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利用剩下的假期时间，张皑书又去学习了一段时间的静物素描。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她正和同学在街上玩的昏天暗地，一转头被到处找她的妈妈拎起来，生拉硬拽的拖到一个绘画教室里，强摁在那里让她开始学画画。这孩子太爱动，两分钟都坐不稳，得让她学点能安静下来的东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总不能一天到晚跟个野猴子似的在外面爬来滚去，像闯荡江湖似的。
正好听说就在她们医院三楼，有个教美术的老师，租了一间房，开了个美术班，据说教的还不错，她就想到让张皑书去那里学学画画，也省得一天到晚担心这贪玩调皮的孩子在外面一不小心受伤。
起初张皑书不愿意学，这可是严重剥削了她和玩伴们出去混搭的时间，她坐在凳子上拧啊拧，硬生生拧破一条裤子，然后，她竟然能坐住了，也慢慢的爱上拿着笔在纸上画出老师教的各种图画的感觉，最后她还上瘾了。
或许天生是学绘画的料，她成了画室里画的最好的学生。老师爱极了这个疯起来疯，只要坐下来就能安静画画的小女孩，这样的孩子，只要是喜欢的事情，就会全副认真的去做，让人很是爱怜。
就是因为妈妈的英明，张皑书上了初中成为黑板报的主打，还因此得到了老张的绝对特权，第一批加入中国共青团，那可是件小孩子相当自豪的事。
从南方旅游回来，张远对张皑书说：“再去把画画学学吧，趁着还有假期。”张远在张皑书上了初中后就停止了她的一切课外兴趣，以免影响学习。张皑书还学过一阵跳舞，跳舞鞋跳破了好几双，最终因为怕影响学习，被迫停止了。
张远慢慢感觉自己做的太绝对，不应因为影响学习的理由，切断女儿的一切兴趣爱好。于是他这次主动提醒整天无所事事的张皑书，可以去再提高一下绘画能力，也省得浪费时间。
张皑书听话的去了，她也很想再把画画好好学学，那是她喜欢做的事情。
还是去了那个喜爱他的老老师那里，几年不见，老师的白发更多了，张皑书突然有些心疼。老头一见了张皑书就亲切的像原来一样喊她“皑书”。
“又来学画画了？”老师心爱的看着他的这个得意门生，和蔼的问。
“是呢，我又来向老师取经来了。”张皑书尊敬的说。她打心里敬爱这位带她走上绘画道路的老老师。
仍然，她还是画的最好的那一个。她每天坚持去画室，直到高中开学。
9月的一天，是坤云一中迎接新生的日子。
覆盖了好几天的乌云也散去了，太阳露出了笑脸，天空蓝蓝的，阳光明晃晃的照着学校的柏油路。校园里几百千名学生和家长，背着包扛着行李走向新生宿舍大楼。
这是一栋新型宿舍楼，塔型建筑，外表刷成教堂样的白色，明亮却不张扬，给人很舒服的视觉感受。
今年的新生，有幸第一批入住。他们简直雀跃不已。
张皑书穿着爸爸出差为她买的真维斯嫩红色T恤，浅深色薄牛仔裤，臭美的背着自己最喜爱的书包，走在张远和秦萍的前面，再后面跟着张远的司机，扛着行李。小南南撅着嘴去上学了，他不能来送姐姐，他本还想顺便来观仰一下在他心里神一样的学校到底是什么样，此刻，他只能坐在教室里神游了。
张远在开学前几天，就开始筹备女儿上高中要用到的东西。大到行李被褥，小到洗漱用具学习用品。他是一个极细致的人，尤其这是女儿的事情，他更用心。
秦萍在开学前一天晚上，认真嘱咐张皑书同学，到了新的学校可不能像在四中时那样顽皮，坤云一中可是以管理严格著称的，凡事要注意收敛，听老师的话，不能再和老师顶牛，小心被学校开除。张皑书头点的像簸箕蚂蚱一样，边点边答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他们家离学校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本来是可以走校的。可是经历过成人大学集体生活的张远坚信的认为，集体生活对学生来说是很有益处的，可以有助于与同学之间建立深厚的友谊，增强团体意识，也有助于学习。
张皑书对此是没有异议的，初中三年她就住在全封闭的学校里，虽然憋屈的她总想出点儿幺蛾子，可总体来说是开心快乐的，每天有一群死党跟混着，三年生活正可谓多姿多彩，继续住校，不错，接受。
走在长长的校园的路上，张皑书开始忸怩。牛仔裤怎么这么紧，裹在腿上热死了。书包怎么这么沉，压得我都驼背了，严重影响形象。还没走到宿舍楼门口，她就被太阳照的满身大汗，晕头转向。太阳公公今天好兴致，非要出来和我们凑热闹，还把乌云伯伯驱散回家。它倒是尽兴了，我们快变烤红薯了。
正在心里发牢骚的张皑书突然感到大腿的后侧一片濡湿，下意识的用手摸了一下，哎呀，什么东西！她一看自己五个手指头上全是墨水。回头一看，啊！是她专门从家里带的那瓶鸵鸟钢笔水，在书包侧兜里不知什么时候倾斜了，正在重力的作用下一点点往出渗，此刻她的裤子已经被染了一大片深蓝。
“完了，估计我洁白的大腿也已经被上色了。哎，开学第一天就丢这么大一人，以后我可怎么混呀！”张皑书耍贫道。她知道接下来马上就要被数落了。
果然，走在身后的张远和秦萍看到了，皱起眉开始批评张皑书：“这么大的女孩子了，墨水瓶也不放好，你看这弄得，一时到哪去给你换裤子。”
“嘘，低调，这么多人呢，一会儿到了宿舍再换嘛。”张皑书被妈妈的高声责备弄得脸红耳赤，她感觉已经有很多双眼睛盯上了她染了色的大腿以及她胀红的脸。哎，开门就这么不红！她此刻多么希望自己拥有隐身术。
这下也不磨蹭了。张皑书愤怒的将糊满墨水的墨水瓶扔进垃圾桶，然后一路小跑，直冲进宿舍大楼。楼管老头看到这小姑娘如此来势汹汹，立马从门后面蹿出来，挡住张皑书的去路，双手叉腰，满口黄牙，张嘴欲喷：“哎，别跑别跑，干什么呢，哪个班的？”
张皑书慌忙紧急刹车，差点跟大爷撞个满怀。
糟了，忘了看分班表了。我是哪个班的？
她的大脑一片云里雾里，忽闪着眼睛，一脸无辜相，看着面前这位比她低一头的老大爷。
然后她准备转头往回跑，正好撞上爸爸大大的啤酒肚，被弹了回来。
