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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就这样,在校长夫人去世还不到两个月,他们就结婚了。这是世界上最冷清、最残酷的婚姻,结婚的当天,只有两个当事人和上帝知道。为了严守秘密,不仅没有请任何人,甚至连与外界相通的门窗都被关得严严实实,以防客人闯入。校长心情沉重,表情严峻,象尊塑像似的从早到晚坐在客厅里望着妻子的遗像出神。珍珍虽然很高兴,她确实想痛痛快快地庆贺一番,但一是由于户口的事情还没有落实,二是由于一看见校长那惨兮兮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内疚,所以只好暂时收敛,做出一副严肃庄重的样子。尽管这样,她内心的喜悦却仍然无法抑制,一想到多年的梦想就要成真,从生下来就背在身上的“农皮”就要彻底蜕掉,她就高兴得要想跳起来,飞起来。这一天,她特别喜欢爬客厅到二楼的那架楼梯,并在上面上上下下了好几十次;每上下一次,她都会感受到一种从低处向高处爬、由高处向低处看的那种说不出来的令人心醉的滋味;每蹬上一级阶梯,她都觉得好象是向城里、向天堂迈进了一步。

    为了表示对新婚的庆贺,晚上,她特意准备了一桌酒席,欲邀校长上楼共餐。可是,心情恶劣的校长还是象白天那样木呆呆地坐在那儿。她怀着几分内疚、几丝怜悯、几分同情和几多热情前去劝道:

    “先生,人死不能复生,你可要注重自己的身体啊。”

    校长两眼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我最注重的是你什么时候去堕胎!”

    “这个嘛……”她想了想说,“到时候我自然会去的,但还不是现在。”

    校长转过头来,两眼逼视着她问:“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还想拿我怎样?”

    她躲闪着他的目光说:“我想等到……等到户口……户口办进城……”

    “我已经照你说的办了,难道你都还不相信?”

    “相信。怎么不相信。可是,先生,请您理解:现在事情多变,且口说无凭,我这纯粹是不得已呀。”

    “理解你——请上帝去吧!你这人精!”校长说罢,就气冲冲上楼去了。

    这天晚上,她听见从楼上不断传来校长的呻吟声。她担心他会想不开,由此发生什么不测之事,便从床上爬起来,穿着件睡衣,上楼去到他房间里,走到床旁,将嘴凑近他的耳边,安慰说:“先生,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想宽点吧,不要自己折磨自己。”

    校长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充血的眼睛问:“你又来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只想安慰安慰你。”说着,她就将睡衣拉下,一边往床上挤去一边说:“好歹咱们也算是夫妻了,只要过上一段时间俩口子的生活,自然就会……”

    她话还没说完,校长就猛地蹦起来,一把将她推下床,继而又连推带搡地将她轰出了门。

    他一面将门关上一面说:“让魔鬼和你同床去吧,真不知羞耻!”

    为了尽快除去她肚子里那祸根,校长不得不放下面子,厚着一张老脸,为办理入城户口而四处奔走,求人。事情的难度虽然空前的大,但好在他的名声还未播出,昔日的影响还在,再加之民政局局长是他的至交,一些相关部门的办事人员又想利用这件事情来讨好这位将来有可能成为父母官的本县名人,因此,才只用了半个月时间,一张入城户口准迁证就摆在了珍珍面前。

    校长恳求用人说:“现在,你该去把那魔鬼之胎堕掉了吧。”

    珍珍看了看那准迁证,老练地说:“事情还没完全办妥呢,这只是准许迁移,等见到户口簿后再说吧。”

    “你真是狡猾到了极点!”校长无奈地说。

    于是,他又赶紧去办迁移证,上户口。五天过后,当一张真正的城市户口簿摆在珍珍面前时,她激动得流出了泪来。她看着户口簿上那属于自己的名字、籍贯、现今的住址和那几个分别由县公安局、民政局以及她迁移所在地居民委员会所盖的红红的印章不禁哭笑兼并。她将那户口簿贴在胸前,哭一声就要用手去抚摩一遍,笑一声就要用嘴去亲吻一次。

    对于她的这种失态,校长说:“你将一切都押在这上面了!”

