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十九
夜里，一场寒流带来了雨夹雪的天气。早晨起来，路上还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在车辆来来往往地碾轧下，薄冰又很快融化成水，向马路两侧流过去。人行道上，到处铺着枯黄的杨树叶子，一脚踩上去，软软的，好像踩在地毯上。杨树上，残存的叶子也都摇摇欲坠，一阵秋风吹过，便刷啦刷啦地晃动起来，接着又发出吧嗒吧嗒的凄凉声，然后从树枝上挣脱下来，随风飘向空中，谁也无法知道它们落到什么地方。大街小巷冷清了许多，行人也都缩着脖子，只顾匆匆地赶路。
潘石峰虽然不喜欢戴帽子，但在寒流的袭击下，他也不得不给自己添加一件夹克衫。他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兜里便响起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他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便急忙把手机放到耳边。
“潘队，好消息！杜正德的确到过登封。”曹猛的声音显得既兴奋又急促。
“在登封待了几天？”他连忙问。
“只住了一夜。”
“在旅馆怎么登记的？”
“假身份，名字叫何顺华，山东人。”
“去向呢？”
“还是上了207国道，继续南下。”
“那就再用老办法。”
“我已经派人赶往汝州了。”
“他在济源用的什么身份？”
“在济源没有查到他的住处。”
他心里感到了些许的轻松。走进办公室，他马上打开电脑，搜出地图观看。从登封到汝州，方向是向南，但稍微偏西。从逃跑的路线看，杜正德似乎对浙江乐清没有兴趣。莫非杜正德打算彻底放弃自己的木雕技艺？雷州半岛……雷州半岛……那是中国大陆的最南端，东部濒临南海，西部紧靠北部湾，北部依托岭南丘陵，南部与海南省隔海相望。这样一个三面环海的半岛，有什么东西可以把杜正德从遥远的北方吸引过去呢？中国有三个半岛，其中两个半岛是山东半岛和辽东半岛，这两个半岛都是经济发达的地区，雷州半岛似乎比较落后。莫非这就是杜正德苦苦寻找的灰色地带吗？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踱步。不一会儿，他又从屋内走出，来到外面的大办公室。
于继文和几个侦查员正在忙着整理资料。潘石峰踱着步，走到于继文身边。
“潘队，有什么指示吗？”
“继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沿着207国道一直南下，能到哪里？”
“广东徐闻。”
“徐闻在哪儿？”
“这是第二个问题啦！”
“真正的问题在后面。你说吧？”
“在雷州半岛。”
“你说，杜正德有可能去哪儿吗？”
“他要是沿207国道一直南下，只能到雷州半岛。”
“你给我一个理由，他去雷州半岛干吗？”
“他不是去雷州半岛，是去海南岛！”
“海南岛？”
“潘队，他不是有木雕手艺吗？”
“海南岛有木雕吗？”
“海南岛的特产是椰雕。”
“椰雕？”
“海南岛盛产椰子呀！去年我到海南办案，还给我父亲买了一套酒具呢。”
“是椰雕？”
“椰雕。”
“你上网查查。”
于继文马上在电脑里点出百度，在百度里敲进“海南椰雕”几个字，很快就搜出了一段资料。
椰雕是海南岛雕刻艺人利用椰子壳雕制的工艺品。早在明末清初时，椰雕工艺品就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水平。以后的三百多年里，历代椰雕艺人使椰雕技艺日臻完美，逐渐形成了具有独特的民族风格和地方色彩的工艺品。海南椰雕的雕刻手法有平面浮雕、立体浮雕、通花浮雕，还有带棕立体雕刻和贝壳镶嵌雕刻等许多类型。椰雕工艺品的花色品种已经发展到三百多种，其中有餐具、茶具、酒具、烟具、花瓶，以及各种类型的挂屏、座屏等等。其样式新颖，画面雅致，造型古朴，质地轻巧，美观实用，深受各国人民的喜爱，畅销世界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海南椰雕还入选第四批海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
“怎么样？潘队……”于继文颇有几分得意。
潘石峰盯着屏幕看了许久，一时竟默然不语。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杜正德真的逃到雷州半岛，目标一定是海南岛。海南岛似乎比雷州半岛更易于藏身。椰雕……椰雕……人类真是聪明，椰壳也能雕成艺术品……椰壳也那么有吸引力吗？的确，海南岛曾经偏僻过。自从建省以后，还能偏僻吗？海口、三亚都是非常繁华的都市，还有琼海市的博鳌镇，已经成为博鳌亚洲论坛永久性会址的所在地。杜正德真的要选择这里吗？
“我看他不会在焦作落脚。这个人生性多疑，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会远走高飞。”
“警方的行动他怎么会知道呢？”
