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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章

    第三个钱包里的钱用完了,她还是没能找到工作,没办法,她只得靠典当东西来维持生活。她先是典当了两条裙子,随后又典当了一件大衣,最后,她将进城以来所添置的衣物差不多都典当完了,只剩下了那条她最喜欢的柠檬黄色的丝裙和几样不值钱的衣物。一天,当她不得不将那条黑色的、也就是校长称之为看起来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长裙又找出来穿上的时候,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说:

    “这城市真象是跟我开了个玩笑,它将它给我的东西又都收回去了。”

    现在,她一日只能吃上两餐,每餐是一碗稀稀的粥和一小碟泡酸菜,虽然偶尔也吃上一顿面条,但碗里除了水和面以外就什么也没有;至于象肉、蛋、蔬菜以及水果之类的东西她更是视其为奢侈品,只能想,却不敢奢望享有。一天夜里,她在睡梦中似乎看见有一只煮熟的咸鸭蛋悬浮在自己鼻梁上方约一尺高的空中,她伸出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着。她坐起来去抓,那蛋却向窗口飞去。她跳下床去撵,那蛋又飘出窗外飞向空中去了。她什么也顾不得了,索性爬上窗台,张开双臂扑过去,可却重重一下摔在了地上。她被惊醒了,望着周围漆黑的空间不由得哭了起来。

    她又变得憔悴了,面黄肌瘦,骨瘦嶙峋,身体轻如草垛,走起路来就象是被风吹着似的摇摇晃晃,飘飘忽忽;嘴角上和口腔里也生满了大大小小的溃疡。寒冷也伴随着饥饿向她袭来;虽然已是夏天,但她却还穿着春装,而且还不敢坐在当风口,因为每当一阵穿堂风吹来,她就会感到冷,并且还喷嚏连连,清鼻涕长淌,随之便将手抄在袖筒里,躲到没风的地方去了。

    住宅在她眼里也显得越来越冷清和阴森了,即便是在大白天,她也感到有一股阴气;客厅里,除了从门那儿和天窗口透进来的两道光线外,其余部分就全被笼罩在阴影中;墙壁上,校长和他妻子随时随刻都在相框里盯着她。他们好象在说:“看吧,这就是你的下场!”

    这种时候,以往那些看似淡而无味的生活却忽然变得有滋有味了起来:迎着太阳下地,月亮出来收工;赶着鸡鸭去洼地,背着蛋筐进城;还有那香喷喷的玉米糊和过了年的大块大块的老腊肉。

    每天,她仍然为找工作去城里奔波,尽管这些奔波毫无收效。一天,她无意中来到了车站。看着那一辆接着一辆开出站驶向各地的汽车,她不由得想:现在,我只要买上一元多钱的车票,一小时内就会回到家里,爸、妈还有豆豆看见我一定都会很高兴,我也不必再为找工作和饿肚子发愁了。可是,转而她又想:不,我不能这样做。既然我心甘情愿来到了这里,就不能再走回头路,哪怕是遇到天大的困难……

    虽然她天天都要在心中祈祷,愿幸运之神会在哪天突然降临,给她送来一份工作、还有大米、面包、肉和蔬菜,但是,却心甘情愿地将两件可以使她摆脱困境的事从手边放走了。

    一天上午,她正在为工作和生活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了家里。他提着个公文包,自我介绍说是县中学的出纳,特意为老校长送第一季度的工资来了。

    她当时连早饭也还没吃——她现在经常是这样——见突然来了个财神爷,感到万分高兴,打起精神来,接待了他。

    来人问明了她的身份,并从公文包里取了个稍微有点儿鼓胀的信封和一份工资表出来一并推到她面前,要她先点点钱的数额,再在表上签字。

    她激动地从信封里取出钱来,点了,并见它与表上的实领数额相符,便在领款人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事情办完后,那人就将东西收拾起来走了。

    等他的脚步声刚消失,她就高兴得跳了起来,因为那是一笔在她看来数额不小的钱,按现时的生活水准,如果精打细算、省吃俭用的话,足够维持她七八个月的生活。窘境中遇上这样的好事,她真觉得是“雪中送炭”!于是,她便做着出门去卖东西的准备。

    她穿上出门的衣服,提着菜篮往外走。可还没走到栅栏门那儿就站住不动了。“我这是在干什么啊?”她一边徘徊着一边想,“这可是他的钱!虽然我与他是夫妻关系,用这钱是名正言顺,可是,天理良心,我已经欠他够多的了……”

