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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章:虎帐谈兵

    那个叫裘世猷的军官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作答。福康安忽然把脸一板,哼了一声道:“倘若你们的景安大人这一次再贻误军机,致使流贼逃匿,本帅绝不宽宥,必将具实弹劾,请皇上重处。”

    裘世猷吓得低下头不敢做声。福康安一摆手说:“你回去告诉景安,让他督军在邓州、新野一线驻防,堵截逆贼北窜之路,不得有误,下去吧。”

    裘世猷忙连声称是,跪下磕了一个头,退出了大帐。

    福康安又拖长了声调问道:“还有没有别的督抚派来的人啊?”

    赵广济和程允中急忙站起身来,跪下磕头,赵广济说道:“小人等是湖广总督毕沅大人派来聆听福大人喻示的。”

    福康安皱起眉头说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赵广济说:“我等二人是总督府幕中的师爷。”

    一听说是师爷,福康安不由得脸色一变,随即又冷笑了几声,那意思显然是对毕沅如此举动甚为恼火。他看了看赵、程二人,用嘲讽的口气说道:“好了,二位师爷请起吧,想不到毕大人如此看得起我,竟将身边最亲近的人派来传话,我可是有点受宠若惊啊。”说着,他嘿嘿地笑了起来,帐内的其他官员也都恰到好处地跟着哄堂大笑。

    福康安接着说道:“二位师爷,你们毕大人成天忙于治学,没事儿就弄个什么鼎啊碑啊拿着放大镜琢磨起来没完,最近是不是又在编撰什么煌煌巨著啊?哎呀,既然如此我怎么敢拿着剿贼打仗这样的小事儿来打搅他呢?好了,你们回去告诉毕大人,请他继续安心地钻研金石吧,剿贼的事就由我福某人代劳了。只不过咱既是给毕大人做了佣工,这赏钱应该是不能少的,因此麻烦二位师爷给传个话,请毕大人大发慈悲,给我营中的将士每人犒劳个十两八两的,也不枉我们尽心尽力的给毕大人做一回事。你们说是不是啊?”

    帐内的官员们又哄堂大笑了起来,赵广济和程允中满脸尴尬,也不敢用言词回敬福康安,只能连声称是,程允中暗想,这福康安居然明目张胆地来敲毕沅的竹杠,只怕是湖广地域的百姓又要被扒去一层皮了——毕沅当然不会掏自己腰包的。他一边想着一边跟随着赵广济倒退着向帐外而去。

    正在这时,忽听得帐外嗵嗵一阵闷响,好像有人在砸夯,又好像有一个硕大的水牛正迎面而来,赵、程二人正在纳闷,却见福康安笑着说道:“啊哟,老虎来了,这小子今天来的好早啊。”

    这时,帐外传来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大帅,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啊,还要我也来,我还没喝完酒呢。”伴随着这声话语,只见大帐的门帘一挑,走进来一条大汉,把赵广济和程允中都吓了一跳。

    只见这大汉实在是太高了,其他的人进出大帐的时候,脑袋离着帐门的上沿还有很大一块距离呢,可这人却是哈着腰进来的。他往帐内一站,晃晃悠悠好似一座铁塔,所有的人都要仰起脖子才能看清他的模样,赵广济和程允中的身材在一般人之中就算高个子了,但从他身边经过时,脑袋顶也只能到他胳肢窝那儿。这大汉不仅个子高,而且膀阔腰圆,宛如一座肉山,帐内其他的人要是往他的腔子里放,大概能放进去三个两个的。他右手拿着一只烤羊腿,左手提着一个牛皮酒袋。那酒袋和寻常人家的面口袋差不多大,只见他咬一口羊腿,灌一口烈酒,进帐后马马虎虎地对着福康安做了一个揖,一边嚼着羊肉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大帅,现在又没打仗,还议什么事啊?等打起来再叫我不就完了吗?”

