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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舌战明光殿

    我又转向内史,“内史,你似乎对我提出的方案很有意见?”

    内史一向狂妄,见到我问他,便毫不客气地说,“毕大人所谓的那些在清贫区的官员,不是出身贫寒,就是曾被吏部流放,他们所能治理好的,也不过是那样小小的一块地方。站在这明光殿上的,都是为国家办大事的人,他们根本就没那个本事!”

    我问,“敢问大人,国之根本是什么?”

    “国之根本……”内史沉吟了一下,答不上来。他看向廷尉,廷尉轻摇了下头。

    我扬声道,“我来告诉您,国之根本为民!昊天的富庶,强大,并不取决于诸位大人的家里有多少地,养了多少的妻妾,而在于外面那些辛勤劳作而后纳税供养你们的老百姓,生活得究竟如何!”

    有少许官员听了我的话,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小臣在幼年时,曾下地干过农活,也与农家的百姓一起生活过,他们的要求不多,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吃饱穿暖。你们扪心自问,地方官员关怀百姓的时候,在为百姓吃苦受难的时候,你们这些高官在做什么?内史大人口口声声说,他们出身贫寒,请问如果不出身贫寒,而是像你们一样高居朝堂,怎么懂得民生疾苦?怎么代表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并把他们的声音传达到朝堂!”

    内史僵了僵身子,退回了文官列。整座明光殿陷入了死寂之中,偶尔有人抬头,也只是迅速地看一眼坐在最高处的王,便迅速地低下头去。刚刚指责我的人,尽数没了声响。

    今天是苍王的生辰,我本不该多讲,可是人一旦被一种情绪带动,就会做一些冲动的事情,所以我继续说,“我王在位十余年,给予各位的荣恩,不可谓不多。但我斗胆直言,荣恩只是针对诸位大人。并不代表,你们的家人,也可以得到同等同样的恩德。官官相护,代代相传,就是为了你们的后辈好么?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儿子,被在堂的诸位大人百般欺凌的叶大人和苏大人,哪个不是出身显赫?诸位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那些只知道蒙祖荫的子孙后辈,有没有觉得惭愧!?”

    本来还高昂着头的几个朝官似被当头一棒,一张脸全部扭曲。我看了一眼站在文官列最后的叶文莫,他的眼眶有些发红。他从不跟人说自己是枫弥府尹的儿子,他的父亲也从来没为他在朝堂上打点过什么。今时今日,他能站在这明光殿上,靠的都是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此间的辛酸,身在朝堂的人不会不明白。

    阳光洒入了明光殿,大殿上静得连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都听得见。我的声音仿佛还在大殿上遍遍回响着,如风一般刮过自己的耳畔,吹进心田。

    我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当年聂明烨带我躬耕的用心,不自己动手不会明白,自己的人生不经由自己的奋斗耕耘,就不会有收获的喜悦。不亲身经历不会明白,人间疾苦不是养尊处优的高官所能够想象,“胸怀苍生”对于国家的决策者来说,是义不容辞,是责无旁贷!

    我缓缓转身,对着苍王跪下,“臣请陛下赐臣无冶县令一职。”

    此话犹如平地惊雷,百官无不用惊诧的目光望着我。在他们看来,如今我是苍王面前最得宠的朝臣,我尚且年幼,又与文丞武相走得那么近,前途定是无量。他们怎么也不相信我会自请去那个水患连年,民不聊生,无人想去的无冶县。

    姜卓离我太远,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隐隐地感觉他握着王座的手紧了紧,“毕卿……此事稍后……”

    “王!臣儿时习过,‘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臣尚年幼,臣的资历在众位大人看来,根本不足以辅佐君王,臣自请下放,一则为王分忧,解决无人肯去无冶赴任的难事,二则与民共苦,解决了无冶的贫病和浪江的水患,我天朝便再无百姓尝受饥寒!”

    我闭上了眼睛。前方等待我的不知会是什么,然而这一刻,我无比坚定而又执着。我向往着陆弘熠和湛虏所站的高度,我渴望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明光殿的前列,能靠他很近。那时的我,才有资格大声说,能够给他力量。

    从正四阶自贬到七阶,自天朝开国以来,应该还没有先例。太常翻遍了典章,太史满头大汗,各部卿面面相觑。

    工部司平见我提到浪江的水患,不得不跪了下来,“臣无能,身为工部之长,没能为王分忧解难。”“臣等无能。”工部所有的官吏都跪了下来。

    “臣也无能,百姓疾苦,本为臣的职责!”户部内史也跪了下来,所有户部的官员都跟着跪了下去。

    吏部郎中令握了握拳头,扬声喊道,“官吏更替让王劳心,是臣的过失!”随着郎中令的话,吏部的官员也全数跪了下去。

    刑部和文部也不敢怠慢,集体下跪请罪,御史台众人见状,也陆续跪下。顷刻之间,文官列除了童百溪和陆弘熠,竟是各个有惭色,无人敢抬头。

    姜卓久久地不发言,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有人进入殿中,大声地禀报,“王,各位娘娘还有王子,公主都在宫外等候,是否宣他们进殿?”

