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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六节 秘密画像

    他拿着一杯半球形的黑品乐香槟边走边喝,不时调嬉着经过的小孩子,冷不防一个俊秀的男子冒昧地出现在面前,害得他差点连香槟都洒了。

    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散发着极之不礼貌的来意。

    他只觉那样冰冷,不配拥有那样的俊美容貌。

    有事吗?他用眼神和表情问道。

    男子似乎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更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肩头一耸,没兴趣和他闹下去。

    “你有邀请卡吗?”男子忽而开口道,声线低沉,透着浓重的严厉。

    他觉得奇怪:“今天不是免费对外开放吗?”

    “不是。”干脆的否定,眼内隐隐放射出不友善。

    他嘴角一藐,并不认同:“可是我未婚妻不是这么说的。”

    男子明显脸色微变,如紫云飘过,映在那张俊卓的脸庞上一片翳影。

    “她还是今天大会的特邀嘉宾呢。”

    他每说一个字,都是他厌恶的刺心。

    “叶思雯。你认识吗?”他带着假装好奇的表情问道。

    男子一言不发,不悦如冰气般幽幽散发,四周似乎寂静了些,连虫鸣都听不见。

    他脸上带着一种赢的痛快,却渐渐阴沉下来。

    “你是徐子醽吧。”

    对方会叫出自己的名字,让他略感意外。

    “你真行。”他带着讽刺的笑意。

    子醽未知他所指的是什么,也没有多想知道。

    “我们全部人都想着,怎样是对她最好的治疗。”他像手执军杖的将主,讽言着擒获的敌方之帅,“恐防吓着她,伤着她,你倒好,一下就全捅破了。”

    原来他所说的是此事,他不禁想起她仍是静安的时候,蓝宝石毕业晚会好像是前辈子的事情般久远。

    “你以为就你会做这么容易的事?”他脸色忽而一沉,如吸血鬼般阴暗起来,“你知不知道让一个病人突然暴露在她不愿面对的事实面前会有什么后果?”怒意自他眼里射出,是着实让人屏息的可怕。

    “这事是我处理失当。”子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低声说了一句。

    他这样承认,倒让他泄了三分质问的气火。看着他稍显歉意,竟觉得,不知该如何责怪下去。

    “可是与你无关。”子醽冷视着他,理直而带着责怪对方多事的高高在上。

    哪怕他有这样的身份。

    “你是不是看着她现在没事,还觉得自己立了大功。”渐减的怒火瞬间复燃,“我真想把你狠狠教训一顿。”

    子醽没有把他的生气当一回事,冷淡道:“你没有资格。”

    “我没有资格?”他冷笑一声,“我可是叶董亲自挑选的孙女婿。”他一刀插在他的死穴上,把灵魂都刺给了撒旦。

    却没有想过,这样会有什么后果。

    “叶氏和思雯,都是我的。”他带着得意的笑意,古铜色的皮肤都炫耀着自豪的光芒。

    的确,若能说出这句话,是值得自豪。

    “叶董不会要你的。”子醽冷冷道。

    “Excuse me?”他惊诧道,很快明白过来,拍掌笑道,“是啊,如果有个亚洲领军集团的继承人做孙女婿,叶董要我才有鬼呢。”

    子醽望着他,脸上没有炫耀的意思。

    “如果我聪明的话,应该马上离开才对。”男子带着恶意的调皮腔调,冷冷盯着他,“可是我不想。”

    苍白的脸庞似乎更添铁青,额上的刘海在冷意中越发严峻。

    “我有点好奇,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我弄走,对吧?”

    子醽没有答话,然而表情等同承认。

    “那为什么耗时间在这里和我说这么多。”

    他望着他好一刻,方道:“你对她来说,应该是挺重要的人。”

    他的笑容略微僵住,如被风吹散的海沙般渐渐消失,呆呆地望向地面,呢喃道:“你任何事都先想到她……”

    子醽看着他这般变化,未明所以。他却忽然伸出手来,抿嘴一笑:“Nice to meet you。”

    他更是未明所以。

    那份笑容带着阳光般的魅力灿烂,伸出的右手代言着盛意拳拳。

    “叶力文,Raymond,思雯大哥。”

    子醽未料及此……意外在他脸上一过即逝,留下微悦的痕迹。

    国晶宫的蓝天,依旧阳光明媚。

    “我们爷爷是个很可怕的人。”力文一下一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我爸不听他的摆布,自作主张娶了我妈,结果——”声音似跌进无底深潭,眼内,是填不尽的忧沉,“就算现在他找到了另一个终生伴侣,也弥补不了那份遗憾。”