“着急忙慌的，连分班表也不看，我刚才给你看了，319班，班主任杨过。”
“我还小龙女呢。杨过……”张皑书挑着眉说，忽而觉得这句未经大脑便秃噜出来的话有点不合适，脸有些悄悄的红了。
“嘿嘿，大爷，我是319班的。我的宿舍在哪啊？”她堆起笑脸看向楼管老头，然后诧然发现，这大爷仍然双手叉腰，成跨立的姿势。真敬业。
“319班，哦……你们班主任是今年新招来的，大学刚毕业，年轻着呢。”大爷解说着。
“帅不帅？”张皑书的嘴又开始冒泡了。
“帅？”大爷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奇问题问住了，“什么叫帅？”
“就是长得好不好看！”张皑书自己都觉得拿这个问题来问这位古董老大爷有点无聊。
“我哪知道，下午去教室你就见着了。”大爷羞涩于回答这种问题。他暗叹，现在的小姑娘，思想真是奇异的很。
张皑书又给了大爷一个嘴角弯弯的笑容，抬腿就往前走。
最后还是忘了问自己在哪个宿舍，张皑书对自己也无奈了。她已经走出了一大截，回头又喊问大爷：“大爷，我宿舍几号呀？”
“407。”矮矮的老头也大声回了一句。然后背着手，摇摇头，走回自己的看门房了。
跟在背后的张远和秦萍发愁的看着他们的闺女，这可怎么能让他们放心呢。
“407应该在四楼吧，好高呀，真锻炼身体。”张皑书边爬边说。她好像已经忘了裤子上的那一滩墨水了。
“这栋宿舍楼的条件挺不错的，张皑书，你们现在的学习环境可是很好啊。我们那个时候，教室都是土平房。”张远感慨的说。他也曾是坤云一中的学生，说起来，他和女儿还是校友呢。那时他学习成绩很好，只可惜当时仍未恢复高考，高中毕业就出去参加工作了。
“是啊，我上完初中你姥爷就要我出去工作，我硬是哭啊闹的，每天翻墙去学校，才终于把个高中读完。所以小书啊，你要好好学习呢，珍惜这大好的机会。”秦萍也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啊……我就知道，绕啊绕的就得绕到要我好好学习上来。”说着张皑书一步两个台阶，一溜烟拐进了四楼的走廊。
张远和秦萍侧目相视，无奈的笑了笑。“咱们这个傻闺女，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永远长不大！”张皑书在她们看不见的拐弯处大声喊了一句。
宿舍是里外套的格局，两个房间一样大，她被安排在里面的那间。床铺可以随便挑，上下两层。一间住八个人，空间很可观，光线也很好。窗玻璃很宽大，张皑书惊奇的发现，从这里望出去，还能看到她家。
张远建议张皑书选择靠窗户的床铺，光线明亮，心情也好。张皑书挑来挑去，瞧瞧这儿瞧瞧那儿，最后还是遵从了爸爸的意见。没办法，老爸的话就是真理，这对张皑书已经成了不可抗拒的力量。
张皑书选了下床。初中住了三年上床住腻歪了，感受一下别样的下床生活。
“赶快把裤子换下来。“秦萍提醒道。
“哦，我就总觉得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张皑书的大脑经常这样，神游的太快，前一秒的事下一秒就忘记了。
她从书包里掏出唯一一条预备的裤子，在最里面的犄角旮旯换上了。正好又有新同学到宿舍了。
张皑书看到来人了，赶忙站起来，边提裤子边对新同学愣笑，还不忘自我介绍：“Hello，我叫张皑书，白雪皑皑的皑，读书的书，咱们是一个班的吧，319？”
“嗯，对，319。我叫袁冰凌，冰川的冰，两点水冰凌的凌。叔叔阿姨好。”为了回应张皑书的小热情，袁冰凌也做了详细的自我介绍，同时不忘礼貌的向长辈问了声好。说完径直走到靠里面墙的床铺。
正在忙着给张皑书整理床铺和杂物的张远秦萍抬头回应这个礼貌的小姑娘：“嗯，你好。以后和小书在生活和学习上互相照顾。”
“那肯定的。”袁冰凌边回答边看向张皑书笑了笑。
张皑书看见，那边上床已经堆放着行李了，看来，这个女孩来的最早。两点水的凌，张皑书还在想是哪个两点水的“ling”？没办法，她的语文向来是最愁人的。初中那会儿，张忠景就为了提高她的语文成绩，故意把她从英语科代表换成了语文科代表，为此，语文老师一直拧眉张皑书，因为被换掉的那个男生是语文老师的同乡。说起来，那又是一场一场小小的风波。
袁冰凌的父母把她送到学校就走了，她家住在离坤云县比较远的一个镇上，他们还得忙着赶车回去。
张皑书看着这个皮肤有点黑，瘦小的女孩子，正在大汗淋漓的整理自己的东西。再看看自己，满屋子乱绕，不干一件正经事，而是爸爸妈妈在为她细心归置，她感到有些惭愧，同时又感觉到自己真幸福，有爸爸妈妈这么粘腻的宠爱。她乖乖的走过去，也学着安静的整理起来。
陆陆续续的，舍友们都到齐了。有市里的，有县里的，有远郊镇上的。都是一个个可爱的女孩子。
就在所有人都差不多收拾好的时候，一个圆圆脸，有些胖墩墩的女生踏着巨响冲进来了。
“哎呀，我没迟到吧？”说完就把沉重的行李往地上一扔，咣当，又是一声巨响。全宿舍人半张着嘴看着这李逵架势的女生，如沐狂野的热带风。
“嘿嘿，我叫谷光禾，家在芳华镇上。”这位比张皑书还爷们的女孩子，豪爽的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张皑书一看谷光禾这言行举止，立马明白了，她们是同类。
“我叫张皑书，以后请多多指教！”她主动走过去，与她的同类很有力道的握了握手。
没过多久，外面宿舍有人来通知，说班主任让全班同学去教室集合。
张远和秦萍还没有走，他们想把女儿送到教室再回去。所以磨磨唧唧磨磨唧唧，张皑书成了最后一个进教室的人。
她从后门一进去，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同学们吵吵说说的已经把教室塞满了。这也是她没有从前门进的原因，她可不喜欢在一个还陌生的地方，被众目睽睽，那会让她很紧张，没准脚下走不稳，还得摔个大跟头。那可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她默默的站在教室最后面，搜索几乎找不出来的空座位。其实就在她右边很近的倒数第二排，有一个空位子，可是张皑书不想坐在那里，因为那旁边已经坐了一个男生。
