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闲逛
.......
北域王城很大，白府也很大。
北域王城即是白王府，白王府二字自然在这座城中，威望甚高，所以没有什么人敢在北域王城中寻白王府的麻烦。
更不要说白王府中的那诸多江湖客卿，随便一个就不是那些偷鸡摸狗之辈所能招惹的。
所以白王府很闲。
闲代表着无事，只要不触碰到白王府的那几个禁忌之地，这些人便可以领着白王府邸每月的俸禄逍遥快活。
当然有些人并不想这样活着，自然会有那些胸怀大志之人，秉着惩奸除恶的名头，替北域王城抓拿各种作奸犯科之人。
虽然有时会杀错人，但是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有白王客卿的名头挂着，北域王城的捕快差役自然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为了维护北域王城的治安，死几个人而已，又有什么影响呢？
所以比白王府威望更大的，或者说更加害怕的，就是这白王客卿，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有一刀下去，你就是他们口中的作奸犯科之人。
至于裁决院潇湘楼神蕴门等。
天渊有旨，先皇有令，凡四王所居之城，皆以四王为尊。
为什么？
恐怕只有当年颁发圣旨的先皇知道了。
这些事廖妄生自然有所了解，他正走在北域王城乃至整个北域都凶名赫赫的白王客卿老巢白王府邸之中。
传言能使小儿止哭。
看来那位湘竹前辈在这座白王府的名声也不小，怪不得之前一路上没能看见几人，原来都是在躲着她。
廖妄生目不斜视，心中却不由得这样想道，之前跟着湘竹前辈顺着走到西香苑，除了素袍青衣的丫鬟仆人外，根本看不到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但现在。
不远处的石桌上突兀坐着两个人，一人手中甩着泛着寒光的铁索连环链，随时都能飞射出去的样子，另一人手中拿着一柄九环大刀，银环反射出来的光芒格外耀眼。
另一边的林园假石上也分别倚或靠，或坐着几人，有人五指粗壮，有人脚跟有劲，有人双臂粗圆，唯一能区别他们的地方，就是身体各个部位都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还有头上，始终如影随形跟着三个人，脚步轻盈，面色自若，看样子也是轻功大家。
还有各个角落都有各样的黑影闪烁。
但这些仅仅只是廖妄生看到的，他没看到的还有多少，廖妄生便就不得而知。
廖妄生就这样慢步走着。
这些人便这样跟着。
不掩饰。
但也没人出手，也没有人问什么。
诡异的氛围就持续在这条长长的鹅卵石小路上，以廖妄生为这诡异氛围为中心，周遭的人不停地在变动。
“各位前辈，若有什么事小辈知晓一二，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廖妄生看着拦着去路的一座高墙，回过头高声说道，脸上没有半分胆怯与紧张。
“好小子，你自己偷偷进白王府，倒还有脸问我们要做什么？！”那拿着铁索的黑脸大汉冷声道。
“偷？倒也算不上吧，我虽然走的是后门，但我相信一定有前辈发现我了吧？既然早已被发现，小辈我来的又是光明正大，又何曾称得上偷偷摸摸？”廖妄生不经意从怀中拿出一块破碎的青丝带，眼角微扬淡淡的说道。
那黑脸铁索大汉本想再说几句，一看那块青丝带，脸色一凝，不再多说什么。
“好一个伶牙利嘴的少年。”
廖妄生掌心泌出汗液，这个说话的人廖妄生竟然分辨不出他在哪个方位。
“但你不禀而入，即是无礼。无礼便是无礼，争辩再多，也是无理。”
廖妄生转头，阻拦住自己的那座高墙在颤动，脚底下的地面也在轻颤。
高墙转身，轰隆放下。
一个蓝袍儒雅男子静静地站在墙中心，依稀还能在墙面上看到深入墙面的两个手心印。
“以威慑人，你会做，我也会做。”
儒雅男子伸出手。
“聂无玉。”
“廖妄生。”
廖妄生纠结了一会，还是伸出手，如实告诉自己姓名，江湖上的人大多只知自己外号，而不知自己姓名。另外这种人还是不得罪为好，想不到这人手掌还挺暖和的。
“既然如此，大家便散了吧。”聂无玉双眸并没有之前廖妄生见湘竹那般清冷，而是始终带着一丝暖意。
