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
她决定还是要改，因为这不仅关系到她在家庭中的印象，而且还关系到她在家庭中的长远生活和地位。对于地位，她虽不求要在家庭中怎样怎样，但至少也不愿家人们用另眼看她，更不愿这个家庭的主人将她排斥在外，她只希望能成为家庭中的真正的一员。她常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婚姻了，我的丈夫也是我最爱的一个人，我千万不要因为这些葬送了幸福。
每当她看见尹维希用那种挑剔式的眼光看她时就要揣摩她究竟希望她成为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从模样上讲，她一定希望我要漂亮。”她这样想，“当然，在这一点上我是没说的。”她对自己的模样相当自信。
“从穿着上讲，她一定希望我要讲究，会打扮。”对于这一点她不知自己做得怎样，只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穿得够好的了，比起在乡下和校长家时不知要好好多倍，要说不足的话可能在打扮方面还差了点儿。
在言行举止方面就不用说了，因为她明白她对她的要求；她知道在这方面自己做得还很不好。
“在信心和态度方面她一定希望我要自信，要积极主动。”在这两方面，她深知自己做得还很不够。
至于文化素质方面，她明白她离她的要求还相差甚远，自己虽然是个高中毕业生，但由于长年没加学习，再加之以往所学的也已被忘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怕连个初中文化也当不到。
她进一步揣摩她还希望她怎样，可却揣摩不出来了。
她就以这种狭隘的思维方式去想象，去猜测。而对于满足丈夫的要求，她却觉得并不是那么难。
这些想好之后，她便开始从不足之处着手。她先是给自己打气，常常在心里说，我不要自卑，也不要害怕什么，更不要低三下四，我已经是这个家里的人了，至少从表面讲我与他们是平等的。随后，她便开始注重衣服的质地，挑剔样式，讲究搭配，每天上午换一套，下午换一套，出门换一套，进门换一套，做事时是一套，休闲时又是一套；每天都要化妆，施点淡粉，抹点口红，勾画勾画眉毛；一星期理一次发，发型还是流行的样式；手上戴几个戒指，两边耳朵一边吊个耳环。言行举止方面，她开始昂起头来走路，直起腰来说话，并且理直气壮，声音洪亮；只要是不涉及到自己的隐私和秘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李嫂也不再是象从前那样客气，当使唤就使唤，当训斥就训斥；对人直呼其名，对尹维希和文百千也直接叫“妈”和“爸”。对人态度严肃，表情不冷不热，更多的时候还是冷冰冰的，但一旦面对丈夫，就立即换上副天真无瑕的面孔，有说有笑，灵活自如。做事尽量放慢手脚，有时甚至是消极怠工，不是特别忙的时候不进厨房，动辄就差使李嫂，想做和明明该做的事却强忍着不去做，尹维希叫倒杯水来半天也不去。生活习惯方面变得懒散拖沓：早上明明醒着却非要强迫自己在床上多待会儿，有时都半上午了才下楼吃早饭，午觉要睡到三点过，晚上看电视要看到十一二点。家务方面的事也不再去向尹维希请示和汇报，而是先入为主，擅作主张。没事就钻进丈夫的书房里，找些书来阅读和学习。文博是学文的，有很多课本和文学读物：什么《古代汉语》、《现代汉语》、《古代历史》、《近代历史》、《哲学》、《政治经济学》、《美学》，还有《红楼梦》、《西厢记》、《茶花女》、等等，不管啃不 啃得懂都拼命去啃。