不知为什么，上了初中以后，张皑书开始懂得羞涩了。小学时与同桌男生成天打闹的情景上中学后就再没出现过。在女生帮里是绝对的大姐大，可一有男生就文静的不得了，这种变态人格一度让了解她本性的朋友们受不了。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记得初三下学期，坐在她前排的那个男同学与他暧昧的不行不行了，她就一个劲儿的装傻，最后那个男生说：“张皑书，你就像陶渊明写的荷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听完这句话，张皑书只感觉，有一群乌鸦从头顶上嘎嘎嘎飞过。然后，她继续装傻，表示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张皑书还在东张西望的找座位，忽然感觉有人在向她招手，她仔细一看，咦，那不是初中同学萧晓吗。
萧晓在第一排坐着，正好她旁边的座位空着。张皑书看到了熟人，就像在茫茫大海里找到了小岛，立马蹬蹬着小快步走了过去，坐在了她旁边。
“咱们俩竟然到一个班了，真有缘。”张皑书高兴地说。
“嗯，就是，我也没想到。”萧晓是一个内向的女孩子，表面有点闷闷的。上初中的时候，张皑书除了身为科代表同她说过几句交作业本的话，基本也没有过什么交集。
“你是不早就来了，坐在第一排？”
“嗯，我来的时候还没几个人，因为上初中时一直坐第一排，所以就习惯性坐在这了。”萧晓对张皑书说。
初中的时候，萧晓与张皑书完全是两种学生，她属于乖孩子类型，每天除了默默的学习，就是默默的回宿舍待着。张皑书的风风火火，她是一直看在眼里的，非但不讨厌，反而很羡慕她的活力和勇气。说实话，她梦想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只可惜自己的性格，实在是提不起那股劲儿。
张皑书和萧晓谈着谈着便说到了初中生活。
“我记得当时你真坏，把毛毛虫放在苑小精的床上，害的人家直接从第一床跃到第八床，然后蹲在那儿哭了好久。”萧晓回忆起张皑书做过的一件损事。
张皑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哦，说起来真不好意思，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她那么怕毛毛虫。当时哭成那样，把我也吓坏了。”
接下来聊得基本上都是张皑书的老本。
班主任杨过大跨步走了进来。
很多同学看到老师来了，都立马停止了说话。张皑书和萧晓坐在第一排，由于桌子紧紧顶着讲桌，挡住了她们的视线，导致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她们俩还在抱头大笑。
“哈哈！”突然听到自己这么大的笑声，张皑书和萧晓从梦中惊醒，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看到有人正用看动物的眼神看着她们。
无疑，这一定就是我们的新班主任，杨过杨大侠。张皑书赶快坐好，把手放到桌子下面，视线呈向下九十度。她此刻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了。哎，完了，第一印象没留好。
杨过并没有像别的老师一样敲讲桌。他静静地等着学生自己安静下来。然后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杨过，错过的过。”这是他第一次以老师的身份站在讲台上，这种从未体验过的万众瞩目的感觉，让他有些紧张。看着这么多张懵懂而稚嫩的脸庞，而这么多懵懂而稚嫩的眼神也聚焦着他，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面临的责任之重大。
“下午我们先把学校安排的东西发了。一会儿，咱们班军训的教官来和大家见个面。晚上我们再一起来开班会，互相认识一下。一会儿出来几个男生，和我去教务处领咱们班的东西。”
张皑书仰着头，边认真听着老师讲话，边观察着他的样子。
瘦瘦的，不很高也不低的个子，皮肤白白的，眼睛大而深陷，男式剪发头梳得温雅而帅气，俨然一种欧美小生的感觉……不错，他一定是全校最帅的老师了，张皑书竟然有点犯花痴的猜想。
整个下午，她们在座位上等待发床单被罩枕巾，还有一大摞作业本。张皑书看到这么多本子，郁闷的想，我的苦闷的高中生活就要开始了。
接着，被分到319班的军训教官来和他们见了个面。还在讲台上给他们示范叠豆腐块被子的方法。那个被子已经被压得很薄了，是教官自己的被子，他特意从部队里带过来的。
然后在一阵吵嚷中，同学们开始试穿自己的军训服装。
杨过时而绕着教室走一圈，时而坐在讲台上。他看着这群或者活泼或者文静的孩子们都忙乎着试衣服，油然想到了自己高中的时候，那是一段完全不知愁滋味的岁月。
张皑书是个急性子，她很快就忙乎完所有的事情，然后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看着萧晓在她旁边慢慢穿着衣服。
想起一件可干的事了。她拿来一个刚发的白纸本，一只随身带的圆珠笔，开始画画。无论周围有多吵，只要拿起笔画画，她就可以全神贯注。假期的时候没有学到人物素描，就开学了。可她很喜欢，所以就凭着一时的灵感自学自画起来。
今天感觉很顺手，她慢慢勾勒出一幅赵薇在老房有喜里的头像，然后认真的细节头发和那双大大的眼睛。
杨过坐在讲台上，看到这个刚才还大笑的女孩子这会儿如此安静的低着头。他以为她在睡觉，便欠起身子探头看了一下。没想到他看到一双好看的手，正紧紧握着一只油笔，在画画。
真是个奇异的小女孩。他看着她男孩子式的剪发头，产生了一种对她好奇的心理。
