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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她开始酝酿一个计划,那计划可以使她旧貌换新,脱胎换骨。

    从回到家里的那一刻起,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构想,从早上醒来到晚上入眠,甚至是在梦中。白天,她几乎整天都将自己关在屋里苦苦思索;晚上,她独自坐在院坝里,凝望着夜空搜索枯肠。

    这是她由来已久的向往。以往,她曾把它视为是一种梦想,可想而不可得,可而今,当她遭受了屈辱和挫折之后便打算要去实现它。她视它为一种目标,一种抱负甚至是使命,要仔细筹划,并沿着它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去叩开天堂的大门,看一看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去找回尊严和人格,去赢得尊重和尊敬,去洗刷曾经蒙受过的耻辱。

    她不奢望会有什么人来帮助她,帮她洗清心灵的屈辱,抚平伤口,因为教训告诉她这世上没有什么救世主,要想获得拯救只有靠自己。

    为此,她仔细思考着计划的要领、细节、实施步骤、所需的对象和条件等等。

    由于从未曾象这样用过心,才开始,她简直打不着方向,可是,渐渐她却清楚了:她是个女人,文化不高,一无背景,二无技能,而女人自有女人的办法。

    思考中,她觉得自己变得成熟了,头脑冷静,目的明确,思维慎密,没有了幻想和冲动,也不报有任何侥幸。她知道实现这个计划是很难的,并需要她作出很大的牺牲,为此,她已作好了一切准备。

    随着计划的渐渐形成,她的决心也日渐坚定。现在,她无所旁顾,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家人:父母辛辛苦苦将她生下并养大,到现在还没有得到过一点报偿;儿子年龄还小,还需哺养、关怀和呵护;此外还有黄牛……然而,这些都影响并阻碍不了她要去实现那计划,因为她觉得如果就此罢了,将会遗恨终生,死不瞑目。

    当心中的那个计划明晰了的时候,她加倍关爱起了家人来:每天早晚都要向父母问安,还叮咛他们干活不要太卖力,当心累坏了身子,平常不要太节俭,当穿就穿,当吃就吃,当用就用……总之是竭尽了关爱和孝顺;尽量抽时间陪儿子玩,同他玩游戏,给他讲故事,为他唱儿歌,还专门进城去为他买了几套新衣服;早晚送接黄牛,叮咛他开车要注意安全,晚上对他有求必应,还亲手为他缝制了个车上的座垫。因为她觉得与他们相处的日子不多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当她觉得一切都基本成熟了之后就行动了起来:将以往弃之不用的那些衣服和鞋又翻了出来,分别将其熨平、叠好、刷亮,并装进一口箱子里。这是一天晚上,黄牛在一旁看了问:

    “咋个,你莫又要出门?”

    她点了点头,算是作了回答。

    “去啥子地方?”

    “城里。”

    “去做啥子?”

    “你不是答应过要让我去过快乐生活吗,我明天就打算去了。”

    “是啊,我说过。你去吧。只是,你莫要忘了回来。”

    黄牛这方就算是作了交代——耿直的男人头脑就是这样简单。

    她不打算向父母道别,因为考虑到他们肯定要出来阻挠;可是,一会儿,魏王氏却进来了。当她看见女儿正在打点行装,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时,便好生诧异地问:

    “珍,你这是得做啥?”

    她支吾了两声,想不说,可还是说了。

    魏王氏一听就不得了了地说:“女儿啊,你可千万莫要走呀,你走了,咱们来咋样过活,还有孙儿……”

    珍珍耐心地向母亲解释说:“妈,你放心,我就去城头,不得走好远;我会记挂着你们、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可是,这个家才刚安定没得好久,你就又要走……你晓不晓得你是爸妈身上的一块肉呀?”老太太满怀深情地说。她劝了她好久也没用,便流着泪,无可奈何地出去了。

    从这时起到上床之前,珍珍一直都很担忧,她怕父亲知道。事实上,老头子进来了两次,每次都用严厉的目光看着她,好象要对她说什么似的。珍珍怕他开口,不是装着没看见,与儿子一起玩游戏,就是借口溜出屋去,最终使得老头子什么也没说成。她认为只要赖过今晚,明天就好办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当她提着箱子往外走的时候,魏老汉却象个哨兵样的早就站在院子里了。见她手提箱子,行色匆匆的样子,便说:“咋个啦,要走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莫这个家是茶馆旅馆不成?”