她还向那些常来别墅的女人们学习。那多是些政界和文艺界人士，也有少数“白领”，她们大都在晚间或星期天来，有的找文百千有事，有的找文博洽谈发稿，更多的则是找尹维希聊天，也有几个带着孩子来向她学习声乐。她留心观察，发现她们大都丰韵十足，形象美好，气质感人；衣服式样适时，搭配得当，有的略施淡妆，有的尽显本色，既美观自然，又十分合体；态度不卑不亢，表情自然而略带点儿自负；谈吐得当，举止大方，行为从容：走起路来总是腰胸打直，目视前方，坐着时背斜靠向后，头微微向上，全身放松，四肢舒展，一双细手或是交叉地放在胸前，或是自然地平放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要说话了先清一清嗓子或打个手势以引起别人的注意，说时态度温和，声音斯文，语调平和，口吻亲切，话语中随时都夹带着些“请”啦，“对不起”啦，“你认为如何”啦，“请原谅”啦字眼，还常常冒出些新鲜词儿和不大听得懂的词汇，不说是个什么博士硕士，至少也不低于一个大专；谈话内容多是天气、饮食、服装、流行时尚，也有音乐、美学、艺术和文学，还有政治与时弊，谈得最多的还是今天的气候好不好，阳光温不温暖，风凉不凉爽，云美不美丽，膳食营养平不平衡，口感佳与不佳，服装穿起来舒不舒适，看起来靓不靓丽，自己的皮肤白不白嫩，细不细腻，面容看起来漂不漂亮，年不年轻。
她仔细观察，认真领悟，细心琢磨，用心体会，细到每一个动作，每一丝表情，每一道眼神，甚至包括谈话的语气和口吻。
她边学边改，一面改一面观察着人们的反应。见家人们大都表现为一种看不懂的目光，还误认为自己是改对了，得到了赞许和欣赏，于是想：其实，在这儿，要改变自己并不难，只要做事不那样勤快，对人处事把自己看高一点，把别人看低一点，多想点自己，少想点别人就行了。
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她认为自己已改了很多，可是，在某些方面，她却还不知道该来怎样改。比方说：她常常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出一个幽雅的姿势，作出一种合适的举止以及说出一句听起来很有品位的话，也不知道怎样与家人和那些女人们摆谈聊天；她将“幽雅”这个词理解成“斯文”、“慢”和“轻”；将“合适的举止”理解成“动作规矩”和“行为本分”；至于什么叫“有品位”，“有风范”，“有气质”和“有内涵”她更是不懂；她不知道要穿着打扮到什么程度才算是恰如其分；怎样的言谈举止才称得上是得体；找不出更多、更丰富的词汇来形容天空的晴朗，阳光的明媚，云的美丽和风的凉爽；不知道怎样去谈身体的保健，皮肤的保养，膳食的营养；也不懂得如何去评论时装和流行时尚，更不懂得怎样去谈论时事与政治。
这样，她的改变就只局限于在形式上，而没有从根本上。
但不管怎样说，这些变化还是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得到的褒贬也不一。
在尹维希眼里看来，她的这些改变并不能称之为是改变，而只能叫做摹仿和表演，每当她看见她那生硬的表情、无论坐立都僵直着的腰以及那些矫揉造作的假斯文动作她就会啼笑皆非地说：“演员，简直像个演员，而且还是蹩脚的！”看见她过于频繁地脱换衣服，将脸画得乌七糟八，做事懒洋洋的，都八点过了才下楼吃早饭就会说：“变了，果真变了，变得越来越妖精和懒了！”而听见她谈到云总是说白白的，谈到天总是说蓝蓝的，谈到阳光总是说火辣辣的，谈到风总是说凉凉的和谈到音乐、文学和艺术就紧闭双唇就不禁连连摇头。现在，她常常叹息：“哎，这人是怎么了，为何越改越差？虽说以往她的表现也不好，可多少还带点儿自然的成份，现在就连这点也给改没了！”
文博对妻子也有点看不顺眼了，他不明白她为何忽然间变得嗲声嗲气和过于爱打扮了起来。一天，他正在书房里阅读，妻子进来从背后把他抱住，将头伏在他的肩上说“亲爱的，我爱你”，声音听起来娇滴滴的，施了粉的脸和耳朵上的耳环挨在脸上，也使他感到很不舒服。他皱起眉头，放下书，不悦地说：“怎么的，我从你身上似乎嗅到了一股铜臭和脂粉气味？”珍珍正在性情中，没有察觉到这些，她不以为然地说：“怎么，这样难道不好吗？”“当然不好。”文博说。随即，他分开她的手，站起来，注视着她那张化了妆的脸说：“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样子！去吧，去把耳环和戒指摘了，妆卸了，恢复你原先的本色；要知道，女人的美丽莫过于自然。”
