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失宠了
第四章 失宠了
夏天应该还没结束，初秋就好像已经来了。
清晨，空气里渗透着凉爽的气息，睡眼惺忪的阳光穿过半空里的薄雾，来到大地上，来到坤云一中的校园里，来到407宿舍，透过洁净的玻璃，照射在睡梦中张皑书傻傻的脸上。
就像杨过经历过的，高中生活是一段太美好的时光，是人生中如水晶般珍贵，不知愁滋味的纯净岁月。
可惜时间是严厉的，它逼着人成长，它让你失去，又让你得到，可它绝不会关心你想要的是什么。而事实上，你也并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所以拥有的时候你不在意，失去后才感受到它的珍贵。有些人掉进这个漩涡，一路失去；有些人在痛苦后醒悟，明白了生命真正的意义是珍惜眼前。
杨过失去过，他自己也不清楚那种不爽算不算痛苦，但是至少现在，他接受了那个事实。当然，他也永远的失去了那颗纯净的心。
大学毕业后，他必须做选择，在工作与爱情之间。这是一个无关乎痛苦还是人生有多无奈的问题，大多数人在这个时候，都会放弃爱情，因为没有失去过，还不知它有多痛。等尝到了痛滋味，已经不能挽回。可是人，最后什么都会接受，他们还可以快乐，即使不再有从前的那种快乐。
杨过尝到了，他也同时失去了从前那样的快乐。可是现在，他不是又可以对着别人展开笑容了吗。
来到这里，或许不是他想要的，然而既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在他看到将要教授的这群孩子的时候，真心感悟了。他知道，那将是他的责任，他既选择了，就必须扛好。
又是新的一天，不是吗？杨过看到清晨温柔的阳光洒在窗台上，感到些许安心。他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一下劲儿，又给了自己一个惠心的微笑，立刻从床上爬起来。
张皑书还没有醒来，估计还在梦中徘徊。对于她来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早上要早早起床，尤其在她好梦正酣时，被老妈一阵宏亮的催促惊醒，她的心脏，在这生命不可承受之轻下，爆跳着直到早餐吃完，还在微颤。这种情况下，她必定要耷拉着脑袋度过一个上午。
天空中的薄雾渐渐散去，阳光越来越明亮了。
张皑书的眼睫毛抖动了两下，眼睛猛的睁开了。吼吼，她被阳光吵醒了，这下再不爽，也不能用仇怨的眼光盯着老妈解气了。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郁闷，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就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了，虽然大脑估计还在梦里游荡，可她今天竟然没有赖床，掀开被子就起床去洗漱了。
她拿着脸盆经过门口的时候，看到谷光禾同学睡相痴呆，嘴角还留着昨夜干了的口水。她悄悄的用两只手指捏住她打着轻酣的鼻子，越捏越紧，然后在谷同学暴跳起来的那一瞬，溜出了宿舍。
宿舍楼一层设有一个水房，里面空间还是比较大的，有十好几个水龙头，排成左右两排。她们宿舍离水房很近，就隔着两个门。
这会儿很多同学都还没醒来，张皑书趿拉着拖鞋走进去，看到袁冰凌正站在水池边刷牙。
“Hello，你起得真早，不困吗？”张皑书半睁着眼说。
“睡不着了，天差不多快亮了，晃眼晃得，我就起来了。”袁冰凌嘴唇糊了一圈牙膏沫子，转过头继续说：“你也挺早的。”
“我也是被太阳公公叫醒的，我想他也是这么叫醒公鸡的。”张皑书懒懒的摇摇头，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嘴里，开始刷她那一口整齐又洁白的牙齿。
“哈哈。”袁冰凌被张皑书最后一句给逗乐了，她差点把嘴里的漱口水给咽进肚子里。“那你就是公鸡。”
“No，我是母鸡。”张皑书摇晃着屁股说。
洗漱完回到宿舍，其他人也都起来了。谷光禾一看见张皑书进来，就冲她扑过去，给了张皑书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把她推倒在床上，开始报仇。张皑书的手里还抓着脸盆，两个人各种摔跤姿势，笑闹成一团。