“现在不是有种说法，叫‘第六感觉’吗？他的第六感觉特别好。”
“你认为他不会在某个地方固定下来吗？”
“很难，除非让他有牵挂。”
……
他拍拍于继文的肩头，转身又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他打开柜门，眼前出现了那个憨态可掬的弥勒佛雕像。他把弥勒佛雕像拿出来，细细地打量着。弥勒佛也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想对他说点什么。两只垂在肩上的大耳朵显得有些滑稽。他目测了一下，木雕高约十八厘米。雕工非常精美，线条非常流畅。他翻看底面，“土木斋”三个字虽然不起眼，却如同吸铁石一般，牢牢地吸住他的目光。三个歪歪扭扭的字他越看越觉得扎眼。看了一会儿，他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了。毕竟初中没毕业，从书法的角度进行挑剔，恐怕有些吹毛求疵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马上把办公桌收拾干净，把弥勒佛放在桌子中央。
“继文！拿相机来！”
不一会儿，于继文拿着照相机进来了。
“潘队，拍什么？”
“拍它！”
“拍它干吗？”
“证物。”
于继文把照相机的镜头对准弥勒佛，咔嚓咔嚓地拍了起来。正面，背面，侧面……
“还有这儿！”潘石峰把弥勒佛放倒，用手指着底面。
“这儿也拍？”于继文说。
“看见那三个字了吗？拍那三个字！”
“哦，土木斋……”
于继文对准三个字咔嚓了两三下，潘石峰这才满意地把弥勒佛又扶了起来。
“你马上冲洗出来！”
“好的。”
“继文，你买的椰雕和这个黄杨木雕比起来，怎么样？”
“没办法比较，不是一类东西。”
“材质呢？”
“材质……我是外行。”
潘石峰把弥勒佛拿起来，捧在手中。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弥勒佛的声音……
《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不断地奏响，曹猛喜悦的声音也不断地传来。
……潘队，汝州发现杜正德的踪迹！
……潘队，南召发现杜正德的踪迹！
……潘队，镇平发现杜正德的踪迹！
……潘队，邓州发现杜正德的踪迹！
……潘队，构林发现杜正德的踪迹！
……我们已经派人去湖北襄阳了……
……
一条清晰的脉络出现了，杜正德的确是沿着207国道一路南下。在这些地方，杜正德留下的身份信息有山东人何顺华，江苏人张强，河北人崔光远，辽宁人王忠……
会议室里，一幅以207国道为轴线的地图出现在大屏幕上。侦查员们围坐在下面，目光都聚集在那条标有“G207”字样的线条上。局长谷一川也坐在人群里，不知不觉地竟掏出了香烟，拿出一支，叼在嘴上，看了看四周，又悄悄地把烟塞回烟盒里。
“杜正德逃得很急，有的地方只待了一顿饭的时间。”
“看来他的目标的确是海南岛。”
“他好像对自己的行踪不加掩饰了。”
“要是真的不加掩饰，为什么不进城区呢？”
“他现在应该到了海南岛吧？”
“那可是天涯海角，把琼州海峡封住，可以瓮中捉鳖啦。”
……
于继文异常兴奋，几次想开口说话，但嘴张了张，又都缩了回去。终于，于继文按捺不住了。
“潘队，我想提个建议。”
“大家安静一下，听听继文的意见。”
“我建议，让襄阳的人马放弃追踪，直接奔赴海南。”
“理由？”
“从现在的情况看，杜正德的目标只能是海南岛。”
“根据？”
“屏幕上不都显示出来了吗？”
谷一川再也忍不住了，又把香烟掏了出来。不过，他只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便放在桌子上了。
“石峰，说说你的想法。”谷一川说。
“我想等襄阳的消息。”潘石峰说。
“反正是等，先说说现在的想法。”
“我不太相信杜正德的目标是海南岛。”
“理由？”
“如果他的目标是海南岛，他在焦作时，可以直接南下，为什么要西进济源呢？”
“是不是到济源办事？”
“他在济源并没有关系，何况他在济源只待了一夜。”
“这一夜他在哪儿？”
“没有查清。”
“没有查清？”
“正因为这样，他在济源留下了一个疑点。”
“你怎么解释他在207国道上的行踪？”
“就像他在焦作放话说要北上赤峰一样，是他故意布下的迷魂阵，想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海南。”
于继文有些不服气，嘴张了几张，又闭上了。谷一川看在眼里，默默地笑了。
“继文，有什么想法说嘛！潘队又没有堵你的嘴。”
“我不同意潘队的看法。”
“说具体点儿。”
“潘队总说杜正德要找个灰色地带，海南岛除了几个城市，我看正是灰色地带。另外，海南椰雕天下闻名，杜正德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海南岛的环境具备杜正德的生存条件，这也完全符合潘队的理论。”
“不是潘队的理论，是他老婆的理论。”
会议室一片哄堂大笑。
谷一川又把目光投向了潘石峰。
“石峰，反驳一下。”
