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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四章

    十四

    刘剑铭任职的壶口镇位于黄河支流又支流的一条河边,从地图上看,就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而惊叹号的那一点便是镇区。

    小镇就像一个又怀孕的高龄产妇,娇贵而不修边幅,行动笨拙又东挪西逛,既无少女的羞涩秀丽又缺少少妇的韵味与矜持。

    据县志记载,小镇生于明末,发展于民国,真正成为一级政府驻地有史可考,那镇中心的小炮楼算是中日最早的合资企业。不禁令人联想到战火纷飞的年代,历次的兵家厮杀,壶口总是敞开肚皮收留无家可归的避难者,天南海北、五花八门。小偷、妓女、兵痞、流氓、富商、贵人。。。。。久经辗转,历经沧桑渐渐兑满了壶口镇。

    拥挤的壶口镇区满眼是灰色水泥的世界,沿街高楼牵着平房,搂着矮棚,商铺掖着民居,仿佛要撑破肚皮,现代文明的尖叫和着古老小镇的叹息组成了一首大合唱,如果说有特征的话,那就一个字“乱”,不单单是建筑规划、人员构成、交通管理、生活条件、地域文化、治安状况、、、、、等等等等,唯一不乱的是那句顺口溜:壶口破鞋有三千,东边一千五,西边一千三,两头凑不够,中间富人添。

    虽不雅,倒也反应了一种底蕴、时尚。

    刘剑鸣闻良着便衣不知不觉走到了镇东头,身后是临街富丽的喧嚣,眼前的一片建筑让人仿佛回到了解放前,茅檐低小,居然还有土墙屋,若要拍摄抗日题材影片,取外景的话,此处当之无愧,原生态的贫穷,清一色拥挤的棚户区,远处传来几声狗吠,门前一老者从凉床上坐起,头缠着绷带,不用说这是张大军的父亲,刘剑铭见过一次。

    惊慌、木然、憔悴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瞅着两人,嘴角噏动了几下,嗫嚅着:“刘、刘所长、、、、、、求求你,俺儿,、、、、俺再也不上访了,快把俺儿放了吧”说着几步迎了上来,佝偻着身子,几乎要下跪。

    不用说,已经知道了张大军被拘留,尽管如此,依照法律规定仍要通知下亲属被拘留人执行的地点。

    “你,你怎么不在医院,好了吗?”话到嘴边,刘剑鸣倒变成了问候,停下了脚步,两人实际是准备去陈玉秀家,顺便路过。

    “唉,住啥院,庄稼人没那么娇贵,在家吊几瓶水,吃点消炎药就行啦,刘所长,俺可是一直劝大军不要上访,自古道,民不和官斗。人随王法草随风,他鸿发公司爱怎么建就怎么建,天塌压大家,快把俺儿给放了吧,呜呜、、、”说着掉下了浑浊的泪水。

    “……”刘剑铭此时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内心沉甸甸的。

    “……唉,光顾着说话,快,坐,来坐床上,我给您倒茶去,都怪大军,他经不得别人的捧,去充熊,这下好啦,别人都回家啦,他却蹲了班房,弄得肉落千人口,罪落一人担呐”老人低头摇了摇,撩起衣襟擦擦鼻子。

    “不渴,你快躺下,头上缝了几针。”刘剑铭其实想转移下话题。

    “伤的不重,缝了十三针,就是当天有点晕,没大事。”老人摸了下头轻描淡写地说着。

    十三针?累加长度少说七八公分,如果系钝器形成,肯定构成轻伤害,记忆中锐器形成8厘米,钝器6厘米完全构成,轻伤害就是刑事案件,调解不好要追究刑事责任的,赵耀财怎么当成了一般治安案件处理?

    “法医鉴定做了吗?”闻良接着问道。

    “啥?鉴定?没有,赵所长说鉴定还得花钱,打官司咱又没人没钱,俺也打不起,多亏了赵所长给了俺1000块钱,差不多就行,不再麻烦公家。唉,刘所,俺儿啥时能回来?”