虽然是军训的第一天，教官仍然严格要求被子必须叠成豆腐块，方法和要领他已经讲过了，如果谁敢叠成花卷，那他就把那个花卷拧成包子扔进厕所。
离去教室集合还有一段时间，一宿舍女孩儿使尽浑身解数在自己的床上开始做豆腐。
“你们说，咱们是要把被子叠成白豆腐还是冻豆腐呢。”谷光禾已经大汗淋漓了，她边使劲抻被子边贫嘴。
“管它白豆腐还是冻豆腐，只要别叠成日本豆腐就行了。”张皑书更贫。
她的豆腐快叠好了，形象还不错。张忠景那时专门找过部队的小兵教她们叠被子，为了在教务上拿第一。张皑书练了这个活计快两年了，此刻对她算是小菜一碟。她把床铺都整理好后，开始穿那质量相当一般但正儿八经的军训服装。
等所有人都制作好自己的豆腐块和穿好多少有点大的军装后，她们一齐去操场集合准备晨练。
远远地，她们看到黑脸教官已经等在那里了，别的同学也都到的差不多了。完蛋了，好像迟到了。萧晓和谷光禾一边一个紧张地扯着张皑书的衣服。
“喂，两位大姐，我的衣服快要被你们俩扯掉了。”张皑书边目视前方继续走边往回揪扯自己的衣服。
“大书，你说教官会不会发怒，你看他那张脸多黑呀。”谷光禾又忍不住去揪张皑书的衣角，好像这样可以让她减轻恐惧一样。
“不会，放心，你看他看咱们的眼神多温柔呀。”张皑书胡说道。她明明看见教官的眼睛正在冒着七丈火光。
“我怎么觉得咱们要入虎口了。”萧晓要躲到张皑书身后了。
“没事，入虎口我们也是狼，大母狼。别怕，有我呢。”张皑书大力凛然，她快走了两步，走在了最前面。
“现在几点了！”还没走近，教官就开火了。“昨天你们班主任没和你们说今天早上集合的时间吗！”
“说了，他说六点半。”张皑书回答。
“那现在几点了！”教官用他那又大又黑，睫毛又长的眼睛盯住张皑书。
咦，怎么没发现，我们教官长得也挺帅的，和班主任杨过站在一起，就是帅哥级的黑白无常两兄弟嘛。
张皑书眼也不眨的看着这个黑兄弟，然后又低头去看看手腕儿，虔诚的说：“教官，我们没带表。”
教官也学着张皑书的动作，看了看手腕，然后温柔的回了一句：“我也没带表，怎么办呢？”
“哈哈哈……”全班同学都被逗乐了。教官斜着眼回头看向身后笑成一片的班级队伍，再撇过头来看看张皑书她们，然后大声的说：“归队！”
407一群大母狼灰溜溜的站到了最后一排。张皑书看到班主任杨过不知从什么地方走过来了，看了她们一眼，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和教官站在了一起。黑白两兄弟此刻聚齐了，张皑书坏坏的想。
“现在按照个高低先排一下队伍。”班主任发话。
“女生前两排，男生后两排。”教官也发到。
同学们开始自己排队，个矮的自觉往队伍头儿走，个高的往队尾去。张皑书个子比较高，她给自己排在了倒数第二个。谷光禾和萧晓也跟随着张皑书站在了后面，可惜她们不够高，最后被班主任拎到了最前面，走的时候还互相依依不舍。杨过看着此景心想，才开学第二天就如此要好了，青春真是有一颗热情的心啊。
一上午的时间，都是训练。教练安排的第一个项目是稍息立正齐步走。
“稍息！”“立正……”“齐步走！”教官有力道而有节奏的喊着口令。
每一个同学都很认真。
张皑书很敬重这种军队的训练，她收起平常那股顽皮劲儿，很认真的完成着每一个动作。
说起来，她可是带着毛主席像章长大的。小的时候，在奶奶的影响下，她一直都和老一辈的人一样敬重毛主席和周总理，把他们当成心里的神。那个红底金头像的毛主席像章，她每换一件衣服都会记得带好，每次带的时候都是虔诚的表情。
训练的时候，她用余光看到班主任杨过坐在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篮球架下面，望着操场的另一边，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不知为什么，她很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努力地猜想，却猜不到。
到了休息的时间了，大家都在原处席地而坐，互相交谈起来。
张皑书和站在最后的那个来自市里的女生一拍即合，聊开各种话题。讲到好笑的时候，她会故意大声的笑出来，然后悄悄看看仍然坐在篮球架下的杨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在引起他的注意吗？为什么要引起他的注意呢，张皑书自己也搞不清楚，她就是发现自己忍不住想那么做。同时她也能感觉到杨过在用余光悄悄的扫视她，她感到一阵心跳加速。
