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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重聚积香

    “皇上请看,这就是证明你乃汉人的真凭实据!”

    乾隆闻言凑上去仔细一观,唇角不禁露出苦笑。这红花会诸人,审美观如同傻国舅那青一般稀里哗啦,选个碰面地点选在了积香庵后山也就罢了,偏偏智商也快被那青拉到了同一水平线。凭两封不明所以不知所谓的书信,就能断定他堂堂爱新觉罗子孙是汉人,是不是太儿戏了点?而且,未免将朕当做了傻子。

    “皇上,你是否还不信?”无尘道长是急性子,亲自拿起两封书信为他解说。他心里已认定了乾隆是汉人,言语间自还恭敬,只是他爹便没这般好运气了。

    “瞧,这封是雍正那老儿的亲笔书信,言之凿凿,将陈阁老‘刚生的儿子交来人抱来,给我一看可也。’这署名还是雍邸,也就是雍正老儿未作皇上的时候。那会儿陈二公子和我们总舵主尚未出生,陈阁老家只有一位大小姐,与皇上正当同龄。可见这信中所说儿子,必然是皇上你无疑了。雍正老儿扣下了您,却将他们家生的女娃换给了陈阁老,这是千真万确、铁证如山呐!”

    “你若不信,再看这封。这是陈老夫人亲笔信函,言及皇上的身世,更提起皇上左臀有殷红朱记一块。若非亲生父母,怎会知晓的如此详细?此二证在此,皇上该当确信无疑!”

    确信无疑?乾隆瞧着眼前隐隐期盼的红花会诸人,差点没笑出声来。他食指中指一夹,先将所谓“雍正老儿”的亲笔信捻了起来,道:“你知不知道,朕一生所做诗作有多少?”

    呃?无尘道长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化话题给弄懵了,扭头望着素有智囊之称的徐天宏,见对方亦是一片茫然。也难怪,谁想到这乾隆爷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来。“多,多少?”无尘道长不禁问道。

    乾隆咧嘴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朕虽然算不上什么正经诗人,可诗作产量却是不少。有时候随口一句唠叨,随便一句打油诗,也被人大张旗鼓的传扬出去。嘿,你得承认,甭管历朝历代,都有那溜须拍马之人。皇帝的诗要学,皇帝的画要赞,皇帝说的话,更是金科玉律,还有嘛,就是皇帝所写的字儿。”

    他将信纸在众人面前一扬,“别的不说,就满朝文武诸大臣家中,拿出几本先帝亲笔御题的奏折来,总是有的。京城内外商贾富贾中,淘换出几件先帝的墨宝,总是不会少的。那你们又知不知道,全天下,有多少人将先帝笔迹当做字帖来临摹?就为了讨朕欢心,就为了博得龙颜一乐?!就这么普普通通一封信,放得墨色退了纸张发黄了,就敢冒充先帝亲笔了?可笑!起码搞得专业些,伪造个印章也更真实嘛!”

    “你,你……”无尘道长有些口拙,未料到他眼中确之凿凿的铁证,竟在人家看来毫无依据。“那,陈老夫人的亲笔书信又怎么说?老夫人久居内宅,况且是我们总舵主生母,她的字迹,可半分做不得假的。你左臀朱红胎记,是否确凿无疑?”

    乾隆脸色一黑,任谁被当众屁股来屁股去的提及,脸色都不会好看的了,况且,那还是龙臀呐。

    “左臀?”他哼哧一声,“朕生下来就是皇孙,朕的阿玛原是贝勒,是亲王,朕的玛法是圣祖皇帝,是九五至尊。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朕从一出生,不,是未出生前,府中安排了多少嬷嬷,多少奶娘,又有多少使女仆妇,乃至小厮跟随?!且不说这些伺候的下人,便是宫中的太后跟诸位太妃,乃至众宗亲中的各位宗妇长辈,有多少见过尚在襁褓中的朕?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即便是皇孙,给长辈们看看又有什么打紧,更何况还有一干伺候服侍之人?!别说是一块胎记,便是朕现下唇上有几根胡须,怕是朕跟前的几个内侍也一清二楚!陈老夫人的几句话,纵然是她亲笔所书,又有何可信之处,安敢断定这就不是伪造冒充之词?!荒唐,荒唐之极!!!”