    程允中不由得心中纳罕:“这大汉是谁呀?怎么面对着福康安如此无礼?福康安竟然也能容他?”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有心想要留在帐里看个究竟,但赵广济拉着他的衣袖往外走,他无法停留,只好带着满腹的疑问走出了大帐。

    程允中不知道,这个大汉是福康安手下的第一虎将,是个蒙古人,名叫呼图巴日。这人的个头按今天的尺寸来量有两米一十左右,体重有四百斤开外,天生的神力,很多人都亲眼看到过,他平时经常和黄牛在一起摔跤,而且总是胜多负少,凡是被他摔倒的牛,都被他宰了吃肉,摔不倒的牛则留着,以后继续比试。这呼图巴日力大无穷,但脑袋却比较简单,他本是蒙古八旗的勇士,在漠北草原游牧为生,是福康安发现了他,将他招至自己军中,从此呼图巴日就成了福康安手下的一员猛将。他跟随着福康安打了不少仗,可谓战功赫赫,尤其是攻打廓尔喀的那一仗功劳最著。那廓尔喀人生性蛮勇剽悍,举世闻名,手执弯刀的廓尔喀勇士连洋枪洋炮装备起来的英国人都对其畏惧三分。但是在征讨廓尔喀的战役中,呼图巴日一马当先,奋勇冲杀,将廓尔喀人打得落花流水,远远看见他的身影就仓皇而逃,为最终打败廓尔喀立下了头功。乾隆帝御赐呼图巴日“虎勇巴图鲁”的称号,授其三等侍卫衔。福康安对呼图巴日极为宠爱,知道他来自草原,生性戆直,不爱受拘束,因此特意对他网开一面,在军纪方面不做从严要求。对此,军中也没人不服,毕竟谁也没有呼图巴日这般枭勇,只能暗自羡慕了。

    这呼图巴日大大咧咧地在一张圆凳坐下来,依旧大口地吃肉喝酒。福康安笑眯眯地看了看他,然后对大家说道:“好了,外人都走了,咱们自家人该说说体己话了。这一仗怎么个打法,你们心里有点谱没有?”

    坐在福康安右手边第一位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将领说话了,这便是素以智勇双全著称的名将额勒登保。他对福康安拱手说道:“瑶帅(福康安字瑶琳,因此和他关系较为密切的将领都称其为‘瑶帅’),以卑职看来,这一仗并不好打,逆贼龙汉青这个人很难对付啊。卑职最近详细探究了龙汉青打败官军这几仗前后过程,觉得这个人很善于用兵,非寻常贼众可比。从几次交锋,特别是三岔河一战看来,龙汉青这个人总能找到我军的破绽,从而一击致命,而且他手下的贼党都训练有素,绝非乌合之众,连德楞泰都死于他的手中。瑶帅,请恕卑职直言,对付龙汉青,我军并无必胜的把握。”

    福康安脸上的肌肉一跳,但随即又平静了下来,如果面前如此说话的不是额勒登保,而是另外一个人,他早就暴跳如雷地骂起来了。他会骂这个人胡说八道,竟敢瞧不起他这位举世第一名将,拿一个造反的流贼来和自己相比,然而,额勒登保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一向对其很尊重,所以,福康安只好忍住了心底的火气,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德楞泰小胜即骄,疏于防备,而且还有明亮那个蠢材掣肘,安有不败之理?贼兵侥幸获胜,不过运气好罢了,若是明刀明枪的对着干,他们哪里会是对手?”

    福康安自从领兵打仗以来,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同时他的身边又有一大群溜须拍马的人不停地吹捧他,说他是周亚夫再世,岳武穆重生,结果把他搞得自己也找不到北了,真的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名将了。其实,只要认真分析一下福康安参与的战役就会发现,实际上他一直打胜仗有两个原因:一是乾隆对他极度宠爱,把全国最好的军队都集中到了他的手中,而且要什么给什么,从不亏待他。除了最好的兵之外,他的手下还集中了全国最好的战将如额勒登保、勒保、德楞泰、恒瑞、杨芳等人,还有全国最精良的武器、战马等等,这都是他打胜仗的基本保证。也正是由于乾隆的这种格外的宠爱,引来了不少猜疑,也有不少流言蜚语,说福康安是乾隆的私生子什么的。另一个原因是福康安从来也没有遇到过真正强硬的对手。他所对阵的大多是农民起义军,都是临时组织起来、没有经过很好训练的乌合之众,只有那廓尔喀人算是比较强硬的外敌,但廓尔喀不过是西藏边陲的一个弹丸小国,国小民寡,尚未开化,仍然处于蛮荒混沌的时代,与从前的匈奴突厥之类外敌根本没法相比。福康安以大兵压境,面对着这样一个小国,取得了一场胜利,并没有多少值得夸耀的。

    福康安是看不到这些客观条件的,在他的心里,打胜仗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福大人德配伊吕、才比管乐,只是靠着他一个人才会打出这些胜仗来,额勒登保实话实说地告诉他龙汉青的才能不在他之下,他当然会感到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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