这时候，教练也会和他们谈笑，一改训练时的严肃态度。他会和这群充满好奇神情的孩子们讲述在部队里的各种趣事，同学们边听边笑，也越来越喜欢这个散发着大孩子气息的可爱军人。他尤其喜欢与张皑书这群女孩子聊天，她们不仅听得认真，而且可以添油加醋把好好的事情说得乱七八糟，很多时候弄得他一头雾水，然后就听见她们爆笑成一团，他被捉弄了。
不想说话的时候，张皑书就坐在地上，用随手捡来的石头，在水泥地上画眼睛鼻子和嘴巴，她近来在自己研究人物画像，总是时不时盯着一个人使劲儿看，看的别人不自在的走开了，她还不放过。看着地上画好的眼睛，她觉得很面熟，一双大而深陷的眼睛，是她随着感觉画出来的，她看得失了神，然后抬起头，看向那个空空的篮球架。
慢慢的变本加厉。在训练的时候，只要看不到杨过坐在那个篮球架下，张皑书心里就有些空落，她随着训练的姿势和方向的改变，努力的寻找他的身影。如果看到他在别的地方坐着，她就轻轻的微笑一下，然后安心的继续训练；如果始终找他不到，她就得神魂不守直到他终于出现。
军训的这几天，第一天艳阳高照，第二天阴雨绵绵，第三天下起了倾盆大雨。全年级新生及班主任都跟着教练在操场训练，突然大点大点的雨滴从天空掉下来，雨势越来越大，最后终于顶不住了，教练和各班班主任让大家去操场边缘的屋顶下避雨，同学们一阵狂奔。
张皑书和萧晓谷光禾手拉手一起向前跑，她不住的回头，她在找一个人影。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她的脸上，她已经快睁不开眼睛，她看不到那个身影。
“大书，看什么呢？快跑，雨好大呀！”萧晓拉着张皑书的手，催促她。
“你看见咱们班主任没？”张皑书还在环顾四周。
“他好像在后边吧，我刚才看见他和教官在一起。”谷光禾说。
终于跑到屋檐下了，近百名学生挤在一起避雨。张皑书站在最外面，倾泻的大雨还能打在她的身上。
“大书，过来，往这边站，那边还能淋到雨。你在看什么，还在找班主任吗？”萧晓把张皑书往她那边拉。
“哦，没有。”张皑书否认着，可眼睛还在盯着远方。
她看到他了，她终于看到他了，他正往过这边跑，手里拎满了他们班同学军训用的暖壶和水瓶。他就是为了救这些东西，才这么晚跑过来的。
张皑书看到班主任杨过已经混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和衣角一股股的往下流。她迈脚想要上前去接他手里的东西，这时有几个男生主动跑了过去帮他。
张皑书站在原地，她看着混身湿透了的班主任，心里略过微微的酸涩，她好想有一块干毛巾递给他。可是她却没有感觉到，自己也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等了没多久，雨停了。这是一场大阵雨，太阳随着阴云的散去又出来了，比先前更炽热。
“彩虹，彩虹，彩虹出来了！”张皑书抬头看着天空兴奋地喊。
杨过听到喊声，回头去找声源，他看到张皑书正开心的指着对面天空的彩虹让身边的同学看。
一个多么有朝气的女孩子，杨过心里想。他顺着张皑书手指的方向，也看过去。一道美丽的彩虹呈现在蓝蓝的天空里，他感觉到自己心里也变成彩色的了。
张皑书看到杨过也看着天空，忍不住微笑了。
“你笑什么呢？”萧晓问。
“彩虹真好看。”张皑书也继续看着天空那边，认真的说。
“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萧晓唱起来。
“珍惜所有的感动，每一份希望在你手中。”张皑书也跟着唱起来，心里感觉有丝丝甜美。
晚上，同学们都回到教室。虽然军训时期没有安排课程，可是学校要求晚自习的时间要待在教室。学生们大多都守着空桌子谈天。
张皑书也和萧晓聊天。她们从初中的陌生，到现在彼此越来越熟悉了，当然更多的还是聊起初中的各种趣事。
“你知道吗？我还给符鸣写过情书呢。”张皑书自己开始揭老底了。
“啊？怎么回事啊，你不会跟她同性恋吧。”萧晓惊讶的问。
“哪有，我是替别的男生给她写，写了好几封呢，嘿嘿。”
“快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萧晓对张皑书的奇闻异事总是饱有好奇。
“就是咱们初二的暑假，张老师组织了补习班，补习初三的课程，你没去。”张皑书开始讲述。
“我们在田岭家的车库里上课。我在最后一排和几个二中的男生坐在一起，他们也来补习，然后我听见有个男生说咱们班符鸣长得最好看，我和田岭就想出写情书这个招。”
“是你想出来的吧。”
“算是吧。我们俩实在看不惯她平时那股骄傲小姐的劲儿，每天上课还把近视眼镜别在头上当墨镜，臭美的，其实长得又不好看。”