“继文说得有道理。从杜正德的角度看，海南岛的确适合他藏身。也正因为海南存在大片灰色地带，也正因为海南有椰雕，他才有意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那里。倘若他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上海、南京，那他一定是个傻瓜。”
“潘队，你是不是又在说我呢？”
众人又笑了起来。
谷一川点了点头，态度还是那么随和。
“我看不要急于下结论，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杜正德的确是个不同寻常的对手，不要低估了他的智商。”
众人又开始了热议。焦点都集中在杜正德南下的目标上。观点自然地分成两派，一派同意潘石峰的说法，一派同意于继文的说法。潘石峰默默地听着，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心依然是沉甸甸的。207国道毕竟全长将近四千公里，襄阳正好位于207国道的中心。杜正德还是湖心里的一条鱼，如果把网撒错了地方，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奏响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会议室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喂！我是潘石峰！什么情况？”
“潘队，坏消息！杜正德在襄阳失踪了……”
“怎么失踪的？”
“我们在襄阳发现了他的踪影。他在一家小旅店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上路了，走的还是207国道。在襄阳南边二十多里的地方，一家小商店的探头还拍到了他，他在商店里买了几盒烟。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影子了。”
“沿途没有探头吗？”
“有，我们都看了。”
“是吗？”
“襄阳警方派出大批警力，帮我们查找，都没有结果。我还派了几个人，赶往宜城，宜城是207国道的下一站。他们刚刚给我电话，宜城也没有发现杜正德。”
“知道了。”
“我们怎么办？”
“暂且留在襄阳，按兵不动。”
潘石峰放下手机，沉默下来。
会议室里被一片失望的情绪笼罩着。众人从潘石峰的神情已经看出，襄阳的侦查工作遇到了极大的麻烦。有人把屏幕上的地图调到襄阳，并且把地图放大。
谷一川的眉头拧得很紧，脸色也沉了下来。虽然这一切本来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谁也不希望这样的结果发生。
“把襄阳的简介调出来。”谷一川说。
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襄阳的简介：
襄阳位于湖北省西北部，汉江流域中游，秦岭大巴山余脉。其贯通南北、承启东西的地理位置，自古即为交通要辏，有七省通衢的美誉。襄阳因地处襄水之阳而得名，楚为北津戌，至今已有二千八百多年历史，历代为经济军事要地，素有铁打的襄阳、华夏第一城池、兵家必争之地的称号。汉水穿城而过，分出南北两岸的襄阳及樊城，隔汉江相望，两城在历史上都曾是军事与商业重镇。一九四九年以后，两城合二为一称襄樊市，分设襄城、樊城二区。二○一○年十二月九日，经国务院批复同意，襄樊市正式更名为襄阳市……
“难怪他要在这里失踪……”谷一川的声音不大，却震动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谁又调出了襄阳市的行政区划：
襄阳市现辖襄城、樊城、襄州、东津新城四个城区，襄阳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国家级）和襄阳经济技术开发区（国家级）、省级鱼梁洲经济技术开发区三个开发区，枣阳市、老河口市、宜城市三个县级市及南漳、保康、谷城三县……
“石峰，你的感觉看来有道理。说说你的想法。”谷一川的目光盯在潘石峰的脸上。
“我还得捋一捋思路。”潘石峰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他一进门，看见妻子柳倩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老婆，快帮我想一想，襄阳附近有什么灰色地带。”
“襄阳？湖北的襄阳？”
“还有第二个襄阳？”
“你真是忙糊涂了，襄阳的西边不就是神农架吗？”
“神农架？”
柳倩连忙把笔记本电脑抱过来，放在茶几上打开。潘石峰一边脱衣服，一边探着头看电脑屏幕。
“闺女！帮帮我，查查神农架有什么特产。”
“我在忙着呢！”女儿潘柳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声喊。
“你这闺女！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对你老爸就没有一点同情心？”柳倩嘴里训斥着，手里还忙着操作电脑。