文百千也对媳妇的变化有了些意见，举个例子说吧：一天，他叫媳妇去为他沏杯茶来而她却以手边有事为由说“爸，我这会儿忙着哩，你自己动手吧”他当即就不快地说“怎么，我叫你做事你竟然不去”，还说“‘爸’？什么‘爸’？这样叫多不亲切！我认为你还是叫我‘父亲’的好”。
只有李嫂对她的改变才表示欣赏：看见她一天天地讲究了起来，神气了起来，傲慢了起来，清闲了起来，爱动嘴支使人了起来，用人非但没有觉得有什么担心和不快，反而觉得合理和应该。因为她觉得主人看起来就应该像主人，用人看起来就应该像用人。尽管在她看来这些变化才刚刚开始，程度还远远不够，但她却觉得她看起来已经有点儿像个女主人了。所以，她一天心甘情愿地听从她的差遣——“李嫂，你去做这。”或者“李嫂，你去做那。”一次，当她被差使去为她冲杯咖啡来而她刚要去可她却又将她叫住，并伸出食指来朝着她的脑门方向一点，告诫说“你给我记住，千万不要放糖”的时候，她不由得在心里连连叫道：“这才像是真正的女主人！这才像是真正的女主人！”
隆冬的一天晚上，一家人都穿得厚厚的坐在客厅里聊天。外面寒风凛冽，雪花飘飘。聊着聊着，尹维希不禁打了个寒战。于是，她示意媳妇去将空调开大点。珍珍站起来，一面向放空调处走去一面说：“是啊，是应该开大点儿，今晚这天气真冷，风凉凉的。”
尹维希一听这话就冒了火，说：“什么‘风凉凉的’？这难道是凉风吗？你到外面去看看，感受感受，这是严冬之夜，漫天大雪，应该叫寒风，剌骨的寒风！”
“为什么？为什么在你看来风总是‘凉凉的’，无论是春天还是夏天？”她继而借题发挥道，“为什么你的一言一行总是与家庭和这个社会不合拍——不是跟不上就是过了头？难道你不懂得吗，作为这个家里的人，最最重要的是无论说话和做事都要得体、适度和有分寸？”
媳妇的表现使尹维希深感忧虑，现在，她常常在想：她的那些德行就连我也看不惯，更不要说外人。如果省城里的那些名门望族知道了我那心高气傲的儿子娶了这样一个没有品位的老婆以及在择媳方面一向就很挑剔的我最终却纳了这样一个低素质的媳妇不知道会有什么看法，尤其是像副主任夫人、文化厅厅长夫人和医科大学校长这类似的人，她们一定会耻笑我和我的儿子。从另一方面讲，文家需要的也不是这样的媳妇，它需要的是一个内外都行的女人。如果说姻缘不能许配给儿子一个这样的女人，我更宁愿她像原来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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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文化素质方面，她明白她离她的要求还相差甚远，自己虽然是个高中毕业生，但由于长年没加学习，再加之以往所学的也已被忘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怕连个初中文化也当不到。
她进一步揣摩她还希望她怎样，可却揣摩不出来了。
她就以这种狭隘的思维方式去想象，去猜测。而对于满足丈夫的要求，她却觉得并不是那么难。
这些想好之后，她便开始从不足之处着手。她先是给自己打气，常常在心里说，我不要自卑，也不要害怕什么，更不要低三下四，我已经是这个家里的人了，至少从表面讲我与他们是平等的。随后，她便开始注重衣服的质地，挑剔样式，讲究搭配，每天上午换一套，下午换一套，出门换一套，进门换一套，做事时是一套，休闲时又是一套；每天都要化妆，施点淡粉，抹点口红，勾画勾画眉毛；一星期理一次发，发型还是流行的样式；手上戴几个戒指，两边耳朵一边吊个耳环。言行举止方面，她开始昂起头来走路，直起腰来说话，并且理直气壮，声音洪亮；只要是不涉及到自己的隐私和秘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李嫂也不再是象从前那样客气，当使唤就使唤，当训斥就训斥；对人直呼其名，对尹维希和文百千也直接叫“妈”和“爸”。