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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七四 交替 叁

    胤祥望着雨京的眼底堆起一层又一层的讶异不解,他就保持那个姿势呆站在那里,思考片刻,眉忽然蹙紧,试探性地再次问了一遍,“你刚才说她有了孩子?”

    听见自己的声音胤祥心里又是猛地一惊,后背竟然微微浸出些冷汗来,脖颈顿时觉得麻麻的,不禁未寒先栗。他脸上那份纳闷渐渐退散了开,取而代之的是像是被人羞辱了似的震怒,神色大变,“那是谁的孩子?”

    他瞬间的表情变化雨京都看在眼里,心里萌生淡淡痛楚,他是真不知?她没办法再迎视他的眼睛,怕那些心软又改变自己的主意,眼睛扫过那个四方书案,望着那些如今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倒是让她下一刻又恼怒起来。

    她轻轻摇头,一脸大祸临头的怯样小心看胤祥,“我也不知。”

    在他近乎于怒吼声下老白战战兢兢地进了书房,一看屋里这片狼藉,找了块空地跪下咽着唾沫不住撇十三爷,孩子是谁的?这种问题怎么是他能作答的?“奴才……奴才不知道……”

    雨京早就拉了个凳子坐下,轻捶着自己的腿,看老白不配合,故意用只有屋里三个人能听见的声调问,“不会是老白你的吧?这后院,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老白和胤祥同时诧异地转过头望着她,胤祥那边猛地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半天憋的没出声,老白这边眼珠子已经快要瞪的掉出来了,他呆坐在地上吓得散了架子,脸煞白,又通红,以此反复,半响,再抬头仔细瞧福晋的表情,终于回过味儿来。老白猛一磕头,“爷啊!这侧福晋有孕两个来月了,奴才刚才责问紫荷才知道,都怪奴才心粗,当晚一直在算院子里下人的年饷,忘了,忘了报了!”

    老白说的含含糊糊,胤祥听的不清不楚,雨京倒是扣扣耳朵眼儿,长长地‘咦’了一声,问,“两个来月?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她低头象征性数了数手指头,“哎呦,那不是大年三十?”

    福晋这是演的哪出啊?老白暗自叫苦,低着头半天不敢出声。看胤祥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只盯着屋里一处发愣,他到底是想起来没有?雨京坐不住了,厉声冲着老白喊起来,“问你话呢!这事可非同小可,富察氏那孩子不查出来是谁的,你这不是摆明了让爷难堪吗?!今儿屋里就咱们仨,这两个月爷都在哪里歇着,你我都清楚,你老实告诉我,孩子是不是你的?”

    老白是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场大戏等着自己,一急眼,也豁出去了,“奴才万万不敢啊福晋!真是爷的孩子,是爷的孩子啊!紫荷说了,三十晚上侧福晋过来书房找爷,就一晚上没回去,早前正月里已经有了孕相,是侧福晋压着不让报。福清也说年三十是知道爷屋里有人的……”他微微抬眼瞄了瞄胤祥,“爷,奴才问过了初一书房当班的翠儿,她也说是看见侧福晋从书房出来的……日子,日子没错……”

    “什么?”雨京用力揉了揉眼,再抬头望着胤祥的时候已经眼圈有些发红,她这样无助不安又稍有怨恨的眼神,看在胤祥心里是一阵翻江倒海。他想清楚了,这么一说他全想明白了,正因为明白了,才不敢面对雨京。

    他尴尬地想要解释,“那天我……我……所以……雨京,你听我说……”心虚所致,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

    雨京关切般地接过话,“这日子肯定是算错了,你那时候腿脚还伤着,怎么说也对不上……”她叹口气,放轻了声音,问,“不如叫怜梅过来问问清楚?我们也好不用一颗心这么悬着。”

    已经知道事情经过的胤祥,又怎么敢再把怜梅叫过来当着雨京的面对质?他后退几步,扶着椅子重重坐下,胸口一顿,各种感觉涌上心头。那日一早推门离开的那个身影是……他低着头快速撇了一眼雨京,又匆匆把头压的更深,无措中揉着头的那双手开始颤抖起来。掰开他手里酒壶的不是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也不是她?被他压在身下的……胤祥倒吸一口凉气。

    雨京用沉默对抗他的失态,胤祥心里竟然有些莫名惶恐,眼看今天要是不把怜梅叫过来说清楚来龙去脉是说不过去了,可叫来了怜梅,谁又知道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会不会一闷棍子把雨京气死?而且如果真说开了,他的脸面也都丢尽了。想来想去,胤祥犹豫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先安抚雨京情绪要紧,不过他也是眼前一亮,老白跟着他这么多年了,路上肯定知道要怎么嘱咐怜梅吧?他低声和老白说,“你去叫富察氏过来吧。”

    老白跪在那儿简直里外不是人,心里直喊冤,你们俩人闹别扭为什么非要拽上我啊!这边福晋有令,那边爷又明显暗示,老白喉咙干涸的要命,只能用咳嗽来给自己争取点时间分析。最后结果,他觉得,爷现在是怕福晋的:“福晋您看……能让侧福晋出院子吗?”

