私藏的疗伤圣药,用了它,一点疤痕也不会留。”

    齐长风忽然觉得有些怪异,那处留不留疤痕倒是小事,这是他慎重送药,他这么取笑也就算揭过了。忽道:“监军?我今日不是监军了。”

    贺智深笑了笑,道:“是吗?怎么你这帐前帐后的人,叫的还是监军?”

    齐长风一愣,“呃?”

    贺智深又笑,道:“小风,你这三十军杖挨得值得……换来的,可是好东西。”

    好东西?说的是……军心。

    齐长风苦笑,轻叹。忽然一震,看着眼前的笑脸,问:“你……你刚才叫我小风?”

    “哦?是吗?”贺智深说,“我看没有。”

    齐长风瞪着他的脸,脸虽不一样,可他眼里的兴味还在,忽然生起气来,说:“徐净,你居然骗我这么久!”

    “我怎么骗你了?你没有问,我自然不会说。”

    “你换了这个鬼面皮,我怎么会知道?”

    徐净邪气一笑,道:“这是你的不对了,小师弟……你认不出师兄,是你修行尚浅,怪不得怪不得。”

    齐长风强自压制着一拳打去的**,沉声道:“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徐净道:“我是参赞,现在正随军到边关轮换啊。小师弟失忆啦?”

    齐长风无语,良久又道:“师兄,那个小心咏希谷又是怎么回事?你既知道有贼人,为何不提早防备?”

    徐净一脸无辜,只道:“我又不会掐指神算,怎么会知道有贼人。我说小心,不过是让你小心给山压了。就你这功夫,山崩下来可躲不了。”

    齐长风深吸一口气,又问:“那贼人的来历知道了吗?”

    徐净摇头,少有地多了忧色。

    齐长风也跟着沉默,忽然又道:“师兄,你……不,贺智深可是为和宁办事?”

    徐净又笑,道:“小师弟呀小师弟,你当师兄说的话是放屁啊?不是要你心怀天下吗?”

    齐长风不语。这才是胡说的吧,心怀天下。

    徐净道:“不过呢,有些时候我们的事倒是和她不谋而合。”说着轻叹一口气,又道:“这个四公主,她也真是忍心……”

    齐长风想起,史大人说的那句话,说和宁没有求情,一时想的出神。

    徐净道:“小风,以后我可不来看你了。你一个小士兵,我见了丢我面子。你自己好好留在小兵里磨磨吧。”

    齐长风听了瞪他一眼。

    徐净哈哈一笑,转身正要离去,忽然又轻轻道:“小风,有些事,不必太在意……”

    齐长风一震,不必在意?不必在意什么?是京城出了什么事吗?想要开口问他,徐净却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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