    关心的还是他儿张大军。

    “老人家,张大军不是坏人,只不过一时冲动,很快就会回家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唉,还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仨光棍,儿媳妇外出打工好几年没信,大军蹲了班房,我又不会做饭,您公家高抬贵手让大军早些回来吧,是我没教育好,不然的话孩子天天上学吃不到及时饭,怕误了孩子的功课,你看,我又不吸烟,我给您赊包烟去。”说完,捏捏口袋。

    “不用了,不用,我们还要去陈玉秀家,既然你知道了,张大军在县城呆几天就回来,有啥信我们可以捎给他,我们有事,真的有事,你休息吧。”刘剑铭、闻良见时间不早了,准备离开。

    “我带您过去,她家不好找,叽里拐弯的,唉!好好的女孩子叫人害了,真作孽呀。“张大军的父亲执拗地非要带路,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张大军的罪过,甚至能马上放掉。

    也好,省得不好找,周围还真找不到一个人问路。

    刘剑铭、闻良的到来,陈玉秀的父母并不感到意外。

    一溜三间平房的小院倒也收拾得干净利落,只不过门口的巷子里污水遍地,臭气熏天。

    院内站着说话的几个邻居很识趣的离开了。夫妇俩人的情绪好像仍旧沉浸在失女之痛的阴影中,谈话的气氛一直很沉闷,几乎是问一句答一句,并没有那种渴求的谦卑和迎合,隐隐约约让人感觉是冷漠,陈玉秀的父亲蹲在门旁,粗糙的手在前胸搓来搓去,就像桑拿房搓背的一样,随着上下的搓动,不时的顺着指头滚出一缕缕的油灰,搓到腋窝出,还不时放到鼻下嗅一嗅再将油灰弹出。

    默不作声,甚至满脸的蔑视和敌意,随着谈话的深入,刘剑铭才渐渐明白过来。

    以下是刘剑铭和陈玉秀母亲的一段对话:

    问:我们今天来的目的,是想通过你们夫妻俩进一步了解一下陈玉秀的日常交往和活动情况,首先表示同情,请你实事求是回答,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工作,听明白了吗?

    答:嗯。

    问:陈玉秀平时和哪些人关系较密切?

    答:您不是有人问过了吗。

    问:她生前可曾流露过什么不顺心的事,特别是近期?

    答:不在意。

    问“你女儿在公司的工作情况可给家里人说过?

    答:问她公司的人吧。

    问:你们这几天可有什么新的情况回忆起来?

    答:没。

    问:陈玉秀的遇害,作为亲属你们是怎么看的?有啥想法?

    答:俺是庄稼老冤,能有啥想法。

    问:陈玉秀论说是一个未婚的女孩家,能和谁有深仇大恨导致去害她,您家人心里有谱吗?

    答:唉!有啥谱,您公安局心里咋想的就是咋想的。

    “问俺有谱吗?您公安心里能没数码?还来问俺,俺没钱没人,死了白死,我算是看透了,这年头有钱有势啥都敢干,哼!xx党的官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为人民服务,呸!为人民币差不多,就是逮住了,花点钱照样出来,奶奶的!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骗鬼去吧……”一直默默搓灰的陈玉秀父亲,忽地激动起来,接过了话茬。

    “你个死老头子瞎说啥,就你能!”陈玉秀的母亲赶忙站起来呵斥了几句。

    很明显,这话里有话,说得倒也质朴。

    看起来,马彪被传唤后又在24小时之内放掉,陈家绝对知道,搞不好一直紧盯着。

    作为受害人的亲属说这番话也可以理解,说明公安机关所怀疑的对象与受害人心目中的仇敌是重叠的。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不是怀疑对象,公安局抓你干啥,既然抓你,说明你身上有问题,至于后来又放掉,肯定是钱的作用。而这种可能曾几何时,在群众的潜意识里一直传统地存在着。恐怕还不在少数都是这么想的,你公安局是抓坏蛋的,如果放纵了坏人,其对犯罪嫌疑人的仇恨和怨气就会对你释放,远远超过对犯罪嫌疑人的强度。

    某种程度上,不能一味地强调百姓的法律意识淡薄,不理解公安机关,不支持公安工作,而是要从自身找原因,留一双眼睛看看自己,究竟在公正上做得如何?做得够不够?