    胤祥一愣,隔了会儿,心里把事情从头到尾都串了一遍,再想想无辜粉碎的玉龙船和那把扇子,合着雨京这是有备而来的?她早就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一抬头,刚好对上雨京犀利回望的一双眼,刚才那份娇柔伤心没了影子,她轻挑起一边的眉,又牵了牵嘴角,“老白,下去。”

    老白那可是爬起来就跑,早就觉得福晋身上的气氛不对劲儿了,爷这是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着?好几句冷嘲热讽爷都没抓到?他也不敢再多想,出了书房就乖乖把门给带上了。

    雨京死死瞪着胤祥,也不言语,倒让他心里觉得没底不敢吱声。就这么沉寂了好久,雨京站起身拍拍袍子,冷冷地说,“不早了,我去看看若彤。”

    “再坐一会儿。”他着急地跟着站起来,舔了舔嘴唇,隔了一下,声音又放低,问,“再坐一会儿吧,可好?”

    这大半天,从胤祥笑盈盈到惊慌失措,再到愤怒,而后惊恐,最终像个孩子一样的乞求,她都看到了,有没有心里舒服几分?有,也没有。满意几分?有,也没有。本以为砸烂了东西会痛快,本以为看他这些表情会平衡,可突然一念,几千两银子和一个新生命换来的代价,既不痛快,也无平衡而言。

    雨京没有回头,只是叹口气,边走边道,“行了,就当我无理取闹吧。”她绕开地上的那些残骸,无奈地说,“倒是可惜这些了,还不知道你怎么跟九哥交代呢……哎,我让老白回去算算家里银票,看看补回去点什么吧。”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阵脚步声踩到破碎的玉器上,跟着她身子一紧,被胤祥的手臂紧紧抱在怀中。熟悉的暖暖体温,渐渐扩散至全身,雨京鼻子一酸,脸上湿湿的,故意不回头看他,也不挣扎。胤祥就这样抱着她,良久,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和她们不一样,你知道的,对吧?”

    雨京转过身,他还想说点什么,她伸出一个手指在他唇上制止,看他这样慌张,又心有不忍。指了指那个书案,“砍了它,烧了它,怎么样都行,我不想再看见它。”胤祥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手顿时一松,雨京就顺势从他怀里走出来。

    胤祥走上前,还想着解释,“你信我,我对她实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她们,那是……”

    “食之无味,弃之不甘,可是这样?”

    胤祥愣在原地,看着雨京离开的身影,嘴唇微微颤动,半天没说出句话来。

    胤祥和怜梅后来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是怜梅是彻底没再出过她的院子。老白因为那事怕担了责任,吓得病了好几日,估计紫荷那边也好不了哪去。雨京故意冷着不搭理胤祥,对他送过来的吃的喝的装看不见,他自觉理亏,主动和雨京说话每一次都没有回音,过了几天只好让若彤跑来做和事老。

    若彤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单单学胤祥说话自己都把自己绕糊涂了,“阿玛说书案砍了,让额娘过目!阿玛还说,如果砍了额娘让书案高兴,几个额娘都可以砍。额娘要是还有要砍的东西,就告诉我。哦,阿玛还说了,让额娘陪阿玛再去挑一个额娘。”

    躲在树后的胤祥一脸惊恐跑过来,“哎呦我的小祖宗!”

    若彤赶紧大叫着躲到雨京身后,雨京护着孩子,再抬头碰上那双清澈的眼眸,那里面她看到了期待,甚至是恳求,还有,自己映在里面的影子和追溯到很远很远的回忆。心里最软的地方被轻轻的碰了一下,他对她如何,她怎么会不知道?事情已经如此了,她心里也衡量过,是吵架互相折磨更让她觉得争了一口气,还是得来不易的安宁日子更让她觉得珍贵?

    雨京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打算怎么气死我呢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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