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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五、水里火里

    二十五、水里火里

    应云心下一片雪亮,但也不点破,只道:“小侄本无意车马事务,当然还是伯伯打理,小侄这里还有些银筹,回头先兑了这二十万去。”

    这李炎显和有些不高兴,道:“这京城的应氏车马行,也是你们应家的,这钱,少东家只管随意花去,还谈什么换不换的。”

    应云一笑,道:“伯伯,我父亲在世时,可说过,虽然这车马行挂了应家的名,但都是各位叔叔伯伯一手一脚干起来,让我千万不要随意拿行里的东西,要的时候,也要通过相关的规矩才行。年终时,东家只能在取得两成的花红,掌柜的各位掌班,分三成的花红,其余的五成,要留在行里,留作不时之需。再有,那些花红是不能一下子取出,要折算成银筹,如果需需要用钱了,再拿银筹去换,没有直接拿钱的道理。我如果直接拿了这二十万,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饶了小倒的。”

    李炎端详了应云一会儿,缓缓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周围的几个掌班也纷纷说少东家处理得周到。

    李炎问道:“刚才还见你们从马车里抬进一个病人来,这是什么人?”

    应云神色一片平静,道:“这是跟我到京城的一个斯仆,不幸病了,师伯有没有良医,还望请一个过来。”

    “这事交给我来办,”李炎回头交待一下,一名手下匆匆地走了。

    李炎又问起应云这一段时间哪里去了,应云就支吾着讲了,天南地北地一顿瞎扯,听得李炎半信半疑,但也没当回事,继续喝起酒来。

    应云洒量甚宏,与各个掌班全部喝到,竟然毫不显示醉意。这时张黑豹喊到:“这样小酒杯喝着令人叵不斯耐,喉咙里都淡出鸟来。”

    接着有人提意换大碗来,李炎点头道:“大碗好。”

    应云端碗在手,站起来道:“这应家车马行,虽说是我父亲创立的,但主要是大家的,车马行有钱赚,大家才能过上好日子,我应云才可能有好日子,我敬各位一碗。”

    各位纷纷端碗喝了,应云又端起一碗来,道:“这一碗,我敬李伯伯,这一年来,应氏车马形势艰难,如果没有李伯伯支撑,这京城的车马行也不会发展得这样大,势头这么好。”

    李炎扬扬眉,心道:“这小子好像还会来点事。”仰头喝了。

    应云端起第三碗,道:“我这里有个想法,想给大伙说一说。”

    李炎一脸困惑,初来乍到,就有想法了,刚才不是也应承了不管行内事务了吗?

    “我知道每个人都为应氏车马尽心尽力,我有些心中过意不去,东家不是每年可拿两成的花红吗,我也用不了那么多,就拿出一半来,奖赏那些对应氏车马尽了大力的人。这个名单要李伯伯说了算,我这里只负责发钱。当然,我还有个条件……”

    应云故意压了压,想看一下众人的反应。发现每个人都盯着自己,心想:“成了。”

    于是大声道:“条件是,凡是受了奖赏的,到时都要和本东家碰上三大碗。”

    众人轰然大笑:“那是当然,这酒肯定要喝的。”应云喝干了他那碗酒,诸位也跟着一饮而尽,均觉得这碗酒喝得舒畅之极。

    李炎心头一动,心想:“这小王八蛋一下子就插进了一只脚,但这发钱的事,还真不能表示反对。好歹这要自己定名单,此事慢慢再说。”

    于是纷纷对酒,那些掌班的都是好酒之人,但数大碗下来,都有点头晕眼花,彼此不分你我,什么姿态都有。天气较热,张黑豹喊了一声:“热死人了。”脱掉了上衣,众人纷纷仿效,大家都是男人,放眼望去,白花花的,显得很是壮观。

    应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站了起来。李炎不知他又要发表什么高论,不由瞪着眼睛看着他。心想:“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作这里的主人了,他倒适应得快。当年那个挽着自己胳膊要糖吃的小孩子哪里去了?”

    应云道:“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英雄,那是我的结义大哥,孟观。孟大哥,能否让大家都认识一下?”

    孟观本来靠在角落,若有所思,别人喝酒,他只是轻轻地抿上两口,也没人来劝他,落得一个人把眼睛到处乱看。看来看去,心想:“这个宅子虽然是商贾住的,看来还有点情调,布局雅致,陈设精美,墙上的书画,也像是出自名家,应该是花了不少钱,什么时候自己有这样一套就好了。”

    听见应云叫他,也不好推托,站起身来给各位拱手。

    “酒酣无以为兴,就让我大哥给大家舞一回剑如何。”应云叫道。

    “怎么,还有舞剑?”