“嗯，说实话就那么回事，那些男生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反正我就开始给她写情书，以那个男生的名义，我怕她看出来我的字体，还故意扭曲着写。”
“你太有才了。”
“她每天放学的时候还来和我们炫耀她的情书，我和田岭使劲憋着想笑，差点没憋死，哈哈。”
“然后呢？”
“然后，开学那天，我和田岭说要不要再来一次，结果被符鸣给听出来了。她哭着闹着要退学，把我们俩吓得满校园找她，怕她去告诉老张。”
“你们简直太坏了，我无话可说了。”
“嘿嘿，是有点坏。”
杨过趴在讲台上休息，悄悄的听着这俩小女生的对话。他无语了，竟然会有这么调皮的女孩子，他无奈的摇摇头，埋着头轻轻的笑。
军训的第四天，学校组织大家一起去坤云县的电影院里看文艺演出，整个电影院坐满了一中的新生。
谷光禾最近和教官谈的相当开心，到了电影院了，还在大声与教官说笑。电影院里都是按班级排座的，班主任要管理好自己班的纪律，可不能让人们说坤云一中的学生没素质。
杨过在前面听见谷光禾还在大声说笑，回头看了她一眼，以示警告。张皑书看到班主任不高兴的神情，捅了捅她，示意班主任在前面看她呢。
可是这丫，却不听劝，嘴还咧的那么大。最终让班主任过来对着那么多人臭训了一顿才郁闷的收敛了。无疑，教官也被连累了。
如果平时，张皑书也一定是那个被骂的，可是她今天却乖得很，只想着安安静静的遵守班级纪律，不给班主任添麻烦。
一个星期的军训活动很快就结束了，大家也熟络了很多，团队协作能力也更强了。军训汇报演出即将开始了。
前一天晚上，杨过集合全班同学又认真的排练了好几遍，他希望自己班级可以拿到好的名字，给校领导留一个较好的第一印象。
同学们也都非常认真，争取自己不给班级拖后腿。张皑书看着夕阳里，班主任留着小胡子的认真神态，更加努力的标准自己的动作。
杨过看到张皑书一步一步的认真样，心里笑了。他喊她出来，试着给大家喊口号。
张皑书突然听到班主任喊她名字，神经立马紧缩起来，刚迈开腿的身体差点从侧面倒下去，她可从没这么紧张过。提着有点微颤的腿，走到队伍前面，她开始喊：“稍息，立正，向左转！”她疯了，怎么会喊向左转呢，应该是向前看。同学们在这混乱的口号下，转了个乱七八糟。
张皑书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太丢人了。老师大人，你怎么想的，会让我出来喊口令。她站在那里，真想变成一只老鼠，赶快窜回自己的窝里去。
“没事，第一次喊都喊不好，下次就会了。”杨过看着羞赧的张皑书，给她找台阶下。
张皑书使劲低着头，回到了队伍里。接下来的训练，她完全是在丢死人的阴影下艰难度过的。
训练一结束，她便一溜烟的跑回了宿舍，闷在被子里不再出来。
萧晓从来没见过张皑书这样，可她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军训汇报演出如火如荼的举行着。领导慰问，同志们辛苦了。同学们高声回敬，为人民服务。最后总评分出来了，319班全校第二，成绩非常不错，杨过满意的一直笑。只是今天的张皑书变得很沉默，她还没从昨天的丢脸中缓过劲儿来。杨过只要看向她这里，她便把头低下，眼神都无处安放。
教官要走了。他来到407宿舍与她们道别。通过这一周风雨同舟的相处，他们有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每个女孩子都很难过，她们围着教官依依不舍。
张皑书从笔记本里撕了一张纸下来，迅速用圆珠笔画了一张繁茂的盆景，送给了教官。她希望他与319班的友谊长存。教官骄傲的拿去给别的战友看，还连连夸赞张皑书的才气。
军训就这样结束了，军人们都撤出了学校，学习的岁月开始了。
晚上班会，杨过任命了各个班级干部，他是看着考进一中的成绩单挑选的。
张皑书期待的等她的名字，可是居然连科代表都没她的份。她又气愤又郁闷，感到一阵阵的失落。我长得就这么没官相吗。她以为班主任还是很关注她的，没想到她这样自作多情。
她忽然那么想念初中班主任，那时候张忠景很是注重她。她撅着嘴回了宿舍。
“哎，我失宠了，高中生活一点儿都不好，我想念张老师了。”张皑书站在打开的窗户前，看着满天的繁星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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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应该还没结束，初秋就好像已经来了。