“你在画什么？”他忍不住问。
沉浸其中的张皑书好像听到了天外之音，她快速抬起头，带着一双懵懂的眼睛。
杨过有些后悔打扰了这个认真的孩子，他慢慢的等她回过神来。
张皑书反应了过来，她看到一双这么温柔的眼睛正在看着她，脸唰一下红了。然后赶忙低下头掩饰窘态，憨厚的笑了一下说：“嗯，画赵薇。”
“你学过画画？”杨过接着问。
“嗯，学过一段儿。”张皑书虽然抬起了头，但眼睛仍然不敢看向老师。
怎么搞的，我有那么怕老师吗？真跌份儿！她在心里暗骂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杨过再问。
“张皑书。”
“原来你就是张皑书？”
怎么，他认识我？张皑书看向老师。
“我看咱们班花名册的时候，还以为张皑书是个男孩子，很像男孩子的名字。”杨过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哦，呵呵。”张皑书今天完全失败了，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晚饭的时间，她与萧晓一起回宿舍放了东西，然后去比四中食堂好一百倍的一中餐厅吃了饭。原来在四中，她吃饭都是跑着去的，每天上到上午第三节课，肚子就开始交响乐，弄得她第四节课总是荒废掉。不过幸亏第四节课总上语文，那个可怜的老头，个子低低的，每天都孤独的站在讲台上，望着天花板讲课。下面的学生不是写别的科作业，就是睡觉。
坤云一中，在校园里跑是绝对不允许的一个动作，哪怕你急得扭着屁股快走，都会被学生干部过来问话。这是张皑书没来之前，听一个学姐说的。所以未来的日子里，不论她有多饿，都必须优雅的走着去食堂。
晚饭后，大家又齐齐的回到了教室，坐在那里，等班主任来开班会。很多男生看到这个老师这么年轻，都持很不屑的态度。他们大多都是一路打架过来的，青春期的叛逆蒙蔽了幼稚的心，让他们看到什么都有一种不爽要挑衅的感觉。当然，这是他们的班主任，再不爽也只能忍着。
杨过不一会儿也到了教室，班会开始了。
“同学们好，欢迎大家有缘聚在319班，接下来的三年，我们将一起走过，希望它能够在你们的人生中留下美好的记忆。”杨过说，他有些激动，又觉得这句话说的有点矫情。毕竟他大学刚毕业，还不习惯用这种正式的腔调说话。
同学们都端正的坐着，用虔诚的眼光看着他。例如张皑书，她在老师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很真诚的点了点头。
“我看花名册的时候发现两个名字，张皑书，刘成化，原来这两个同学都是女同学。”说着，他看了一眼让他印象深刻的张皑书。
又说这个问题，张皑书无奈了。
杨过接着说：“咱们让这两位同学解释一下她们名字的含义吧。张皑书，你先来。”
不是吧，这么给我面子。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了。张皑书上小学的时候就通过写日记解释过自己的名字，那是爸爸告诉他的，为此，她还全校闻名了。别的班的老师一听她叫张皑书，就惊奇的说，你就是写日记的那小孩儿吧。
张皑书没有忸怩，她大方地站起来，准备把小学的日记再背一遍。
“大家好，我叫张皑书，皑是白雪皑皑的皑，书是读书的书。我爸爸跟我说，皑是纯净的意思，书是希望我博学多才，文采鲜明，整个名字连起来的意思就是，张家文采鲜明纯净的女子。”说完了，小学那篇日记一字不落，连“我爸爸跟我说”都给背出来了。
同学们都以好玩的神情看着张皑书，开始鼓掌。
杨过也有趣的看着这个短头发个子挺高，身材并不娇小，有点儿男孩子气的女孩子，轻轻地微笑。
“下面请刘成化同学解释自己的名字……”
剩下的时间，按着座位顺序每个同学都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杨过又安排了明天的军训时间和注意事项。
开学的第一天，就在这样一点点熟悉的气氛里，结束了。
晚上，407宿舍里间，一片红火。
没办法，只要有张皑书的地方，就一定是热闹的，哪怕其余的人都属内向，也能在她的感染下快速活跃起来。她拥有自来熟的热情性格，只要她愿意，就能马上和你做起朋友来，而且非常真心实意。
在家里也一样，她经常拿着地球仪当话筒开展个人演唱会，一人多角表演潘长江或者赵本山的小品，或者边唱边跳自己编的舞蹈……开始之前还不忘提醒作为观众的奶奶爸爸妈妈弟弟坐好，然后正儿八经的为自己报幕。舞台有多大，她能耐就多大。总之，张皑书的嘴，要不吃饭，要不说话唱歌，反正，她不会让它闲着。
现在，全宿舍人都已经笑成一团了。张皑书正在地上跳来蹦去的耍宝，她在学初中时一个数学老师讲课的样子。
“大家请看褐板！”只见她空中一百八十度转，落地没站稳，打了个趔趄整个人扒了在墙上，正好应景的拍了“黑板”。
她还不忘解释：“我们数学老师普通话有口音，褐板就是黑板。哈哈哈……当时我们全班同学都笑死了。”
不用想象那个数学老师的到底有多笑人，看着张皑书的滑稽样子，就能笑破肚皮，笑掉腮帮子。
宿舍里每个人都捂着肚子前仰后合，俨然成了一个个的不倒翁。
萧晓从未笑的这样开怀过，她惊讶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大声的笑出来。她太喜欢张皑书这个朋友了，她像一束明亮的阳光照射进她现在的生活里。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张皑书，你抓住了数学老师的所有特征！”初中数学课时，她也只是悄悄的笑过。
“哈哈，大书，你太逗了，笑的我脸都僵了。”谷光禾爬在床上，已经笑的没有力气了。
十一点很快就到了，学校准时熄掉了宿舍的灯。折腾了一天，每个人都累了，慢慢的开始进入梦乡。
