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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情终情始(七)

    胤祯毕竟年少,身体容易恢复,到第四天便可稍稍下床走动。康熙得了消息,抛下政务来探望。

    “皇上,多亏菩萨保佑,十四阿哥已经好许多了。”德妃盈泪笑着,携康熙的手到胤祯门外,“皇上别介意他的小孩子脾气。别看您来的时候他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其实心里高兴着呢,最近习惯了午膳前见您,今日中午等不到人,他倒一直盼着。”

    康熙高兴了不少,振奋的往里走,门口几个哈哈珠子向他行礼。

    为首的曹顒他认识,是十四随他南巡时,从江南曹家带回来的。端重俊朗,行止如君子。另一个介福,看着是个没主见的面人儿,真不像鄂伦岱家出来的。

    还有个随侍模样的,相貌普通,似乎遭到众人排斥,独自无所谓的吊儿郎当站着。见了他来,面上笑开了花,叭儿狗似地逢迎。

    人不可貌相,康熙本来有些嫌弃他,没料到却被逢迎的很舒适很开心。当然,他内里还是觉得这种随侍是不甚靠谱的。嗯,十四阿哥果然年幼,不是很会识人。有机会应该收到他身边教养教养,免得他带坏了十四阿哥。

    趴在床上的胤祯不诚恳也不恭谨的应付了一句:“儿臣见过皇上。”

    惫懒模样让康熙忍俊不禁。他在床沿坐下,捋了捋碧纱帐,让胤祯看向窗外的视野更清晰:“你这孩子,被阿玛教训了一次,就跟阿玛生疏了?”

    胤祯闷闷的说:“儿臣不敢。”

    康熙温声道:“小十四,阿玛这些日子每天一有空就来看你,那两名太监阿玛也惩处了,你还没消气?”

    胤祯忍了一会没忍住,追问道:“那太监后面的人呢?”

    康熙知道这儿子性子直,想问什么就问,从不拐弯抹角或者藏在肚子里,倒是喜欢他这样,虽则听起来不入耳,但内心坦承,比那些喜欢玩猜谜的阿哥大臣好得多。

    康熙斟酌着说:“他们身后的人,阿玛没查出来。”

    胤祯瞧着窗外。

    康熙又道:“你若知道是谁,可以告诉阿玛,阿玛必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胤祯小小的哼了一声。他自然能猜到是谁。他能猜到,康熙就能猜到。之所以不罚,不过是为了爱新觉罗的面子,他不至于不懂,巴巴的把名字点出来。

    康熙见他蹭鼻子上脸,顿时手痒,极想拧他耳朵,他这副倔性子必定会眼泪汪汪,要躲又死撑着不躲。可惜父子才闹过别扭,胤祯又还带伤,他忍痛作罢,笑吟吟看他眼睛:“十四阿哥,你跟阿玛说说,你那天当真就没错?”

    出乎他意料的,胤祯低了头:“皇阿玛教训的是,我那天确实对四哥出手重了。”

    现在倒乖了,当初在殿上怎么就不服一句软,康熙好笑道:“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俩气呼呼打成一团。还有你口中的伤又是从何而来。”

    那日和胤禛的接触既尴尬又莫名其妙,胤祯自然不愿如实相告,支支吾吾的说:“没什么,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以后我出手轻些就是了。至于那伤,是茶盏太不结实,喝茶的时候一下子碎了,内务府的太监必要整治一番。”

    阿哥间的小打小闹,康熙虽然半信半疑,但也没兴趣深究。将胤祯好生叮嘱了一番后出来。

    红墙与朱红廊柱之间转出个月白的身影。

    太子和随侍正说话,忽的顿住了。康熙站在他面前,半垂着眸,目光深沉,神态让人琢磨不透。

    太子心里一咯噔,这段日子做过的事在脑中一一闪过,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件触怒了康熙。他惴惴的躬身:“胤礽见过皇阿玛。”

    康熙带着深意,淡淡的盯着他。

    太子被看的站不住了。他越是回想,越是惶恐,神态愈加恭谨。许久,康熙眸中的冰消融了些,泛起一抹薄薄的笑意:“二阿哥是来探望十四阿哥?”

    太子压力微减:“回皇阿玛,是的。”

    “不知十四弟他现在如何了?”

    康熙的脸色又柔和了些,道:“他身体是快好了,人却怏怏不乐,还在跟朕赌气呢。”

    太子笑道:“皇阿玛却未找到十四弟怏怏不乐的症结。”

    “哦?”

    “十四他这是第一回出宫办差,却只开了个头,便被召回,之后又被那行刑太监害的下不了床。知道的说十四阿哥时运差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能力不足,将事办砸了,才被皇阿玛教训。”

    “是这个道理,朕果然委屈他了。你说朕当如何是好?”