“哟！没看出，老妈和老爸今天如此团结一心。”
“别贫嘴！快查！”
笔记本电脑很快显示出神农架林区的简介：
神农架位于湖北省西部边陲，东与湖北省保康县接壤，西与重庆市巫山县毗邻，南依兴山、巴东而濒三峡，北倚房县、竹山且近武当，辖五镇三乡和一个国家级森林及野生动物类型自然保护区、一个国有森工企业林业管理局、一个国家温地公园，林地占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总人口八万人。神农架是一九七○年经国务院批准建制，直属湖北省管辖，是我国唯一以“林区”命名的行政区……
潘石峰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政府驻地是个镇？”
“是松柏镇。”
“这是最典型的灰色地带。”
“凶手逃到这里啦？”
潘石峰看了看女儿的房间，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闺女，有什么发现？”
“老爸，我知道你要查黄杨树。查到了……神农架黄杨树是国家二级保护树木，有小叶黄杨，还有珍珠黄杨。老爸，我还查到了神农架木业有限公司的广告，我念给你听：‘长年经营黄杨木，紫薇树，诚信，可靠。质量第一，利润第二。诚心者可以长年合作，非诚勿扰。’”
“真是我的好闺女！”
他再也按捺不住，立即拿出手机，给于继文的打了个电话。
“继文，马上给神农架林区和襄阳发一份协查通报！把弥勒佛的照片也全部发过去。”
“潘队，你确定他在神农架？”
“查一查就知道了。”
“神农架在襄阳的西面！”
“那是杜正德玩的障眼法。”
紧接着，他又给曹猛打去电话，让曹猛立即派人前往神农架林区进行调查。
“石峰，你不会太武断了吧？”柳倩有点担忧地问。
“老婆，想想看，神农架一片森林，人口只有八万，政府驻地是个镇，这不正是说繁华不繁华、说偏僻不偏僻的地方吗？再加上那里有黄杨木，这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这恐怕是他最牵挂的东西。我敢肯定，他一定在神农架。”他说。
几天以后，襄阳方面传来了消息，神农架林区没有发现杜正德的踪影。神农架林区因为一起飞车抢劫案对全区的豪爵银豹125刚刚进行排查，没有发现杜正德的摩托车。消息虽然令人失望，不过，林区警方发来几张照片却引起潘石峰的兴趣。他拿着这几张照片和弥勒佛雕像飞快跑进局长办公室。
“什么东西？”
“谷局，你看，这是神农架警方在一个干部家里发现的侧坐观音雕像，和这尊弥勒佛雕像比较一下，如何？”
“这个观音好面熟……这不是正定隆兴寺的倒坐观音吗？”
“没错。比较一下！”
“这……石峰，这样比较能说明什么？别说咱们肉眼凡胎，就是专家看了，也无法做出结论。”
“别急，你看看这张照片……”
潘石峰把一张照片抽出来，递给谷一川。照片是侧坐观音的底面，上面清晰地刻有“可人斋”三个字。
“可人斋？”谷一川有些糊涂了。
“你再看看这个……土木斋……”潘石峰把弥勒佛雕像的底面翻过来。
谷一川看了一会儿，猛地把桌子一拍，站了起来。
“石峰，这是一个人刻的！你看看这两个‘斋’字，一笔一画、间架结构，丝毫没有差别。”
潘石峰的两只手掌合到一起，用力地揉了起来。
“林区警方正是发现两者非常相似，才发给我们。‘土木’是‘杜’字，‘可人’是‘何’字，这个信息告诉我们，杜正德是以何氏的身份在神农架藏身。”
“杜正德的假名中好像有姓何的。”
“对，是山东人何顺华。”
“他会用这个身份呢？”
“我估计不会，他不那么傻。”
“有了姓氏就好办多了。”
“我马上通知襄阳，让他们全部进入神农架。”
“好的，就这么办！”
“我和于继文今晚就出发，也去神农架。”
“你……”
“我感觉杜正德就在我眼前晃动，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
“好吧。”
潘石峰让于继文去购买机票，他把队里的工作安排了一下，就回家进行准备了。
妻子和女儿都不在家，他把家里整理了一下，然后把洗换的衣服都塞进旅行箱里，又给妻子写了张便条，然后返回队里，等待于继文的机票。
不久，于继文就回来了，机票的购买非常顺利。两个人刚要出发，兜里手机奏响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
他连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安桥镇派出所所长江涛打来的电话。
“喂！我是潘石峰！”
“潘队！一个坏消息！”
“什么？”
“造血干细胞捐献者反悔啦！”
“什么？”
“医生说，如果捐献者不肯捐献，蓉蓉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潘队……”
“我……正要去办案……”
“潘队，怎么办？”
“我……回来再说……”
他刚要挂断电话，突然又想了什么。
“江涛，捐献者是谁？”
“是安徽安庆人……”
“安庆……”
“听说是她家里都反对，她自己也害怕……”
潘石峰皱起了眉头，思索了片刻，果断地抬起头。
“继文，你等等……”