张皑书也躺在了床上，她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景象，心里有些想家，爸妈和老弟一定已经睡了。她在心里说了句“晚安”，带着对明天军训的小小期待，微笑着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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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听说就在她们医院三楼，有个教美术的老师，租了一间房，开了个美术班，据说教的还不错，她就想到让张皑书去那里学学画画，也省得一天到晚担心这贪玩调皮的孩子在外面一不小心受伤。
起初张皑书不愿意学，这可是严重剥削了她和玩伴们出去混搭的时间，她坐在凳子上拧啊拧，硬生生拧破一条裤子，然后，她竟然能坐住了，也慢慢的爱上拿着笔在纸上画出老师教的各种图画的感觉，最后她还上瘾了。
或许天生是学绘画的料，她成了画室里画的最好的学生。老师爱极了这个疯起来疯，只要坐下来就能安静画画的小女孩，这样的孩子，只要是喜欢的事情，就会全副认真的去做，让人很是爱怜。
就是因为妈妈的英明，张皑书上了初中成为黑板报的主打，还因此得到了老张的绝对特权，第一批加入中国共青团，那可是件小孩子相当自豪的事。
从南方旅游回来，张远对张皑书说：“再去把画画学学吧，趁着还有假期。”张远在张皑书上了初中后就停止了她的一切课外兴趣，以免影响学习。张皑书还学过一阵跳舞，跳舞鞋跳破了好几双，最终因为怕影响学习，被迫停止了。
张远慢慢感觉自己做的太绝对，不应因为影响学习的理由，切断女儿的一切兴趣爱好。于是他这次主动提醒整天无所事事的张皑书，可以去再提高一下绘画能力，也省得浪费时间。
张皑书听话的去了，她也很想再把画画好好学学，那是她喜欢做的事情。
还是去了那个喜爱他的老老师那里，几年不见，老师的白发更多了，张皑书突然有些心疼。老头一见了张皑书就亲切的像原来一样喊她“皑书”。
“又来学画画了？”老师心爱的看着他的这个得意门生，和蔼的问。
“是呢，我又来向老师取经来了。”张皑书尊敬的说。她打心里敬爱这位带她走上绘画道路的老老师。
仍然，她还是画的最好的那一个。她每天坚持去画室，直到高中开学。
9月的一天，是坤云一中迎接新生的日子。
覆盖了好几天的乌云也散去了，太阳露出了笑脸，天空蓝蓝的，阳光明晃晃的照着学校的柏油路。校园里几百千名学生和家长，背着包扛着行李走向新生宿舍大楼。
这是一栋新型宿舍楼，塔型建筑，外表刷成教堂样的白色，明亮却不张扬，给人很舒服的视觉感受。
今年的新生，有幸第一批入住。他们简直雀跃不已。
张皑书穿着爸爸出差为她买的真维斯嫩红色T恤，浅深色薄牛仔裤，臭美的背着自己最喜爱的书包，走在张远和秦萍的前面，再后面跟着张远的司机，扛着行李。小南南撅着嘴去上学了，他不能来送姐姐，他本还想顺便来观仰一下在他心里神一样的学校到底是什么样，此刻，他只能坐在教室里神游了。
张远在开学前几天，就开始筹备女儿上高中要用到的东西。大到行李被褥，小到洗漱用具学习用品。他是一个极细致的人，尤其这是女儿的事情，他更用心。
秦萍在开学前一天晚上，认真嘱咐张皑书同学，到了新的学校可不能像在四中时那样顽皮，坤云一中可是以管理严格著称的，凡事要注意收敛，听老师的话，不能再和老师顶牛，小心被学校开除。张皑书头点的像簸箕蚂蚱一样，边点边答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他们家离学校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本来是可以走校的。可是经历过成人大学集体生活的张远坚信的认为，集体生活对学生来说是很有益处的，可以有助于与同学之间建立深厚的友谊，增强团体意识，也有助于学习。
张皑书对此是没有异议的，初中三年她就住在全封闭的学校里，虽然憋屈的她总想出点儿幺蛾子，可总体来说是开心快乐的，每天有一群死党跟混着，三年生活正可谓多姿多彩，继续住校，不错，接受。
走在长长的校园的路上，张皑书开始忸怩。牛仔裤怎么这么紧，裹在腿上热死了。书包怎么这么沉，压得我都驼背了，严重影响形象。还没走到宿舍楼门口，她就被太阳照的满身大汗，晕头转向。太阳公公今天好兴致，非要出来和我们凑热闹，还把乌云伯伯驱散回家。它倒是尽兴了，我们快变烤红薯了。
正在心里发牢骚的张皑书突然感到大腿的后侧一片濡湿，下意识的用手摸了一下，哎呀，什么东西！她一看自己五个手指头上全是墨水。回头一看，啊！是她专门从家里带的那瓶鸵鸟钢笔水，在书包侧兜里不知什么时候倾斜了，正在重力的作用下一点点往出渗，此刻她的裤子已经被染了一大片深蓝。
“完了，估计我洁白的大腿也已经被上色了。哎，开学第一天就丢这么大一人，以后我可怎么混呀！”张皑书耍贫道。她知道接下来马上就要被数落了。
果然，走在身后的张远和秦萍看到了，皱起眉开始批评张皑书：“这么大的女孩子了，墨水瓶也不放好，你看这弄得，一时到哪去给你换裤子。”
“嘘，低调，这么多人呢，一会儿到了宿舍再换嘛。”张皑书被妈妈的高声责备弄得脸红耳赤，她感觉已经有很多双眼睛盯上了她染了色的大腿以及她胀红的脸。哎，开门就这么不红！她此刻多么希望自己拥有隐身术。
这下也不磨蹭了。张皑书愤怒的将糊满墨水的墨水瓶扔进垃圾桶，然后一路小跑，直冲进宿舍大楼。楼管老头看到这小姑娘如此来势汹汹，立马从门后面蹿出来，挡住张皑书的去路，双手叉腰，满口黄牙，张嘴欲喷：“哎，别跑别跑，干什么呢，哪个班的？”
张皑书慌忙紧急刹车，差点跟大爷撞个满怀。
糟了，忘了看分班表了。我是哪个班的？
她的大脑一片云里雾里，忽闪着眼睛，一脸无辜相，看着面前这位比她低一头的老大爷。
然后她准备转头往回跑，正好撞上爸爸大大的啤酒肚，被弹了回来。
“着急忙慌的，连分班表也不看，我刚才给你看了，319班，班主任杨过。”
“我还小龙女呢。杨过……”张皑书挑着眉说，忽而觉得这句未经大脑便秃噜出来的话有点不合适，脸有些悄悄的红了。
“嘿嘿，大爷，我是319班的。我的宿舍在哪啊？”她堆起笑脸看向楼管老头，然后诧然发现，这大爷仍然双手叉腰，成跨立的姿势。真敬业。