    “宣!”他终于开口。

    明光殿凝重的气氛,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散去。鲜丽的色彩明亮了朝堂,女子的香气盖过了呆板的朝服上那厚重的俗世气,把百官生硬的脸庞拂软。追云三夫人在金阶之下,朝着姜卓盈盈跪拜,姜瑾瑜拉着姜善真的手,候在一旁。

    姜卓让她们起身,看向姜善真,“真儿,到父王这里来。”

    “父王!”姜善真跑上金阶,姜卓伸手抱住她。当他们的脸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发现,所谓的一个模子刻出来,也就是这样了。

    姜善真搂着姜卓的脖子,“父王,儿臣好久好久没看见您了。母妃教了儿臣好多恭贺父王寿辰的话,可儿臣一句都记不住,儿臣就说一句好不好?愿父王福寿安康。”

    “真儿乖,父王得这一句也就足够了。”姜卓难得地露出极温柔的笑容,眼睛里满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宠爱。相较于他与姜瑾瑜相处时的威严,与姜善真相处时,更像是寻常人家的慈父。这样的他有了一股浓浓的人情味,那因冰冷的王座而高高在上的姿态,荡然无存。

    陆弘熠对着所有跪在地上的文官打了个手势,文官们便纷纷站了起来,退到一旁。没有人敢破坏寿星的兴致,更不要说这个寿星还是个王。

    百官纷纷向姜卓献礼,姜卓的脸色也渐渐好转。但我能看得出来,那些礼物他都不是真心喜欢。直到姜瑾瑜躬身捧出了一幅卷轴,他的眼睛才如晨曦般明亮了起来。

    “父王,这是儿臣在闲暇之时遍阅典籍,撰写的《治水方略》,希望能为父王分忧。”

    湛锋把卷轴递给了姜卓,虽然姜卓的面上还是淡淡的,眼睛却盈满了笑意。这个儿子很懂他的心,亦很孝顺,更重要的是才华出众。

    大概看到哥哥的礼物让父王很高兴,姜善真转了转眼珠,自腰间扯下了一个小袋子,献宝一样递给姜卓,“父王,这是儿臣的礼物!”

    姜卓扬了扬眉毛,接过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看,是一些金银首饰。

    “这是……”姜卓捧着首饰,疑惑地看着她。

    姜善真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腰带,回头偷瞄了我一眼,“这是儿臣不常戴的首饰,儿臣想把它们捐给无冶县。儿臣听到王兄和毕大人说无冶县因为水患流寇,好多百姓都吃不上饭,儿臣觉得他们好可怜,就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前日毕大人给儿臣送了一张字帖,上面有一句话儿臣很是喜欢,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於人。’虽然儿臣的力量很小,但积少成多,儿臣以后每天省一点点,就会累积成很多很多,就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姜卓动容,俯身把姜善真抱入了怀中,“孤的好女儿,孤一定重重地赏你!”他的目光却透过重重的人海直向我而来,我低下头,不敢看他。而叶思璇,也凝睇着我,缓缓开口,“毕大人才华横溢,又在无形之中对永安公主谆谆善诱,本宫甚是欣慰。陛下若要赏,赏的也该是毕大人才对。”

    我忙跪下,“臣万万不敢当!公主天生灵慧,心地善良,臣并没有做什么,这是公主自己的意思,陛下赏公主就好。臣也愿将一年的俸禄捐出,与公主的心意一道,送给无冶县的百姓。”

    “臣家底不厚,但五百两能拿得出来。”陆弘熠笑盈盈地看了我一眼,对姜卓拜道。

    湛虏侧头想了想,笑着说,“陆大人出五百两的话,臣自当出一千两。”

    童百溪也对着姜卓拜了拜,“臣也愿捐出一千两。”

    “臣捐一年的俸禄!”

    “臣五百两!”

    顿时,满朝文武,人人争先恐后地捐银子,户部内史手忙脚乱地拿笔记着,生怕疏漏,竖着耳朵写了又划,划了又改,最后实在来不及,就遣户部的官吏,一个个地核实。一番下来,居然筹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银子,这下无冶县的百姓,能安稳地度过冬天了。

    接下来,是由追云三夫人挑选出的五名女子为王献舞。我已经尽量地隐在人群之中,可仍能感觉到,数道目光一直追着我不放。我悄悄地寻了个间隙,逃出了明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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