    于是,她便在那儿徘徊了很久,犹犹豫豫,迟疑不决。通过再三思量,最终,她觉得还是不用这钱为好,并在当天将其如数汇去了广州。

    又是一天,太阳很好,她将校长以前穿过的衣服翻出来拿到二楼的回廊上去晒,以免日子长了生霉。她一件一件地将衣服往绳子上晾。当晾到一件的时候,忽然听见“哗啦”一声,一串钥匙掉到了楼板上。这是校长的钥匙串,她曾经见过。看着它,她似乎得到了某种启示。于是,她拾起它就往屋子里跑。

    进了寝室,她去到衣橱前,打开橱门。右边那栏当中的那格是一个密封的小抽屉,还用暗锁锁着。她用钥匙一把一把地去试开,当开到一把的时候,只听得“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了。这令她十分兴奋,并但愿会有惊人的发现。于是,她将抽屉取出来,抱到窗前光线明亮的地方去看,见里面虽然没有现金、首饰、股票和借据之类的东西,但却有一个存折。

    她惊呼一声:“我发现宝贝了!”随即便抓起那存折,打开来一看,见上面果然有存款,而且还是六位数。

    这发现使她欣喜若狂。她将那存折高举在手中,一边挥舞着一边说:“我不用挨饿了!我终于有大米、面包、肉和蔬菜了!”

    她开始算起如何用这笔钱来:首先当然是要取出一些来买生活必需品;然后就要赎回那些典当的东西;再后就要……

    她想她这次再不能象前次那样傻了,放着到手的钱不用……

    考虑过后,她便找出校长的身份证——它幸好还留在家里——和自己的身份证,进城取款去了。

    她行进在去城里的途中,先脚步还很快,可渐渐却慢了下来,因为良心又出来打挡了。它问:“这是你的钱吗?”

    她说:“不是。是他的钱,校长的钱。”

    “那你为何用它?”

    “出于不得已。”

    “不得已就该用吗?”

    她不知该来怎样回答,只好说:“好歹我跟他也算是一家人。”

    “你只是现在才这样说,以往,你并不承认,他也不承认;现在,你需要他了就说跟他是一家人。”

    她承认良心说的是实话,并为自己的这种心计感到有些可耻。

    良心又说:“事实上,你跟他不能算是一家人:虽然你们名义上是夫妻,但实际上却是一对冤家,两个对头;你不能像他妻子那样用他的钱。”

    “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钱不用而甘愿挨饿?”

    “挨饿事小,失德事大。”

    “那我今后来怎样办?我已经快要断炊了呀!”

    “不管今后怎样,你也不能再欠他一分一文,因为你明知道已经欠了他很多。”

    这样,她便回去了,并将那存折放回到了抽屉里锁好,决心不到“完璧归赵”那天不再去动它。

    以后很久,她都沉浸在因作出这两个决定所产生的自豪感之中,虽然肚子随时都在闹意见。那两个决定好象使她的思想得到了满足,灵魂得到了升华,身体对物质的需求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与以往相比,她觉得自己忽然间变得高尚了,尽管换取这种高尚的代价是继续饿肚子。

    当她拿着最后一件可以典当的东西——那条心爱的柠檬黄色的丝裙——走进典当行的时候,已经无米下锅了。

    那天,她从典当行里出来,手里捏着换来的五十元钱想:这可是我最后的依靠了。

    她在街上走着。这时的城市在她眼里看来就象是座陷阱,它以它的繁华、热闹、舒适诱使她陷入其中,却用生活作为绳子来套住她的脖子;现在,这绳子越勒越紧,以致于使她感到都要活不下去了。

    她想如何来安排这最后的五十元钱:吃的是不想再买了,因为没啥意义,如不出现转机的话,吃完之后又会没有吃的;当然,就更不要说穿的和用的。至于转机,她根本就不敢想。

    她环顾四周,发觉人们对她的眼光似乎变了,带着一种不屑、轻视和鄙视,而当她日子好过的时候,他们是何等平等、友好和尊重地在看她呀。

    她明白这是由于自己形相不好:一身式样陈旧的土布衣,一张憔悴的脸,比她当初进城卖蛋还不如。想起当初自己是怀着多么大的期望、又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和牺牲才来到这里,而如今却沦落到这种地步,她就觉得可悲和可叹。“城市啊城市,你为什么容不得我!”她怨叹道。

    她继续走着,看着热闹的市容,繁华的街景,富丽堂皇的建筑和那些信步走着的带着副尊容而又衣食无忧的人们不禁骂道:“城市呀城市,你是个骗子!你把我骗到这儿来,却连面包也不给我!

