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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十六章

    洛阳城内禁军的巡察不可谓不严密,若是寻常人,定然逃脱不了。然而正是在这样的严查之下,竟有一条人影巧妙地避开各方视线,倏地窜入街巷内的某座小宅中。

    房屋内的黑衣男子翩然坐于桌前,血红色的眸里全是平静的神思,此刻察觉房中异动,仍不见一丝波澜:“你来了。”

    闯入的人影欠身行礼,正是失踪了数日的玖兰府核心人物之一,蓝堂英。金发蓝眸的俊朗少年此时来访,正是要向主人汇报日前的最新消息:“今天清晨,一翁带领人马匆匆赶回江南,不知所为何事。”

    “哦,竟有此事?”枢闻言眉色一动,若有所思地支起下颚,“一翁确是个麻烦的角色。他若不在,对我们来说极为有利。”

    蓝堂点头道:“现下洛阳城里只余晋王一支,也免去腹背受敌之忧。”

    枢没有对蓝堂的这句话发表看法,却是问他:“洛河军队现况如何?”

    “我已吩咐众军隐藏在城郊附近,随时可以行动。”蓝堂如实答道。

    “好,你即刻出城统领全军。”枢随手弹了弹桌面,看似随意地下了命令,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那样的闲适下面究竟掩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今夜子时动手。”

    蓝堂单膝点地,垂首接了命令。枢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向他道:“对了,蓝伽去了何处?”

    蓝堂经了枢的提醒,方才想起这事,于是道:“前几日星炼传书回来,说是晋王封地可能会有密报传回洛阳。为防万一,我让蓝伽去截消息了。”

    枢点点头,眼中有赞许的神色。蓝堂知道那是枢少爷对于自己的处理感到满意,心下沾沾自喜之时,却猛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便伸手探向身侧,解下挂在腰间的武器,推到枢面前。

    那是一把不知名的剑,剑身隐没在剑鞘中,看不出锋利与否。然而枢看到这柄剑时,原本淡然的眼神却是蓦地一变。

    枢自蓝堂手中接过长剑,嘴角处莫名地扬起些许弧度,却是极为复杂与难测的:“哦,你还真是用心,居然把这东西也带回来了。”模棱两可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

    听到枢如此说,蓝堂心中不免忐忑,只能硬着头皮回道:“这把剑怎么说也是稀世珍宝,万一情况紧急,我想枢少爷也能用的上手……”

    “情况紧急么?”枢看着那柄剑,又瞥了一眼蓝堂,眼中渐渐积聚起浓重的杀意。蓝堂被他那一瞥吓到,慌忙低下头去,少有的乱了分寸。他不知道枢少爷会怎样对他,额头不自觉地挂下冷汗。

    正待此时,枢却拔剑而出,速度之快远远超乎想象。

    蓝堂又是一惊,心道枢少爷这次是动真格的,自己的脖子怕是保不住了,索性不再多想,听天由命般地闭上双眼。

    剑身飞速弹出剑鞘,却没有斩向蓝堂,也没有砍向任何东西。蓝堂睁开眼,只见枢反手握着剑柄,剑身在幽黯的屋子里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华。那仿佛是月亮才有的光辉,高贵而清冷,又如星子陨落,惊起四散的流萤。

    那柄剑,剑如其名,落月光辉,正是当今武林的一大至宝——月辉剑。

    可惜此刻除了屋内的两人,再无人能够目睹它的风采。

    优姬路过枢的房间时,蓦然听闻房内传出微弱的对话声,却听不真切,心中莫名一沉。

    又是这样,那人总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做着这样或那样的事,却什么都不告诉她。他甚至没有向她提起日后的打算,更没有许诺什么。仔细想起来,他从来都不曾说过会帮助自己,既然如此,她又为何留在这里,笃定地相信那人会回应自己的期待?

