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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回到家,扑鼻而来的就是那股禽畜粪便味。她耸了耸鼻子,再见院子里没有什么动静,只有从灶房里传来的母亲和儿子的说话声,便将自行车架在院坝里,蹑手蹑脚地顺墙根溜到房屋的当头,爬上台阶,进了自己房里。

    她这样做主要是因为怕父亲看见她身上穿的那条妮子借给她的漂亮的裙子。平常父亲对她虽然疼爱,但管教得也严,绝不允许她在生活行为和穿着打扮方面有任何一点超群出格。因为他要保持那种清正和朴实无华的家风,也要遵守这乡村古老守旧的民风民俗。

    好在这会儿父亲和丈夫都还没回来,她趁机抓紧时间打开灯,去到衣橱上的那面穿衣镜前,对着镜子照了起来。

    这的确是条漂亮的长裙:偏冷的黄色衬托出她的脸使她的容貌看起来既显得靓丽又显得高贵;紧身的式样使她的身材显得更加高挑;开得较低的圆领袒露出了她那封闭了多年的酥胸;无袖、紧腰、束胸的样式裸露出了她那洁白而修长的双臂,并使她的胸部显得更加丰隆,腰枝愈加纤细。她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象这样光彩和美丽过,越看就觉得越兴奋,越看就觉得那裙子越是逗人喜爱。于是,她转身去到床旁,坐下来,思谋着如何才能得到这样一条裙子。

    她知道这并非是件易事,因为在父亲那儿是绝对通不过的。可是,她还是要想拥有它。于是,她打定了一个主意。

    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父亲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大门口又传来了“隆隆”的引擎声。她赶紧脱下裙子,将它折叠起来放在枕头下面,又换上了出门时穿的那身衣服,随后,便拿起给儿子买的那顶帽子出来了。

    院子里,东风牌卡车已停在了那儿,前盖敞开着,黄牛正在检修车子,给水箱加水,为明天的出车做准备工作;魏老汉则蹲在堂屋前面的台阶上忙一些杂活,他刚从地里回来。

    “今天的行情还好吧?”一见女儿,他就问。

    “好啥呀好,那些城里人是愈来愈吝惜、奸狡了,他们巴不得一分钱不给就把咱的蛋拿走哩。”珍珍边说边向堂屋走来。

    “这不奇怪,这阵子气候好,鸡生蛋多,再加之城里人昨年腊月间腌的香肠和腊肉还没吃完,蛋当然卖不起价。不信再过两三个月,等产蛋高峰期过了,城里人屋头的那些陈东西吃光了,他们不围着你的蛋筐过抢才怪呢。”

    魏老汉话刚说完,从黄牛嘴里就传来了问候:“珍,你回来了?”

    珍珍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向正从灶房里出来的豆豆走去。她对黄牛向来就是这样爱理不理,有时甚至还指使气势,因为她觉得嫁给他是委误、糟蹋了自己。黄牛对妻子这种态度却显得见惯不惊,因为长期以来他就是受的这种对待,已经习惯了;他觉得只要能在这个家里就是他的幸运,能有像她这 样漂亮的女人做妻子就是他的福分。

    来到儿子跟前,她喊声“豆豆”,将他拉过来,把帽子往他头上戴上一试,果然不合适——小了。想到自己花了钱、受了气不说,买来的却是件无用的东西,她就感到恼火。她将那帽子扔在地上骂道:“真倒霉!”

    那孩子胖胖的、圆脸、大眼睛、小嘴巴,样子看起来挺乖,受到母亲的宠爱,他刚要笑,可就被这粗暴的行为吓住了,转而哭了起来。魏老汉则为女儿的这种行为感到不解,问她为何这样。珍珍说了原因。于是,魏老汉就责备了起来:

    “你硬是,都得当妈了,还买不来东西,那帽子要花差不多一元钱,要值好几个鸡蛋哩。”

    “可是,那阵已快要关门了,服务员又得催我,我没得选择呀。”珍珍辩解说。

    “莫你没长手,不晓得给她两耳光?”魏老汉气愤地说。

    他对城里人的那种蛮不讲理和作践乡下人的行为可是领教够了的。想当年他到城里去卖蛋,一伙城里人将他的蛋打烂了不仅不赔不说,反而还羞辱他,围打他,致使他住了几天医院,以至于现在只要一听见类似的事就感到义愤填赝,耿耿于怀。