    “城市呀城市,你是个后妈,都是你的儿女,可你却独于这样践踏我!”

    她盲目地走着,不知去向何方。

    初夏的太阳晒得她头昏脑胀,喧嚣的噪声和从楼房窗户玻璃上投下的道道反光弄得她耳鸣眼花。肚子又在叽叽咕咕地叫了——从早上到现在她还粒米未进,心也随之变得空慌了起来,身上也有了股寒意,额头上虚汗直冒……渐渐,她觉得头脑眩晕,四肢无力,步履不稳,仿佛天在旋转,地在颠簸,房屋在摇晃。趁还没有倒地之前,她赶紧去到街边的一棵树下坐下来,将身子靠在上面歇息。

    她感觉晕乎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就象摊稀泥似的,快要垮了。

    不知过了多时,她听耳边有人说话。她微微睁眼一看,见面前站着很多人,他们正在对自己指指点点,说东道西。

    一个人说:“多可怜的人呀,为何落到这种地步!”

    另一个人说:“可不是,她看起来还年轻得很,不知怎么就……”

    又一个人说:“她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不幸。”

    一位老年人说:“看在为社会负责任的份上,让我们都伸出手来帮她一把吧!”

    于是,人们纷纷响应,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一时间,纸币、硬币,一张张、一枚枚地投落在了她的脚下。

    她明白别人将她看成是什么了,顿时觉得受了侮辱,强打起精神,撑着树干,站起来说:“你们在做啥呀?是在施舍吗?我不需要!”

    人们先是感到惊奇,随后便感到困惑,再后便面面相觑,因为他们从没见过象这种落难的。

    她又说:“我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我有饭吃……我只不过是走累了,在这儿歇歇脚而已。”

    随即,她便从口袋里掏出那五十元钱来对大家说:“看吧,我有钱。”说罢,她就振作起精神,昂头走了。

    那些起好心的人见没能得到好报,便一面骂着一面将各自投下的钱拾起,放回到口袋里去了。

    她继续在街上走着,并紧捏着那五十元钱想:我不能再象这样丢人现眼了,即便是要倒下去,也要找个清静的地方;我要好好地吃上一顿,然后再回去,躺在床上就不起来了。

    这时已快到中午,又是一阵饥饿感袭来,她瞅准一家饭馆,走了进去。一会儿,她出来了,五十元钱已花光。饱食一顿之后,她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便在街上闲逛起来,想再看一看这座城市。

    这时的她,对什么都觉得无所谓了——绝望到头反而使她变得超然和无所顾忌。她放荡地在街上走着,东瞧西看,步履晃荡,行为无拘无束。

    城市仍然是那副尊容:高楼肃立,街道通达,市容壮观,秩序井然。

    “你这狗东西,”她骂道,“我已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然而,她却并不后悔。“我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完成了人生的一次壮举,而这壮举是很多乡下人想也不敢想的。”她骄傲地想。她又自豪地想:“我这一生也想得过了:城里人也当过了!‘皇粮’也吃过了!楼房也住过了!电话等什么玩意儿也玩过了!”

    她摇摇晃晃地在街上走着,一会儿窜到街心,一会儿又窜上人行道,并不时向行人点头招呼。弄得别人都诧异地看着她,感到莫名其妙。

    忽然间,视野中出现了个女人熟悉的身影。她认出她就是那天在街上遇见的那个想要她请她喝茶的女人。她迎着她走过去,用手在她的肩上猛拍了一下说:“喂,姐们!”

    女人正在专心走路,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站住了。

    “还认得我吗?今晚我请你喝茶,怎样?”

    女人欲怒待发,一边打量着她一边说:“你是谁?干吗这样轻狂?这样做是会吓坏人的!”

    她说:“难道你不认得我了吗?你还到我家里作过客呀。并且,才不久,咱们还在街上……”

    “是吗?我真到你家里去过吗?我怎么没印象呢?”女人用陌生的眼光望着她说,好象真的不认识她。

    “哎,人情真是淡薄呀!”她感叹地说,“人倒霉了竟连熟人也不认,亏得咱们还作过姐们哩!”