那些各种奇怪的武林人士没有一人反驳聂无玉所说的话，偶尔有几个人冷哼几声，也逐渐消失在廖妄生眼前。
“我还以为你姓赵。”
人群散去，聂无玉手掌一缩一拍，稳稳的将这座高墙拍离，刚好嵌在另一边的空地上。
“嗯？”
廖妄生摩挲着掌心破碎的青丝带，考虑到之前湘竹对白王赵游那般敌视的样子，廖妄生的确不敢把事情原委道出来。
喜欢北域四王的人没有多少，但喜欢北域四王权财的人却有很多。
不要把人想的太好，宁可把人想的太坏，那么处理任何事情的时候，你都有足够应付的时间。
这是廖妄生去东域时，一位老樵夫跟廖妄生说的话。
虽说半个月并不能让廖妄生完全信任一个人，但是这个老樵夫在东域行事之风，却让廖妄生十分钦佩。
所以。
“我怎么敢与皇室同姓呢？”廖妄生打着哈哈说道。
“天下之人姓赵何其多，同姓尚可，但同名可需避讳一二，”聂无玉看着廖妄生闪烁的双眸，接着道，“你的样子，倒与那位王爷有几分相似。”
“哪个王爷？”廖妄生挠着脑袋，一脸惊喜道，从之前金像可看出白王的样子玉树临风，想不到这里还有人识得自己帅气，“想不到我还有皇室之相吗？”
“能在北域王城叫王爷的不只有一个，这府邸中我们大多叫的是主子，但这里说的王爷自然是指那位南宁王。”聂无玉淡淡说道，看着远方一团簇拥的黑影，“你在府中装的模样，能骗得过那些在江湖刀尖上舔口几十年的人，但却骗不过我们。”
廖妄生脸上表情凝固。
“不要把自己想的太聪明，也不要把别人想的太蠢。江湖路远，可不太好走。庙堂高悬，也不太好进。”
聂无玉意有所指的拍了拍廖妄生肩膀，从廖妄生身边走过，仿佛刚才拦墙抵路，只是为了说这番话而已。
廖妄生脸上表情阴郁不定。
聂无玉说的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是啊，不要把别人想的太蠢。
廖妄生摩挲着手心的青丝碎带，静静地抬头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坦然一笑，手心一松，青丝碎带就轻飘飘的掉在鹅卵石上。
廖妄生转过身，也没有想继续探究白王府邸的欲望，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倒也是知趣。”
还未走远的聂无玉看到廖妄生这般丝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的姿态，双眸露出一丝欣赏，聪明的年轻人他见过许多，但聪明又行事果断的聪明人却很少见。
因为聪明人都爱多想，多想便会犹豫，犹豫就会错失那转瞬即逝的机会。
聂无意看似无意瞥了一眼湖边柳树后的一道身影，嘴角挂起淡淡的笑意，儒雅的挥挥手，也不知再与谁作别。
“该死！”
粗壮的柳树被人捶陷碗口大的缺口，明明白嫩瘦弱的五指握成拳会有如此大的威力，着实让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就差一点。”
这五指的主人相貌也称得上相貌堂堂，虽说不上十分俊秀，但也是一表人才，只是他眼中布满的阴霾，着实令这番相貌丢了几分颜色。
不过人靠衣装。
锦袍玉带，一双足蹬粉底官靴、头戴双翅金冠，貉袖束腕，完全是富户少爷的演武装束。
这一来二回，倒也挑不出这人有什么毛病。
“世子，这该如何是好？”
这人身边又轻飘飘一个人，弯腰附在这个个子不高的身影耳畔，低声道。
虽不知道西香苑那位赵雅芝是何情况，但总所周知，白王膝下有三子。
大世子入朝为官，年纪轻轻便早已官居五品，就任上骑都尉，二世子也是在中天域天渊城翰林院任翰林学士，官职亦是五品。
而这两人都早已过弱冠之年，唯独这三世子偏偏只是刚过束发之年。
能在白王府邸被人称作世子的，那便只有这三位世人公认的世子而已。
大世子在北域边城，二世子在天渊京都，那这位白面朱唇的少年只会是那三世子。
只见这个少年颈间喉结微凸，唇上渗出几根柔软的须根，转身一巴掌拍在说话那人脸上。
啪。
“你来问我？”
高出这个少年几个头的男子，嘴角被打的破碎，迸出血来，硬是低头不敢说话。
“父亲已经有那么多儿子了，不必再多一个了。”三世子的眸中冰冷异常，下颚微微抬起，看着不远处那一道长长的红痕。
跨过这道红痕，便是内宅。
未经允许，擅自跨过。
死。
