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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六九)法堂传票

    春即将来了,绿色的花萼遮掩着蕾芯,院中的几株虞美人象含羞而低头的少女。等到花开的时季,萼片脱落,虞美人便会袅袅娉娉地挺直了娇躯,将浓丽的面庞呈现。

    府上的花厅里,穿着一身金棕色对襟褙子的傅莼正坐在太师上,听着郑忠向她禀报事情。

    每天清早,虽然很不情愿,但傅莼都要来到花厅,在用早饭之前听郑忠或劳勤来向她唠叨一些鸡毛蒜皮的府上诸事,并请示她该怎么办。其实多半的事情,他们都自有了主意,只要傅莼问一句:“你看呢?”便把对策一一说出,有时还会给她几个选择。生活中的琐事总是没完没了的,比如新来的某个婢女太笨,往洗澡盆里添热水时把老爷给烫着了,是不是要辞掉等等,听着就要让人发飙。不过,谁要她是府上的“主母”,这些事不该她拿主意,管家们又去问谁呢?

    今天郑忠禀报的却是件大事,事关于江宁县法堂送来传票,让傅萱于周三上堂过案。至于是为什么要传她上法堂,传票上的案由写得含糊,只说是校园伤人。

    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淡蓝,一个粉红,傅萱和傅樱走了进来。来了京都半年,傅樱是出落得越发的水灵了,雪肤中透着红润,仿似吹弹可破,如同快要成熟了的水蜜*桃。傅萱原来一直都给人股蛮蛮的味道,两道眉毛相对于女人来说未免过于粗*黑了一些,但经过傅樱给她一修整,就变成了一对弯弯的玄月眉,这样就看上去文雅了许多。又或许是在大学里受到了熏陶,说话行事都带上了规矩,往日的大兵步看不见了,换为了风动荷花般的摇摆。可这多半只是种假象,否则怎么会有那张传票?

    不管怎么说,阿图对她算是满意了,在自由的日子里,常常会选择去找她。自由即是指每十日为一轮,六天分去六名老婆的房里,剩下的四日自由掌握。在长乐入门以前,本来是一周为一轮,两天为自由日。岂不想,他多了一名老婆,反而更加地自由了。

    “溥姐好。”两女同时对着傅莼打起了招呼。

    傅莼微微点头算是回礼,把手一招:“傅萱,你过来。”

    傅莼如今在家里很有点女魔头的味道,阿图是个没威信的,说出来的话老婆们都是不听的,所以很多事都让她来出头。尤其是要做恶人的时候,她把脸一板,府里上上下下都怕了。其次,无论是在谁的面前,包括阿图和几名姐妹,该做规矩的时候毫不含糊,是拉得下脸,骂得出口,下得了手,作派仿佛她在顿别用鞭子来练兵。比如长乐过门的第二天给她和苏湄奉茶,苏湄觉得不好意思,先是连声推脱,茶敬过来时也是起身双手相接,而她却是从头到尾大刺刺地坐在那里,就好象长乐真是个小媳妇。

    等傅萱走到近前,傅莼把传票往她手里一递,微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傅萱接过传票,扫视了一眼,脸色稍变,却故作轻松道:“那就上堂呗。”

    傅莼要的可不是这个答案,直盯着她的双眼,意图就是让她作出交待。“溥姐……”站在一旁的傅樱刚说出两个字,就被她挥手打断:“让她自己说。”

    以往的傅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却不知如何,总有点胆寒眼前的这个“溥姐”。一半是因为她是个“女魔头”,一半是因为她身上总带着些六姑的影子,虽然傅恒已断然否认了这点。但她毕竟是蛮惯了的,被人这么质问可受不了,瞪着眼珠道:“谁要他对着我吹口哨,骂他还敢驳嘴!”

    目光虽然凌厉,但语气尚是柔和,傅莼轻笑道:“所以你就动手了?”

    傅萱见她的语气并不强烈,也就缓下了心头的气,反问一句:“不动手怎地,还忍着不成?”

    “可不是,这种人就活该挨打。”傅樱帮上了腔,笑吟吟地道:“那小子仗着在武道馆学过几天庄稼把式,就想跟大姐较劲。大姐是什么身手,往日在六姑手下都能走上好几招。”

    提到“六姑”两字,傅莼不言语了,傅萱却高兴道:“就是,这人可真不要脸,还敢牛皮皮地说任本小姐,不,本夫人打,绝不还手。哼!我上去就是一脚,”边说着边捋起比甲的前摆,出脚凌空一个虚踢,脚背踢到了常人头顶那么高,“没想到那小子这么不禁打,一下就倒了,我再一个扫堂腿……呵呵……溥姐,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傅樱抢着笑嘻嘻地拍手道:“他的腿就断了。”

