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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买办

    相较于厨房和浴室的搬迁重建,其他房间的铺地、刷墙、修窗户、扫烟道的翻新装修便即就显得无足轻重。在锤声轰鸣、尘土飞扬二十来日后,管顺儿终于赶在节前完了工。

    今日傍晚,在匠人们撤出内院之后,春花同金嬷嬷、徐嬷嬷迫不及待的试验水槽和壁炉。

    “主子,”红红的壁炉前春花顶着鼻尖上的汗珠赞道:“这管顺儿真是个人才!似洋人教堂西洋炉子这样的稀罕,他竟也仿的出来!”

    可不是!我附和点头,这管顺儿虽说贪钱,但办起事来却也是常人没有的利落爽快。在浴室修壁炉原不过我的临时起意,使徐嬷嬷与管顺儿问价也是心存侥幸,不想管顺儿留了心,问了我许多细节不说,人更是亲跑到教堂找传教士不耻下问了好几回。

    “主子,”春花忽然问我道:“您是怎么知道西洋壁炉的?”

    啊!这个问题,我转转眼珠便即与春花比划道:“《史记》尝说秦始皇修阿房宫在浴房建壁炉。我琢磨着壁炉不就是将炉子砌墙里吗?这法子省地方,所以才使嬷嬷去问。谁能想到管顺儿这么能干,会给咱们砌个这么漂亮的西洋炉子?”

    八月十二晚上胤禛、福晋毫无先兆的回府来了。我换住到正房西间提心吊胆两天,朱红却一直都未露面。今天八月十五,又是一月两骂的日子。早上我无精打采的坐在房间等朱红,却见金嬷嬷鬼头鬼脑的进院。

    “主子,”金嬷嬷鬼祟的唤我道:“那个狐狸精的同乡丢官了!”

    哪个狐狸精的同乡?我闻言一怔,转即恍然。蒲松龄作的《聊斋志异》里描写了无数美貌多情的狐妖,而花钱将《聊斋志异》刻录出版的王士禛是蒲松龄的同乡,所以金嬷嬷口中的“狐狸精的同乡”自是王士禛无疑。

    不比蒲松龄的科举不第,蒲松龄的这位同乡官运好得让人眼红。王士禛五岁入学,十五岁应童子试,连得县、府、道第一,二十三岁中进士,衣锦还乡之时,在大明湖开诗会,即景赋秋柳诗四首,从此名震天下,流传千古——后世大明湖东北岸的“秋柳园巷”,即是当年王士祯咏《秋柳》处。

    时下的王士禛,诗,与朱彝尊并称,是继钱谦益之后主盟文坛的诗宗泰斗;官,已居一品,现任刑部尚书,掌管天下刑名。

    这王士禛是刑部尚书,而胤禛分管刑部,眨眨眼睛,我起身跳回东间,康熙给力,这一刻的胤禛和福晋想必是没闲心来寻老娘晦气了!

    回房刚坐下,春花捧了新衣进来。

    “主子,”春花道:“这衣裳您试试合不合身”

    好!我含笑接过正欲换,却瞧见最上面精致刺绣蕃草图案的丝质文胸。费这许多的心力,只做这么一个文胸?我沉吟一刻,与春花比划道:“春花,以后为我做衣裳比用这么费事。你说你有这心力,”我笑道:“与我一起刺绣换银子多好。”

    “对了,我叫东方不败,你呢,你就叫西方不败。咱两个合称东西方不败,一统苏绣江湖好不好?”

    “主子,”春花闻言笑道:“咱可不能学人家‘卖油的娘子水梳头’——您的绣越好,您身上的衣裳便即就越不能马虎,何况您是奴婢的主子,您的衣裳就是奴婢的脸面。这分内的事儿,奴婢还没干好呢,哪里还得闲做什么西方不败去!”

    眼见领会错了春花的意思,我讪笑两声自去换衣。

    八月节过后,天立就冷了。因储了整两间房碳的缘故,我院儿早早的烧了炕。春花则赶霜降前将地里的菜移进了敞口瓦盆,搬进了东厢房。

    俗话说“万物生长靠太阳”。东厢房朝西偏北,阳光照射不进。春花为了让我每日都吃上菜,但逢晴日,便即不嫌辛劳将一盆盆菜搬到院里晒太阳。

    唉,这要是能有个玻璃暖房就好了!看着东厢房跑进跑出的春花,我第一百零一次叹气,眼下我虽不缺吃用,但胤禛驻府,金嬷嬷、徐嬷嬷为防胤禛、福晋、朱红见景生情找我麻烦,不便去上房告假——我完工月余的《白雪红梅》尚且不能捎出去,又遑论在院里修造暖房?

    转眼便是腊月初八。早上徐嬷嬷出门找和尚关香油,回来时进房悄悄告诉我道:“主子,刚奴婢出去遇到管顺儿了。”

    “管顺儿跟着奴婢行到无人处后与奴婢说,他现在在二门当班,主子若要什么,但凡不太扎眼,他都有法子帮主子置办!”

    管顺儿?闻言我心中一动,这厮虽说黑心,但却是个聪明人。所以,心念转过,我拿出枕下的绣包递个徐嬷嬷,示意她交给管顺儿。

    “主子,”徐嬷嬷迟疑道:“这管顺儿贪钱,他若起黑心,没了主子的东西,可如何是好?”

    “不怕!”我摆手比划道:“即便管顺儿起黑心,他也只能黑咱们一次。何况这东西虽说稀罕,但于咱们也只是三个月的工夫。皇上去畅春园一般都在三月。现才腊月,此间三个月的已足够我再绣一幅。”

    “嬷嬷,你告诉管顺儿,但凡他将这个绢包卖了,咱们便给他一分的经手费!”

    徐嬷嬷犹犹豫豫的袖着绢包出门,傍晚进门,却是一脸兴奋。

    “主子,”徐嬷嬷将一个鼓囔囔的荷包摆到了我面前:“管顺儿将您的绣卖了八百两银子,在抵掉掌柜的二百两定银后,还得六百两。刚奴婢将管顺儿的八十两给了他,这荷包里还得五百二十两。”

    “二百两定银?”春花眨眨眼睛,笑道:“主子,奴婢敢打赌这银子定是被管顺儿给扣下了!”

    以管顺儿的性子确有这种可能,但古人尝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管顺儿或许黑了掌柜的定银去放利生息,但他却也将原价六百两的绣多卖了二百两,所以两下里权衡,我微微一笑提笔在纸上写道:“难得糊涂!”

    年节将近,徐嬷嬷拿着银子找管顺儿买参鲍。次日,管顺儿将东西送来,徐嬷嬷验收后立刻赞不绝口。

    “主子,”徐嬷嬷把包袱解开给我瞧:“这管顺儿处久了,人还是不错的。您瞧,昨儿傍晚,我才跟他说买海参鲍鱼,今儿一早他便即就买来了。”

    “主子,您瞧他买的东西,”徐嬷嬷啧啧赞道:“货色比奴婢先前铺子里买的强不说,价钱却便宜了不少!”

    “怎么?”春花闻言奇道:“嬷嬷,管顺儿这次没跟您漫天要价?”

    “没有!要不我怎么说他人不错呢?”徐嬷嬷笑道:“管顺儿说先前他从主子这儿得了不少好处。他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但凡能帮主子跑腿买些家常日用,却也是他的孝心。”

    “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呢!”春花也笑道:“算这猴儿精乖。这么快便即就摸准了咱们主子的脾气,不会白使他跑腿。乐得说这没人信的场面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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