    见行为败露,她不便与他说什么,下了台阶,硬着头皮从他面前经过,向大门那儿走去。魏老汉在背后冷冷地说:

    “你走不成了!昨黑了你妈给我说过,我早作了防备。”

    她心里一惊,走到门那儿一看,发现大门和那扇小门果然都被上了锁。这是她没有料到的。她站在那儿想了想,一转念又向后院走去。

    “后门也给锁上了,你莫冤枉跑一趟!”

    她不信,跑到后门那儿一看,果然如此。她明白受阻了,对着高高的院墙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沮丧地回到前院,将手伸向父亲说:“爸,把钥匙交给我吧!”

    “我为啥子要交给你?”老头子双手叉在腰间问。

    “你放我走!”

    “放你走?去啥子地方?”

    “去城里。”

    “今天是冷场,又不卖蛋,你去城头做啥?”

    “我去……我去……”

    “而且还提着行李箱?”

    “我……我……”

    “你给我老实说,你到底要做啥?”

    实在没有办法,珍珍只好说了,她说是去闯荡,去混前途。

    魏老汉一听就瞪大了眼睛说:“你脑壳有毛病啦,一天胡思乱想?结了婚、生了娃的女人不呆得屋头好好相夫教子,去闯荡个啥子?混啥子前途?”

    “我脑壳没毛病。”

    “还说没毛病!头几个月,你活路不做,蛋不卖,连娃儿也不照管,三天两头得城头去跳舞和耍,这阵你又要把家庭和亲人扔下不顾!”

    “我不是要扔下你们不顾,我只是暂时出去一段时间,等在外面有了着落后自然会回来看你们的。”

    “我不信。我看你是脚板上揩了油,早就想溜。”

    老头子越说越激动:“到底是啥子使你这样入魔?为啥子,为啥子你老是要几天一个想法,几天一个花样?为啥子你就是得屋头呆不住,总想往街上跑?”

    “因为我想有条出路,不想就这样在乡下被困死;还因为城里比家里好,比乡下好。”

    这话终于使魏老汉知道了女儿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感到有些害怕了,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想法,这种想法若不根除,将会长久地影响到家庭的稳定和安宁。为此,他决心说服她,使她留下。他说:“照你这样说,得乡头就没得出路?”

    “当然。”

    “乡头的人都被困死了?”

    “差不多。”

    “城头当真就比家头、比乡头好?”

    “肯定。”

    “那你看看村民们是咋个样子的,他们还不是都在过活,都活得好好的。”

    “不见得。”

    “他们不缺粮吃,不缺衣穿,不缺柴烧,还不缺……”

    “这只是最起码的生活。”

    “那你再看看乡头的环境,青山绿水,雀叫鸟叫,空气新鲜,地方宽敞……”

    “我看只有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

    “那你再看看乡头的人,心地善良,脾性爽直,对人诚实,喜欢帮助人,吃得苦耐得劳……”

    “我看却少了聪慧、机智、灵敏、活泛和开朗。”

    “可以说,乡底下一样不少,一样不缺。”

    “不,还少了洋房、大街、汽车、商场、电影院和舞厅……”

    “那些又不能当饭吃,当衣穿。”

    “还缺了清闲、舒适和快活。”

    “莫那些能撑饱你的肚子?你爸妈没玩过那些,没过过那些还不是生下了你,还不是都活到了五十几。”

    “乡下人还缺乏尊严和自信。”

    “你说啥子?不是这样的吧。”魏老汉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想举个例子来说明乡下人并不是这样,可一时又举不出来,只好拿自己作比方说,“就拿你爸来说,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在村里的名气,有哪个见了我不叫德发大爹,德发伯伯,德发爷爷的,就连村长也要对我尊敬三分呢!”

    “可这只是你,而你这又仅是在乡下、在村里,你进城去试试,有谁会认得你,有谁会对你说好听的,人家会叫你……”

    “会叫我啥子?”

    “会叫你‘土老坎’,‘乡巴佬’!”