对人态度严肃，表情不冷不热，更多的时候还是冷冰冰的，但一旦面对丈夫，就立即换上副天真无瑕的面孔，有说有笑，灵活自如。做事尽量放慢手脚，有时甚至是消极怠工，不是特别忙的时候不进厨房，动辄就差使李嫂，想做和明明该做的事却强忍着不去做，尹维希叫倒杯水来半天也不去。生活习惯方面变得懒散拖沓：早上明明醒着却非要强迫自己在床上多待会儿，有时都半上午了才下楼吃早饭，午觉要睡到三点过，晚上看电视要看到十一二点。家务方面的事也不再去向尹维希请示和汇报，而是先入为主，擅作主张。没事就钻进丈夫的书房里，找些书来阅读和学习。文博是学文的，有很多课本和文学读物：什么《古代汉语》、《现代汉语》、《古代历史》、《近代历史》、《哲学》、《政治经济学》、《美学》，还有《红楼梦》、《西厢记》、《茶花女》、等等，不管啃不 啃得懂都拼命去啃。
她还向那些常来别墅的女人们学习。那多是些政界和文艺界人士，也有少数“白领”，她们大都在晚间或星期天来，有的找文百千有事，有的找文博洽谈发稿，更多的则是找尹维希聊天，也有几个带着孩子来向她学习声乐。她留心观察，发现她们大都丰韵十足，形象美好，气质感人；衣服式样适时，搭配得当，有的略施淡妆，有的尽显本色，既美观自然，又十分合体；态度不卑不亢，表情自然而略带点儿自负；谈吐得当，举止大方，行为从容：走起路来总是腰胸打直，目视前方，坐着时背斜靠向后，头微微向上，全身放松，四肢舒展，一双细手或是交叉地放在胸前，或是自然地平放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要说话了先清一清嗓子或打个手势以引起别人的注意，说时态度温和，声音斯文，语调平和，口吻亲切，话语中随时都夹带着些“请”啦，“对不起”啦，“你认为如何”啦，“请原谅”啦字眼，还常常冒出些新鲜词儿和不大听得懂的词汇，不说是个什么博士硕士，至少也不低于一个大专；谈话内容多是天气、饮食、服装、流行时尚，也有音乐、美学、艺术和文学，还有政治与时弊，谈得最多的还是今天的气候好不好，阳光温不温暖，风凉不凉爽，云美不美丽，膳食营养平不平衡，口感佳与不佳，服装穿起来舒不舒适，看起来靓不靓丽，自己的皮肤白不白嫩，细不细腻，面容看起来漂不漂亮，年不年轻。
她仔细观察，认真领悟，细心琢磨，用心体会，细到每一个动作，每一丝表情，每一道眼神，甚至包括谈话的语气和口吻。
她边学边改，一面改一面观察着人们的反应。见家人们大都表现为一种看不懂的目光，还误认为自己是改对了，得到了赞许和欣赏，于是想：其实，在这儿，要改变自己并不难，只要做事不那样勤快，对人处事把自己看高一点，把别人看低一点，多想点自己，少想点别人就行了。
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她认为自己已改了很多，可是，在某些方面，她却还不知道该来怎样改。比方说：她常常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出一个幽雅的姿势，作出一种合适的举止以及说出一句听起来很有品位的话，也不知道怎样与家人和那些女人们摆谈聊天；她将“幽雅”这个词理解成“斯文”、“慢”和“轻”；将“合适的举止”理解成“动作规矩”和“行为本分”；至于什么叫“有品位”，“有风范”，“有气质”和“有内涵”她更是不懂；她不知道要穿着打扮到什么程度才算是恰如其分；怎样的言谈举止才称得上是得体；找不出更多、更丰富的词汇来形容天空的晴朗，阳光的明媚，云的美丽和风的凉爽；不知道怎样去谈身体的保健，皮肤的保养，膳食的营养；也不懂得如何去评论时装和流行时尚，更不懂得怎样去谈论时事与政治。
这样，她的改变就只局限于在形式上，而没有从根本上。
但不管怎样说，这些变化还是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得到的褒贬也不一。
