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人间天堂第一卷

正文 第三十三音

    当得到家里准许她离婚的消息时,她紧绷了三天的心顿时松弛了下来,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也随之充满了全身,久久不能消失。她紧按着怦怦跳动的胸膛想:

    “现在,谁也阻挡不了我进城了!我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结果的到来。我深信种瓜终究得瓜,种豆终究得豆;到瓜熟蒂落的那天,哼哼!我的校长先生,你还能保持你那种镇定、稳重和矜持吗?”

    “时间过得真慢呀!当你在期待着一种希望实现、一种好事到来的时候就好象有人站在它的两端,象拉橡皮条样的在将它拉长。我真希望时间能插上翅膀,像鸟儿一样快速地飞翔,飞到她闭眼的那天……”她常常这样想。

    于是,她又急不可待地盼着病人快快咽气。她惟恐她会不死,便一天数次地去她房间里探查病情。当看到她脸色难看、呼吸急促她心里就高兴;反之则发愁和担心。有时,她还会神经质地去问那个值班的小护士:“她还能活多久?她还会醒过来吗?”那护士却始终保持着缄默。一次,当她意外地发现病人竟睁开了眼睛,并且双手还在空中乱抓、嘴里还在喊着校长和她两个儿女的名字时,当即就吓呆了。她生怕她会醒过来,便以病情突变为由打电话叫来了医生。直到医生检查了病情并告诉她“这是‘回光返照’,但凡出现这种现象就说明时间不多了”她才放下了心来。

    果然如医生所说,没过了两天病人就进入了深昏迷,不仅呼叫不醒,甚至就连用针剌也没有任何反应。为此,校长不得不从紧张的换届选举准备工作和繁忙的校务工作中抽出身来为妻子准备后事。他昼夜不离地守在她的床旁,时而低声哭泣,时而哀声叹气,那伤心、那悲绝的样子好象是愿同妻子一道共归天国似的。

    这几天,前来悼念的人也络绎不绝,他们中有病人以前的同事、学校领导、教育局的一些官员、也有校长家的亲朋好友。这些人成天在楼梯上上上下下,在院子里、客厅里进进出出,一批还没走完又来一批,使得楼上楼下都挤满了人,暂时轮不上的就候在院子里和草坪上。人们都阴沉着脸,有的在叹息,有的在用手绢拭着眼角的泪水,有的在低声哭泣。总之,都在为这位温柔娴静、明情达理的妇人将要离开人世而惋惜,而痛心。珍珍的心情却与众不同,这些伤感的行为和伤感的声音犹如给她注射了一支兴奋剂,使她精神亢奋,快活无比;她仿佛变年轻了好几岁,像个姑娘似的蹦跳在客人们中间,为他们奉座、敬烟、上茶。

    一天下午,当最后一批客人离去后,李文轩突然来了。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打着一根白色的领带,穿着一双白色的皮鞋,戴着一副白色的眼镜,西服上边的口袋里还插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当时校长出去送客还没转来,珍珍将他安顿在客厅坐下。一会儿,校长回来了,他对政敌的到来感到十分的惊诧和恼怒。

    “你是来看望林霞的吗?”他看着他那身怪异的穿着问。

    他点了点头,起身从上衣口袋里取出那朵花来递给校长说:“也顺便来向你致哀!”

    校长看了看那朵象征着死亡的小白花,又看了看上司那身丧服似的穿着,气得嘴唇发紫、浑身发抖地说:“你!你!你!你做得太过分了!林霞她……林霞她还没断气呀!”

    “断不断气都一样,”李文轩退回到座位上说,“已经被开了膛的鱼,难道还躲得过一死吗?就象你的政治生涯一样,被我卡住了‘喉咙’是注定要失败的。”

    校长将那花扔到地上,踩了两脚,又冲到局长跟前,用手指着他的鼻梁骂道:“你!你!你!你卑鄙!”

    李文轩纹丝不动,冷冷地说:“我警告你,最多还等四五个月,如果你还敢象现在这样在我面前放肆和无礼的话,我就要把你贬为一个平民!”