    魏王氏从灶房里出来了,叫了声开饭。于是,人们纷纷离开原处,向堂屋里走去。

    饭桌上,一家人边吃边谈着买卖的事儿——这几乎已成了每天例行的程序。珍珍再一次强调了生意难做,蛋难卖。黄牛这边的情况却还比较乐观,他说现在货源虽然不愁,但车子却只有一辆,再加之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不然,还会赚得更多。魏老汉则说这事不用愁,天底下哪有赚得完的钱,等一二年再添置辆车、雇个司机赚回来就是了。珍珍却说说起来容易,可到那时候,运输这行道还会象现在这样好做吗,还会找得到象黄牛这样的光干活、只管饭而不开工钱的劳动力吗;她还说辛辛苦苦挣那样多钱来做啥子,既舍不得吃,又舍不得喝,更舍不得穿。一顿饭就这样在议论中结束了。

    饭毕,魏王氏将桌子收拾干净,回厨房去做她该做的事——洗碗、喂猪——去了,魏老汉则去里面将算盘、笔、和账本拿了出来,珍珍和黄牛将儿子领回房里去睡了之后各自拿了自己的钱包和账本又回来了。

    三人又围着饭桌坐下。

    交账开始了,这是魏家的例行程序。这么多年来,魏老汉都是这样,但凡赶场天,早上总是向女儿发出货源,向女婿下达指令,晚上则从他们手里收缴变来的钱,做好一笔笔账。他头脑之精明,算账之精细,管理钱财之抠门,哪怕是一分一文都要算尽,没有人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从他的手上抠走一分钱。他一直就用这种方法将那些零星的、看似不多的收入一点一滴地积攒起来,汇成了一个大数字。

    往常总是珍珍先交,可今天她却说:“牛,你先交吧。”

    黄牛的账虽然比珍珍的大笔,但却很简单,再加之他那认真细心的作风和诚实的品格,一般都不会有错,因此,三言两语交完就回房睡觉去了。

    轮到珍珍了,她眼珠子一转,将一个绣有一朵荷花的钱包扔到父亲面前说:“就这些,你点点吧。”

    魏老汉将包里的钱拿出来数了数就瞪大了眼睛问:“今天为啥才这几个钱?”

    “就这些。”珍珍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说。她心里在想着那条漂亮的裙子。

    魏老汉着急地说:“早晨我亲自数过,八百个鸡蛋,六百五十个鸭蛋,一共一千四百五十个蛋;可这儿才一百元零几角。莫这阵蛋还卖不到一元钱一十?”

    珍珍不开腔,她在思谋着如何才能混过这一关。

    魏老汉噼里啪啦地在算盘上拨弄了一阵,然后抬起头来说:“我晓得现时蛋的行情,也晓得那些蛋该卖多少钱……”

    “反正就这些。”

    魏老汉原本是坐在女儿对面的,这时他起身坐到了女儿左手边,用眼睛直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那四十六元八毛多钱得哪儿去了?我是按最低价算的,至少要差这么多钱。”

    老头子果然精明,几乎算得一毛不差。珍珍心里有些慌了,说:“我不是给豆豆买了顶帽子吗。”

    “一顶帽子能管多少钱,顶多一元钱了不起了,可那四十五元多钱呢?”

    说到这儿,魏老汉语气一变,放缓和了些,但却显得十分严厉地说:“女儿,你莫要瞒着我,我是你爸,把你生下来并养大,你不说我也晓得你心头得想些啥子。老实给我说,你咋个要要那么多钱?给我说了,只要是正当和该用的,我都会支持。”

    这可是大人哄弄小孩常用的一种伎俩,珍珍一听就明白;儿时,她曾被父亲用这样的手段多次骗走过压岁钱。可是现在她已经是大人了。她决意要得到那样一条裙子。因此,她忽然哭开了,说:“爸,不瞒你说,女儿今天闯大祸了。”

    “啥?”魏老汉一听就瞪大了眼睛,问,“‘闯祸了’?你闯啥祸了?”

    珍珍于是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她今天进城遇上了个骑野车的,将她撞得人仰车翻,筐落蛋打,蛋被损坏了很多不说,人还险些遭殃,等等、等等。

    这个编造的故事果然管用,它不仅使魏老汉听得来胆战心惊,目瞪口呆,而且还转移了矛盾的焦点,将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车祸上面。此时,他唯一关心的就是女儿的健康和安全,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审查账目。他一边仔细地端详着女儿的头、脸、身、腰、手和足一边关切地问她撞着哪儿、跌着哪儿和摔着哪儿没有。

    “那倒还没有。”珍珍说,“不过,多亏我人还机灵,身子结实,在倒地那一下,我乘势向旁边一滚,躲过了车轮;要不,今天不是女儿见不到你,就是你见不到女儿。”

    “是吗?那倒还好,那倒还好。”魏老汉说。他觉得虽然损失了几十元钱的蛋,但却换得了女儿的安全还是值。

    见父亲已经入套,珍珍心里舒了口气。她闪动着狡黠的眼光问:“那……这账来……”

    “当然就当是报损了罗。钱虽说重要,可人却更重要。”说完,他又叮咛道:“二天你进城可千万要当心,莫要再出这种事!”