    太子道:“这也不难。只要皇阿玛为十四弟这次出行的功劳行赏,再将他的婚事好好操办一番,那些闲言碎语自然翻不起浪了。”

    康熙的心思在闲言碎语四个字上打了个转,有些了然,笑道:“行,朕让他风风光光的大婚。”

    “那太子就代十四弟谢皇阿玛了。”太子做出大喜的样子。

    康熙凝视太子:“二阿哥如此爱护幼弟,朕心甚慰啊。”

    透过那年轻俊美的面庞,太子小时候在大殿对群臣侃侃讲书时青涩的老成,在猎场驾马屡发屡中的矫捷身姿,以及幼时在他面前真实的濡幕与亲近,仿佛依稀可见。

    康熙一时竟有些怀念,拍拍他的肩膀,与他错身而过。半是感叹的说:“你若是一直这样,该多好。”

    靠着急智一面表现兄弟情谊,一面将康熙的注意引向老九老十,好不容易应对过去,太子将笑脸维持到康熙转过拐角。夏风吹得榆树轻摇,他额头一凉,用袖子去抹,一脑门的汗。

    康熙句句意味深长。

    从小被养在康熙膝下,太子最擅长的就是揣摩康熙的心意。可揣摩的越多他越糊涂,将每个字扳碎了翻来覆去的想,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焦急的坐立不安、无所适从。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是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做起。

    于是他就这么为难的看奶父凌普继续在毓庆宫作威作福、在内务府搜刮钱财;茫然的任依附他的官员继续卖官鬻爵、欺上瞒下;手足无措的听凭外公索额图为他筹谋什么万世大业。

    时光如流水逝去,不知不觉,他一件事尚且没有着手去做,便已经夏去秋至。

    禁宫红绸铺地,北京城锣鼓震天,到了胤祯的大婚。

    胤祯穿一身大红吉服,骑着高头大马,慢慢带着身后坐在舆车里的完颜氏前行。

    天色已是黄昏,前方暮色中的紫禁城巍峨壮丽。长街两旁围着看热闹的百姓。

    胤祯经历了不喜,逃避,好奇,期待,紧张种种情绪之后,带着完颜氏的舆车,不知不觉安定下来。

    到宫门前,内属大臣帅六十护军下马,胤祯也下马,护在轿子旁边,踩着坚实的地面,缓缓走到永安宫。

    女官请福晋落轿。挑开帘子时,正是红霞漫天,完颜氏着凤冠吉服盈盈出来,胤祯心想,这就是将来要同我过一辈子的人了。他牵起她袖中的柔夷,小心的带着她前行。

    周围观礼的贵族子弟和狐朋狗友们猛然起哄。帕子下完颜氏的脸颊一热,头更低了。

    太子和胤禛都在正殿的人群里等着。

    女官引二人进殿东乡西乡跪了,互拜两次,又饮酒对拜。新皇子福晋被带入洞房,胤祯出来敬酒。

    康熙感叹又有一个儿子长大了,让胤祯跪下奉了三杯。德妃笑着抹泪。

    我大婚时何曾有人真正替我高兴过,胤禛看着弟弟的笑脸,不知为何不是滋味,逼他喝了五杯才算完。

    胤祯喝了最后一杯:“多谢四哥这一路的扶持。”

    胤禛想你原来还知道我的苦心。他尚未憋出一句恭喜,胤祯已经略微踉跄的去敬下一个了。胤禛坐下来喝闷酒,心道正好,反正我也不想恭喜你。

    太子琢磨着老四你敬了五杯,我若轻轻巧巧放过你多没面子,迫胤祯酡红着脸色喝了三杯才罢。

    大阿哥在面子上一向不服软,龇牙眯眼的敬了胤祯五杯。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尚算纯良,见胤祯实在不行了,任曹顒来保代喝。

    醉眼朦胧到八阿哥跟前,胤禩笑饮了一杯。九阿哥十阿哥存心折腾,非让他喝五杯才罢休,胤祯醉了却没傻,笑着凑到两人耳边,带着酒气道:“你二位喝是不喝,祝是不祝,爷还真不在乎。”径直略过二人,迎向十三阿哥,将滑不溜手的来保留下应付。

    十三阿哥胤祥因胤禛叮嘱,借和胤祯的关系多灌了他几杯。胤祯的岳母和老丈人对醉的一塌糊涂的女婿心疼的直跺脚,向康熙求来恩典,提前放他回洞房了。

    胤祯让女官带着,一脚重一脚轻的进洞房,坐在完颜氏身侧。

    女官指点着礼毕了,领众人退下。胤祯终于得到恩准,挑开福晋的喜帕。

    看眉目是个温婉灵秀的女子,胤祯不动声色的吓了一跳,酒都醒了一半。他侧身悄悄从袖子里拿出胤禛给他的画像,再对比面前的福晋,完全是两个人!

    “你是……完颜氏?”饶是宫廷女官们千教万教,他还是不小心说了不合礼制的话。

    完颜氏脸上泛起红云:“十四阿哥太见外了,我阿玛额娘常叫我裕如,十四阿哥也可以这么叫我。”

    他将袖里画像丢到一旁,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还是很轻易的推算出来,胤禛把他耍了。

    “裕如。”胤祯握着她的温软的柔夷,依稀觉得怀念。

    胤祥笑嘻嘻坐到胤禛身边:“四哥你居然会做恶作剧,老十四现在肯定已经发现十四福晋长的完全不是画像那样,然后被吓得不行。”

    胤禛也跟着笑了笑。澄澈的女儿红瞧着漂亮,饮到口中,颇为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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