而刚好聂无玉背负着那堵墙正好压在红痕上，若是任何人做这种事，他赵无云有一百种办法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他偏偏是聂无玉。
赵无云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又一拳狠狠地轰砸在柳树上，这一拳竟把这柳树拦腰轰断。
“这事王爷知晓吗？”
男子开口低声问道。
赵无云目光从倒在地上的柳树树干，移在这个男子身前，语气冰冷道：“怎么？杨哲，你觉得你翅膀硬了？还是觉得我这个不受父亲疼爱的儿子，没有什么用？”
“小的不敢，但这毕竟是王爷的家事，我若是插手了，王爷那边不会放过我，也会责怪你。”杨哲破碎嘴角上的鲜血十分瞩目。
“好，好，好。”
赵无云独自拍起了手，嘴角上扬露出笑意，但却给不了任何一个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王爷不会放过你，我娘就会放过你了？”赵无云拍着拍着，便拍在了杨哲的脸庞上，很快便多了红彤的五指手印，“十三年前，让你杀了他母子两，你不做。现在，他从东域回来了，还有玉府的支持，你是不是也要临阵倒戈投向他？！”
“慕王妃全跟你说了？！”一听闻这件事，杨哲的脸庞瞬间苍白，嘴唇不断颤抖，目光不断扫向四周。
“你应该叫我娘慕侧妃，毕竟我娘可不是父亲的正室，”赵无云语气意味深长，看着紧张的杨哲，“既然这件事你不想帮我办，就把你本家的事办好，你家的那个小女子，长的还算不错，拿来做妾倒也合适。”
赵无云踮起脚尖，拍了拍杨哲的脸庞，自顾满意点了点头，一边摇头晃脑叹着气，一边顺着湖边的小路，渐渐消失在杨哲的目光中。
灭口？
杨哲的双手紧紧握拳，指尖早已透过皮肉，如此刺骨的疼痛，杨哲仿佛什么都不知道，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滑落。
不，不可能。
只要动了赵无云一根寒毛，整个杨家都会轮作陪葬，希望小娅能讨好他关心。
杨哲脑海中闪过慕楠王妃那张精美的脸庞，与脸庞十分不符的凶狠目光，断绝了这样的思想，只寄希望于那位外甥女，能讨这个喜怒无常的三世子欢心。
但……
这件事始终如一根如鲠在喉的鱼刺，万一被王爷知道了，同样是尸骨无存。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离杨哲不远处的柳树遮挡地方，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原地愁思，面露苦色的杨哲。
这人便是刚走的三世子赵无云。
“果然如母亲所料，此人优柔寡断，贪生怕死，他也不动脑筋想想，在这座府邸中有什么事瞒得过父亲？”
赵无云冷笑道，看着远方四处张望离去的杨哲，方向正是府中的西门，西门通往的是王城市集，也是杨家所在的地方。
“父亲不说话，正是代表了默许，十三年前父亲没有阻止，十三年后父亲也没有阻止。正如今天，恰好他来了，父亲走了，本就是一场试炼，只不过十三年前的那场试炼我赢了，十三年后的这场试炼还是我赢。”赵无云放下扒开的枝条，身影在逐渐弹回的枝条掩盖下，再也看不清一丝。
“看来我这次被安排探查这北域王城的白王府也是早就谋算好的。”
廖妄生挑眉站在枝头，看着缓缓离去的赵无云，还有远处的杨哲，这次的事情看来又已经被人当棋子落子了。
“主母，碰见那少年了。”
一座古朴清雅的厅内，跪着一个浑身金灿灿颇显富态的胖子，而厅上坐着一身华丽裘袍的妖娆少妇，身边站着两位一样是名贵衣袍的丫鬟端茶倒水。
“没能杀死他吗？”
妖娆少妇精致的脸庞微微上抬，眼睛下瞟，高傲的轻声说道。
“事情出了一点意外。”
若是风羽在这里，定会认识这个跪在地上的胖子是谁，因为这似乎是在泰鹿山脉小镇上同行的富商，只是这个富商从那座小镇突然来到这座北域王城的速度也太快了。
“从玉府远道而来，果然还是有几手傍身本领，那些野路子出身的人奈何不了他也是正常，谁让他是王爷的种。”
坐在厅上的妖娆少妇单手抚额，一旁的丫鬟递过一枚精美铜镜，妖娆少妇自顾欣赏自己的美貌。
“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回慕王妃的话，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就连那两个安排出手的武林人士，都只是透露了要试探少年深浅，并未说太多。我连夜赶过来的路上，只在驿站换马，未曾休憩，更未曾说话。”富商低头不敢看坐在厅上的慕王妃半分，沉声的说道。