    “都押上了,确确实实都押上了。”

    “现在你总算达到目的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何时去堕胎?”

    “我要说:先生,谢谢您!我保证这就去堕胎,这就去堕胎。”

    “这事必须严加保密;你一定要走得远远的,离这儿越远越好,不能给我造成丝毫影响,知道吗?”

    “我知道。我照办。”

    于是,第二天,在妮子的陪同下,她带着怀孕的身子,去到了几百里外的一个偏僻小镇上的医院。她在那儿待了整整半个月,受尽了“人流”的折磨和人间的种种痛苦。由于胎儿较大,胎位又不正,因此注射药物后久久不能分娩。医生为此绞尽了脑汁,最后不得不动用了刀子和钳子……钳子每伸进她体内一次,就有一股暗红色的血流出,她就要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妮子在手术室外听了也为她痛苦得落泪。从手术台上下来后,她问她:

    “珍姐,你这是何苦呀?”

    珍珍忍着疼痛,强笑着说:“不要为我难过,这是值得……值得的。就是死在这儿,我也不……不后悔——我总算是个城里……城里人了。”

    这次手术差点要了她的命,由于疼痛和失血过多,她曾几度昏死在手术台上。医生采取了输血、输氧、等抢救措施才将她从死亡边缘上拉了回来。术后,她就象是一朵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花朵,变得苍白无颜,萎靡不堪。

    这半个月,城里的事情也发生了重大变化:换届选举工作已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校长将所有那些痛苦、悲哀和耻辱都抛在了脑后,全力以赴地为自己的前途奔忙去了。他游说于人大、政协之间,拜倒在书记、副书记、县长、副县长脚下,宣扬自己的政绩,述说自己的辛劳,表达自己的愿望,以期能迎得他们最后的信任和支持。他自信胜利就在前头,成功指日可待。

    这些天里,李文轩也在频繁活动,他不仅做了与校长同样的工作,而且还搬动了省里的一位要员为他施加影响。为了从各个方面击败对手,他甚至还指使人暗中去调查校长的私生活。

    校长自以为在结婚这件事上做得极其秘密,而那些为他办事的人也曾向他保证过绝不走漏半点风声,可是他闪电式结婚的消息还是被人知道了。一天,当李文轩获知这一消息时,兴奋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什么?他居然又结婚了?”他问向他通报消息的那位手下。随后他又问:“和谁结的婚?”

    那位手下说是和他的用人。

    李文轩沉思了片刻后说:“果然如此,我早就怀疑他们之间有问题。”

    随即,他指使那位手下:“去,快去给我四处散布,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于是,“池和县大名鼎鼎的县中校校长、教育界的杰出人士、下任副县长的候选人在妻子去世还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和一个在他家干了不到一年活的、年龄小到可以做他女儿的女佣结成夫妻”这一消息首先就在教育界传开,接着就传到了各部各局各委……最后就传到了街头巷尾,当然也传到了校长耳里。人们纷纷议论。开初,很多人都不相信堂堂正人君子、在生活方面素来就很检点、且一贯就持保守态度的彭学渊竟然也会去赶“老夫少妻”的结婚新潮流;可当听说这消息是出自于教育界上层人士之口时就很少有人不信了。于是,无论在酒馆茶楼还是在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谴责校长对结发妻子的不义行为;那些原本认识他、尊敬他、老远见了就要向他点头致意的人如今与他对面而过也装着没看见;一些人甚至还在他背后说东道西,指指点点。有苦难言的校长只得借口有病,把自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不得已要上街也只好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他成天忐忑不安,担心那见不得人的事传到县长耳里,可还是传去了。一天,县长在他的办公室里召见了他。他端坐在办公桌后面,严厉地问:

    “你真有那种事吗?”