    也难怪,傅萱打小就练武,可从来都没用过,也没上过战场,想找个小毛贼教训一下都是可遇而不可求,这下终于发泄了。其中的细节想来已经在傅樱面前吹嘘了多次,连她都知之甚详。

    虽然傅莼很能理解她,但却不能赞同她的方式。傅萱都是大学生了,应该更聪明些,比如用笑容把那小子骗倒偏僻的地方,在没有旁观和人证的时候再施以暴打……现在可好,在大庭广众下耍威风的结果就是得上堂,搞不好还要关大牢。

    这时,头戴金冠、穿得花里胡哨的阿图搂着一身白色西洋礼服的里贝卡走了进来。一看到她们三个,阿图就哈哈一笑,冲着坐在椅子中的傅莼囔道:“吓!管家婆,一大早就帮着相公管教老婆啊?”

    管家婆?这个称谓也忒俗了吧,而且还在自己正实行着主母权威的时候来插科打诨,完全是个没正经的,怪不得他的老婆,甚至有些婢女都不拿他当个菜。傅莼把脸垮了下来,指着傅萱手中的传票,怫然作色道:“成天咋唬个啥!瞧瞧,法堂的传票都送来了。”

    “哦。”阿图走上来,取过了傅萱手里的那张传票,略看两眼后劝解道:“没事。这事相公我知道了,贝先生与方先生这几日一直都在跑这事,就是赔点医药银钱而已。”

    “这么简单?”傅莼不信道。傅萱同时惊喜道:“真的?”

    阿图先在傅萱的脸上一拧,笑骂道:“你这个蛮妹,这次倒干得不赖。我也是昨晚才从贝先生那里得到结果,还没来得及和你讲。”又对着傅莼解释:“本来他们也不肯善罢干休,但校方说了,若是把事闹大了,两人都要开除,所以那家人也就软了,私下索要了点钱就算了。到时候两家人在法堂上一出席,对方就会撤诉,没事的。”

    那句不赖的评语把傅萱给乐坏了,原以为定要挨骂,也暗暗为传票而忐忑,这下就宽了心。心情放松之下,对着相公难得地抛了个眼儿媚之后,左手拉着傅樱,右手一牵里贝卡,三人朝着饭桌走去,口里斗狠道:“早知这样,再加一脚,让那小子……”

    傅莼了解阿图,知道这人最是护短,也容不得自己的老婆被别人用口哨这种方式来调戏,同时也觉得他这次的处理方法倒是没错,就是不该对着傅萱来那么句鼓励语,搞不好她下次还要去踢人。正要说上两句,却被他用手在胳膊下一扶,身子随之而起,耳中听到:“走,吃饭吧“便只得叹了口气,跟着他走向饭桌。同时,又朝身后摆摆手,郑忠退下。

    郑忠刚出门,一身浅绿的苏湄和一袭鹅黄的长乐就并肩走了入来。六名老婆集齐,各自入座。

    瞧着相公和里贝卡的这身装扮,苏湄笑问:“相公,大周六的准备去哪?”

    阿图嚼着油条道:“杨文元开了个私房茶馆,正午开张,请相公我出席,这次我就带里贝卡去。”

    这段时间,阿图和直王那帮纨绔们时常混在一起,其中有两次还带上了老婆,一次是傅莼,一次是苏湄,这次就轮到了里贝卡了。直王妃是个活络的人,打上次和苏湄见过后,还特地又请她去喝了一次茶,彼此倒有深交下去的意思。

    长乐刚进门没几天,饭桌上一向都不怎么发言,此刻却开口劝道:“杨文元那帮人是最没出息的,相公还是少和他们接触为好。”

    阿图仿佛不乐意听这种话,皱眉辩解道:“什么叫有出息,出将入相就有出息了?杨文元这人够义气,你托他个事,只要是能办的,没两天就给你办了。这种朋友能有什么话说,连直王和唐公子都跟他好着呢。”

    提到直王,长乐就不继续说下去了,总不成说自己的哥哥没出息吧。

    吃了一堆油条、大饼、煎蛋,喝了两碗粥后,阿图放下了筷子,对着长乐道:“去杨文元那里之前,我准备先和里贝卡去大香炉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长乐除了擅长绘画之外,一手洞箫技艺也是极为了得,琴也弹得不错。听了他的邀请,长乐道:“妾愿去大香炉,但杨文元那里就算了。看完了乐器,妾先行回来就是。”

    阿图并不勉强,点头道:“那你就先回来吧。”又笑眯眯地向旁人问道:“你们去不去大香炉?”

    其他四女,除了苏湄会弹琴外,傅莼、傅萱和傅樱都不会乐器,当下便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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