“那就好，本王妃我可不想让白府的私事，变成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慕楠王妃一挥手，眼前的铜镜散去，厅下又多了一人，白袍白衫衣，白履白腰带，就连腰间的剑都是白的，仪表堂堂的面貌上的束发带子，也是白的，唯一的缺憾是这人的脸却是如同黑炭。
慕楠王妃精致的下巴微抬。
厅下白袍男子立刻会意。
“此少年第一次被发现应是在东域巨鲸城郊外小路旁，玉府三小姐的马车上，不过当时脸带面罩，无人确定他是谁。
随后在清海城中与清海城城主之子侍卫斗殴，无意被玉府方纹揭下面罩，这才被人注意到那个少年的相貌。
之后便是在东域与中天域的隔域之桥，宁远桥旁遭受到暗影阁的袭击，少年在其中曾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便再无任何动作。
其后中天域花语城与风月城的花月道一间客栈上，据潇湘楼情报所了解，那间客栈的下面据说埋葬着旧楚末的聂灭墓……”
“你动用了潇湘楼？”慕楠神色一凛，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个白衣黑面男子。
白衣黑面男子神情自若道：“潇湘楼插手的事，天听谷并不会干预太多。而这个少年偏偏又与潇湘楼副院交往甚密，不得不动用王府的权利查探潇湘楼讯息。”
“如此，那也算了。不过此事如果涉及到潇湘楼，你可不必优先汇报于我，先禀告王爷。”慕楠顿了顿，突然说道。
白衣黑面男子，微微低头。
“知晓。”
“接下来，你继续说吧。”慕楠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皮下，多了一丝静美人的感觉。
他是如何搭上潇湘楼与玉府这条线，怎会突兀的又出现在玉府三小姐的马车上，这个叫做风羽的少年横空出现，会不会背后有玉府的影子，究竟会不会有皇上的影子？而他真就是王爷以前丢失的孩子？这事王爷都没有否认过。
慕楠敲击在紫檀木桌上的手指，越来越快，咚咚的声音在厅内回荡不绝。
“夫人，喝茶。”
咚。
敲击桌面的纤长白嫩手指停了下来，慕楠长长的睫毛微颤，一双宛若宝石般好看的双眸睁开眼睛，手边刚好是温热的茶杯，袅袅升起的热气，恰好浮在慕楠眼皮底下。
显然在刚才，这杯茶还是冷的。
“王爷回来后，你把查到的这些事告诉王爷，不必再告诉我了。”慕楠端庄的拿起手边茶杯，轻抚茶盖，吹气道。
白衣黑面男子站着一愣，没有迟疑太久，低头应道。
“是。”
“还有你。”
慕楠红唇轻启，樱桃小口张开一道小缝，清澈淡绿的茶水顺着青瓷的杯口，被慕楠饮一小口，茶香在慕楠口中回荡不决。
“接下来做事顺其自然就好，该是怎么做，就怎么做。有一点你跟尹飒一样，以后的事不必再向我汇报。”
富商这才慌张的抬起头，看着一脸淡漠饮茶的慕楠，“慕王妃，您这是？”
“放心，你既然上我的这艘船，我断然没有赶你下去的道理。”慕楠轻轻的放下茶杯，身旁候立的丫鬟续上热水。
“你可以不向夫人汇报，但是没说不可以向小少爷汇报。”续水的丫鬟说道，露出侧脸笑着望着富商。
富商脸上立刻恍然大悟。
“既然都明白了，也该退下了，夫人身体不怎么好，若是在这漏风的大厅受凉了，那可怎么好？”站在又一侧的丫鬟唉声说道，将披在身上的锦袍解下，欲顺势给已经披着裘袍的慕楠再披上一层。
“小的明白！”
富商连忙退走，头都不敢回。
“夫人，他们都走了。”
解开锦袍的丫鬟轻言道。
“话都是奴婢说的，以后出了事也是奴婢的错。他们理解错了意思，也是他们的错，夫人你可没有开口应是。”
续水的丫鬟端着茶壶，低眉顺眼对恢复一脸愁思的慕楠说道。
“小婉，小容，幸亏有你们。”慕楠两只手分别搭在身旁丫鬟的手背上。
“夫人好，我们才好。”
锦袍披在慕楠的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又被微微续上一点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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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王城很大，白府也很大。