    他感到无地自容,只得低着头,嗫嗫嚅嚅地说:“是……是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县长气得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站起来,一面在屋里来回走着一面说,“我不知在后面为你努了多少力;很快就要投票表决了,你却在关键时刻制造出这样的新闻来——你,你,你,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校长摘下头上的棉帽,用手帕揩着额上的汗珠,问:“还有希……希望吗?”

    “有,等下辈子吧!”县长说完,就气冲冲走了。

    他顿时瘫软了,明白自己的政治生涯已告完结,觉得再无颜面对池和县数万之众,临走之时,索性留了份辞职申请给县长,从此就不再去上班。

    珍珍回来的时候,他已是个普通百姓,躺在床上发高烧、说胡话已有好几天了,原来那光净的额头上布满了一根根象波浪状的皱纹,胖胖的脸庞深陷了下去,眼睛里的智慧之光也彻底消失,被失败和失望的阴云笼罩。他表情淡漠、意识模糊、反应迟钝;珍珍在他耳边唤了数声他才睁开眼睛,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医……医生。”见此,珍珍顾不及拍打身上的灰尘就紧急出了门。

    这天气候异常寒冷,下着大雪,刮着北风。珍珍拖着流产后极度疲惫和虚弱的身子踉踉跄跄地奔走在通往医院的路上。这时的校长在她心目中已不是早先那个她想利用、算计和拉下水的人,而是被她视作为了救星和恩人;她感激他,同情他,怜悯他,要象他当初帮她脱离农村那样在他危难的时候帮助他。

    医生请来了。这是个年到花甲、须发皆白的老中医。拿了脉后他说:“他这是因痛失良机、壮志未酬而致的精神抑郁,只要注意休养,避免精神方面的刺激,再服上我开的几剂药慢慢就会好的。”之后,他就开了药方。

    珍珍重谢了医生,将他送出门后终于松了口气,想:好在还没有性命关天的事情。不过,这都是因我而起的,我要好好服侍他,使他早日恢复健康。

    在她的悉心照料下,第三天早晨,校长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窗外的世界,长叹了一声说:“哎!一失脚,千古恨啊!”

    珍珍正好端着一碗药来到床旁,见他如此伤感,便劝慰说:“先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重您自己的身体。来,喝药吧。”

    校长一见她全身就抖动了起来。他用仇视的目光瞪着她,掀开被子,跳下床,冲到她面前,一手将药碗打翻在地,一手指着她的鼻梁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你,你,你这刁妇,恶妇,亏你还有这兔死狐悲的心肠!”

    珍珍望着校长那愤怒的面容,一面躲闪着一面说:“先生,我已经堕了胎了。”

    “啊哈!”校长苦笑一声说,“‘堕了胎了’,这又管什么用呢?你倒是进城了,可我却完了。”

    “几十年啊,就因为你我毁于一旦!我与你拼了!”校长嘶叫着张开双臂向用人扑去。

    他们就像两条狗样的在地板上滚动着,抓扯着,相互扭打成了一团。珍珍抵抗了几下就停手了,任凭校长那象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她脸上和身上,只是叫着:“是我害的你,你打吧,打死我也不还手!”

    没过一会儿,校长就累得上气不及下气,连拳头也举不起来了,只得耷拉下脑袋,坐在地上,一口接一口地喘气。珍珍鼻青脸肿地爬起来,将精疲力竭的校长从地上抱起来,放回到床上,用手将他嘴角边的血迹抹去,说:“我知道你恨我,可我还是要服侍你。因为我欠你的。”

    连续服了几剂药,校长勉强能下床走动了,可是,他的身体却还远远没有复原。这场打击动摇了他的生命支柱,使他迅速地衰老了:他变得老态龙钟,头发和胡子全白了,额上和面部也都布满了皱纹;眼睛暗淡无光,上眼睑耷拉着,下眼睑象两颗肉泡似的松松垮垮地垂掉着;说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走路颤颤巍巍,上下楼梯均要人搀扶。他的行为也变得愈来愈古怪,不看电视,不看电影,不听音乐,不看报纸,也不会客。他常常冒着凛冽的北风,坐在二楼的回廊上,茫然地望着远处那条近似干涸的小溪、那片光秃秃的树林、草地以及近前这片枝枯叶败的花园讷讷地说:“几个月前都还是生机勃勃的,现在怎么全变了?”