    万岁爷没好意思说的是别提那些跟前儿伺候的太监了,便是后宫佳丽乃至东西六宫嫔妃贵人,那个,啊,咳咳咳,又怎么会不知道朕身上有几块胎记?笑话,当朕后宫里的女人都是瞎子啊!!!

    乾隆一番言辞,倒叫红花会诸人尽皆怔楞原地。他们都想不明白,这明明看上去滴水不漏确凿如实的证据,怎么,怎么一转眼儿就变得一文不值半点不可信了呢?难,难道说,乾隆真的不是汉人?

    不不不,那怎么可能,陈老夫人没有必要说谎,总舵主更加不会欺骗大家。乾隆皇帝一定是汉人,是我们反清复汉的唯一希望。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证据罢了,对,只是暂时没有确凿证据罢了……

    看着众人脸上阴晴不定,以及陈家洛陈总舵主眼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喜色,乾隆微微一笑,却又道出了个爆炸性的新闻给诸人。“朕虽不是汉人,可朕却知道,在这儿,现在,在你们红花会诸位中间,有一个人,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身份。”

    “什么身份?”

    “什么人?”

    “是谁?”

    众人脱口而出的问话虽不同,但心中所思却是一样的。他们虽不相信众兄弟之间会有叛徒、奸细、内鬼,却又十分好奇,这所谓的“秘密身份”,究竟是什么意思?

    乾隆但笑不语,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陈家洛面露不悦。

    “你不要危言耸听了,”他说:“你既不承认自己是汉人,我也没必要敬你如兄长。你再如此挑拨我会中兄弟关系,哼,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状似不经意的瞅了瞅乾隆的背后,此次两厢会面,比不得出行或者巡游,以至于只有和珅、纪晓岚等阅微草堂之人跟白振几个大内侍卫跟随。陈家洛有信心,双方论武力仅在伯仲之间,便是略胜一筹教训教训这个总是高高在上的万岁,也是有可能的。他微扬起下巴,极为不驯的盯着乾隆,若是他再口出胡言,自己定能先人一步将他制住。只是可惜,霍青桐并没有来,不然,倒叫她瞧一瞧自己的威风,便是天下之主九五至尊,又有什么了不起?!

    和珅等人对于陈家洛的不敬已是极为愤懑,正要开口相斥,却被乾隆挥手拦了下来。“好,朕不危言耸听,朕决定吐露实情。”乾隆依旧一副抿唇而笑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什么实情?”陈家洛皱眉,凭他说什么,自己只当做没听见,不相信便是了。

    乾隆爷这回答得倒痛快:“实情就是你们红花会诸位当家之中,有一位不是汉人,是我们满人!”

    “满人?”陈家洛忽略身后耸然动容的诸人,他现在更多的不是怀疑或者愤怒,而是好奇,“你说,我们当中谁是满人?”

    “是……”乾隆爷故意拖了唱腔,右手食指众人面前一一划过,最后,停在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你!”

    “奶妈,你出来吧!”

    万岁爷一声招呼,在红花会诸人或震惊或愤怒甚至准备举剑相向剑拔弩张氛围下,自和珅等人身后白振等人之间,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人走了出来。她将头上帽子摘去,赫然便是位银发苍苍的老妇人。

    这也难怪红花会的人没有发觉,众人只道乾隆轻装简备赴约,跟随的无外乎是和珅纪晓岚等人,甚至还有莫愁、赵青几个年轻姑娘,一副踏青游玩的样子。谁又想到那后面跟着的大内侍卫当中,隐藏着这样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呢?况且,就算看到了,也猜不出这妇人的来历啊。

    “你,一定不认得她!”乾隆指着那妇人道:“但是,她却认得你,认的你的样貌,你的身份,你的生身父母!”