    这话将校长唬住了,恰巧珍珍这时正端茶上来,他不得不收起那只“放肆”的手,后退了几步,到一处座位前坐下了。

    珍珍将茶在他们面前各放了一杯就退下了。李文轩一面意味深长地望着女佣离开的背影一面站起来走到校长面前说:“彭老,我奉劝你,放弃吧,放弃与我的竞争,不要与我作徒劳无益的争斗,我敢肯定你是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的。如果你识时务的话,我可以用我今后的名誉——一个副县长的名誉——向你保证你可以在你现在的位置上干到退休;否则……”

    校长仰头注视着局长,打断他的话说:“如此看来,你象是有些怕我了。”

    局长轻蔑地一笑说:“怕你?你说我怕你?我怕你什么?”

    “怕我赢了你。否则,你不会象现在这样对我说这番话。”

    “哈哈!”李文轩为校长这话竟然笑出了声来。他说:“我似乎觉得这话好象不应该出自于像你这种老奸巨猾、老谋深算的政客口中。因为你知道我不仅权力在握,而且还身强力壮,精力充沛,神通广大,手段多多……”

    “那又怎样?”

    “说明你我之间力量对比悬殊。”

    “我看未必……”校长不服气地说。

    局长俯身将嘴凑近校长的耳边,轻声地说:“不怕你知道,不仅局里、县上、地区都有我的人,甚至还连省上……”

    校长也毫不示弱地说:“我也告诉你:我的身后不仅有正义,而且还有池和县的广大学生、学生家长、教师和百姓。”

    “哈!哈!哈!哈!”李文轩又是一连串的冷笑。他一面向座位处退去一面说:“我的彭老先生呀,你怎么还像是小孩样的幼稚?难道你不知道吗,对你我间的竞争来说,那些东西根本就不管一点用!”

    校长被奚落得有些无地自容,他脸红红地坐在那儿,欲待发作。

    李文轩在座位上坐下来说:“放弃吧,彭老,我最后一次奉劝你。林霞老师正处于弥留之际,你应该去照应她,让她的灵魂好好得到安息,否则……”

    局长的话还没说完,校长就被激怒了,他像一只狂怒的狮子从座位上跳起来,蹿到局长面前,挥舞着双臂朝他吼道:“你,你,你,你无耻!你快给我滚出去!”

    局长站了起来,他用手理了理衣领,一面向外走去一面说:“大胆!真不识时务。咱们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校长朝他的背影吐了口口水说,“随你的便!告诉你,我彭学渊绝不会给你让步!我豁出去了!”

    两人的这番表演被躲在楼梯转角处的珍珍尽收眼底。她不解地想:这些城里人,拿着工资,吃着“皇粮”,住着好房子,受着人尊重,干吗还要象这样争争斗斗的?要是我呀……

    固然死亡已经注定,可上帝却好象还要对她的意志作最后一次考验似的,迟迟不肯接纳那个垂死的生命。病人纯属是在苟延残喘,但最后的那口气却迟迟咽不下去;有一次,珍珍甚至还看见她睁开了眼睛,用白眼仁在看着屋顶,象是在期待着什么。她不解地问旁边的一位长者:“她,她她她,她还在盼什么?”

    那长者说:“她是在盼人。”

    “盼人?盼谁?”

    “盼她的儿女们。要等他们回来,她才会咽气。”

    于是,她飞快地跑到邮局去向北京和广州方面各发了一封加急电报。

    果然,又等了两天一夜,当一儿一女出现在病人面前时,她终于咽下了最后那口气。

    这是两个时代的宠儿,从小就受着良好的教育,现在正在向知识的顶峰攀登。因此,各自出落得温文尔雅,超凡脱俗。老大三十岁,传承了他父亲的体形,身体微胖,宽额圆脸,戴一副金边眼镜,发际直达脑门,一副大智大慧的模样;老二和珍珍同年,身材高而苗条,皮肤白皙,面容文静而高贵,内涵深刻的眼睛上戴着副小巧精致的白边眼镜,活脱脱像个大才女。两人身上的风尘未尽就戴上了白花,加入进了哭丧的行列。他们捶胸顿足,前扑后仰,哭得凄凄婉婉,悲悲切切,声嘶眼肿,肝肠欲断,以至于使珍珍听了也深受感动。她惋惜地说:

    “她确实是个大好人呀!在这几个月里,她始终善待于我,没有给我一点点过不去。”

    守灵的哭声连绵不绝地响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早晨,来了一辆披着黑纱、扎满白花的小卡车将尸体拖走,整个住宅才安静下来。

    在这三天里,珍珍始终没有合过眼,她不仅要接待客人,为他们准备丧酒丧饭,而且还要为死去的校长夫人尽最后一点心意;她天天晚上都在忙着做黑袖套,扎小白花,陪校长和他的儿女们守灵、哭灵直到深夜,那声音之悲绝,之凄切,之真诚,实在是动人心弦,感人肺腑,真象是在为自己的家人哭丧。她的这番表演不仅感动了校长全家,而且还感动了所有前来吊丧的人;他们中的一些还以为她就是校长家里的一员。病人死的那天,她的行为更是引人称道,感人肺腑:由于穿丧衣和整容的人迟迟未来,直到下午尸体还原样摆在那儿;校长的儿子和女儿虽然都很想为母亲尽最后一份孝心,但却没有那个胆量,因为刚一揭开被子,死者的那副狰狞而丑恶的面容就将他俩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周围的其他人对这种状况也是袖手旁观;还是珍珍去端来了热水拿来了剪刀和丧衣,为死人净了身,修剪了指甲、趾甲和头发,穿上了干净衣服,把扭曲成怪状的面部弄还了原,还为她化了妆;一切完毕,在众人的眼目中,生前那个温柔贤静、受人喜爱的林霞仿佛又复活了;她的这份胆量以及对主人的这份忠心和厚意使得在场的人全都赞叹不已,他们都夸她是个好女人,就连才认识了她几天、连她姓甚名何都还不清楚的校长的儿子和女儿也都对她产生了好感,他们称她是位值得信赖和夸奖的用人。而这,也正是她所希望得到的。

    死人的骨灰刚一下葬,校长的儿子和女儿就匆匆踏上了归途;别墅也人去屋空,冷冷清清。校长成天情绪不稳,情感波动,时而在屋子里静坐,时而在客厅里急速踱步,仿佛有什么东西使得他左右为难、踌躇不决似的。如果没有眼前这些特殊原因,他很可能会采纳儿子的建议,跟他到北京去住上一段时间,等心中的痛苦减轻了才回来。可是,换届选举迫在眉睫,他不能在关键时刻临阵出走,使长时间的准备和努力付之东流;加之他的一些竞争者们趁他办丧事之机大造舆论,说什么他因沉沦于亡妻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已无意竞选副县长,因此,他决意要加紧活动,以显示自己的存在。这样,终于有一天,他将一切抛在脑后,义无返顾地参与进日趋激烈的政治角逐中去了。至于用人,他还让她暂时留在家中,做些善后之事。

    病人一去世,珍珍就清松了许多,一天除了做三顿饭就是整理整理死人的遗物,想方设法将环境布置得生动活泼、使人感觉好受一些。她知道拨云见日的那天就快来临,因此尽量放慢做事的速度,以便能多争取些时间于思考、于准备、于周旋。她常常节外生枝地故意寻一些事情来做:遗物清理完了,她又向校长说死过人的屋子有一股阴气,应该用上等的香来熏七天,再将所有的门窗打开让风吹七天,阳光照七天;此外,她还说死人生前用过的东西,比如衣裤等等应该用火烧掉,至于床啦、桌椅板凳啦什么的应该用清水彻彻底底地洗净,餐具和饮具之类的东西应该消毒;这些做了之后她又向校长建议是不是可以利用人们送的祭礼来做一些床单、被面、窗帘或沙发巾之类的东西;当那些东西做好以后她又以强调美观为由别出心裁地在上面绣起了花儿和鸟儿来。直到有一天,她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可做的时候,就坐下来静等那个不可避免的时刻的到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妮子给她带来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黄牛死了!