    “现在是冬天,等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变好的。”珍珍在一旁解释说。

    一天,珍珍发现他在翻箱倒柜,把以往的照片全都搜了出来,并挑出一些来,将它们分成两类——一类是他与妻子生前的合照;一类是当年得志时与各级政府官员们的留影。他将那些照片摆放在桌上久久地看着,看着,脸上浮现出一种眷恋的表情。半晌,他突然长叹一声:“哎,一失脚,千古恨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叹毕,他指着那些照片对珍珍说:“你去叫人来,把这些通通给我用框子装好。”“这些挂在我寝室里。”他指着与前妻的合照说。“那些,挂在客厅里。”他指着与官员们的留影说。“这张,”他指着一张两寸大小的妻子的单人照说,“给我放大二十倍,挂在客厅正中。”

    遵照主人的吩咐,珍珍去请了一个专干这行的人来,在屋里干了一个星期,做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精致的像框,将那些照片都嵌在了框子里,又按校长的要求将它们分类挂在了屋内各处。

    从此,校长成天就在屋里欣赏这些照片,回忆那无穷无尽的往事。有时,他会对着张照片乐得手舞足蹈,放声大笑;有时,他又会对着张照片黯然神伤,痛哭流涕。

    对出现在他身上的这些古怪行为,珍珍暗暗感到担心;她常常在一旁观察。为了减轻他的痛苦,一旦发现有使他看了伤感的照片她就偷偷地将其撤掉或换掉。

    于是,校长的笑声就渐渐多了起来。她自以为是,又继续象这样干下去。没想到有一天,当她撤掉了校长寝室里的一张照片之后,行为就露出了破绽。第二天早上,校长一见她就问:“那张照片呢?就是我和林霞在学院荷花池边照的那张照片,到哪儿去了?”

    她装作不知地答:“我不知道。”

    校长急得跺脚地说:“不知道?哼!难道这屋里有鬼?难道那张照片会长翅膀飞掉?”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先生。”

    校长抓住她的一只手将她拽到寝室里,指着墙壁上的一处说:“那照片往天就挂在这儿;每天早上我一醒来就要看它几眼,可今天这儿却变成了片空白。”

    珍珍呆呆地望着那处墙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校长满脸怒色地问:“你说,它究竟到哪儿去了?一定是你偷了!”

    “我偷它有何用。”珍珍说。同时继续遮掩道:“先生,可能是您记错了,据我所知,那儿根本就没挂过什么照片。”

    “你,你,你,你还在对我撒谎!”校长气得全身发抖,嘴唇哆嗦,他一面喊着“林霞,你……你去哪儿……哪儿了?你去……去哪儿了”一面象疯了似的翻箱倒柜,四处搜寻。当看见忙了一阵,却什么也没找着时,一腔老泪便从他眼里流了出来。他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喊道:“林霞……林霞……”

    珍珍不忍心看他自己折磨自己,只好承认了事实,并去把那张照片拿了出来。

    校长一见那照片就从地上蹦起来,窜到她跟前,一把将它夺了去。他一面端详着它一面说:“就是它。就是它。”

    随即,他又转向珍珍说:“我没说错,果真是你偷去了。”

    珍珍虽然不想解释,但还是解释了,说:“这不是偷,我全是一片好心,因为怕您看见会难受,所以才将它撤了。”

    “哼!”校长冷笑一声说,“亏你还有这番好心。你又在骗我。你已经害得我身败名裂还嫌不鸲,现在又来偷我的照片。你这狐狸精,大骗子!我诅咒你:你不会有好结果!上帝一定会惩罚你的!”