清晨，空气里渗透着凉爽的气息，睡眼惺忪的阳光穿过半空里的薄雾，来到大地上，来到坤云一中的校园里，来到407宿舍，透过洁净的玻璃，照射在睡梦中张皑书傻傻的脸上。
就像杨过经历过的，高中生活是一段太美好的时光，是人生中如水晶般珍贵，不知愁滋味的纯净岁月。
可惜时间是严厉的，它逼着人成长，它让你失去，又让你得到，可它绝不会关心你想要的是什么。而事实上，你也并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所以拥有的时候你不在意，失去后才感受到它的珍贵。有些人掉进这个漩涡，一路失去；有些人在痛苦后醒悟，明白了生命真正的意义是珍惜眼前。
杨过失去过，他自己也不清楚那种不爽算不算痛苦，但是至少现在，他接受了那个事实。当然，他也永远的失去了那颗纯净的心。
大学毕业后，他必须做选择，在工作与爱情之间。这是一个无关乎痛苦还是人生有多无奈的问题，大多数人在这个时候，都会放弃爱情，因为没有失去过，还不知它有多痛。等尝到了痛滋味，已经不能挽回。可是人，最后什么都会接受，他们还可以快乐，即使不再有从前的那种快乐。
杨过尝到了，他也同时失去了从前那样的快乐。可是现在，他不是又可以对着别人展开笑容了吗。
来到这里，或许不是他想要的，然而既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在他看到将要教授的这群孩子的时候，真心感悟了。他知道，那将是他的责任，他既选择了，就必须扛好。
又是新的一天，不是吗？杨过看到清晨温柔的阳光洒在窗台上，感到些许安心。他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一下劲儿，又给了自己一个惠心的微笑，立刻从床上爬起来。
张皑书还没有醒来，估计还在梦中徘徊。对于她来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早上要早早起床，尤其在她好梦正酣时，被老妈一阵宏亮的催促惊醒，她的心脏，在这生命不可承受之轻下，爆跳着直到早餐吃完，还在微颤。这种情况下，她必定要耷拉着脑袋度过一个上午。
天空中的薄雾渐渐散去，阳光越来越明亮了。
张皑书的眼睫毛抖动了两下，眼睛猛的睁开了。吼吼，她被阳光吵醒了，这下再不爽，也不能用仇怨的眼光盯着老妈解气了。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郁闷，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就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了，虽然大脑估计还在梦里游荡，可她今天竟然没有赖床，掀开被子就起床去洗漱了。
她拿着脸盆经过门口的时候，看到谷光禾同学睡相痴呆，嘴角还留着昨夜干了的口水。她悄悄的用两只手指捏住她打着轻酣的鼻子，越捏越紧，然后在谷同学暴跳起来的那一瞬，溜出了宿舍。
宿舍楼一层设有一个水房，里面空间还是比较大的，有十好几个水龙头，排成左右两排。她们宿舍离水房很近，就隔着两个门。
这会儿很多同学都还没醒来，张皑书趿拉着拖鞋走进去，看到袁冰凌正站在水池边刷牙。
“Hello，你起得真早，不困吗？”张皑书半睁着眼说。
“睡不着了，天差不多快亮了，晃眼晃得，我就起来了。”袁冰凌嘴唇糊了一圈牙膏沫子，转过头继续说：“你也挺早的。”
“我也是被太阳公公叫醒的，我想他也是这么叫醒公鸡的。”张皑书懒懒的摇摇头，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嘴里，开始刷她那一口整齐又洁白的牙齿。
“哈哈。”袁冰凌被张皑书最后一句给逗乐了，她差点把嘴里的漱口水给咽进肚子里。“那你就是公鸡。”
“No，我是母鸡。”张皑书摇晃着屁股说。
洗漱完回到宿舍，其他人也都起来了。谷光禾一看见张皑书进来，就冲她扑过去，给了张皑书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把她推倒在床上，开始报仇。张皑书的手里还抓着脸盆，两个人各种摔跤姿势，笑闹成一团。
虽然是军训的第一天，教官仍然严格要求被子必须叠成豆腐块，方法和要领他已经讲过了，如果谁敢叠成花卷，那他就把那个花卷拧成包子扔进厕所。