    心口越来越堵得慌,优姬鬼使神差地推开宅门,跑到了外面。

    洛阳城的街道上人烟稀少,全是一派清冷的景象,完全不似数日前那般喧哗热闹。此时尚处非常时期,城中百姓大约是害怕无故受到牵连,轻易不愿出门。

    优姬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巷中,她知道自己贸然出来并非明智之举,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牵引她离开。她心中清楚,继续待在那座小宅里对现在的她而言过于艰难,仿佛每一分一秒的时间流逝都如几个世纪般漫长,压抑得她几乎快要窒息。

    这十数日的相处让优姬多少更了解了枢一些,尽管并不算深。那个人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泰然自若、处惊不变的神情,仿佛是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自己与他之间相差得太远。

    在她的印象里,他总是一副儒雅而淡然的样子,仿若对面前的一切都不甚在意,又或者是早已将一切了然于胸。她只觉得那份温润如玉的笑容里有疏远的淡漠,又似乎隐藏着别的东西,可是,那却是她所看不懂的。

    优姬想,或许她应该绝望了,因为曾经的那次相遇根本就没有铸成什么。而自己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名过客,相见了便是过去了,不再留恋。

    优姬这么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某个地方。那不是她所熟悉的场景,林立的石碑隐约散发出一股阴沉的气息,让人无法平静。

    优姬走得近了一些,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块墓园。

    优姬暗暗惊奇:原来洛阳城中竟有这样的墓地么?可是她却不曾知晓。这明明是她的家乡,却有太多的事情,都是她所不了解的。

    优姬正自感叹着,却被远处两座石碑前站着的一名年轻男子吸引了视线。那是一名很是英俊的男子,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银色的发丝如同浸在水里的月光,散发出莫名的光彩。男子长身而立,身材修长。可是他的眼神,却是冷冷的,仿佛冰封万里,看不见一丝生机。

    优姬眼前一痛,她不明白为何那个男子会有这样的眼神,那究竟是经历了怎样苍凉的心境,才会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优姬猛然间想起自己,是否自己现在的眼神,也同那个男子一样呢?

    然而优姬来不及多想,因为她忽然发现,似乎有一支巡逻的军队发现了她,正向她所在的方向追来。

    优姬下意识地向男子所在的方向跑去,大声寻求着救援:“救命!”

    不知为何,她居然觉得,那个陌生的男子,是会向她伸出援手的。

    银发男子当然听到了优姬的呼救声,然而他只是淡淡地向旁边瞥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回墓碑上面。他平日里就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更何况他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

    优姬已被军队团团围住。她根本无力从这么多人的包围中逃出去,只能扑倒在地上,哀求包围着她的兵士:“求求你们,放我走……”

    细嫩的哭泣声从风中飘来,脆弱得仿佛随时都可能断绝。恍惚中,优姬觉得面颊上一片湿润,腥咸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满口都是苦涩的味道。

    优姬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流泪,明明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她也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可是为何,她却在真的经历时哭出声来。她曾经说过,即使和父亲一起死了也无所谓,可是当她只剩下独自一人时,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怕死的。

    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不绝如缕,远处的银发男子终于听不得优姬的哭泣,不知何时闪身飘了过来,冷声质问道:“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东西。”

    兵士们闻声转过头去,只见一名年轻男子长身玉立,浑身散发出凛然的气息。那群士兵霎时间被这气息慑住,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然而对方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禁军,很快镇静了下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军官上前几步,毫不掩蔽地直面银发男子:“公子,你这可是要阻拦我们办公事么?”

    银发男子却是连正眼都没看那人一眼:“我可不管你们要办什么事,我只看到你们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那军官见银发男子没有离开的意思,却是微微眯起眼,眼里渐渐积聚起危险的气息,右手也悄悄按上了剑柄:“那公子想怎样?”