    然而,上帝却并没有惩罚她,相反的是校长本人却受到了更为严厉的惩罚。

    开年不久,全县换届选举的结果就张榜公布了出来。一天,校长一身庶民打扮,坐在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包车里从银行大厦前经过。大厦的墙壁上贴着一张选举结果的告示,周围有很多人在看。校长用手将车帘拨开一条缝。当一看见“副县长:李文轩”这样几个字就顿时气昏在了包车里。

    一进家门他就破口大骂:“如此小人,伪君子,官癖,居然还当上了父母官,公理何在?”

    珍珍见状上前去劝道:“先生,当不当官是小事,您可千万不要……”

    “滚开!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靠骗人和陷害无辜发迹起家!”

    珍珍满脸羞愧地躲开了。

    校长气冲冲爬上楼,一头倒在床上,哀叹不已。

    他本不该去打听那令人丧气的消息,因为升官晋级已与他无缘,可是,那职位原来与他关系密切,就象吊在树上的桃子一样垂手可得。现在,那桃子却被另一只手摘去了,他感到于心不甘又意犹未尽,所以,便跑去偷觑。当事实证明他的死对头——那个把他搞得臭名远扬、身败名裂的人——终于如愿以偿、而自己却“败走麦城”,他便气得几乎要晕厥了。

    就从这天起,人间的一切好事皆与他无缘。他终日在那孤零零、阴森森的住宅里同幻觉和噩梦一起生活。他先是回忆一些美好的往事:童年时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含着她那早已没了乳汁的干瘪瘪的乳房玩吃奶的游戏;情窦初开之际和林霞一起在学院夜晚的花园里望着月光憧憬美好的未来;当年得志之时,穿着笔挺的西服,戴着镀金的眼镜同本县的行政首脑们肩并肩地一起行走在大街上。随后,那些往事就化成了一片烟云,从眼前消失。继之出现的是夺走爱妻生命的魔鬼,伪装成女佣、潜入家里、趁他不备时拉他下水的狐狸精以及那个阴险狡猾、在玩弄权术方面比他技高一筹的政客。一天夜晚,当一只野猫从窗口蹿进屋来钻进他的被窝、发出怪叫、用毛茸茸的爪子将他从梦中吓醒以后,他便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人和动物都在算计他,陷害他。从此,他看电视总要坐得远远的,害怕那闪闪发光的玩意儿会突然爆炸;每上一步楼梯总要先用脚试探试探,担心梯板会随时断掉;每顿吃饭都必须要用人先尝尝,惟恐有人在饭里下了毒药。随着病症的逐渐加重,他的行为也愈来愈古怪,开春的时候,他甚至还破坏起家具来了:先是撕烂了客厅里的沙发,接着又砸烂了电视机,随后又用剪刀戳烂了地毯。当客厅里的东西被毁坏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便一步跃起,将妻子的遗像从墙上扯下来,捧在手中边吻边发着傻笑。

    对他这种反常行为,珍珍开初还并不怎么在意,她只认为那是他对妻子去世痛苦的一种宣泄和对竞选失败不满的一种发泄。可是,直到有一天,当她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只蘸了墨水的毛笔在墙上狂涂乱抹,她不得不上前劝阻,而他却忽然转过身来,将笔尖当枪样地对准她,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唱着“拿起笔,作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这首动乱年代的歌曲时,她才明白她的恩人是疯了。

    于是,在一封加急电报的召唤下,彭志明从广州飞了回来。当她看见在年轻的后母的“特别关照”下,原来生机勃勃的父亲竟变得犹如一堆枯木腐朽的时候,她气愤得狠狠抽了她两耳光,说:“为了脱胎换骨,你制造了文明时代的这幕悲剧!”

    一周以后,在省城的机场上,由一位精神病医生监护,校长在强镇静剂的作用下,像具僵尸般地躺在担架上,同女儿一起上了飞往广州的飞机。几小时以后,他将在那儿渡过他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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