    这话将老头子噎住了,使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别看他这几年在乡里很得意,很威风,可一进城就什么也不是了,不但没人尊敬他,甚至还没人认得他,人们都对他报以不屑的眼光,这些他都是亲身体验过的;尽管他感到很窝火,却又没有办法。今天,珍珍这样说,算是抵到了他的痛处。他虽然心里承认她说的是事实,但嘴上还是不愿服输。等喉咙上的那口气通畅了他才说:

    “他叫叫他的,我才不在乎呢,又不少根汗毛少块肉。要论荷包的胀与鼓,我不比那些街上人差。”

    “可我却在乎!”

    “这正是你的毛病所在。你为啥子要去和城头人比?为啥子要去在乎那些看不到、摸不到、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的东西?”

    “因为我不愿意别人瞧不起我,我想受到人的尊重。”

    “你自己瞧得起自己就得啦;你少去想,少去比不就觉得别人在尊重你啦。”

    “你那是自我安慰,我作不到。我就是要去想,要去比!”

    ……

    父女俩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打着嘴仗,火药味愈来愈浓。直到说得唇干舌燥,双方都还不肯相让。此时气氛沉重,空气紧张;魏老汉气得胸膛起伏,大气急出;珍珍则双唇紧闭,目光坚定地看着父亲,一副坚持到底的样子。双方对峙着。

    魏王氏从厨房里出来了。见父女俩在院坝里斗气,便一边嘟噥着些什么一边往台阶下面走来。

    珍珍再次将手伸向父亲说:“爸,把钥匙给我!”

    魏老汉摇着头说:“不给!只要我一天还是你爸就一天不会放纵你象这样胡来!”

    “你让我走吧,让我去城里,去闯荡一番。你即便是关得了我的身,也关不住我的心啊!”

    “我决不让你走!即使关不住你的‘心’,我也要先把你的‘身’关住再说!”

    这时候,魏王氏走下台阶来了。她来到珍珍面前,对她说:“珍,你莫要走,屋头离不开你,你爸妈离不开你,还有豆豆也离不开你。”

    珍珍转脸对母亲说:“妈,你们就让我走吧,我在家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呀!”

    “你爸妈只有你这一个,我们一天也离不开你呀,还有豆豆……”魏王氏一边流着泪一边说。

    母亲的话使珍珍差点就动了感情,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了。可是,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妈,我晓得你们疼我,爱我,舍不得我,可女儿还是要走。”

    “你敢!”魏老汉已气愤到了极点,见说服不了女儿,便摆起了家长的架子说,“我既然能生得下你,养得大你,也就管得了你!今天你要是敢离家半步我就要打断你的足!”说罢,他就气冲冲地向台阶上走去,看样子是要去找收拾女儿的家伙。

    就在这时,铁门却“咣,咣,咣”地响了几声,随之从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原来是村长来了。

    魏德发不得不暂歇了火气,回转身去到大门那儿开了门。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身体壮实、对人友善、和蔼可亲的男人,从魏瘸子下台的那天起他就上任一直干到现在。他作风正派,办事公道,关心乡邻,深得村民们的信任和尊敬,就连魏老汉也很服他。他是来请魏德发去村上交流发家致富的经验的。因为县里有个名为“发家致富”的参观团今天上午要来村里参观。他站在外面连门也没进,对魏老汉说完事情就勿勿走了。

    魏老汉将铁门关上,又从里面上了锁,然后将钥匙放进口袋里,对魏王氏说:“快去给我找套好点的衣裳出来,等一阵我要穿着它去村上作报告。”

    魏王氏一听就赶忙离开女儿去办去了。魏老汉穿过院坝,跨上台阶,进了堂屋。

    院子里没了人。珍珍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样的团团转,她时而看看那上了锁的铁门,时而又望望高高的院墙,恨不得能长出翅膀飞出去。

    堂屋里,老太婆已经将衣服为老伴找了出来,魏老汉正在穿着。

    珍珍望着困住她的那堵高墙,在想着脱身的办法。忽然,她眼前一亮,看见墙脚下有棵树。原来那是株老桃树,虽然果实早已被收获,树叶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但却枝干粗大,高过了墙头。这使她有了办法。

    一会儿,魏老汉穿着身新衣服从堂屋里出来了,他精神抖擞地走下台阶,向门那儿走去。从女儿面前经过时,他对她说:“就给我得屋头呆倒,莫想出去!”然后他去到门前开了那扇小门,又回过头来向正从堂屋里出来的魏王氏叮咛道:“听倒,我出去了,你要把她给我看好,如果有啥子差错,我回来就向你要人!”