离去教室集合还有一段时间，一宿舍女孩儿使尽浑身解数在自己的床上开始做豆腐。
“你们说，咱们是要把被子叠成白豆腐还是冻豆腐呢。”谷光禾已经大汗淋漓了，她边使劲抻被子边贫嘴。
“管它白豆腐还是冻豆腐，只要别叠成日本豆腐就行了。”张皑书更贫。
她的豆腐快叠好了，形象还不错。张忠景那时专门找过部队的小兵教她们叠被子，为了在教务上拿第一。张皑书练了这个活计快两年了，此刻对她算是小菜一碟。她把床铺都整理好后，开始穿那质量相当一般但正儿八经的军训服装。
等所有人都制作好自己的豆腐块和穿好多少有点大的军装后，她们一齐去操场集合准备晨练。
远远地，她们看到黑脸教官已经等在那里了，别的同学也都到的差不多了。完蛋了，好像迟到了。萧晓和谷光禾一边一个紧张地扯着张皑书的衣服。
“喂，两位大姐，我的衣服快要被你们俩扯掉了。”张皑书边目视前方继续走边往回揪扯自己的衣服。
“大书，你说教官会不会发怒，你看他那张脸多黑呀。”谷光禾又忍不住去揪张皑书的衣角，好像这样可以让她减轻恐惧一样。
“不会，放心，你看他看咱们的眼神多温柔呀。”张皑书胡说道。她明明看见教官的眼睛正在冒着七丈火光。
“我怎么觉得咱们要入虎口了。”萧晓要躲到张皑书身后了。
“没事，入虎口我们也是狼，大母狼。别怕，有我呢。”张皑书大力凛然，她快走了两步，走在了最前面。
“现在几点了！”还没走近，教官就开火了。“昨天你们班主任没和你们说今天早上集合的时间吗！”
“说了，他说六点半。”张皑书回答。
“那现在几点了！”教官用他那又大又黑，睫毛又长的眼睛盯住张皑书。
咦，怎么没发现，我们教官长得也挺帅的，和班主任杨过站在一起，就是帅哥级的黑白无常两兄弟嘛。
张皑书眼也不眨的看着这个黑兄弟，然后又低头去看看手腕儿，虔诚的说：“教官，我们没带表。”
教官也学着张皑书的动作，看了看手腕，然后温柔的回了一句：“我也没带表，怎么办呢？”
“哈哈哈……”全班同学都被逗乐了。教官斜着眼回头看向身后笑成一片的班级队伍，再撇过头来看看张皑书她们，然后大声的说：“归队！”
407一群大母狼灰溜溜的站到了最后一排。张皑书看到班主任杨过不知从什么地方走过来了，看了她们一眼，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和教官站在了一起。黑白两兄弟此刻聚齐了，张皑书坏坏的想。
“现在按照个高低先排一下队伍。”班主任发话。
“女生前两排，男生后两排。”教官也发到。
同学们开始自己排队，个矮的自觉往队伍头儿走，个高的往队尾去。张皑书个子比较高，她给自己排在了倒数第二个。谷光禾和萧晓也跟随着张皑书站在了后面，可惜她们不够高，最后被班主任拎到了最前面，走的时候还互相依依不舍。杨过看着此景心想，才开学第二天就如此要好了，青春真是有一颗热情的心啊。
一上午的时间，都是训练。教练安排的第一个项目是稍息立正齐步走。
“稍息！”“立正……”“齐步走！”教官有力道而有节奏的喊着口令。
每一个同学都很认真。
张皑书很敬重这种军队的训练，她收起平常那股顽皮劲儿，很认真的完成着每一个动作。
说起来，她可是带着毛主席像章长大的。小的时候，在奶奶的影响下，她一直都和老一辈的人一样敬重毛主席和周总理，把他们当成心里的神。那个红底金头像的毛主席像章，她每换一件衣服都会记得带好，每次带的时候都是虔诚的表情。
训练的时候，她用余光看到班主任杨过坐在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篮球架下面，望着操场的另一边，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不知为什么，她很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努力地猜想，却猜不到。
到了休息的时间了，大家都在原处席地而坐，互相交谈起来。
张皑书和站在最后的那个来自市里的女生一拍即合，聊开各种话题。讲到好笑的时候，她会故意大声的笑出来，然后悄悄看看仍然坐在篮球架下的杨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在引起他的注意吗？为什么要引起他的注意呢，张皑书自己也搞不清楚，她就是发现自己忍不住想那么做。同时她也能感觉到杨过在用余光悄悄的扫视她，她感到一阵心跳加速。