    “怎样?”银发男子反问一声,声音中居然带了淡淡的笑意,“这还不简单。”言罢身形一跃,便是一掌劈下。

    这一掌气势十足,劲力直透筋骨,全数砸向那名军官。那军官还来不及将腰间的佩剑拔出,已被银发男子发出的掌风震飞,嘭的一声摔到几丈开外。

    其他人眼见这番情景,纷纷拔剑而上。然而方才抽出剑来,银发男子便已闪身而至,身法快得有如鬼魅。那群士兵只见他衣袖飞舞,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就同那名军官一般,飞了老远出去。不过片刻,整队禁军便被银发男子击得昏死过去。

    银发男子收手转身,走到优姬身边,冷冷地看着此刻正呆坐在地上哭泣的少女。可是优姬仍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一双大眼睛也哭得有些红肿。银发男子终是看不得她这副模样,伸出右手,放到她面前:“起来吧。”

    优姬呆呆地看着摊开在她面前的手,五指修长,肌肤白皙得近乎苍白。优姬没有伸出手,更没有想到站起身。两人就一直维持着这个样子,直到有个静如湖水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锥生家的公子真是好兴致。”

    银发男子和优姬同时回头,只见一名棕发男子甚是安闲地倚在一棵树旁。男子面容俊朗,一双血红色眼眸更是灵异万分,充满莫名的魅惑力。黑底白纹长衫勾勒出修长姣好的身材,更添一分儒雅的气质。此人不待别人,正是玖兰家主玖兰枢。

    银发男子方见来人,却已将伸出的手放下,脸上的表情便是用风雨交加来形容也不为过。如果说银发男子方才的神情只是冷漠,却并不给人不耐之感,那么此刻则是名副其实的不快了:“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

    枢对于银发男子不友善的话语毫不在意,只淡淡道:“多谢你救了公主。”

    银发男子此时方知优姬身份,面上虽无惊讶,神色却是更冷一分:“若我早知她与你有关,是决计不会救她的。”

    “如此说来,我岂不是更该感谢锥生少爷的路见不平了?”枢浅笑着应道,血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情,“想你平日绝不多管闲事,今日却会为了毫不相干的人出手,这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锥生冷哼一声,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棕发男子,原本松开的手却渐渐收紧,指节处发出轻微的声响。末了,他却忽然转身,似乎想要离开的样子。正在这时,枢的声音却又不偏不倚地传了过来:“怎么,就这么走了?”

    锥生浑身一震,猛地回过身来,一停一转中似乎带了些怒意:“你还想怎样?”

    枢收起玩味的神情,抽身从倚着的树上离开,微微理了下衣衫,正色道:“我想请你暂时照顾公主。”

    锥生和优姬同时睁大了眼。优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句话如此清晰,久久萦绕在耳畔,挥散不去。他是要把她丢开了么?她想也是,把自己这样的拖累留在身边,只会给他带来麻烦而已。

    锥生面色复杂地看了眼优姬,又将视线转回枢身上,眉头微微皱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如字面上的意思。”枢的眼神恍了恍,不知有什么隐含。

    零继续像看天外来物一样看着枢,想着以他与玖兰枢死对头的关系,那人怎么还会找他帮忙,心中不免疑虑:“我为什么要照顾她?”

    “你既然愿意救她,自然也能照顾她。”枢的语气淡然,却无半分玩笑之意。他知道自己与零之间虽是水火不容,但那人却是可以相信的。他对零的为人再清楚不过,那家伙虽爱装模作样,却无法轻易丢下旁人不管,“你虽然讨厌,却是惟一可以托付的人。”

    “哈,真是可笑。”零幽幽然出声,言语里满是讽刺与暗嘲,“想你玖兰枢如此实力,还需要别人帮忙么?”

    “非是实力强弱的问题,而是……”血红色的眼眸对上面前那双清冷的眸子,极为少见地露出认真的神态,“只有你这样的人才可能保护好她。”

    只有如此。枢会如此说,确是没错的。可是零做梦也不会想到,最了解自己的人,竟会是他自认为对手的人。

    当夜子时,洛河军队自西、南两面攻入洛阳城,占下重要机构据点后便向皇城开赴。晋王接到消息,传令禁军平乱,武威将军徐西成得令而起,却不料中、右两路禁军临阵倒戈,禁军顺势分裂为两派,陷入混战之中。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府已被攻破。此地作为义军攻下的第一据点,经历方才一场血战,府院上下都充斥着不及散去的腥臭味。

    蓝堂将军队分作几路并行推进,自己则趁机转回尚书府内,在偌大的宅院找寻着某个人的身影,最终在堆满了机要文件的房间找到了他。

    枢此时正埋头在手上的文件中,嘴边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随着视线下移,唇边的笑意不减反增,似乎是得到了价值不菲的密件。

    蓝堂走到枢身边,躬身行礼道:“枢少爷。”

    枢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份文件上,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情况如何了?”