    “那可说不准哩,”想起今后,珍珍说,“你不撞人,人也会撞你呀。”

    “那这样,”魏老汉想了想说,“二天你就搭公共汽车,骑自行车确实是太不把稳了。”

    话音一落,珍珍就从板凳上跳起来,几大步出了堂屋,心里唱着歌儿,向睡房走去。今天晚上,她真是高兴极了,因为与父亲斗争的结果不仅仅意味着她将要得到一条美丽的裙子,而且还使她有了个意想不到的收获。她认为瘸子的话说得在理,那自行车后头驮着两只装蛋的筐子,在城头东一趟骑过去,西一趟骑过来,实在是有些丢人现眼,她早就不愿意那样了。

    而此时,乡村夜晚的景色又是那样的迷人:天空皓月高照,群星闪烁;地上虫子啾啾,青蛙啼鸣,好象都在庆贺她得到了一条美丽的裙子。

    第二天是冷场,等家人一出去,她就到城里去了。她在一家百货商店里买了条那样的裙子,还剩下些钱,又买了双棕色的高跟鞋。现在东西在手,她急于想穿上试试。她一面沿街走着一面注意着街边的那些小胡同:一些胡同里有人进出,一些则没有。她选了条没人的进去。一会儿,她出来了,身上已经焕然一新。

    她在街上走着。这样的感觉从来就没有过:身上彩裙飘飘,脚下鞋声响亮,肩背没有重负,浑身上下轻松。

    她一连逛了两个小时,都晌午过了才回到村里。到了村头,那儿有一大片槐树林子,她钻了进去;出来时,又还原成了出门时的那身装束。

    整整一下午,她都待在家里回味在城里时的那种美好的感觉。晚饭过后,她挎着个包到妮子家去了。

    妮子的家在村子西头,是一座面积不大、房屋陈旧的普普通通的四合院;可能是由于梁大宝把他的资金主要投在了城市住宅建设上的缘故,因而使得这座房舍给人有些简陋和寒伧的感觉。

    她到时,母女俩正在吃晚饭;她们好象遇上了什么好事情,边吃边兴致勃勃地在谈着。

    都是老熟人了,无须客气和拘礼,珍珍就在一旁坐了下来。

    妮子的妈名陈良玉,四十多岁,体形矮胖,腰身粗大,身体壮实得像条母牛;此外还宽额、粗鼻、大眼、短颈、粗胳膊粗腿;说起话来嗓门粗大而沙哑,就象是面破了的铜锣在发音;和他丈夫那高大的身材、英俊的面容、学者似的风度和温文尔雅的气质比起来简直是有天壤之别。梁大宝当年为什么和她结了婚而且还生了子,他俩之间有没有爱情以及这么多年来——尤其是梁大宝大学毕业后被分在城里工作——都始终没有变心等等,对于魏家村的人来说至今也还是个谜。不过听老一辈的人说当初梁大宝下乡时就住在陈良玉家,她父亲可能看在小伙子是城里人血统、又兼之头脑聪明、人品又好,将来可能会有所作为而采取了些伎俩和手段,最后使大宝不得不取了她;甚至还有个别人一针见血地指出大宝当初是中了陈良玉父亲的圈套,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到了身不由己时不得不俯身屈就;甚至就连珍珍的父母也有这样的怀疑。可是,无论过程怎样,结局总是美好的。现在,魏家村的人——尤其是女人们——都在羡慕陈良玉的命好,有福气。而陈良玉自己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意满志得,沾沾自喜。

    陈良玉问:“那人长得咋样?”

    妮子说:“没说的,又高大又帅气。”

    “人品呢?”

    “不太清楚。不过,既然爸都看得起,想来也不会有问题。”

    “他家得哪儿?父母亲都得做啥子?”

    “不晓得。才见面我咋个好问。”

    “不过,”妮子又补充道,“听爸说他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分到这儿来的。”

    “你对他喜欢吗?”

