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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虎穴用间

    说起来,现在的人可能不相信,在大清国,总督、巡抚这样威风凛凛的方面大员,数省或一省的最高行政长官,居然属于临时编制,说白了就是个临时工。

    从总督、巡抚的字面上就可以看出,他们实际上应该是皇上临时派下来巡视或者督办某件事的官员。自明代中期开始,皇帝经常派都察院都御史到地方上督办某些事务,官衔的名称就就叫做“总督××军务”,或是“××巡抚”,开始是干完了活就走人,后来就固定下来变成了定员。到了清代,便把明朝这个制度给继承了下来,以总督巡抚为地方大员。

    只有像布政使、按察使这样的官员才算是正式编制,有自己的衙门,有自己的属吏,有配置齐全的办公机构。但他们却都要听本是临时工的督抚的调遣。

    那么为什么明清的皇帝都英雄所见略同地喜欢使用临时工呢?仔细研究一下我们就可以发现,这在明清两朝是普遍现象,尤其是清朝,满清的皇帝对于这种“临时工”十分偏爱,特别重用,像军机大臣个个都是临时工,但他们却是清廷最重要的官员,还有下面的各巡道,本质上也是临时工。皇帝们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出于维护皇权的需要,临时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使用起来十分方便,更最重要的是,像总督、巡抚这样的方面大员没有自己直接管辖的下属,没有副总督、副巡抚,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正规办公机构,完全是光杆司令一个,想做什么工作,只能通过指挥布政使、按察使等机构才能实行。这样一来,督抚们就难以培植自己的势力,无法像唐代的藩镇一样自成体系,形成地方割据,从而确保了皇帝的无上权威。

    不过,虽然总督和巡抚没有自己的属吏,但他们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办公,还是需要一套班子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督抚们就只好自己聘请幕僚,自己组成一个办公厅。聘来的幕僚、书办、师爷等等都是平民百姓,当然一般都是举人秀才什么的。这些幕僚们由于都不是正式官员,因此不管督抚们如何重用他们,他们也无法成为督抚们的私人势力,不会对皇权有丝毫影响。

    由于督抚们自己的俸禄也十分有限,因此他们给幕僚们的薪酬自然就微不足道,但即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打破脑袋也要挤进来给“临时工”们当临时工,原因当然是给督抚们当幕僚大有油水可捞。幕僚们手中的权力要说小可以说是小到了零,因为从法律上讲,他们手中不应该有任何权力;但实际上有些幕僚权力大得没边,比藩台、臬台老爷还管用,捞到的好处那也非一般官吏可比。比如像什么刑名师爷、钱谷师爷之类,那简直比一般的县令还要牛气,收益也更丰厚。

    这种可笑的制度固然是保证了皇权的稳固,但也给我们的自然教派遣间谍提供了方便,在我提出向总督衙门派出间谍的要求后,陆一苇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然后花费了大约两千多两银子疏通门路,终于将我们的人派进了毕沅的总督衙门之内。

    这个人姓程,名允中,字守庸,号半斋,今年四十出头的年纪。他本是荆州府人氏,世代祖居荆州,家中也算是书香门第,家境比较宽裕。程允中的父亲就是个举人,可说是自幼家学渊源。从小程允中就饱读诗书,只盼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像自己的祖辈一样,得入官宦之列。

    然而,就在程允中十五岁那年,一场意外的大祸降临到了他们家头上。原来,此时乾隆帝发起的文字狱运动正在**上,严酷残虐的文字狱在民间培养出了一批文字流氓。这帮人都懂些诗书,比较有文化,他们专门搜集别人出版的书籍,然后就用文字狱的手法在里面吹毛求疵地寻找所谓“大逆之言”,找到之后就拿着书到作者家去敲诈勒索,说你的书里有“悖逆”之词,赶快拿些银子来给我,否则我就去告官,让你们家满门抄斩。