“不去啦？”
“等一等……”
他转过身，匆匆地跑到局长办公室。
“石峰，怎么啦？”
“有新情况！”
“你不去神农架啦？”
“我现在马上去安庆。”
“为什么？”
“详细情况你问问江涛……”
他根本顾不上仔细解释，转过身子又跑了出去，和于继文一起，立即驱车奔赴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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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队，好消息！杜正德的确到过登封。”曹猛的声音显得既兴奋又急促。
“在登封待了几天？”他连忙问。
“只住了一夜。”
“在旅馆怎么登记的？”
“假身份，名字叫何顺华，山东人。”
“去向呢？”
“还是上了207国道，继续南下。”
“那就再用老办法。”
“我已经派人赶往汝州了。”
“他在济源用的什么身份？”
“在济源没有查到他的住处。”
他心里感到了些许的轻松。走进办公室，他马上打开电脑，搜出地图观看。从登封到汝州，方向是向南，但稍微偏西。从逃跑的路线看，杜正德似乎对浙江乐清没有兴趣。莫非杜正德打算彻底放弃自己的木雕技艺？雷州半岛……雷州半岛……那是中国大陆的最南端，东部濒临南海，西部紧靠北部湾，北部依托岭南丘陵，南部与海南省隔海相望。这样一个三面环海的半岛，有什么东西可以把杜正德从遥远的北方吸引过去呢？中国有三个半岛，其中两个半岛是山东半岛和辽东半岛，这两个半岛都是经济发达的地区，雷州半岛似乎比较落后。莫非这就是杜正德苦苦寻找的灰色地带吗？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踱步。不一会儿，他又从屋内走出，来到外面的大办公室。
于继文和几个侦查员正在忙着整理资料。潘石峰踱着步，走到于继文身边。
“潘队，有什么指示吗？”
“继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沿着207国道一直南下，能到哪里？”
“广东徐闻。”
“徐闻在哪儿？”
“这是第二个问题啦！”
“真正的问题在后面。你说吧？”
“在雷州半岛。”
“你说，杜正德有可能去哪儿吗？”
“他要是沿207国道一直南下，只能到雷州半岛。”
“你给我一个理由，他去雷州半岛干吗？”
“他不是去雷州半岛，是去海南岛！”
“海南岛？”
“潘队，他不是有木雕手艺吗？”
“海南岛有木雕吗？”
“海南岛的特产是椰雕。”
“椰雕？”
“海南岛盛产椰子呀！去年我到海南办案，还给我父亲买了一套酒具呢。”
“是椰雕？”
“椰雕。”
“你上网查查。”
于继文马上在电脑里点出百度，在百度里敲进“海南椰雕”几个字，很快就搜出了一段资料。
椰雕是海南岛雕刻艺人利用椰子壳雕制的工艺品。早在明末清初时，椰雕工艺品就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水平。以后的三百多年里，历代椰雕艺人使椰雕技艺日臻完美，逐渐形成了具有独特的民族风格和地方色彩的工艺品。海南椰雕的雕刻手法有平面浮雕、立体浮雕、通花浮雕，还有带棕立体雕刻和贝壳镶嵌雕刻等许多类型。椰雕工艺品的花色品种已经发展到三百多种，其中有餐具、茶具、酒具、烟具、花瓶，以及各种类型的挂屏、座屏等等。其样式新颖，画面雅致，造型古朴，质地轻巧，美观实用，深受各国人民的喜爱，畅销世界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海南椰雕还入选第四批海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
“怎么样？潘队……”于继文颇有几分得意。
潘石峰盯着屏幕看了许久，一时竟默然不语。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杜正德真的逃到雷州半岛，目标一定是海南岛。海南岛似乎比雷州半岛更易于藏身。椰雕……椰雕……人类真是聪明，椰壳也能雕成艺术品……椰壳也那么有吸引力吗？的确，海南岛曾经偏僻过。自从建省以后，还能偏僻吗？海口、三亚都是非常繁华的都市，还有琼海市的博鳌镇，已经成为博鳌亚洲论坛永久性会址的所在地。杜正德真的要选择这里吗？
“我看他不会在焦作落脚。这个人生性多疑，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会远走高飞。”
“警方的行动他怎么会知道呢？”
“现在不是有种说法，叫‘第六感觉’吗？他的第六感觉特别好。”
“你认为他不会在某个地方固定下来吗？”
“很难，除非让他有牵挂。”
……