“319班，哦……你们班主任是今年新招来的，大学刚毕业，年轻着呢。”大爷解说着。
“帅不帅？”张皑书的嘴又开始冒泡了。
“帅？”大爷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奇问题问住了，“什么叫帅？”
“就是长得好不好看！”张皑书自己都觉得拿这个问题来问这位古董老大爷有点无聊。
“我哪知道，下午去教室你就见着了。”大爷羞涩于回答这种问题。他暗叹，现在的小姑娘，思想真是奇异的很。
张皑书又给了大爷一个嘴角弯弯的笑容，抬腿就往前走。
最后还是忘了问自己在哪个宿舍，张皑书对自己也无奈了。她已经走出了一大截，回头又喊问大爷：“大爷，我宿舍几号呀？”
“407。”矮矮的老头也大声回了一句。然后背着手，摇摇头，走回自己的看门房了。
跟在背后的张远和秦萍发愁的看着他们的闺女，这可怎么能让他们放心呢。
“407应该在四楼吧，好高呀，真锻炼身体。”张皑书边爬边说。她好像已经忘了裤子上的那一滩墨水了。
“这栋宿舍楼的条件挺不错的，张皑书，你们现在的学习环境可是很好啊。我们那个时候，教室都是土平房。”张远感慨的说。他也曾是坤云一中的学生，说起来，他和女儿还是校友呢。那时他学习成绩很好，只可惜当时仍未恢复高考，高中毕业就出去参加工作了。
“是啊，我上完初中你姥爷就要我出去工作，我硬是哭啊闹的，每天翻墙去学校，才终于把个高中读完。所以小书啊，你要好好学习呢，珍惜这大好的机会。”秦萍也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啊……我就知道，绕啊绕的就得绕到要我好好学习上来。”说着张皑书一步两个台阶，一溜烟拐进了四楼的走廊。
张远和秦萍侧目相视，无奈的笑了笑。“咱们这个傻闺女，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永远长不大！”张皑书在她们看不见的拐弯处大声喊了一句。
宿舍是里外套的格局，两个房间一样大，她被安排在里面的那间。床铺可以随便挑，上下两层。一间住八个人，空间很可观，光线也很好。窗玻璃很宽大，张皑书惊奇的发现，从这里望出去，还能看到她家。
张远建议张皑书选择靠窗户的床铺，光线明亮，心情也好。张皑书挑来挑去，瞧瞧这儿瞧瞧那儿，最后还是遵从了爸爸的意见。没办法，老爸的话就是真理，这对张皑书已经成了不可抗拒的力量。
张皑书选了下床。初中住了三年上床住腻歪了，感受一下别样的下床生活。
“赶快把裤子换下来。“秦萍提醒道。
“哦，我就总觉得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张皑书的大脑经常这样，神游的太快，前一秒的事下一秒就忘记了。
她从书包里掏出唯一一条预备的裤子，在最里面的犄角旮旯换上了。正好又有新同学到宿舍了。
张皑书看到来人了，赶忙站起来，边提裤子边对新同学愣笑，还不忘自我介绍：“Hello，我叫张皑书，白雪皑皑的皑，读书的书，咱们是一个班的吧，319？”
“嗯，对，319。我叫袁冰凌，冰川的冰，两点水冰凌的凌。叔叔阿姨好。”为了回应张皑书的小热情，袁冰凌也做了详细的自我介绍，同时不忘礼貌的向长辈问了声好。说完径直走到靠里面墙的床铺。
正在忙着给张皑书整理床铺和杂物的张远秦萍抬头回应这个礼貌的小姑娘：“嗯，你好。以后和小书在生活和学习上互相照顾。”
“那肯定的。”袁冰凌边回答边看向张皑书笑了笑。
张皑书看见，那边上床已经堆放着行李了，看来，这个女孩来的最早。两点水的凌，张皑书还在想是哪个两点水的“ling”？没办法，她的语文向来是最愁人的。初中那会儿，张忠景就为了提高她的语文成绩，故意把她从英语科代表换成了语文科代表，为此，语文老师一直拧眉张皑书，因为被换掉的那个男生是语文老师的同乡。说起来，那又是一场一场小小的风波。
袁冰凌的父母把她送到学校就走了，她家住在离坤云县比较远的一个镇上，他们还得忙着赶车回去。
张皑书看着这个皮肤有点黑，瘦小的女孩子，正在大汗淋漓的整理自己的东西。再看看自己，满屋子乱绕，不干一件正经事，而是爸爸妈妈在为她细心归置，她感到有些惭愧，同时又感觉到自己真幸福，有爸爸妈妈这么粘腻的宠爱。她乖乖的走过去，也学着安静的整理起来。
陆陆续续的，舍友们都到齐了。有市里的，有县里的，有远郊镇上的。都是一个个可爱的女孩子。
就在所有人都差不多收拾好的时候，一个圆圆脸，有些胖墩墩的女生踏着巨响冲进来了。
“哎呀，我没迟到吧？”说完就把沉重的行李往地上一扔，咣当，又是一声巨响。全宿舍人半张着嘴看着这李逵架势的女生，如沐狂野的热带风。
“嘿嘿，我叫谷光禾，家在芳华镇上。”这位比张皑书还爷们的女孩子，豪爽的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张皑书一看谷光禾这言行举止，立马明白了，她们是同类。
“我叫张皑书，以后请多多指教！”她主动走过去，与她的同类很有力道的握了握手。
没过多久，外面宿舍有人来通知，说班主任让全班同学去教室集合。
张远和秦萍还没有走，他们想把女儿送到教室再回去。所以磨磨唧唧磨磨唧唧，张皑书成了最后一个进教室的人。
她从后门一进去，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同学们吵吵说说的已经把教室塞满了。这也是她没有从前门进的原因，她可不喜欢在一个还陌生的地方，被众目睽睽，那会让她很紧张，没准脚下走不稳，还得摔个大跟头。那可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她默默的站在教室最后面，搜索几乎找不出来的空座位。其实就在她右边很近的倒数第二排，有一个空位子，可是张皑书不想坐在那里，因为那旁边已经坐了一个男生。