北域王城即是白王府，白王府二字自然在这座城中，威望甚高，所以没有什么人敢在北域王城中寻白王府的麻烦。
更不要说白王府中的那诸多江湖客卿，随便一个就不是那些偷鸡摸狗之辈所能招惹的。
所以白王府很闲。
闲代表着无事，只要不触碰到白王府的那几个禁忌之地，这些人便可以领着白王府邸每月的俸禄逍遥快活。
当然有些人并不想这样活着，自然会有那些胸怀大志之人，秉着惩奸除恶的名头，替北域王城抓拿各种作奸犯科之人。
虽然有时会杀错人，但是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有白王客卿的名头挂着，北域王城的捕快差役自然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为了维护北域王城的治安，死几个人而已，又有什么影响呢？
所以比白王府威望更大的，或者说更加害怕的，就是这白王客卿，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有一刀下去，你就是他们口中的作奸犯科之人。
至于裁决院潇湘楼神蕴门等。
天渊有旨，先皇有令，凡四王所居之城，皆以四王为尊。
为什么？
恐怕只有当年颁发圣旨的先皇知道了。
这些事廖妄生自然有所了解，他正走在北域王城乃至整个北域都凶名赫赫的白王客卿老巢白王府邸之中。
传言能使小儿止哭。
看来那位湘竹前辈在这座白王府的名声也不小，怪不得之前一路上没能看见几人，原来都是在躲着她。
廖妄生目不斜视，心中却不由得这样想道，之前跟着湘竹前辈顺着走到西香苑，除了素袍青衣的丫鬟仆人外，根本看不到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但现在。
不远处的石桌上突兀坐着两个人，一人手中甩着泛着寒光的铁索连环链，随时都能飞射出去的样子，另一人手中拿着一柄九环大刀，银环反射出来的光芒格外耀眼。
另一边的林园假石上也分别倚或靠，或坐着几人，有人五指粗壮，有人脚跟有劲，有人双臂粗圆，唯一能区别他们的地方，就是身体各个部位都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还有头上，始终如影随形跟着三个人，脚步轻盈，面色自若，看样子也是轻功大家。
还有各个角落都有各样的黑影闪烁。
但这些仅仅只是廖妄生看到的，他没看到的还有多少，廖妄生便就不得而知。
廖妄生就这样慢步走着。
这些人便这样跟着。
不掩饰。
但也没人出手，也没有人问什么。
诡异的氛围就持续在这条长长的鹅卵石小路上，以廖妄生为这诡异氛围为中心，周遭的人不停地在变动。
“各位前辈，若有什么事小辈知晓一二，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廖妄生看着拦着去路的一座高墙，回过头高声说道，脸上没有半分胆怯与紧张。
“好小子，你自己偷偷进白王府，倒还有脸问我们要做什么？！”那拿着铁索的黑脸大汉冷声道。
“偷？倒也算不上吧，我虽然走的是后门，但我相信一定有前辈发现我了吧？既然早已被发现，小辈我来的又是光明正大，又何曾称得上偷偷摸摸？”廖妄生不经意从怀中拿出一块破碎的青丝带，眼角微扬淡淡的说道。
那黑脸铁索大汉本想再说几句，一看那块青丝带，脸色一凝，不再多说什么。
“好一个伶牙利嘴的少年。”
廖妄生掌心泌出汗液，这个说话的人廖妄生竟然分辨不出他在哪个方位。
“但你不禀而入，即是无礼。无礼便是无礼，争辩再多，也是无理。”
廖妄生转头，阻拦住自己的那座高墙在颤动，脚底下的地面也在轻颤。
高墙转身，轰隆放下。
一个蓝袍儒雅男子静静地站在墙中心，依稀还能在墙面上看到深入墙面的两个手心印。
“以威慑人，你会做，我也会做。”
儒雅男子伸出手。
“聂无玉。”
“廖妄生。”
廖妄生纠结了一会，还是伸出手，如实告诉自己姓名，江湖上的人大多只知自己外号，而不知自己姓名。另外这种人还是不得罪为好，想不到这人手掌还挺暖和的。
“既然如此，大家便散了吧。”聂无玉双眸并没有之前廖妄生见湘竹那般清冷，而是始终带着一丝暖意。
