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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鹬族

    老道吃完面,呼啦喝下一口面汤,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付过面钱也不离开,靠在椅背上假寐。

    没过多久,从外面走来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人,看到桌上这枚铜钱,走过来说,“康熙皇找光阴,天窗地道开桃源切克子,并尖子拼青子,做点子不落灰。”。老道睁开眼看看他,回答道,“支锅递门槛。”。那中年人又说,“河子上响当当顺水万。”。

    老道点头,“借一步说话。”。两人起身正准备出门商谈,突然从门口又进来一个青年人,指着桌上那枚铜钱道,“高买招子不昏,合吾康熙皇盘啥子?”。

    中年人与那个青年似乎认识,低声与他说了几句话,回头问老道,“这枚康熙皇不是你自己的?”,老道抱拳微微颌首,又从怀里掏了几张钞票塞过去,低声回答,“排琴莫怪,在下相门同水万,是个单儿,风紧找瓢把子有事咧。”。

    那两人收到钞票眉开眼笑,和颜悦色拿回康熙皇,说好商量好商量,便要带老道去见瓢把子。老道回头指着我和陈处长又说,两个河吾跟到我新上跳板。那两人又说,好商量好商量。

    于是中年人和青年带上我们三人,一同去了他们堂口。

    我翻过从老家带来的书,知道许多鬼神风水之类的知识,但亲耳听到黑话对话却是头一次,不由得云里雾里的。陈处长知道这一点,小声给我讲刚才发生了什么。

    原来老道在我们吃面的时候,自己徘徊于街边,就是要找江湖上鹬族门下的老荣(小偷)。与老荣搭上线,才能找到眼线密布大街小巷的蜀城鹬族瓢把子,才能探寻失踪那两人的下落。

    老道屡次撞到路人都是故意的,挑的都是那些眼神飘忽,不停打量别人,神似老荣的路人。每当他撞得路人趔趄,自己伸手将其扶起,就悄悄摸一摸对方身上有无康熙皇。

    老道吃面时,拍在桌上那枚一头磨得很锋利的铜板就是康熙皇,以前老荣们干活都会夹一枚在手中。康熙皇锋利,遇到皮包口袋只需轻轻一抹,便能划开皮布,顺走中间装的东西。现在的小偷通常都用刀片,但鹬族里荣门传承,每个吃这口饭的江湖老河,一定会都带一枚康熙皇在身上。

    摸来康熙皇,就打开了联系本地鹬族地头蛇的大门。

    老道把康熙皇拍在饭桌上等,这是有大生意求搭伙的做法。但凡老荣,见到这种情景,没一个能忍住诱惑不上前询问。

    那中年人就是个老荣。他上来第一句话就吹嘘,带康熙皇摸包的,上衣口袋裤子口袋、破墙开锁无一不能,兄弟们拼刀子,下手也丝毫不拖泥带水。老道回复,想搭伙先报家门。中年人又吹,自己可是道上响当当的刘扒手。

    老道明白这人应该是鹬族荣门里的朋友,觉得靠谱,便想借一步到旁边讲明实情。这时门外那名青年被摸走康熙皇,也找了上来,对老道说,这位厉害的大哥眼睛不亮啊,自家兄弟的康熙皇都摸走了。

    中年人问清楚情况,又不好撕破脸皮,委婉问老道这枚康熙皇来历。老道说,兄弟别怪我,我是江湖上算命的同门,独身一人走江湖,事态紧急想找你们老大求助呢。

    两人收了老道塞的钞票,今天一天的收入都有了,高兴极了,哪里会怪罪,连着把我与陈处长两个老道口中“刚下水的新人”一起带去了堂口。

    他们本地鹬族堂口位于一个废品站后面,隐蔽而破烂。门口有几个人堵住我们盘问,不是条子吧?中年人和青年赶紧说,不是不是,是吃搁念的排琴。

    几人放我们进去过后,老道见到瓢把子,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人,居然是当年与他一同走南闯北的铁栓!

    铁栓看到老道,哈哈大笑,与其亲热拥抱。然后带着我们一行三人到后堂,找了个单独的屋子说话。

    二十几年未见,这位铁栓变成了“栓爷”。两人寒暄唏嘘,聊得好不热闹,那只名为煤渣的猴子也窜到老道身上,又扯胡子又往衣襟里钻。

    过了一会儿,老道提起正事。问,你知不知道最近城北有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失踪?栓爷想了想,回答说不知道啊,渣门几位已经很久没抓新人进来了,肯定不是我们的人干的,他们就算偷偷要抓,也不抓成年人嘛。

    老道一想也是,又换了个方法问。

    “你们的人,四天前在罐头厂外和城北石坎街附近,有没有看到两个这样子的人。”,说着他拿出两人照片递给栓爷。

    栓爷看了两眼照片,挥手叫来下面几个手下,递出相片吩咐了两句,那几个手下喏喏答应,拿着照片出去了。

    不多时,他们带了一个老荣进来。那老荣和我差不多大,看上去还是个愣头小子,没怎么见过瓢把子传唤的模样,垂头眼神躲闪。

    老道问他,你见过照片上这两个人?