    “还可以。但不晓得人家对我咋样。”

    “这就要看你俩有没得缘分了,如有,他是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妮子不开腔了,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埋头默默地吃饭。

    一会儿,饭吃完了,妮子将碗一推,站起来对珍珍说:“走吧,咱们跳舞去。”

    于是,二人便忙碌了起来:珍珍将堂屋里的那盏白炽灯牵出来挂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妮子从屋里提了部半新旧的“松下牌”饭盒式录音机、还拿了一卷电线和一个插线板出来;她们将插头插好;妮子向录音机里放了盘磁带,并将按钮一按,一首带有乡土味的交谊舞曲就响了起来。

    妮子先讲了一些跳舞的基本知识、要领和注意事项,然后就教了起来。珍珍手把在妮子的肩上,随着音乐亦步亦趋地学跳着。

    妮子说:“交谊舞是一种通俗的、大众性的舞蹈,并不需要啥专业方面的知识和基本功,你只要踏着节拍跟我走自然就会了。”

    珍珍一听这样简单,自然就来了兴趣,她认真地学着。

    跳了几支,珍珍提出了个问题:为啥要学交谊舞?

    妮子想了想说:“你说呢?人为啥要吃饭呢?”

    珍珍回答说:“要填饱肚皮啊。”

    “对了!”妮子说,“学交谊舞是为了要填饱精神!这农村的精神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

    珍珍也深有感触地说:“就是嘛,一年四季都在背太阳过山,扛月亮落坡,除了肩挑背磨还是肩挑背磨。”

    “所以,我们也要乐一乐;再说,这跳舞又不是城里人的专利。”

    “说得好,我们是该乐一乐;城里人有的我们也应该有!”

    这时候,院子里已聚了一些人,他们都是从邻近院子里来的,听见音乐声都跑来看热闹来了,有姑娘、小伙子和小孩,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大圈。他们都被这新奇的娱乐方式吸引住了,一边围观一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妮子向他们说:“来啊,你们也来学啊。”

    一位姑娘说:“我们学不来。”

    一位小伙子说:“我们的身、腰、手、足都拿给扁担锄头弄僵硬了,舞不起来。”

    又一位姑娘说:“这是城里人玩的花样,我就得一边看就是了。”

    见他们如此拘谨,妮子就觉得好笑。她开玩笑说:“你们这些人啊硬是没见过世面,怪不得人家街上人要说你们是‘乡老坎’。”

    这话不仅得罪了在场的所有人,而且连妮子自己也得罪了,大家不依了起来。一位少妇站出来说:“妮妹子,你莫霉我们,你自己也还背着身‘老坎’皮哩。”

    “是啊,”一位小伙子附和着说,“莫以为你爸得城头你就了不起了,不信明天早晨起来你照样还得扛着锄头去下地。”

    “就是嘛,”一位媳妇接着说,“等两年你结了婚还会生个‘老坎’娃哩。”

    “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

    众人一阵笑了起来。

    妮子被弄得面红耳赤,脸上发烧,但她晓得这是开玩笑,所以没发火。她说:“莫嘴硬,有胆子你们就来跳啊!”

    两个小伙子跃跃欲试了一阵,但最终还是没敢站出来;两个姑娘刚出来学着跳了几步就缩回去了,因为她们自己也为自己那拙笨的姿势感到好笑;还有一个姑娘说不敢,怕回去遭大人骂;还是几个小孩胆大,无所顾忌,在她们的前后左右乱跳了起来。

    珍珍和妮子继续练着,一遍又一遍。人们也在一旁很有兴趣地看着。渐渐,珍珍就熟悉了一些简单的基本步法和姿势。直到夜深,她们才结束了练习。人们走出院子,四散而去。

    妮子将珍珍往回送。

    晚风从洼地那边吹来,吹干了她们身上的汗水,带走了一天的疲劳,使人感到心旷神怡,特别的舒适、愉快和轻松。

    珍珍从挎包里取出那条裙子来还给妮子。

    妮子说:“你穿吧。”

    珍珍说:“我已经有一条了。”

    妮子问是怎么有的。珍珍悄悄地给妮子说了。妮子大笑了几声说:“珍姐,你真忍得心呀,居然……”

    “哪个喊他把钱管得那样紧,简直是一毛不拔。”

    妮子接过裙子,随后便变得一本正经了起来,说:“珍姐,我想请你帮我参谋件事。”

    珍珍问是什么事。

    妮子说是关于对象的事。她说昨晚她爸将她留下是为了去相亲;她还说了对方的情况,也就是她先前在饭桌上向她母亲说的那些。

    对于妮子来说,这无疑是件好事。珍珍一听就说:“好啊!简直好!”