    女人一边走开一边厌恶地说:“我没功夫和你开玩笑。你这疯子,快滚开!我还有事。”说完,她就将手一甩,走了。

    “哟嗬,架子还挺大的呢!你认为我真的要请你吗,休想!我自己连白水也要没得喝了呢。”她说,又窜上了人行道。

    现在,她什么也不想看了。她向回去的方向走去,一路不再回头。然而,走着走着,前面却飘来一股奇异的芳香。那是一股淡淡的幽香,它将她引到了一家花店前。

    出于对花的偏爱,她驻足一看,这是一家较大的花店,店内的地上和货架上都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种花草,有篮装的,盆栽的和瓶插的;一个身穿长衫、体形瘦削、手脚细长、背稍微有点儿驼、戴着副金丝眼镜的老头儿正在那些花草中间忙碌着。正是中午,店里没有一个顾客。

    好奇之心使她窜了进去。

    老头儿见有人进来了,还以为是顾客,便放下手中的活计,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可是,当他一见来人的形相和穿着,就脸色一变地问:“干吗?”

    她没理他,在店里逛了起来。

    老头儿紧跟着她问:“我问你干吗?”

    “看看,难道不可以吗?”

    她看见两旁的货架上摆放着一些兰草,有的花期已过,只剩下一些叶子;有的则正在花期,绿叶间开放着各种颜色的花朵。

    “有什么好看的,不买就最好出去!”

    这话使珍珍有些生气,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买?”

    “我看得出来,买花的人不是像你这种样子。”

    珍珍感觉到受了侮辱,想发作,可又忍了。她伸出手来象发气似的将右边货架上的一株兰草狠狠地拨弄了一下问:“这株卖多少?”

    “你别摸!”老头儿赶紧制止道,“这花可是很娇气的。”又说:“三百五。我看你未必买得起。”

    珍珍听了既惊又气:她不知道一株兰草竟然能值这样多钱;也为老头儿如此小视自己感到气愤。

    她又用手将左边货架上的一株兰草重重地拨弄了一下说:“这株卖多少?”

    “真的别碰!”老头儿心疼地叫道,“这东西很金贵,只可看,不可摸!”又说:“比刚才那株还要贵。”

    他怕她再碰他的兰草,便撩起长衫,从她旁边绕过,到她前面去了。

    这两次叫价使珍珍感到万分吃惊,说实话,她在花草方面虽然并非外行,但却从来不知道它们的价格和价值,今天所见,真可以说是大开了眼界。

    她伸手又欲去动另一株兰草,老头儿却将她挡住了,说:“你别问了。”

    “怎么?连问也问不得吗?”珍珍有些愠怒地说。

    “因为你再问也是空事:你根本就不像是要买草的;再说,你即便是想买也……”

    “你就这样小看我?你看我穿得不好是不是?”

    老头儿没有正面回答这两个问题,而是就刚才那株兰草说:“这东西可是要值一千多元呀!”

    珍珍觉得这话是对她的最大的蔑视。她被彻底激怒了,瞪着眼睛对他说:“一千多元又怎么啦?你就将我吓住了是不是?我是买不起,可我却卖得起!”

    “卖得起?”老头儿感到好笑地说。他望着她那穷酸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相信她会有兰草。

    “我是卖得起。你别看我现在在倒霉就来践踏我!告诉你,象你这些臭花烂草老娘多的是。”

    听她出言不逊,老头儿也有些火了,说:“你别说脏话啊。‘多的是’,多的是你就去给我拿株来看看。”

    “你以为我拿不出来吗?”

    “我没有这样说呀。”

    “如果我去拿来了又怎样?”

    “拿来了我就照买,而且还一定给你一个优惠的价格。”

    “这可是你说的啊?”

    “当然。”

    “你这店里还有人吗?”

    “怎么了?”

    “你的老板呢?把他叫来我们当面讲清楚。”

    老头儿说:“我就是老板。”

    珍珍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这时,恰好一个伙计模样的小伙手里托着个装饭菜的盘子从里间出来了,他向老头儿说了声“老板,开饭了”,珍珍这才相信了。她对花店老板说:“你就在这儿给我乖乖地等着!”之后,就拔腿走了。

    “我会等着的,一定会!哪怕你半夜十二点过来我都恭候!”说完,他就气冲冲地走向一张桌子吃饭去了,并相信她绝不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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