    “嗦!”魏王氏点头应诺。

    魏老汉说完就出门去了。门随之被关上,从外面传来了上锁的声音。魏王氏随即回到厨房里煮猪食去了。

    珍珍一边望着那株桃树一边在想着攀爬的方法。今天,她非走不可,无论什么力量也阻挡不了她。她在看那树干有几节分支以及每节分支的高度,在想等会儿如何爬上去。

    这期间,魏王氏隔一会儿就要探出头来向院子里瞧瞧,看女儿是否还在。

    等心中有了数之后,珍珍便在箱子上坐下,等待着机会的到来。她一边注意着厨房里的动静一边作好准备,跃跃欲试,如箭待发。

    有好几分钟魏王氏都不曾探出头来了,她认为机会来了,于是,便站起来,提起箱子就要往树那儿跑。可是,还没迈开步子,就从卧房那边传来了儿子的叫声;随即,魏王氏又探出头来说:“珍,豆豆醒了,你去把他穿起来吧。”然而,她却不为所动。

    魏王氏说完话又将头缩回到厨房里去了。过了一会儿,她提着桶冒着热气的猪食出来,顺着台阶向后院走去。从珍珍卧房外经过时,她对里面大声说:“孙儿,你就乖乖的得床上躺一会儿啊,等外婆把猪喂了就穿你起来。”

    “机会来了。”珍珍想,“要是再不走,等会儿她喂了猪回来再将孩子穿起来将我缠住我就很难走脱了。”

    她决定铤而走险。她紧紧地盯着母亲,看着她慢慢地走过台阶,进入后院,只等她的背影一消失就站起来,提起箱子,向树那儿跑去。

    到了树下,她脱下鞋子,将它扔出墙外,又将箱子举起来放在树的第一节分支上。然后,她双手各握一根树枝,抬起右腿,将脚放在分支处,双手先用力一撑,左脚再向下一蹬就上去了。树枝被她弄得摇摇晃晃,残存的一些树叶也纷纷飘落而下。

    站稳后,她再将箱子提起,扔出了墙外。现在,再向上攀爬一步,就可以够着墙头了;她又用双手抓住了高处的两根树枝。重复前面的动作,她又向上攀爬了一步。现在,她已站在第二节分支处,她的头已高过了墙头。外面是茂密的竹林,一株株竹子拔地而起,高过墙头,呈放射状地向空中和四周展开,有的还伸到了墙内;竹林后面是小溪和小桥;小桥那边就是一望无边的田野和秋天高远的天空,还有那条通向村外的道路。珍珍望着墙外那自由的天地,就象正待冲出囚笼的鸟儿似的恨不得能马上展翅高飞。

    可是,还隔着一道屏障,也就是那些插在墙头的碎玻璃片。她一手握紧一根树枝,一手扶着墙壁,抬起一条腿来,向那些玻璃片猛力踹去。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声响,魏老汉为防盗贼而精心设置的防线在她脚下一瞬间就崩溃了。然后,她双手撑在墙头上,身体紧贴着墙壁,脚下一蹬就爬上去了。随即,她站起来,将裙子撩起,扎在腰间,又看准了离她最近的一株竹子,将它拉拢来抱住,双脚离开墙头,象荡秋千样地向外荡去。于是乎,身子便腾空而起,双腿也夹住了竹竿。之后,她顺着竹竿往下一溜;只听见哗啦啦一阵响声过后,她便到了墙外的地上。胳膊和双腿被竹枝划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情形恰好被从竹林边经过的魏瘸子看见,他觉得找到报复她的机会了,因而发出了一阵狠毒的狞笑。

    二十多分钟后,她已坐在了驶往城里的公共汽车上。在车轮的“隆隆”声中,魏家村离她越来越远,而城市却离她越来越近。

    就在她看见城市影子的时候,魏王氏却在家里为她哭泣。几个小时后,魏老汉也在望着那处她逃跑的墙头流着伤感的眼泪。

    这天晚上,黄牛父子俩孤零零地睡在床上。儿子哭着要妈。父亲一边流着泪一边哄着儿子说:“你妈出门去了,明天就要回来,明天就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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