    解释目前也是枉然,也无必要,也无法解释,甚至越解释越糟糕,只会让他以为替犯罪嫌疑人辩解,为有钱人说话,只会越描越黑,招致更大的误解、抵触、和敌视。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竭尽所能、挖空心思将一切证据取扎实,把真凶绳之以法,用铁的事实来回答。那样一切的谣言、误解和仇视即会瞬间化为乌有,云开雾散。当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他会为当初的浅知和误解而后悔,甚至从此而加倍赞赏你、拥戴你、相信你、支持你。

    百姓认的就是这个理!

    现场问话尴尬了几分钟,刘剑铭与闻良继续努力地试图从陈玉秀父母的记忆库中,搜寻有可能对破案有用的信息,哪怕他们的误解再大些,只要是对侦破有利,甭说发几句牢骚,就是骂娘也可以理解,因为他骂的是一种事实,是一种现象,心中无小事,何惧鬼敲门!

    实际的执法过程中,情况往往不尽如人意。君不见,只要是吃皇粮穿制服,手中稍微有些权力的极少数人往往以管人者自居,面对工作对象,更多的是喜欢顺耳话、奉承话、巴结迎合话,总认为对方有求与己,居高临下,打着官腔,不能舍身处地替对方考虑,去换位思考。尽管公安机关搞过什么“三项教育”、“四民活动”、“入户走访”、、、。动员会开得声势浩大,读书笔记几万字,心得体会一大本,测评问卷满抽屉,又会有多少是真的呢?又会有多少人按照文件说和做了?

    “老陈,来,抽根烟,你的意思我明白,人命关天,谁也不敢胡来,你最后看结果,出水才看两脚泥”刘剑鸣笑着打破了僵局。

    “嗯,你接着问吧。”老陈终于从搓得通红的胸脯上伸出手接过烟,点着后猛抽了几口,狐疑地看看刘剑鸣,望望闻良。

    ……

    从断断续续的问话中,刘剑鸣对陈玉秀这个家庭了解了个大概。

    印象是:本分憨厚的一家人,与他们没有任何大的矛盾,靠种地和兼营做零工维持生活,陈玉秀属于家中的顶梁柱,也是家中的希望之星。儿子陈玉柱三年前因涉嫌盗窃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在青山监狱服刑。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临结束时气氛融洽了许多,陈玉秀的父母见刘剑铭、闻良二人要走,竟客气地留下吃饭。

    “唉!老陈,鸿发公司的负责人事后都来过没有?”刘剑铭站起来收拾下询问笔录,顺便问道。

    “哼!来了!是办公室主任来的。”

    “噢,咋说的。来干啥!”

    “干啥?临末了问家里可有陈玉秀的什么盘?”

    “什么东西?”

    “大概是说电脑上用的玩意,我记不清啦。”

    “u盘”刘剑铭提醒了一下。

    “对!差不多,就是那玩意,不过没给他们,人都死了,公司还欠半个多月的工资来。”

    “现在u盘在哪?”刘剑铭心里猛地一喜,出于职业的敏感,急忙问道。

    “秀的娘,闺女的那个盘你搁哪去了,刘所长要。”

    “搁哪去了,那天就该交给她公司,你扣着不给,说没有。在闺女的屋里,我锁好啦。”

    陈玉秀的闺房摆设可以用两个字形容:简朴。一张床、一张桌,连个凳子都没有。

    桌内清点后几乎没任何东西,除了几件廉价的首饰和女孩的一些卫生用品,居然没有电脑,那u盘也是常见的一种淡蓝色,刚装进口袋。刘剑铭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喂,刘所吗?我是拘留所老杨,你们壶口所治安拘留的张大军突然发病,你抓紧来一趟吧。”

    原笔名金盾,后碰壁,结合作品,暮然间发觉很渺小,就像一根绿豆芽,书中的主人公又好这一口,于是便有了绿豆芽。蔬菜的廉价,食芽族中的普通,但是要知道,绿豆芽也是从水中泡出来的,白花花的胡子,弓着腰兜售着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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