他拍拍于继文的肩头，转身又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他打开柜门，眼前出现了那个憨态可掬的弥勒佛雕像。他把弥勒佛雕像拿出来，细细地打量着。弥勒佛也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想对他说点什么。两只垂在肩上的大耳朵显得有些滑稽。他目测了一下，木雕高约十八厘米。雕工非常精美，线条非常流畅。他翻看底面，“土木斋”三个字虽然不起眼，却如同吸铁石一般，牢牢地吸住他的目光。三个歪歪扭扭的字他越看越觉得扎眼。看了一会儿，他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了。毕竟初中没毕业，从书法的角度进行挑剔，恐怕有些吹毛求疵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马上把办公桌收拾干净，把弥勒佛放在桌子中央。
“继文！拿相机来！”
不一会儿，于继文拿着照相机进来了。
“潘队，拍什么？”
“拍它！”
“拍它干吗？”
“证物。”
于继文把照相机的镜头对准弥勒佛，咔嚓咔嚓地拍了起来。正面，背面，侧面……
“还有这儿！”潘石峰把弥勒佛放倒，用手指着底面。
“这儿也拍？”于继文说。
“看见那三个字了吗？拍那三个字！”
“哦，土木斋……”
于继文对准三个字咔嚓了两三下，潘石峰这才满意地把弥勒佛又扶了起来。
“你马上冲洗出来！”
“好的。”
“继文，你买的椰雕和这个黄杨木雕比起来，怎么样？”
“没办法比较，不是一类东西。”
“材质呢？”
“材质……我是外行。”
潘石峰把弥勒佛拿起来，捧在手中。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弥勒佛的声音……
《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不断地奏响，曹猛喜悦的声音也不断地传来。
……潘队，汝州发现杜正德的踪迹！
……潘队，南召发现杜正德的踪迹！
……潘队，镇平发现杜正德的踪迹！
……潘队，邓州发现杜正德的踪迹！
……潘队，构林发现杜正德的踪迹！
……我们已经派人去湖北襄阳了……
……
一条清晰的脉络出现了，杜正德的确是沿着207国道一路南下。在这些地方，杜正德留下的身份信息有山东人何顺华，江苏人张强，河北人崔光远，辽宁人王忠……
会议室里，一幅以207国道为轴线的地图出现在大屏幕上。侦查员们围坐在下面，目光都聚集在那条标有“G207”字样的线条上。局长谷一川也坐在人群里，不知不觉地竟掏出了香烟，拿出一支，叼在嘴上，看了看四周，又悄悄地把烟塞回烟盒里。
“杜正德逃得很急，有的地方只待了一顿饭的时间。”
“看来他的目标的确是海南岛。”
“他好像对自己的行踪不加掩饰了。”
“要是真的不加掩饰，为什么不进城区呢？”
“他现在应该到了海南岛吧？”
“那可是天涯海角，把琼州海峡封住，可以瓮中捉鳖啦。”
……
于继文异常兴奋，几次想开口说话，但嘴张了张，又都缩了回去。终于，于继文按捺不住了。
“潘队，我想提个建议。”
“大家安静一下，听听继文的意见。”
“我建议，让襄阳的人马放弃追踪，直接奔赴海南。”
“理由？”
“从现在的情况看，杜正德的目标只能是海南岛。”
“根据？”
“屏幕上不都显示出来了吗？”
谷一川再也忍不住了，又把香烟掏了出来。不过，他只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便放在桌子上了。
“石峰，说说你的想法。”谷一川说。
“我想等襄阳的消息。”潘石峰说。
“反正是等，先说说现在的想法。”
“我不太相信杜正德的目标是海南岛。”
“理由？”
“如果他的目标是海南岛，他在焦作时，可以直接南下，为什么要西进济源呢？”
“是不是到济源办事？”
“他在济源并没有关系，何况他在济源只待了一夜。”
“这一夜他在哪儿？”
“没有查清。”
“没有查清？”
“正因为这样，他在济源留下了一个疑点。”
“你怎么解释他在207国道上的行踪？”
“就像他在焦作放话说要北上赤峰一样，是他故意布下的迷魂阵，想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海南。”
于继文有些不服气，嘴张了几张，又闭上了。谷一川看在眼里，默默地笑了。
“继文，有什么想法说嘛！潘队又没有堵你的嘴。”
“我不同意潘队的看法。”
“说具体点儿。”
“潘队总说杜正德要找个灰色地带，海南岛除了几个城市，我看正是灰色地带。另外，海南椰雕天下闻名，杜正德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海南岛的环境具备杜正德的生存条件，这也完全符合潘队的理论。”
“不是潘队的理论，是他老婆的理论。”
会议室一片哄堂大笑。
谷一川又把目光投向了潘石峰。
“石峰，反驳一下。”
“继文说得有道理。从杜正德的角度看，海南岛的确适合他藏身。也正因为海南存在大片灰色地带，也正因为海南有椰雕，他才有意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那里。倘若他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上海、南京，那他一定是个傻瓜。”
“潘队，你是不是又在说我呢？”
众人又笑了起来。
谷一川点了点头，态度还是那么随和。