    可怜的黄牛死于自己酿成的车祸。自从魏老汉下决心抛弃他的那天晚上起,他就一天天地在走向死亡。他天天晚上都要做噩梦,在梦中怨叹自己的命苦,诅咒妻子的心黑。噩梦醒后,又一手持着酒壶,一手把着方向盘,开着满载货物的车在公路上疾驰狂奔。终于有一天,在开车的途中,他的精神彻底失常,撞上了迎面开来的一辆卡车和轿车。

    当珍珍到家的时候,黄牛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已经摆放在了院子外面的晒坝里;老头子、老太婆还有小豆豆都扑在尸体上呼天抢地,号哭不止;周围还围满了人。人们有的在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有的在幸灾乐祸地看魏家的笑话;有的在低声咒骂那个心狠的妇人;更多的则是在对那个可怜的死鬼表示同情。一见她人们就好比是看见瘟神来了赶快闪开了一条道,他们鄙夷地看着她,低声地谴责着她,有的甚至还将口水吐到了她脚上。她无心顾及这些,埋头穿过人群,一到尸体前就扑倒了下去。

    “牛——牛——”她撕心裂肺地叫道。

    “哼!全是在装模作样!亏她还哭得出来!”村民们骂道。

    “可怜的牛,我可没有心要你去死呀!”

    魏老汉用他那哭得通红的眼睛瞪着她,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看看吧,这都是你做的好事!”

    魏王氏也把她当个陌生人似的不理她。就连小豆豆也不跟她说一句话。村民中不知是谁率先骂了句“潘金莲”,接着就有人跟着骂开了,再接下去大家都对她骂了起来:“潘金莲!潘金莲!潘金莲!”

    愤怒的骂声响遍了村子,传到了老远。

    群情激愤之中,她感到无地自容,羞于再趴在死人身上哭泣,只得爬起来,双手掩面,夺路而逃回城去了。

    这场车祸造成的损失足以使魏老汉倾家荡产。死人的尸骨才刚变成灰,受损失的两方就手持十八万七千多元的债单要求赔偿来了。魏老汉从信用社取出了所有的存款,又从四乡八县收回了所有的欠账,还把撞坏的卡车折价卖成了钱也还差好几万。无奈,受损失的两方只得一纸诉状将他告上了法院。于是,在法院的的监督下,由村长主持,对魏家院子的所有家当进行了拍卖。这是魏家村有史以来上演的一幕悲剧,远近闻名的首富一夜之间就家破人亡的消息很快就象旋风样地刮向了四面八方。拍卖的这天,想发家难财的人们纷纷向魏家院子拥来,这个掏一百元买条肥猪,那个出八百元牵条耕牛,还有的给七八十元买架床……还没到天黑,魏家院子就只剩下了副空架子。魏瘸子花五百元钱抱了部彩电。魏老汉看着那台花了两三千元买的才用了不到三年的彩电心疼地说:“哟,自家兄弟,你也忍得心来趁火打劫呀?”魏瘸子一面乐呵呵地瞧着那玩意儿一面说:“莫说得那样难听,你兄弟不这样做外人也会这样做,反正你也是要贱卖的,不如让给自家人好了。”买到便宜货的人都抱着东西乐呵呵地走了。魏老汉独自一人坐在堂屋前的台阶上,眼睁睁地看着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当转眼之间就被“洗劫”一空,心里悲痛欲绝。他冲着那些人的背影大吼一声:“你们是安心在打劫呀!”随手就抓起身边的一把剁猪饲料的刀就要往脖子上抹。幸好村长眼明手快,立即上前制止了他。他劝他说:“兄弟呀,忍着点吧,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啥子舍不得吗。”

    晚上,经双方一合计,还差五万多元。于是,第二天又开始拍卖房屋。按理说,这院子前后当道,八方都伸展得开,房屋宽敞明亮,猪、牛、鸡、鸭圈一式俱全,理应能卖个好价钱。可是,买主们一是想趁魏老汉倒霉时敲他一把,二是害怕这家子近来发生的一系列背时倒灶的事会影响今后的财运,都不肯出个公道价钱。村长急了,不得不向大家下话说:“我求你们了,念他以往做了那样多的好事和善事,在他倒霉时也发发慈悲,全当是在接济他吧!”这样,才有人肯出五万五。于是,一锤定音。几天后,魏老汉揣着仅剩的五千元钱,牵着一条耕牛,抱着两只老母鸡,捧着黄牛的骨灰盒,跟老婆和孙儿一起搬到洼地边一间守庄稼人住的窝棚里去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