    这小子点点头,说自己年龄小,不敢跟高买们抢饭碗,那天清早趁大家都还没睡醒,一个人提前开工。整个城北要数石坎街那边有钱人多,于是他就去那边转悠,想看看能不能捞一笔。

    大概七点过的时候,看到照片上这个人从石坎街头匆匆走过,兜里鼓囊囊的,好像有货。但是照片上这人走得很急,自己从后面跟不上,只好跑步绕到他前方,准备和他来个擦肩而过。

    不过,这人离他还有十米远就停下脚步,挥手招了个黄包车,坐上去风一般地离开了。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他心里很气,就记住了这个人。

    但没想到,当天晚上,这个人又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那是个名为红华的夜总会的门口,此人手里拿着鼓鼓的手包,和几个老板模样的人有说有笑。其中一个老板身侧有位身穿包臀半身裙的美丽女子,身段妖娆,注意到自己在看她,还回头抛了个媚眼。

    自己一失神,再定睛一看,一群人已经进入夜总会不见了。

    煮熟的鸭子这都飞两次了,还能让他跑掉?小伙子坚信这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蹲在夜总会附近,想等那人喝醉出门再下手。这一等,就是大半夜。

    后来自己等得实在百无聊赖,早上又起得早,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天蒙蒙亮了。

    他料想那群人应该早已离开,心中不禁懊恼,埋怨自己没认真盯梢,然后就回堂口睡了整整一天,完全提不起心情干活。

    我在一旁听得想笑。这小伙子掉钱眼儿里啦,看到钱觉得是天赐的缘分,看到美女抛媚眼反而不觉得上天在给他机会。

    老道和陈处长听了他讲的话,点点头准备去那夜总会一趟。这边栓爷吩咐那小伙子退下,之后又找了两个手下,小声叮嘱,“搜他住处,看看有没有私藏的东西。”。

    我听着觉得奇怪,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栓爷爷,为什么会觉得他有私藏啊?”。

    鹬族都有规矩,无论哪个堂下的兄弟,做生意得的钱都要二一添作五,上交一半。鹬族给你庇护所,你就要交费。自古以来党费、保护费、各种税、各种管理费都是类似这种规矩。栓爷觉得那人藏私,就是我们现在的逃税了,在那种门派里是很严重的事情。

    栓爷对我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他刚才见我时眼神躲闪,手心出汗,听到问他问题的人是老道而不是我,又明显松了口气。说明在这方面有点问题嘛。”,一边伸手蜷起无名指小拇指,用大拇指来回捻着食指、中指的指肚。

    我看着栓爷爷和我一样把老道称为老道,还做老道表示钱的经典动作,心中不觉和他亲近了不少,并暗暗佩服栓爷观察入微。我打过招呼,随即转身跟上已经走到门口的老道和陈处长。

    栓爷跟着把我们送到大门口,拍着老道的肩,侃他,“你现在生活安逸,忘了兄弟哟,不出点事都不晓得来看看我。”。老道侧身撞了一下栓爷肩膀,笑道,“啧,你这话说的。今年过年我爷俩就来跟你过嘛。”。

    离开寓所堂口,一行三人辗转找到那个名叫红华的夜总会,正要往里走。门口几个保安一拥而上,堵住步子还没跨下去的老道,问,干嘛的?

    原来是老道穿的道袍太显眼了。来夜总会玩的人,谁会穿道袍。

    陈处长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张口就要搬出公家身份,被老道伸手拦下。转眼间,老道掏出几张票子,暗戳戳挨个塞到保安的手里,露出一脸“你懂的”的笑容,回答,“当然是来找乐子的啊,不然还能干嘛。”。

    几个保安接到红包,看着满头白发一身道袍的老道,最终还是将信将疑,抬手放我们进去了。

    那个时候蜀城歌舞厅很多,夜总会很少。毕竟夜总会这阵风才从港台地区刮过来,热潮还没正式兴起。这家夜总会在当时算是整个蜀城最大的,里面有几十个包间,说起来有点像二十一世纪的ktv,不过设备没那么先进,而且查得也没那么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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