    “只是……只是……”妮子有些吞吞吐吐地说。珍珍问:“‘只是’啥子?”

    “我觉得有些配……配不上他;你晓得我是……我是……”

    珍珍了解妮子的心态,说:“你是说你是农民,是吧?”

    妮子点了点头。

    珍珍想了想问:“那——对方的态度呢?”

    “看来还可以。”

    “这就对了。”珍珍释然地说,“既然人家都没有说看不起你,你为啥要自作多虑呢。要晓得,这可是件打起灯笼火把也找不到的好事呀!”

    “我也是这样想,但总觉得……”

    珍珍打断妮子的话说:“你莫要自卑,妮子。你应该晓得你跟我、也跟这村里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不能算是个完完全全的农民;你爸本来就是城里人,他和你妈生了你,你血管里的血有一半都是城里人的,所以该算是半个城里人。”

    “话不能这样说。不过,”妮子不太赞同这种说法,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我想我也不会永远都得农村。”

    随后,妮子就这句话作了解释,她说无论这事有没有可能,她迟早都是会进城去的,因为她父亲是中级知识分子,按国家的政策只要到一定的时候是可以带家属的,目前,她父亲正在作与此相关的活动。

    “对了,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又何必多虑呢。眼下最重要的是要采取行动。”

    “咋个采取呀?”

    “傻丫头,莫这也要大姐教你吗?你听着:首先,你要有信心,要主动出击,多往城头跑,要象磁铁一样把他粘住。”

    “可是,我一个女娃子家……”

    “女娃子又咋啦,莫就不能主动?我给你说,这事不比其它,对方的条件比你好得多,你一定要放下架子,不要怕丢面子和不好意思。”

    “好吧。还有呢?”

    “还有,你要对他好,要温柔,温驯,还要使他对你产生好感和感情。”

    “这我会做。还有呢?”

    珍珍又传授了一些经验。

    “这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珍珍说,“你一定要记住,在没有扯结婚证之前千万不要带他到乡坝头来。”

    “为啥?”

    “傻妹子,莫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晓得?你想想看,一个城头人,而且还是个大学生,大医生,看到自己的对象住在这乡坝头,和粪水、锄头、扁担打交道,心里会是种什么滋味?”

    “可是,他迟早都是会晓得的呀,并且……”

    “早晓得跟迟晓得可是大不一样:‘早晓得’你俩还没感情,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你甩了;‘迟晓得’呢……”说到这儿珍珍停了停,将嘴凑近妮子耳边,悄悄地说,“到那阵,说不定‘生米已煮成了熟饭’,他就是想甩也不一定甩得脱了罗。”

    妮子脸上顿时飞起了一片红晕。她在珍珍身上揪了一把,娇嗔地骂道:“珍姐,你硬是坏!”

    珍珍笑了起来。妮子也笑了。

    随后,妮子说:“好吧,我就听你的。”

    “万事开头难,妮子。你又漂亮又聪明,还有那样好的家庭在背后抵起,我相信你只要把头开好了,这事就……成了……成了多……多半……”

    说到这儿,珍珍的喉咙忽然变得哽咽了起来。

    妮子吃惊地问:“珍姐,你咋了?”

    “我没……没啥。”珍珍用手揉了揉眼睛说。

    随后,她们就分手了。临别时,她们相约明天卖了蛋又去舞厅。

    珍珍独自一人向回走去。嫉妒的火苗象条虫子样的悄悄地爬上了她的心头。

    月光下,原野朦朦胧胧、万物模模糊糊的,似乎也象她的心情一样模棱两可。她踏着田埂往回走,说不清心里是喜还是忧。不知不觉到了晒坝边,她望见一个黑影正在门那儿探头探脑,便警惕地问:

    “哪个?”

    “我。”黑影回答。

    她听出是黄牛。于是抱怨道:“你贼足摸爪的在那儿搞啥子,吓了我一跳!又不开腔,我还默倒是鬼哩!”

    黄牛一边向她迎上来一边问:“你去哪儿了?都快半夜了,我怕你出事,去村子里找了一趟,又在这儿等了好久了。”

    珍珍厌烦地说:“等个屁呀等,睡你的去吧,莫我还丢了不成。”

    黄牛在黑暗中一边看着老婆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丢了我倒不担心,就是怕你遇到啥坏人。”

    “要真有哪个坏人把我拐去了才好呢,免得我黑了一出门你就得这儿站岗。”说着她就进门去了。

    “那咋个要得。那可要不得。”黄牛跟在老婆屁股后面一边往门里钻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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