那些各种奇怪的武林人士没有一人反驳聂无玉所说的话，偶尔有几个人冷哼几声，也逐渐消失在廖妄生眼前。
“我还以为你姓赵。”
人群散去，聂无玉手掌一缩一拍，稳稳的将这座高墙拍离，刚好嵌在另一边的空地上。
“嗯？”
廖妄生摩挲着掌心破碎的青丝带，考虑到之前湘竹对白王赵游那般敌视的样子，廖妄生的确不敢把事情原委道出来。
喜欢北域四王的人没有多少，但喜欢北域四王权财的人却有很多。
不要把人想的太好，宁可把人想的太坏，那么处理任何事情的时候，你都有足够应付的时间。
这是廖妄生去东域时，一位老樵夫跟廖妄生说的话。
虽说半个月并不能让廖妄生完全信任一个人，但是这个老樵夫在东域行事之风，却让廖妄生十分钦佩。
所以。
“我怎么敢与皇室同姓呢？”廖妄生打着哈哈说道。
“天下之人姓赵何其多，同姓尚可，但同名可需避讳一二，”聂无玉看着廖妄生闪烁的双眸，接着道，“你的样子，倒与那位王爷有几分相似。”
“哪个王爷？”廖妄生挠着脑袋，一脸惊喜道，从之前金像可看出白王的样子玉树临风，想不到这里还有人识得自己帅气，“想不到我还有皇室之相吗？”
“能在北域王城叫王爷的不只有一个，这府邸中我们大多叫的是主子，但这里说的王爷自然是指那位南宁王。”聂无玉淡淡说道，看着远方一团簇拥的黑影，“你在府中装的模样，能骗得过那些在江湖刀尖上舔口几十年的人，但却骗不过我们。”
廖妄生脸上表情凝固。
“不要把自己想的太聪明，也不要把别人想的太蠢。江湖路远，可不太好走。庙堂高悬，也不太好进。”
聂无玉意有所指的拍了拍廖妄生肩膀，从廖妄生身边走过，仿佛刚才拦墙抵路，只是为了说这番话而已。
廖妄生脸上表情阴郁不定。
聂无玉说的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是啊，不要把别人想的太蠢。
廖妄生摩挲着手心的青丝碎带，静静地抬头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坦然一笑，手心一松，青丝碎带就轻飘飘的掉在鹅卵石上。
廖妄生转过身，也没有想继续探究白王府邸的欲望，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倒也是知趣。”
还未走远的聂无玉看到廖妄生这般丝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的姿态，双眸露出一丝欣赏，聪明的年轻人他见过许多，但聪明又行事果断的聪明人却很少见。
因为聪明人都爱多想，多想便会犹豫，犹豫就会错失那转瞬即逝的机会。
聂无意看似无意瞥了一眼湖边柳树后的一道身影，嘴角挂起淡淡的笑意，儒雅的挥挥手，也不知再与谁作别。
“该死！”
粗壮的柳树被人捶陷碗口大的缺口，明明白嫩瘦弱的五指握成拳会有如此大的威力，着实让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就差一点。”
这五指的主人相貌也称得上相貌堂堂，虽说不上十分俊秀，但也是一表人才，只是他眼中布满的阴霾，着实令这番相貌丢了几分颜色。
不过人靠衣装。
锦袍玉带，一双足蹬粉底官靴、头戴双翅金冠，貉袖束腕，完全是富户少爷的演武装束。
这一来二回，倒也挑不出这人有什么毛病。
“世子，这该如何是好？”
这人身边又轻飘飘一个人，弯腰附在这个个子不高的身影耳畔，低声道。
虽不知道西香苑那位赵雅芝是何情况，但总所周知，白王膝下有三子。
大世子入朝为官，年纪轻轻便早已官居五品，就任上骑都尉，二世子也是在中天域天渊城翰林院任翰林学士，官职亦是五品。
而这两人都早已过弱冠之年，唯独这三世子偏偏只是刚过束发之年。
能在白王府邸被人称作世子的，那便只有这三位世人公认的世子而已。
大世子在北域边城，二世子在天渊京都，那这位白面朱唇的少年只会是那三世子。
只见这个少年颈间喉结微凸，唇上渗出几根柔软的须根，转身一巴掌拍在说话那人脸上。
啪。
“你来问我？”
高出这个少年几个头的男子，嘴角被打的破碎，迸出血来，硬是低头不敢说话。
“父亲已经有那么多儿子了，不必再多一个了。”三世子的眸中冰冷异常，下颚微微抬起，看着不远处那一道长长的红痕。
跨过这道红痕，便是内宅。
未经允许，擅自跨过。
死。