在尹维希眼里看来，她的这些改变并不能称之为是改变，而只能叫做摹仿和表演，每当她看见她那生硬的表情、无论坐立都僵直着的腰以及那些矫揉造作的假斯文动作她就会啼笑皆非地说：“演员，简直像个演员，而且还是蹩脚的！”看见她过于频繁地脱换衣服，将脸画得乌七糟八，做事懒洋洋的，都八点过了才下楼吃早饭就会说：“变了，果真变了，变得越来越妖精和懒了！”而听见她谈到云总是说白白的，谈到天总是说蓝蓝的，谈到阳光总是说火辣辣的，谈到风总是说凉凉的和谈到音乐、文学和艺术就紧闭双唇就不禁连连摇头。现在，她常常叹息：“哎，这人是怎么了，为何越改越差？虽说以往她的表现也不好，可多少还带点儿自然的成份，现在就连这点也给改没了！”
文博对妻子也有点看不顺眼了，他不明白她为何忽然间变得嗲声嗲气和过于爱打扮了起来。一天，他正在书房里阅读，妻子进来从背后把他抱住，将头伏在他的肩上说“亲爱的，我爱你”，声音听起来娇滴滴的，施了粉的脸和耳朵上的耳环挨在脸上，也使他感到很不舒服。他皱起眉头，放下书，不悦地说：“怎么的，我从你身上似乎嗅到了一股铜臭和脂粉气味？”珍珍正在性情中，没有察觉到这些，她不以为然地说：“怎么，这样难道不好吗？”“当然不好。”文博说。随即，他分开她的手，站起来，注视着她那张化了妆的脸说：“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样子！去吧，去把耳环和戒指摘了，妆卸了，恢复你原先的本色；要知道，女人的美丽莫过于自然。”
文百千也对媳妇的变化有了些意见，举个例子说吧：一天，他叫媳妇去为他沏杯茶来而她却以手边有事为由说“爸，我这会儿忙着哩，你自己动手吧”他当即就不快地说“怎么，我叫你做事你竟然不去”，还说“‘爸’？什么‘爸’？这样叫多不亲切！我认为你还是叫我‘父亲’的好”。
只有李嫂对她的改变才表示欣赏：看见她一天天地讲究了起来，神气了起来，傲慢了起来，清闲了起来，爱动嘴支使人了起来，用人非但没有觉得有什么担心和不快，反而觉得合理和应该。因为她觉得主人看起来就应该像主人，用人看起来就应该像用人。尽管在她看来这些变化才刚刚开始，程度还远远不够，但她却觉得她看起来已经有点儿像个女主人了。所以，她一天心甘情愿地听从她的差遣——“李嫂，你去做这。”或者“李嫂，你去做那。”一次，当她被差使去为她冲杯咖啡来而她刚要去可她却又将她叫住，并伸出食指来朝着她的脑门方向一点，告诫说“你给我记住，千万不要放糖”的时候，她不由得在心里连连叫道：“这才像是真正的女主人！这才像是真正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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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维希一听这话就冒了火，说：“什么‘风凉凉的’？这难道是凉风吗？你到外面去看看，感受感受，这是严冬之夜，漫天大雪，应该叫寒风，剌骨的寒风！”
“为什么？为什么在你看来风总是‘凉凉的’，无论是春天还是夏天？”她继而借题发挥道，“为什么你的一言一行总是与家庭和这个社会不合拍——不是跟不上就是过了头？难道你不懂得吗，作为这个家里的人，最最重要的是无论说话和做事都要得体、适度和有分寸？”
媳妇的表现使尹维希深感忧虑，现在，她常常在想：她的那些德行就连我也看不惯，更不要说外人。如果省城里的那些名门望族知道了我那心高气傲的儿子娶了这样一个没有品位的老婆以及在择媳方面一向就很挑剔的我最终却纳了这样一个低素质的媳妇不知道会有什么看法，尤其是像副主任夫人、文化厅厅长夫人和医科大学校长这类似的人，她们一定会耻笑我和我的儿子。从另一方面讲，文家需要的也不是这样的媳妇，它需要的是一个内外都行的女人。如果说姻缘不能许配给儿子一个这样的女人，我更宁愿她像原来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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