    “你无须忙着反驳,虽然你不认得她,但你家中,总是有人认得她的。纵然时隔二十多年,但若从家中老仆入手,终归是会有所收获的。不过海宁据此相隔万里,你既然不知道,我便好心告诉你。这个妇人,就是你的奶娘。哦不,确切的说,她是陈家三小姐的奶娘!”

    “你,你说什么……”陈家洛踉跄着倒退几步,显是因这个消息受了惊吓不少。而其他诸位当家,却也都处在震撼当中,竟无一人搭手去扶他。

    “何须如此!”乾隆爷微微一笑,上前扶住那即将跌倒之人,脸上一副亲近和蔼之色。“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你素未谋面的兄长吗?其实,我虽不是你亲兄,却也差不多。你瞧瞧,咱们的容貌,虽不全似,却也有七八分了。你们编的那个偷梁换柱、偷龙转凤的故事,虽不全中,可离真相却也不远了。”

    “其实,那被换走的孩子不是朕,而是你。换走的也不是陈阁老的公子,而是他的小女儿。这个奶娘,就是当年陈府安排来伺候三小姐的。不过她命苦啊,三小姐生下来还没超过半天,便被人给抱走了,送回来的竟然是个刚出生不久的男娃。你说这有多怪?世人只道生女不如生男,却没料到还有好好的儿子不要,偏要去骗拐人家闺女的。可想而之,这背后,隐藏着多大的阴谋?”

    “陈阁老夫妇自是不敢言语,也没人会动他们,说不得,这可是两颗绝妙的好棋。只是身旁伺候三小姐的仆妇们就没那么好运了,一个接生婆,两个大丫鬟,但凡知道陈夫人第三胎是女婴的,全都被灭了口。当然,做的很专业,先把人迷晕了,再在室内放火,表面看来,倒像是玩火了一般。”

    “说奶妈命不好,却也是好的,起码,她就没有像那三个女人一样命丧火场,而是不经意间的逃过一劫。正巧当日屋内还有第四个人,就平白无故的做了替死鬼。奶娘经此大难,自然再不敢露面人前,而是东躲西藏忍辱负重的过了二十多年。那密谋害她之人,绝料不到她尚在人间,而陈家之人,却也无从找起。”

    “不过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人既然能够收买胁迫朕的奶妈,命她骗朕去找什么白娘子,引出柳太夫人,引出海宁陈家这一伏笔。朕自然也有办法,将陈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查了个清清楚楚一分不差。在茫茫人海找一个妇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朕不是别人,朕是天子,是大清之主。朕若想要一个人,还能找不到么?朕若想查清一份真相,还能查不明吗?”

    他略微一顿,望着早已惊呆住的陈家洛,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你该知道了,你不是陈阁老的三公子,你是满人,你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在骗我,你们统统都是骗我!”陈家洛猛然挣脱他的手,撕心裂肺的吼着:“你有证据吗?你说我们没有真凭实据,那你又有什么证据?!别以为找来个莫名其妙的老太太,就说她是什么奶娘。就算我们家的家仆中,能够有人证明她确实是,那也没法证明你说的全都是事实。难道她不是你收买的吗?难道她不是你胁迫的吗?难道她就不会是你怂恿指使的吗?!对,一定是这样,没错!你要破坏我们兄弟的团结,你要瓦解我们红花会,于是你就想出了这么,这么恶毒的方法,诬陷我,打击我,报复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说的全都是谎言!”

    “啧啧啧,这么激动做什么?”乾隆低头瞧着自己被甩开的右手,哼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朕是汉人的时候,朕可没有像你这般歇里底斯,有失风度哦?”

    他抬头,话依旧是对陈家洛说的,目光却没有透向面前任何一人,而是看着远方,山腰密林中。“你若不信,那就跟你生父当面对质好了。当阿玛的,总没有欺骗儿子的道理。”

    “我的,生父?”陈家洛极为苦难的吐出了后面两个字。他是死都不肯相信乾隆所言的,但‘生父’这个话题的诱惑力却又极为巨大。

    “对呀,你的生父!”乾隆爷重重点了点头,转而轻笑两声,冲着山腰密林中高喝道:“怎么?现在还不打算现身吗?十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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