而刚好聂无玉背负着那堵墙正好压在红痕上，若是任何人做这种事，他赵无云有一百种办法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他偏偏是聂无玉。
赵无云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又一拳狠狠地轰砸在柳树上，这一拳竟把这柳树拦腰轰断。
“这事王爷知晓吗？”
男子开口低声问道。
赵无云目光从倒在地上的柳树树干，移在这个男子身前，语气冰冷道：“怎么？杨哲，你觉得你翅膀硬了？还是觉得我这个不受父亲疼爱的儿子，没有什么用？”
“小的不敢，但这毕竟是王爷的家事，我若是插手了，王爷那边不会放过我，也会责怪你。”杨哲破碎嘴角上的鲜血十分瞩目。
“好，好，好。”
赵无云独自拍起了手，嘴角上扬露出笑意，但却给不了任何一个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王爷不会放过你，我娘就会放过你了？”赵无云拍着拍着，便拍在了杨哲的脸庞上，很快便多了红彤的五指手印，“十三年前，让你杀了他母子两，你不做。现在，他从东域回来了，还有玉府的支持，你是不是也要临阵倒戈投向他？！”
“慕王妃全跟你说了？！”一听闻这件事，杨哲的脸庞瞬间苍白，嘴唇不断颤抖，目光不断扫向四周。
“你应该叫我娘慕侧妃，毕竟我娘可不是父亲的正室，”赵无云语气意味深长，看着紧张的杨哲，“既然这件事你不想帮我办，就把你本家的事办好，你家的那个小女子，长的还算不错，拿来做妾倒也合适。”
赵无云踮起脚尖，拍了拍杨哲的脸庞，自顾满意点了点头，一边摇头晃脑叹着气，一边顺着湖边的小路，渐渐消失在杨哲的目光中。
灭口？
杨哲的双手紧紧握拳，指尖早已透过皮肉，如此刺骨的疼痛，杨哲仿佛什么都不知道，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滑落。
不，不可能。
只要动了赵无云一根寒毛，整个杨家都会轮作陪葬，希望小娅能讨好他关心。
杨哲脑海中闪过慕楠王妃那张精美的脸庞，与脸庞十分不符的凶狠目光，断绝了这样的思想，只寄希望于那位外甥女，能讨这个喜怒无常的三世子欢心。
但……
这件事始终如一根如鲠在喉的鱼刺，万一被王爷知道了，同样是尸骨无存。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离杨哲不远处的柳树遮挡地方，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原地愁思，面露苦色的杨哲。
这人便是刚走的三世子赵无云。
“果然如母亲所料，此人优柔寡断，贪生怕死，他也不动脑筋想想，在这座府邸中有什么事瞒得过父亲？”
赵无云冷笑道，看着远方四处张望离去的杨哲，方向正是府中的西门，西门通往的是王城市集，也是杨家所在的地方。
“父亲不说话，正是代表了默许，十三年前父亲没有阻止，十三年后父亲也没有阻止。正如今天，恰好他来了，父亲走了，本就是一场试炼，只不过十三年前的那场试炼我赢了，十三年后的这场试炼还是我赢。”赵无云放下扒开的枝条，身影在逐渐弹回的枝条掩盖下，再也看不清一丝。
“看来我这次被安排探查这北域王城的白王府也是早就谋算好的。”
廖妄生挑眉站在枝头，看着缓缓离去的赵无云，还有远处的杨哲，这次的事情看来又已经被人当棋子落子了。
“主母，碰见那少年了。”
一座古朴清雅的厅内，跪着一个浑身金灿灿颇显富态的胖子，而厅上坐着一身华丽裘袍的妖娆少妇，身边站着两位一样是名贵衣袍的丫鬟端茶倒水。
“没能杀死他吗？”
妖娆少妇精致的脸庞微微上抬，眼睛下瞟，高傲的轻声说道。
“事情出了一点意外。”
若是风羽在这里，定会认识这个跪在地上的胖子是谁，因为这似乎是在泰鹿山脉小镇上同行的富商，只是这个富商从那座小镇突然来到这座北域王城的速度也太快了。
“从玉府远道而来，果然还是有几手傍身本领，那些野路子出身的人奈何不了他也是正常，谁让他是王爷的种。”
坐在厅上的妖娆少妇单手抚额，一旁的丫鬟递过一枚精美铜镜，妖娆少妇自顾欣赏自己的美貌。
“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回慕王妃的话，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就连那两个安排出手的武林人士，都只是透露了要试探少年深浅，并未说太多。我连夜赶过来的路上，只在驿站换马，未曾休憩，更未曾说话。”富商低头不敢看坐在厅上的慕王妃半分，沉声的说道。