不知为什么，上了初中以后，张皑书开始懂得羞涩了。小学时与同桌男生成天打闹的情景上中学后就再没出现过。在女生帮里是绝对的大姐大，可一有男生就文静的不得了，这种变态人格一度让了解她本性的朋友们受不了。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记得初三下学期，坐在她前排的那个男同学与他暧昧的不行不行了，她就一个劲儿的装傻，最后那个男生说：“张皑书，你就像陶渊明写的荷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听完这句话，张皑书只感觉，有一群乌鸦从头顶上嘎嘎嘎飞过。然后，她继续装傻，表示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张皑书还在东张西望的找座位，忽然感觉有人在向她招手，她仔细一看，咦，那不是初中同学萧晓吗。
萧晓在第一排坐着，正好她旁边的座位空着。张皑书看到了熟人，就像在茫茫大海里找到了小岛，立马蹬蹬着小快步走了过去，坐在了她旁边。
“咱们俩竟然到一个班了，真有缘。”张皑书高兴地说。
“嗯，就是，我也没想到。”萧晓是一个内向的女孩子，表面有点闷闷的。上初中的时候，张皑书除了身为科代表同她说过几句交作业本的话，基本也没有过什么交集。
“你是不早就来了，坐在第一排？”
“嗯，我来的时候还没几个人，因为上初中时一直坐第一排，所以就习惯性坐在这了。”萧晓对张皑书说。
初中的时候，萧晓与张皑书完全是两种学生，她属于乖孩子类型，每天除了默默的学习，就是默默的回宿舍待着。张皑书的风风火火，她是一直看在眼里的，非但不讨厌，反而很羡慕她的活力和勇气。说实话，她梦想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只可惜自己的性格，实在是提不起那股劲儿。
张皑书和萧晓谈着谈着便说到了初中生活。
“我记得当时你真坏，把毛毛虫放在苑小精的床上，害的人家直接从第一床跃到第八床，然后蹲在那儿哭了好久。”萧晓回忆起张皑书做过的一件损事。
张皑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哦，说起来真不好意思，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她那么怕毛毛虫。当时哭成那样，把我也吓坏了。”
接下来聊得基本上都是张皑书的老本。
班主任杨过大跨步走了进来。
很多同学看到老师来了，都立马停止了说话。张皑书和萧晓坐在第一排，由于桌子紧紧顶着讲桌，挡住了她们的视线，导致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她们俩还在抱头大笑。
“哈哈！”突然听到自己这么大的笑声，张皑书和萧晓从梦中惊醒，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看到有人正用看动物的眼神看着她们。
无疑，这一定就是我们的新班主任，杨过杨大侠。张皑书赶快坐好，把手放到桌子下面，视线呈向下九十度。她此刻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了。哎，完了，第一印象没留好。
杨过并没有像别的老师一样敲讲桌。他静静地等着学生自己安静下来。然后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杨过，错过的过。”这是他第一次以老师的身份站在讲台上，这种从未体验过的万众瞩目的感觉，让他有些紧张。看着这么多张懵懂而稚嫩的脸庞，而这么多懵懂而稚嫩的眼神也聚焦着他，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面临的责任之重大。
“下午我们先把学校安排的东西发了。一会儿，咱们班军训的教官来和大家见个面。晚上我们再一起来开班会，互相认识一下。一会儿出来几个男生，和我去教务处领咱们班的东西。”
张皑书仰着头，边认真听着老师讲话，边观察着他的样子。
瘦瘦的，不很高也不低的个子，皮肤白白的，眼睛大而深陷，男式剪发头梳得温雅而帅气，俨然一种欧美小生的感觉……不错，他一定是全校最帅的老师了，张皑书竟然有点犯花痴的猜想。
整个下午，她们在座位上等待发床单被罩枕巾，还有一大摞作业本。张皑书看到这么多本子，郁闷的想，我的苦闷的高中生活就要开始了。
接着，被分到319班的军训教官来和他们见了个面。还在讲台上给他们示范叠豆腐块被子的方法。那个被子已经被压得很薄了，是教官自己的被子，他特意从部队里带过来的。
然后在一阵吵嚷中，同学们开始试穿自己的军训服装。
杨过时而绕着教室走一圈，时而坐在讲台上。他看着这群或者活泼或者文静的孩子们都忙乎着试衣服，油然想到了自己高中的时候，那是一段完全不知愁滋味的岁月。
张皑书是个急性子，她很快就忙乎完所有的事情，然后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看着萧晓在她旁边慢慢穿着衣服。
想起一件可干的事了。她拿来一个刚发的白纸本，一只随身带的圆珠笔，开始画画。无论周围有多吵，只要拿起笔画画，她就可以全神贯注。假期的时候没有学到人物素描，就开学了。可她很喜欢，所以就凭着一时的灵感自学自画起来。
今天感觉很顺手，她慢慢勾勒出一幅赵薇在老房有喜里的头像，然后认真的细节头发和那双大大的眼睛。
杨过坐在讲台上，看到这个刚才还大笑的女孩子这会儿如此安静的低着头。他以为她在睡觉，便欠起身子探头看了一下。没想到他看到一双好看的手，正紧紧握着一只油笔，在画画。
真是个奇异的小女孩。他看着她男孩子式的剪发头，产生了一种对她好奇的心理。
“你在画什么？”他忍不住问。
沉浸其中的张皑书好像听到了天外之音，她快速抬起头，带着一双懵懂的眼睛。
杨过有些后悔打扰了这个认真的孩子，他慢慢的等她回过神来。
张皑书反应了过来，她看到一双这么温柔的眼睛正在看着她，脸唰一下红了。然后赶忙低下头掩饰窘态，憨厚的笑了一下说：“嗯，画赵薇。”