这时候，教练也会和他们谈笑，一改训练时的严肃态度。他会和这群充满好奇神情的孩子们讲述在部队里的各种趣事，同学们边听边笑，也越来越喜欢这个散发着大孩子气息的可爱军人。他尤其喜欢与张皑书这群女孩子聊天，她们不仅听得认真，而且可以添油加醋把好好的事情说得乱七八糟，很多时候弄得他一头雾水，然后就听见她们爆笑成一团，他被捉弄了。
不想说话的时候，张皑书就坐在地上，用随手捡来的石头，在水泥地上画眼睛鼻子和嘴巴，她近来在自己研究人物画像，总是时不时盯着一个人使劲儿看，看的别人不自在的走开了，她还不放过。看着地上画好的眼睛，她觉得很面熟，一双大而深陷的眼睛，是她随着感觉画出来的，她看得失了神，然后抬起头，看向那个空空的篮球架。
慢慢的变本加厉。在训练的时候，只要看不到杨过坐在那个篮球架下，张皑书心里就有些空落，她随着训练的姿势和方向的改变，努力的寻找他的身影。如果看到他在别的地方坐着，她就轻轻的微笑一下，然后安心的继续训练；如果始终找他不到，她就得神魂不守直到他终于出现。
军训的这几天，第一天艳阳高照，第二天阴雨绵绵，第三天下起了倾盆大雨。全年级新生及班主任都跟着教练在操场训练，突然大点大点的雨滴从天空掉下来，雨势越来越大，最后终于顶不住了，教练和各班班主任让大家去操场边缘的屋顶下避雨，同学们一阵狂奔。
张皑书和萧晓谷光禾手拉手一起向前跑，她不住的回头，她在找一个人影。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她的脸上，她已经快睁不开眼睛，她看不到那个身影。
“大书，看什么呢？快跑，雨好大呀！”萧晓拉着张皑书的手，催促她。
“你看见咱们班主任没？”张皑书还在环顾四周。
“他好像在后边吧，我刚才看见他和教官在一起。”谷光禾说。
终于跑到屋檐下了，近百名学生挤在一起避雨。张皑书站在最外面，倾泻的大雨还能打在她的身上。
“大书，过来，往这边站，那边还能淋到雨。你在看什么，还在找班主任吗？”萧晓把张皑书往她那边拉。
“哦，没有。”张皑书否认着，可眼睛还在盯着远方。
她看到他了，她终于看到他了，他正往过这边跑，手里拎满了他们班同学军训用的暖壶和水瓶。他就是为了救这些东西，才这么晚跑过来的。
张皑书看到班主任杨过已经混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和衣角一股股的往下流。她迈脚想要上前去接他手里的东西，这时有几个男生主动跑了过去帮他。
张皑书站在原地，她看着混身湿透了的班主任，心里略过微微的酸涩，她好想有一块干毛巾递给他。可是她却没有感觉到，自己也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等了没多久，雨停了。这是一场大阵雨，太阳随着阴云的散去又出来了，比先前更炽热。
“彩虹，彩虹，彩虹出来了！”张皑书抬头看着天空兴奋地喊。
杨过听到喊声，回头去找声源，他看到张皑书正开心的指着对面天空的彩虹让身边的同学看。
一个多么有朝气的女孩子，杨过心里想。他顺着张皑书手指的方向，也看过去。一道美丽的彩虹呈现在蓝蓝的天空里，他感觉到自己心里也变成彩色的了。
张皑书看到杨过也看着天空，忍不住微笑了。
“你笑什么呢？”萧晓问。
“彩虹真好看。”张皑书也继续看着天空那边，认真的说。
“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萧晓唱起来。
“珍惜所有的感动，每一份希望在你手中。”张皑书也跟着唱起来，心里感觉有丝丝甜美。
晚上，同学们都回到教室。虽然军训时期没有安排课程，可是学校要求晚自习的时间要待在教室。学生们大多都守着空桌子谈天。
张皑书也和萧晓聊天。她们从初中的陌生，到现在彼此越来越熟悉了，当然更多的还是聊起初中的各种趣事。
“你知道吗？我还给符鸣写过情书呢。”张皑书自己开始揭老底了。
“啊？怎么回事啊，你不会跟她同性恋吧。”萧晓惊讶的问。
“哪有，我是替别的男生给她写，写了好几封呢，嘿嘿。”
“快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萧晓对张皑书的奇闻异事总是饱有好奇。
“就是咱们初二的暑假，张老师组织了补习班，补习初三的课程，你没去。”张皑书开始讲述。
“我们在田岭家的车库里上课。我在最后一排和几个二中的男生坐在一起，他们也来补习，然后我听见有个男生说咱们班符鸣长得最好看，我和田岭就想出写情书这个招。”
“是你想出来的吧。”
“算是吧。我们俩实在看不惯她平时那股骄傲小姐的劲儿，每天上课还把近视眼镜别在头上当墨镜，臭美的，其实长得又不好看。”