“那就好，本王妃我可不想让白府的私事，变成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慕楠王妃一挥手，眼前的铜镜散去，厅下又多了一人，白袍白衫衣，白履白腰带，就连腰间的剑都是白的，仪表堂堂的面貌上的束发带子，也是白的，唯一的缺憾是这人的脸却是如同黑炭。
慕楠王妃精致的下巴微抬。
厅下白袍男子立刻会意。
“此少年第一次被发现应是在东域巨鲸城郊外小路旁，玉府三小姐的马车上，不过当时脸带面罩，无人确定他是谁。
随后在清海城中与清海城城主之子侍卫斗殴，无意被玉府方纹揭下面罩，这才被人注意到那个少年的相貌。
之后便是在东域与中天域的隔域之桥，宁远桥旁遭受到暗影阁的袭击，少年在其中曾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便再无任何动作。
其后中天域花语城与风月城的花月道一间客栈上，据潇湘楼情报所了解，那间客栈的下面据说埋葬着旧楚末的聂灭墓……”
“你动用了潇湘楼？”慕楠神色一凛，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个白衣黑面男子。
白衣黑面男子神情自若道：“潇湘楼插手的事，天听谷并不会干预太多。而这个少年偏偏又与潇湘楼副院交往甚密，不得不动用王府的权利查探潇湘楼讯息。”
“如此，那也算了。不过此事如果涉及到潇湘楼，你可不必优先汇报于我，先禀告王爷。”慕楠顿了顿，突然说道。
白衣黑面男子，微微低头。
“知晓。”
“接下来，你继续说吧。”慕楠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皮下，多了一丝静美人的感觉。
他是如何搭上潇湘楼与玉府这条线，怎会突兀的又出现在玉府三小姐的马车上，这个叫做风羽的少年横空出现，会不会背后有玉府的影子，究竟会不会有皇上的影子？而他真就是王爷以前丢失的孩子？这事王爷都没有否认过。
慕楠敲击在紫檀木桌上的手指，越来越快，咚咚的声音在厅内回荡不绝。
“夫人，喝茶。”
咚。
敲击桌面的纤长白嫩手指停了下来，慕楠长长的睫毛微颤，一双宛若宝石般好看的双眸睁开眼睛，手边刚好是温热的茶杯，袅袅升起的热气，恰好浮在慕楠眼皮底下。
显然在刚才，这杯茶还是冷的。
“王爷回来后，你把查到的这些事告诉王爷，不必再告诉我了。”慕楠端庄的拿起手边茶杯，轻抚茶盖，吹气道。
白衣黑面男子站着一愣，没有迟疑太久，低头应道。
“是。”
“还有你。”
慕楠红唇轻启，樱桃小口张开一道小缝，清澈淡绿的茶水顺着青瓷的杯口，被慕楠饮一小口，茶香在慕楠口中回荡不决。
“接下来做事顺其自然就好，该是怎么做，就怎么做。有一点你跟尹飒一样，以后的事不必再向我汇报。”
富商这才慌张的抬起头，看着一脸淡漠饮茶的慕楠，“慕王妃，您这是？”
“放心，你既然上我的这艘船，我断然没有赶你下去的道理。”慕楠轻轻的放下茶杯，身旁候立的丫鬟续上热水。
“你可以不向夫人汇报，但是没说不可以向小少爷汇报。”续水的丫鬟说道，露出侧脸笑着望着富商。
富商脸上立刻恍然大悟。
“既然都明白了，也该退下了，夫人身体不怎么好，若是在这漏风的大厅受凉了，那可怎么好？”站在又一侧的丫鬟唉声说道，将披在身上的锦袍解下，欲顺势给已经披着裘袍的慕楠再披上一层。
“小的明白！”
富商连忙退走，头都不敢回。
“夫人，他们都走了。”
解开锦袍的丫鬟轻言道。
“话都是奴婢说的，以后出了事也是奴婢的错。他们理解错了意思，也是他们的错，夫人你可没有开口应是。”
续水的丫鬟端着茶壶，低眉顺眼对恢复一脸愁思的慕楠说道。
“小婉，小容，幸亏有你们。”慕楠两只手分别搭在身旁丫鬟的手背上。
“夫人好，我们才好。”
锦袍披在慕楠的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又被微微续上一点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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