    “一切都很顺利。”蓝堂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现在军队正往皇城过去。”

    “哦。”枢抬起头,大约已将那份文件看完,“从现在起,要处处小心,一翁那里应该会有所行动了。”

    “一翁?”蓝堂显然有些意外听到这个名字,湛蓝色的眼中闪过异样的神色,“他不是回去了么?”

    “他人虽然走了,却必然会留准备在这里。”枢淡淡地解释,“现下留在玖兰府里的不过是些弃子,真正的敌人会在暗处,你须要小心,千万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

    “属下明白。”蓝堂应着,心中仍有疑惑未解,便趁此刻一一问了,“枢少爷,中、右两路禁军若是前来助阵,该怎么安排?”

    枢却是不以为意,淡然回道:“他们不会来的。”

    “嗯?”听到自家主人如此说,蓝堂更是感到怪异,不由追问下去,“为什么?”

    “中、右禁军的统帅绝不是徐西成的对手。”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枢却并不打算否认这个事实,“我想过不了太久禁军那里的叛乱就会结束了。”

    “那……”蓝堂顿了顿,脸上似乎多了一丝忧虑,“若是左禁军回来了,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枢这次却是笑了,笑容如同涟漪般荡漾开去,却让人莫名觉得寒冷:“他们也不会来的。”蓝堂不解,正待询问,枢已然在他之前回道,“我预先在禁军处安置了炸药,大约不到一个时辰就会爆炸。待那时,谁都不会回来。”

    蓝堂被这一席话惊得怔住。这件事情,枢少爷事先并没有对自己提起,显然是刻意隐瞒。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完全信任自己么?蓝堂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自己的主人,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有多深的心计?

    “三路皇家禁军,却都不是为了皇家起事,而更像是各位将军的私人部队。即便现在可以结为盟友,日后也难保不会成为祸害。与其将来再为之谋划……”枢极为平静地说着,忽地眼神一变,血红色的眸中升腾起令人震悚的杀气。那是视一切有如草芥的神情,仿佛可以毫不怜惜地将一切抛弃,“宁可让他们在这时终结!”

    蓝堂已惊出一身冷汗,他确然没有想过,枢不仅已将现下的事情安排好,更是计划到了将来!为了这个国家未来的平和,他竟然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整支禁军舍弃!

    蓝堂不是不知道,那个人的心里藏了太多的事情,他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如今,又该是怎样的人,才能够打开心防,走进他的心底深处?

    而在这之前,枢少爷明明洞悉了晋王的野心,却迟迟按兵不动,甚至在玖兰府遭遇横祸时都无动于衷,却又不知是为何了:“枢少爷,既然您早就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放任自流呢?”

    枢但笑不语,只将手中的那份文件拿到蓝堂面前晃了晃。蓝堂无意中瞥到上面所写的内容,恍然间明白了枢的用意。那是一份极秘密的名单,记录了不少朝廷要员的名字,正是暗中与刘世勋连成一气的人物。

    蓝堂暗自沉吟:原来枢少爷就是为了这东西。枢见蓝堂一脸顿悟的神情,便也不再隐瞒:“那日刘世勋变乱,本可以将它压制下去。可是如此一来,就没有办法惩治那些暗中参与的人。即便惩处了晋王一个,他日若有第二第三个晋王爷,他们还是会吃里爬外,威胁到朝政安危。若是如此,这个国家不就永无宁日了么?”

    枢说的这些,蓝堂自然承认,可他始终都不明白,纵然朝廷纷乱,世事动荡,又与他玖兰家何关?他们不过是一介江湖中人,又如何管得这些事情?蓝堂一直都不明白,直到有一天真相暴露在眼前,他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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