“我看不要急于下结论，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杜正德的确是个不同寻常的对手，不要低估了他的智商。”
众人又开始了热议。焦点都集中在杜正德南下的目标上。观点自然地分成两派，一派同意潘石峰的说法，一派同意于继文的说法。潘石峰默默地听着，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心依然是沉甸甸的。207国道毕竟全长将近四千公里，襄阳正好位于207国道的中心。杜正德还是湖心里的一条鱼，如果把网撒错了地方，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奏响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会议室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喂！我是潘石峰！什么情况？”
“潘队，坏消息！杜正德在襄阳失踪了……”
“怎么失踪的？”
“我们在襄阳发现了他的踪影。他在一家小旅店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上路了，走的还是207国道。在襄阳南边二十多里的地方，一家小商店的探头还拍到了他，他在商店里买了几盒烟。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影子了。”
“沿途没有探头吗？”
“有，我们都看了。”
“是吗？”
“襄阳警方派出大批警力，帮我们查找，都没有结果。我还派了几个人，赶往宜城，宜城是207国道的下一站。他们刚刚给我电话，宜城也没有发现杜正德。”
“知道了。”
“我们怎么办？”
“暂且留在襄阳，按兵不动。”
潘石峰放下手机，沉默下来。
会议室里被一片失望的情绪笼罩着。众人从潘石峰的神情已经看出，襄阳的侦查工作遇到了极大的麻烦。有人把屏幕上的地图调到襄阳，并且把地图放大。
谷一川的眉头拧得很紧，脸色也沉了下来。虽然这一切本来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谁也不希望这样的结果发生。
“把襄阳的简介调出来。”谷一川说。
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襄阳的简介：
襄阳位于湖北省西北部，汉江流域中游，秦岭大巴山余脉。其贯通南北、承启东西的地理位置，自古即为交通要辏，有七省通衢的美誉。襄阳因地处襄水之阳而得名，楚为北津戌，至今已有二千八百多年历史，历代为经济军事要地，素有铁打的襄阳、华夏第一城池、兵家必争之地的称号。汉水穿城而过，分出南北两岸的襄阳及樊城，隔汉江相望，两城在历史上都曾是军事与商业重镇。一九四九年以后，两城合二为一称襄樊市，分设襄城、樊城二区。二○一○年十二月九日，经国务院批复同意，襄樊市正式更名为襄阳市……
“难怪他要在这里失踪……”谷一川的声音不大，却震动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谁又调出了襄阳市的行政区划：
襄阳市现辖襄城、樊城、襄州、东津新城四个城区，襄阳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国家级）和襄阳经济技术开发区（国家级）、省级鱼梁洲经济技术开发区三个开发区，枣阳市、老河口市、宜城市三个县级市及南漳、保康、谷城三县……
“石峰，你的感觉看来有道理。说说你的想法。”谷一川的目光盯在潘石峰的脸上。
“我还得捋一捋思路。”潘石峰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他一进门，看见妻子柳倩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老婆，快帮我想一想，襄阳附近有什么灰色地带。”
“襄阳？湖北的襄阳？”
“还有第二个襄阳？”
“你真是忙糊涂了，襄阳的西边不就是神农架吗？”
“神农架？”
柳倩连忙把笔记本电脑抱过来，放在茶几上打开。潘石峰一边脱衣服，一边探着头看电脑屏幕。
“闺女！帮帮我，查查神农架有什么特产。”
“我在忙着呢！”女儿潘柳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声喊。
“你这闺女！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对你老爸就没有一点同情心？”柳倩嘴里训斥着，手里还忙着操作电脑。
“哟！没看出，老妈和老爸今天如此团结一心。”
“别贫嘴！快查！”
笔记本电脑很快显示出神农架林区的简介：
神农架位于湖北省西部边陲，东与湖北省保康县接壤，西与重庆市巫山县毗邻，南依兴山、巴东而濒三峡，北倚房县、竹山且近武当，辖五镇三乡和一个国家级森林及野生动物类型自然保护区、一个国有森工企业林业管理局、一个国家温地公园，林地占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总人口八万人。神农架是一九七○年经国务院批准建制，直属湖北省管辖，是我国唯一以“林区”命名的行政区……