“你学过画画？”杨过接着问。
“嗯，学过一段儿。”张皑书虽然抬起了头，但眼睛仍然不敢看向老师。
怎么搞的，我有那么怕老师吗？真跌份儿！她在心里暗骂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杨过再问。
“张皑书。”
“原来你就是张皑书？”
怎么，他认识我？张皑书看向老师。
“我看咱们班花名册的时候，还以为张皑书是个男孩子，很像男孩子的名字。”杨过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哦，呵呵。”张皑书今天完全失败了，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晚饭的时间，她与萧晓一起回宿舍放了东西，然后去比四中食堂好一百倍的一中餐厅吃了饭。原来在四中，她吃饭都是跑着去的，每天上到上午第三节课，肚子就开始交响乐，弄得她第四节课总是荒废掉。不过幸亏第四节课总上语文，那个可怜的老头，个子低低的，每天都孤独的站在讲台上，望着天花板讲课。下面的学生不是写别的科作业，就是睡觉。
坤云一中，在校园里跑是绝对不允许的一个动作，哪怕你急得扭着屁股快走，都会被学生干部过来问话。这是张皑书没来之前，听一个学姐说的。所以未来的日子里，不论她有多饿，都必须优雅的走着去食堂。
晚饭后，大家又齐齐的回到了教室，坐在那里，等班主任来开班会。很多男生看到这个老师这么年轻，都持很不屑的态度。他们大多都是一路打架过来的，青春期的叛逆蒙蔽了幼稚的心，让他们看到什么都有一种不爽要挑衅的感觉。当然，这是他们的班主任，再不爽也只能忍着。
杨过不一会儿也到了教室，班会开始了。
“同学们好，欢迎大家有缘聚在319班，接下来的三年，我们将一起走过，希望它能够在你们的人生中留下美好的记忆。”杨过说，他有些激动，又觉得这句话说的有点矫情。毕竟他大学刚毕业，还不习惯用这种正式的腔调说话。
同学们都端正的坐着，用虔诚的眼光看着他。例如张皑书，她在老师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很真诚的点了点头。
“我看花名册的时候发现两个名字，张皑书，刘成化，原来这两个同学都是女同学。”说着，他看了一眼让他印象深刻的张皑书。
又说这个问题，张皑书无奈了。
杨过接着说：“咱们让这两位同学解释一下她们名字的含义吧。张皑书，你先来。”
不是吧，这么给我面子。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了。张皑书上小学的时候就通过写日记解释过自己的名字，那是爸爸告诉他的，为此，她还全校闻名了。别的班的老师一听她叫张皑书，就惊奇的说，你就是写日记的那小孩儿吧。
张皑书没有忸怩，她大方地站起来，准备把小学的日记再背一遍。
“大家好，我叫张皑书，皑是白雪皑皑的皑，书是读书的书。我爸爸跟我说，皑是纯净的意思，书是希望我博学多才，文采鲜明，整个名字连起来的意思就是，张家文采鲜明纯净的女子。”说完了，小学那篇日记一字不落，连“我爸爸跟我说”都给背出来了。
同学们都以好玩的神情看着张皑书，开始鼓掌。
杨过也有趣的看着这个短头发个子挺高，身材并不娇小，有点儿男孩子气的女孩子，轻轻地微笑。
“下面请刘成化同学解释自己的名字……”
剩下的时间，按着座位顺序每个同学都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杨过又安排了明天的军训时间和注意事项。
开学的第一天，就在这样一点点熟悉的气氛里，结束了。
晚上，407宿舍里间，一片红火。
没办法，只要有张皑书的地方，就一定是热闹的，哪怕其余的人都属内向，也能在她的感染下快速活跃起来。她拥有自来熟的热情性格，只要她愿意，就能马上和你做起朋友来，而且非常真心实意。
在家里也一样，她经常拿着地球仪当话筒开展个人演唱会，一人多角表演潘长江或者赵本山的小品，或者边唱边跳自己编的舞蹈……开始之前还不忘提醒作为观众的奶奶爸爸妈妈弟弟坐好，然后正儿八经的为自己报幕。舞台有多大，她能耐就多大。总之，张皑书的嘴，要不吃饭，要不说话唱歌，反正，她不会让它闲着。
现在，全宿舍人都已经笑成一团了。张皑书正在地上跳来蹦去的耍宝，她在学初中时一个数学老师讲课的样子。
“大家请看褐板！”只见她空中一百八十度转，落地没站稳，打了个趔趄整个人扒了在墙上，正好应景的拍了“黑板”。
她还不忘解释：“我们数学老师普通话有口音，褐板就是黑板。哈哈哈……当时我们全班同学都笑死了。”
不用想象那个数学老师的到底有多笑人，看着张皑书的滑稽样子，就能笑破肚皮，笑掉腮帮子。
宿舍里每个人都捂着肚子前仰后合，俨然成了一个个的不倒翁。
萧晓从未笑的这样开怀过，她惊讶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大声的笑出来。她太喜欢张皑书这个朋友了，她像一束明亮的阳光照射进她现在的生活里。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张皑书，你抓住了数学老师的所有特征！”初中数学课时，她也只是悄悄的笑过。
“哈哈，大书，你太逗了，笑的我脸都僵了。”谷光禾爬在床上，已经笑的没有力气了。
十一点很快就到了，学校准时熄掉了宿舍的灯。折腾了一天，每个人都累了，慢慢的开始进入梦乡。
张皑书也躺在了床上，她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景象，心里有些想家，爸妈和老弟一定已经睡了。她在心里说了句“晚安”，带着对明天军训的小小期待，微笑着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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