    程允中的爷爷是个饱学宿儒,出版过一本自己的文集,当时他已经去世了。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些无赖找上了门来,说允中爷爷的文集中有一句七律诗写道:“夜雨滴窗废园润,且盼明来又返青。”这诗的意思本来是说今天夜里春雨滋润了荒废一冬的花园,希望明天能看到园内的草木返青吐绿。可是那些无赖们却说这“且盼明来”就是盼望明朝回来,“返青”就是“反清”,这是大逆不道之词,要允中的父亲花钱平事。

    一开始,胆小怕事的允中父亲还拿出了不少银子给了这些无赖,无奈这些流氓们尝到了甜头,竟然一拨接一拨地上门勒索。允中的父亲气急了,终于将他们赶出了门去,心里想官府未必会像这些泼皮们一样蛮不讲理吧?然而,官府在得到了流氓们的举报后,却立即将允中一家收监,然后将案情报告给了北京的乾隆皇帝。乾隆立刻批示:此乃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词,必须严惩!

    于是,允中的爷爷被开馆戮尸,允中的父亲被判凌迟,其余全家男子一律判斩首,女子一律判为绞毙,后来乾隆“格外开恩”,允中的父亲被“从轻发落”,改判斩首,家中其余的男女则都被发往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从此,允中一家人就开始了在风雪交加的黑龙江畔悲惨痛苦的奴隶生活。允中的母亲、姐姐,还有一个小姑姑都因为不堪忍受凌辱,含恨自尽了,允中自己也受尽了屈辱和折磨,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在极度恶劣的条件下顽强地活着,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为自己的全家讨回公道。

    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流放生涯,程允中终于熬到了被赦免回家的那一天,此时,他的家人都已经死尽,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程允中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回到湖北后,一开始在偏僻乡村坐馆教书,后来又到了襄阳,为一家商号记账。在襄阳,程允中结识了陆一苇,经过一番了解,陆一苇很快就将他发展入了自然教。再后来,陆一苇决定把潜入湖广总督衙门卧底的任务交给他,程允中义无反顾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程允中来到了总督府之后,首先从普通的书办做起,在府里干些抄抄写写的工作。总督府的幕僚们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总督最亲信的几个幕僚简直就跟三四品大员一样威风,而低层的小书办们只能拿着最微薄的薪水,干着最繁重的工作。程允中在总督府里做事勤勉,兢兢业业,很快就得到了上层幕僚的好评,在府里站住了脚。

    总督府的幕僚们都喜欢干有油水的工作,例如刑名、钱粮等公务随便过过手就能沾到不少好处,而像军事这方面的工作虽然也不是没有油水可捞,但一来平时并不会总有战事,捞油水的机会少;二来毕竟战争是极为重要的国家大事,稍有差池,便会酿成大祸,责任太过重大,因此,有本事的幕僚们都竭力避开军事方面的工作,而对刑名、钱粮等趋之若鹜。程允中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主动要求参与军务方面的工作,结果上司乐不得地就批准了。

    程允中来到总督府已经大半年了,但是他并没有对外送出过多少情报,而是按照陆一苇的要求,潜心隐藏,不露锋芒,静等紧要时机的到来。

    现在,朝廷有关围剿白莲教的方略已定,并且下发到了总督府,这对于程允中来说,行动的时刻到了。但是他并没有丝毫慌乱,而是像平时一样,心平气和地抄录着一份份公文。他自幼秉承家教,字写得很好,那一手清秀工整的小楷连毕沅看了都称赞不已。他把该抄写的公文一份份誊录清楚,编好顺序,然后交给了自己的主管上司。随后,他又问了问是否还有别的事,当得知没有事情的时候,他便谦恭地对上司说,自己很累了,想回寓所休息一下。上司立刻就批准了。

    清廷官员们的保密意识是很差的,像程允中这样涉及机密的人员居然允许他随便回家,这和后世的保密工作水平相差万里。当然,这也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的缘故,因为自清朝开国以来,他们在军事上的对手,无论是农民起义军还是西域的少数民族,谁也没有对他们开展过有效的情报工作,因此清廷官员根本就没有保密防谍的意识。

    程允中回到自己的租住的寓所,根据自己的记忆将所有的情报归纳整理了一下,用蝇头小字抄写在了一张绵纸上,然后做成了蜡丸,走出了寓所,向着一家生意清淡的茶叶铺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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