    大家恍惚记得,自从搭上杨府这条钱以后,很久没有动刀兵了,舞剑助兴的事也少了很多。这时张黑豹已经喝了有八成了,听到有舞剑可看,两眼放光,拍着桌子:舞剑,舞剑。

    众人酒兴正浓,只觉豪兴遄飞,一起拍着桌子喊道:“舞剑、舞剑。”

    李炎年轻时也是好事之人,犹觉见到当年拔剑击柱的情形,也跟着大家一起喊:“舞剑……”

    孟观看到眼前那白花花的一片,只觉回到曾经的作战前夜,每个人都精神亢奋,以酒作水,以剑作诗。遂叫道:“好。”

    竟然并不绕过桌子,一个纵跃就来到屋子中央,手按绷簧,抽出了他那只黑漆漆的剑来。众人脸上一愕:“怎么像一根烧火作饭的家伙。”

    孟观一个起势,干净利落地划了个圆弧。就在屋子正中舞将起来,握剑在手,孟观觉得胸内有种按捺不住的豪情,升腾而起。瞬间就把自己融入剑势当中。耳边似乎回响起了杀伐之声,体内的血液也在瞬间激荡起来。内力外溢,那把剑也一点点放出芳华。孟观舞剑,时而迅急,时而舒缓,而那把剑的芳华却是越来越盛。在座诸人均感到了一股森森的寒意,直透入骨髓之中。众人屏住呼吸,均在想:“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这是什么样的一把剑。”

    孟观舞到兴处,不觉唱到: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歌声中有无尽苍凉之意,似有吐不尽的豪迈情怀。舞剑毕,那柄剑散尽华光,又恢复了黑漆漆的模样。座中人皆如泥塑一般,呆呆地望着孟观还剑入鞘。

    李炎叫了一声好,道:“果然是好手段,壮士能否告知那剑的名字?”

    孟观淡淡一笑:“剑的名字叫作闭月,它是剑中的淑女。有点害羞,只有在它最动情的时候也会显出它那绝世的容颜。”

    张黑虎却摇头道:“不好,不好,谁取的破名字,一点都不好。我看应该叫作闪电,或者灼眼,猛地一亮,差点没把老黑的眼睛烧坏。”

    孟观似乎挺喜欢这张黑虎,道:“受教了,以后就它闪电。”

    张黑虎却道:“少东家说你是英雄,老黑我偏要考较一番。我们也不比刀剑,老黑是识货的人,你那样的剑绝对是利器。我们来个摔跤怎么样?”

    也不管孟观同意与否,竟然跳将出来。孟观也推辞,伸了伸手,道:“来。”张黑虎刚站稳,孟观已经出手,一手揪着张黑虎的腰间,一手揪着张黑虎的领口,把他如婴儿般地提将起来,举过头顶。

    张黑虎吓了一跳,酒醒了大半,大叫:“耍赖,不算,再比过。”

    孟观把张黑虎放下,张黑虎调整了半天,终于扎好架势,道:“来吧。”

    孟观刚想上前,应云却捧了两大碗酒过来,分别递给两人,然后自己再端过来一碗,道:“打架有什么意思,还是喝酒好玩。大家碰一碰如何?我们就酒中见高低。”

    张黑虎不是笨人,知道自己再上场也是白给,顺势接过酒来,道:“孟兄弟,老哥交了你这个朋友。我们酒中见高低。”

    三人坐在一起,一碗碗地碰起来,刚碰了三碗,张黑虎轰然倒地。

    应云却又把酒满上,说声:“好兄弟”与孟观对碰。孟观也道:“好兄弟。”然后又是一碗。两个人行若无事地碰了十余碗,然后手握在一起,应云道:“以后我们兄弟,水里火里都在一起。”孟观也道:“水里火里在一起。”

    李炎醉意朦胧,靠在柱子上,摇头道:“像极了天龙,喝起酒来不要命,但天龙一喝就醉,这应云好像没有底,刚才喝了那么多,现在又这么整。到底是年轻。”

    已经醉倒在地的张黑豹忽然觉得腹内翻滚,大叫着跑了出去。

    没多久,张黑豹回转身来,叫道:“好多了,我还想喝,少东家,少东家,我们再来。”

    应云与孟观看着张黑豹,觉得可乐。应云道:“黑豹叔,你酒量如海,就放过小侄吧。”

    张黑豹想了想,忽然嚷道:“少东家,放过你也行,你那小娘子我看着都眼馋,这里既然你是主,我们也不是外人,让内眷出来陪我们喝上两碗。我保证对她规规矩矩的,我可是大有身份的,不会那么没品的。”

    李炎涨红着脸,笑道:“黑豹,你好歹是叔字辈的,说话如此不着调。”

    张黑豹却不依,道:“外边买来的,又不是什么明媒正娶的夫人,我开开玩笑怎么了。”

    应云却不解,道:“什么外边买来的,我怎么不懂?”

    “哈哈,”张黑豹笑道,“还不知道。我这就去把她揪出来,看你认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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