    子醽看着被他踢着的小石子,溅起来却飞不远,连发泄都如此压抑着。

    他尚且如此,那她,到底过着的是怎样的日子。

    “无论是顺他心的二叔,还是逆他意的爸爸,都没有好下场。”力文似乎十分不愿意这样说,“我实在不想步他们的后尘。所以——”眼内的无奈,足以将自己浸溺,“我很厚脸皮地把这个责任留给了思雯。”

    那个名字,总能在他心里扯出千头万绪。

    “她没怨过我这个懦弱的大哥一句。”愧疚,压沉了这位阳光般青年的脊梁,无奈,使他羞于以她的兄长自居,“到头来,我还是自私的,就算再疼她,我也疼不过自己。”

    他终于明白——他故意以未婚夫自居来气他,可没想到,他会以她为先而拼命压抑自己的不满,也赢得了他的尊重。

    “好好照顾她。”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回来要做的事情已完成,他可以暂时放心地离开。

    其实,有些人选择离开,虽自私,却也选择了给自己的另一种煎熬。

    “你不是说要教训我吗?”子醽忽而道。

    力文停下脚步,仰天自嘲笑了笑,从裤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往后一扔。

    子醽一把接住,展掌一看,竟是一枚淡绿色的梅花扣子。

    “你还没受到吗?”力文意味深长地笑道,留给他一个潇洒的再见手势。

    他把那颗绿梅花扣攥紧在手心,垂额浅笑,微风轻拂过眼眸,似给怀中人一个温柔的拥抱。

    “这些文物包括古代尼罗河西岸居民使用的服饰、乐器等。”古埃及文物馆内,导说员小姐向在场的群众耐心讲解着。

    思雯带着净雯在另一边一面古埃及神庙的断墙前观看着。

    “叶小姐,您好。”

    思雯转身一看,见是一位穿着天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双瞳如星星般甜美明亮。

    没想到国晶宫这么会挑人。

    “馆长说,请您去莲叶画厅一下,有些项链赠送仪式的事情要和您商讨。”

    “知道了,谢谢。”思雯涵笑答道。

    女工作人员向她稍欠身,转过身来,一步步离开,脸上滑过得逞的微笑。

    “我也要像二姐姐那样,把大哥刚才给我的泥像送给国晶宫,放在这里。”净雯举了举手中的泥像。

    “你这个是黎巴嫩的泥像,不应该摆在古埃及馆的。”思雯温柔笑道,“而且,那是大哥很辛苦找到的,怎么可以随便送出去呢?”

    “那你的项链呢?”净雯不解。

    她脸上笑意稍敛,黯然不着痕迹地掠过眸内,淡淡道:“不是我的。”

    莲叶画厅没对外开放,空荡的过廊只听见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回声,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墙上的画如待嫁的新娘,仍盖着深红色的绸布。尽头石刻上的少女们仍与她初见面时一样,在残荷中沐浴自如,不谙世事。

    左边渐透出明亮,原是一个空中玻璃花阁,斜向四边的玻璃天花板滤下一层冬季柔光,轻笼着娇贵的植魂,满天星细诉着百合的纯洁,蓝玫瑰轻吻上郁金香的馥雅,一簇簇垂下的风铃草刮过发际,耳语着紫藤萝的深情。

    花林中徘徊着一个人,阳光化成朦胧的香雾,似在童话国度方可遇见这般——宁静的英俊。

    搭在他脖子的海澜色围巾上别着一朵淡粉色小花,随着脚步移动却发现,那不过是枝头探出的一朵西府海棠,想要依偎在他身上般。

    被他轻轻拒绝。

    “如果用我的名义约你,你会来吗?”他手中捻转着一朵白色的曼陀罗华。

    “为什么不。”她略浏览了一圈,似乎没有曼陀罗华的种植存在。

    “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怪人。”他把曼陀罗华插在那株海棠的枝头上。

    “没有。”她道。

    他的动作停住了,即使他不期待答案是什么,心里,仍然在乎。

    “你不是一个正常人而已。”

    他转身望着她,华美的脸庞如花瓣般,连微笑都带着香气。

    “在子晴的房间,还记得你选了什么杯子给我吗?”他一步步走向她。

    回忆的盒子被打开,要想起来,却需要些许时间。

    他走到她面前,指向花房北边的一片红色郁金香:“热爱。”

    一只小蜜蜂掠过,在她的心头敲动了一下。

    白皙的手指移动,依次越过黄色、白色和粉色。他带着磁般的嗓声道:“珍重;纯洁;幸福。”

    记忆闪光般灵现,她已记起来——目光随着他的食指望向那一抹蓝色。

    “永恒。”

    他注视着她,蓝宝石般深邃的双眸里涌动着道不尽的心动。

    她望着那片海般的深蓝,那样的寓意,她是否愿意承认。

    当初,递给他的郁金香花杯,是她随意挑的吗?