潘石峰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政府驻地是个镇？”
“是松柏镇。”
“这是最典型的灰色地带。”
“凶手逃到这里啦？”
潘石峰看了看女儿的房间，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闺女，有什么发现？”
“老爸，我知道你要查黄杨树。查到了……神农架黄杨树是国家二级保护树木，有小叶黄杨，还有珍珠黄杨。老爸，我还查到了神农架木业有限公司的广告，我念给你听：‘长年经营黄杨木，紫薇树，诚信，可靠。质量第一，利润第二。诚心者可以长年合作，非诚勿扰。’”
“真是我的好闺女！”
他再也按捺不住，立即拿出手机，给于继文的打了个电话。
“继文，马上给神农架林区和襄阳发一份协查通报！把弥勒佛的照片也全部发过去。”
“潘队，你确定他在神农架？”
“查一查就知道了。”
“神农架在襄阳的西面！”
“那是杜正德玩的障眼法。”
紧接着，他又给曹猛打去电话，让曹猛立即派人前往神农架林区进行调查。
“石峰，你不会太武断了吧？”柳倩有点担忧地问。
“老婆，想想看，神农架一片森林，人口只有八万，政府驻地是个镇，这不正是说繁华不繁华、说偏僻不偏僻的地方吗？再加上那里有黄杨木，这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这恐怕是他最牵挂的东西。我敢肯定，他一定在神农架。”他说。
几天以后，襄阳方面传来了消息，神农架林区没有发现杜正德的踪影。神农架林区因为一起飞车抢劫案对全区的豪爵银豹125刚刚进行排查，没有发现杜正德的摩托车。消息虽然令人失望，不过，林区警方发来几张照片却引起潘石峰的兴趣。他拿着这几张照片和弥勒佛雕像飞快跑进局长办公室。
“什么东西？”
“谷局，你看，这是神农架警方在一个干部家里发现的侧坐观音雕像，和这尊弥勒佛雕像比较一下，如何？”
“这个观音好面熟……这不是正定隆兴寺的倒坐观音吗？”
“没错。比较一下！”
“这……石峰，这样比较能说明什么？别说咱们肉眼凡胎，就是专家看了，也无法做出结论。”
“别急，你看看这张照片……”
潘石峰把一张照片抽出来，递给谷一川。照片是侧坐观音的底面，上面清晰地刻有“可人斋”三个字。
“可人斋？”谷一川有些糊涂了。
“你再看看这个……土木斋……”潘石峰把弥勒佛雕像的底面翻过来。
谷一川看了一会儿，猛地把桌子一拍，站了起来。
“石峰，这是一个人刻的！你看看这两个‘斋’字，一笔一画、间架结构，丝毫没有差别。”
潘石峰的两只手掌合到一起，用力地揉了起来。
“林区警方正是发现两者非常相似，才发给我们。‘土木’是‘杜’字，‘可人’是‘何’字，这个信息告诉我们，杜正德是以何氏的身份在神农架藏身。”
“杜正德的假名中好像有姓何的。”
“对，是山东人何顺华。”
“他会用这个身份呢？”
“我估计不会，他不那么傻。”
“有了姓氏就好办多了。”
“我马上通知襄阳，让他们全部进入神农架。”
“好的，就这么办！”
“我和于继文今晚就出发，也去神农架。”
“你……”
“我感觉杜正德就在我眼前晃动，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
“好吧。”
潘石峰让于继文去购买机票，他把队里的工作安排了一下，就回家进行准备了。
妻子和女儿都不在家，他把家里整理了一下，然后把洗换的衣服都塞进旅行箱里，又给妻子写了张便条，然后返回队里，等待于继文的机票。
不久，于继文就回来了，机票的购买非常顺利。两个人刚要出发，兜里手机奏响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
他连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安桥镇派出所所长江涛打来的电话。
“喂！我是潘石峰！”
“潘队！一个坏消息！”
“什么？”
“造血干细胞捐献者反悔啦！”
“什么？”
“医生说，如果捐献者不肯捐献，蓉蓉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潘队……”
“我……正要去办案……”
“潘队，怎么办？”
“我……回来再说……”
他刚要挂断电话，突然又想了什么。
“江涛，捐献者是谁？”
“是安徽安庆人……”
“安庆……”
“听说是她家里都反对，她自己也害怕……”
潘石峰皱起了眉头，思索了片刻，果断地抬起头。
“继文，你等等……”
“不去啦？”
“等一等……”
他转过身，匆匆地跑到局长办公室。
“石峰，怎么啦？”
“有新情况！”
“你不去神农架啦？”
“我现在马上去安庆。”
“为什么？”
“详细情况你问问江涛……”
他根本顾不上仔细解释，转过身子又跑了出去，和于继文一起，立即驱车奔赴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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