“嗯，说实话就那么回事，那些男生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反正我就开始给她写情书，以那个男生的名义，我怕她看出来我的字体，还故意扭曲着写。”
“你太有才了。”
“她每天放学的时候还来和我们炫耀她的情书，我和田岭使劲憋着想笑，差点没憋死，哈哈。”
“然后呢？”
“然后，开学那天，我和田岭说要不要再来一次，结果被符鸣给听出来了。她哭着闹着要退学，把我们俩吓得满校园找她，怕她去告诉老张。”
“你们简直太坏了，我无话可说了。”
“嘿嘿，是有点坏。”
杨过趴在讲台上休息，悄悄的听着这俩小女生的对话。他无语了，竟然会有这么调皮的女孩子，他无奈的摇摇头，埋着头轻轻的笑。
军训的第四天，学校组织大家一起去坤云县的电影院里看文艺演出，整个电影院坐满了一中的新生。
谷光禾最近和教官谈的相当开心，到了电影院了，还在大声与教官说笑。电影院里都是按班级排座的，班主任要管理好自己班的纪律，可不能让人们说坤云一中的学生没素质。
杨过在前面听见谷光禾还在大声说笑，回头看了她一眼，以示警告。张皑书看到班主任不高兴的神情，捅了捅她，示意班主任在前面看她呢。
可是这丫，却不听劝，嘴还咧的那么大。最终让班主任过来对着那么多人臭训了一顿才郁闷的收敛了。无疑，教官也被连累了。
如果平时，张皑书也一定是那个被骂的，可是她今天却乖得很，只想着安安静静的遵守班级纪律，不给班主任添麻烦。
一个星期的军训活动很快就结束了，大家也熟络了很多，团队协作能力也更强了。军训汇报演出即将开始了。
前一天晚上，杨过集合全班同学又认真的排练了好几遍，他希望自己班级可以拿到好的名字，给校领导留一个较好的第一印象。
同学们也都非常认真，争取自己不给班级拖后腿。张皑书看着夕阳里，班主任留着小胡子的认真神态，更加努力的标准自己的动作。
杨过看到张皑书一步一步的认真样，心里笑了。他喊她出来，试着给大家喊口号。
张皑书突然听到班主任喊她名字，神经立马紧缩起来，刚迈开腿的身体差点从侧面倒下去，她可从没这么紧张过。提着有点微颤的腿，走到队伍前面，她开始喊：“稍息，立正，向左转！”她疯了，怎么会喊向左转呢，应该是向前看。同学们在这混乱的口号下，转了个乱七八糟。
张皑书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太丢人了。老师大人，你怎么想的，会让我出来喊口令。她站在那里，真想变成一只老鼠，赶快窜回自己的窝里去。
“没事，第一次喊都喊不好，下次就会了。”杨过看着羞赧的张皑书，给她找台阶下。
张皑书使劲低着头，回到了队伍里。接下来的训练，她完全是在丢死人的阴影下艰难度过的。
训练一结束，她便一溜烟的跑回了宿舍，闷在被子里不再出来。
萧晓从来没见过张皑书这样，可她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军训汇报演出如火如荼的举行着。领导慰问，同志们辛苦了。同学们高声回敬，为人民服务。最后总评分出来了，319班全校第二，成绩非常不错，杨过满意的一直笑。只是今天的张皑书变得很沉默，她还没从昨天的丢脸中缓过劲儿来。杨过只要看向她这里，她便把头低下，眼神都无处安放。
教官要走了。他来到407宿舍与她们道别。通过这一周风雨同舟的相处，他们有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每个女孩子都很难过，她们围着教官依依不舍。
张皑书从笔记本里撕了一张纸下来，迅速用圆珠笔画了一张繁茂的盆景，送给了教官。她希望他与319班的友谊长存。教官骄傲的拿去给别的战友看，还连连夸赞张皑书的才气。
军训就这样结束了，军人们都撤出了学校，学习的岁月开始了。
晚上班会，杨过任命了各个班级干部，他是看着考进一中的成绩单挑选的。
张皑书期待的等她的名字，可是居然连科代表都没她的份。她又气愤又郁闷，感到一阵阵的失落。我长得就这么没官相吗。她以为班主任还是很关注她的，没想到她这样自作多情。
她忽然那么想念初中班主任，那时候张忠景很是注重她。她撅着嘴回了宿舍。
“哎，我失宠了，高中生活一点儿都不好，我想念张老师了。”张皑书站在打开的窗户前，看着满天的繁星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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