    他脚旁有一片另种颜色的郁金香,他伸手摘下一朵,递给了她。

    像当初她递给他般。

    带着神秘色彩的紫花瓣,曲膝于她面前。

    她不以为意地一笑,似乎只当一切是偶然,伸出手想接过那朵紫色郁金香,他却把它移开了。

    她稍觉意外地望着他。

    “你认为自己是子晴的替身?”他沉声问道。

    她坦然地望着他:“四对一。Tony、雪媛、可荔都这么觉得。”

    他忽而猛地拉着她向外跑去……车子风速般飞着,把所有都远远抛在身后,掀动着阵阵心尘绪烟。他只看着前方,眼内有一种旁若无人的可怕。

    车子沿着山路开上一条私家通道,经过了三道大铁闸后,最后停在了一栋简洁的白色建筑前。

    她走下车来,打量着这间不像别墅的大屋,像建在悬崖的空房,和重重保护的身份格格不入。

    大门缓缓自动打开,人工建筑和苍峭山壁不留痕迹地融合在一起,衍生出一个三层高的森然大坑,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分不清,自己是身在野外还是室内。

    山壁上有一个瀑布,温和地飞流直下,山壁三层都为它开了圆滑的小通道,不知是水滴石穿还是故意人为。底层除了边上留了一条走路的过道,余全是一个嶙峋黑石砌成的水潭,清澈见底,却没有任何生物。

    她站在水潭边上抬头仰望,可将三层都饱览无遗,还能看见蓝澈的天空。

    他轻轻拉上她循着原木楼梯走到第三层。不同于第二层的开放明亮,这里很昏暗,只听见玻璃墙外的瀑布水声,却看不清周围是什么。

    一道玻璃门慢慢上升,他进到里间的小室,天花板上的灯随着他的脚步依次亮起来,一直到墙壁上的橘黄色小灯,他移开身体,现出一副油画来——

    她不禁愕然,感觉的敏锐渐渐消失……

    窗外的树林已虚化不清,蓝纹花瓶内插着几株旧白菊,窗台前坐着一位戴着白色发箍的少女,青葱般的手指轻触着花瓣,眼内的沉重,不像是那个年龄该有的。

    “第一幅。”他用最轻和的声音道。

    她慢慢地走过去,慢慢伸出手来,隔空轻触,沿着发丝,耳垂,肩膀……很陌生,仿佛那是另一个人;极熟悉,像日暮相见的自己;

    非常虚幻,比梦更不真实……

    她自听到画像一说开始,便觉得那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即便有,也会附上以讹传讹的变质。

    如今,就在眼前,她不免淡微一笑,上天似乎跟自己开了一个很美丽的玩笑。

    她的手忽然停在画的左下角,那里,有一个日期。

    不是四个月前的日期……

    不是一年前的日期……

    是……

    她的思维瞬间凝固了,一刻间无了感觉……

    他略抬起手臂,水平向后挥了一下,墙壁上全部小灯因感应而依次亮起来——点亮了,灯下的画。

    微笑、沉思、安睡、深望、凝忧……她如陷入漩涡般,被一百多幅画像环绕着……

    充满了整个空间……

    充斥了,她整个大脑,整个心房,整个人……

    这是一个,不小的玩笑。

    潘多拉魔盒被打开,释放出人世间从未有过的梦幻,慢慢注入充满整个画房,她如沉潜在蓝幽深海,一切力量都被剥走,所有感觉都被夺去……只剩,抓不住,握不紧的不真实……

    “一百四十四幅。”他轻声道,“七年来。”

    自出生至今,她都没有为此有心理准备,一切,让她有种措手不及的失礼。

    “不要让我解释……”他似乎带着哀求的语气,慢慢走到她面前,“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终于知道,他有多怕,会被别人知道,心里一直住着这样一个‘虚构’的人;他有多怕,会再被当成“怪物”。

    她终于明白,他要找的合理解释,原来是世界上最难的答案。

    “how could this happen?”她自言自语着,像在问他,更像在问自己。

    “can we just——”他除下围巾,轻轻绕挂在她脖子上,也把她轻轻拉向了自己,“let it happen?”

    他轻轻靠在她的额头,刘海上是牵动心魂的香气。

    房内的温度渐渐高起来,玻璃墙壁变成透明色,晨光透入粉染了整个画室,沾盈在他和她身上,滤映出一行行彩虹般的柔光。

    瀑布如白色丝绸般静静流淌过黑峋的山壁,慈和地注视着他们。

    她浅浅一笑,如淡紫花蕊上的初蜜:“围巾……和我的衣服不搭。”

    “那以后不要再穿这件衣服。”他闭着眼睛,安心地靠着她。周围万籁俱寂,尘缘归娴,宁海般安静。

    有缘千里,五百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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