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姑娘是要找人？
徐彦修是在一个浓雾满天的清晨离开微水城的，同他一起的还有瘦了一圈的妙济禅师，以及一身血红衣衫的卫红衣。他们坐在邱掌柜精心准备的马车上，车后跟着十来个陌生的宛南人。那天早晨不见朝霞，白茫茫的水面上偶尔传来两声长长的马嘶，青青和佟婆婆站在桥头，踮着脚，目送马车消失在官道深处，再也看不见。青青念念不舍的回头，不经意瞥见城门上，齐丹臣负手而立，遥遥相望。
青青微微点了点头，立时错开眼，掺着佟婆婆的手往家走。她心里明白，自打这个人决定与秦兰兮回京城起，他与她便再没有任何交集。这样的结局于他或许有遗憾，可是对青青来说，却是再圆满不过。
徐彦修走后的第二天，青青学起了佟婆婆，早起晚睡时都会在家里的佛龛前插上三炷香，贡上一盏清茶，默默祝愿徐彦修一切平安。她原本不大信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而现在，却不得不依靠神佛寻找心灵的寄托，然后许给自己一个平静的日子。除此外，她也不顾严寒霜侵，日日天不亮来到西城门口，摆开桌子，烧好茶水，招待南来北往的客人，直到晚上天黑透了方才推着独轮小木车，咯吱咯吱回家去。住在西城的人每每见她一个人撑起茶摊的时候，都暗羡佟婆婆有福气，自己生病在家休养，还有个这么孝顺的干女儿一心一意挣钱帮衬家务。佟婆婆只是一笑而过，她心底明白，青青做这些，并不是为了那一天几十文的利钱，而是想多打听打听徐彦修的消息。那城门口每天南来北往的客人楞的多，看见的事情，听到的消息也多，从他们嘴里，她便能知道宛南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然后琢磨出与徐彦修会有什么关系。只怕在她看来，虽不能直接听到关于他的一切，但这样聊胜于无的打听，却是莫大的安慰。
年关越来越近了，每日进出西城门的人越来越多。
这天午后，久未放晴的天空难得露出温情，暖融融的太阳挂在头顶，十分惬意。青青刚烧开一锅茶水，便见西城门进来几个衣衫褴褛的赶路人，他们露在外头的皮肤上沾满了泥水，那穿在身上的衣衫肮脏又破烂，黑漆漆的，依昔能分辨出款式与周围的人是不同的，挂着骨头挂链的腰带，显得分外怪异。青青心里紧着跳了两下，目光定定得看着这路人。只见他们围在守城小兵身边，连比带划依依呀呀说着什么。她凝神细听了听，不知是那些人说得不清楚还是隔得太远的缘故，她却是听不出来，而心里却衍生一丝期望，遂搁下铜勺，将腰间的围裙解下来搭在灶边，三两步走到近前。
那路人中越出一个领头像是领头的男人，半截袖子挂在肩头，一只干瘦的胳膊伸出来，阻断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然后拱手行礼。许是饿的没了什么力气，他打礼的动作别扭的很，守城小兵眉头皱了皱，不耐烦道，“就算你们说破喉咙也没用。”
其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没明白守城小兵说的什么，最后纷纷将目光投在领头男人的身上。只见他祈求的看着守城小兵，苦苦求情道，“军爷行个方便，我们虽然是宛南那边逃出来的，可我们是安分守己之人，进城也是为了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浓重的口音，吐字也不大清楚，青青心里却万分激动，终于能撞上一个真正的宛南人了。
“不行就是不行，这是明令禁止的事情，我绝不会违法的。你们还是赶快走吧，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定会将你们关进县大牢去！”
领头男人左求右告，守城小兵就是不松口。他身后的人显然不耐烦了，嘀嘀咕咕一通，拔腿就往城里跑，幸好守城的小兵们眼尖，将红缨枪当先一横，阻断那伙人的去路。他们挣扎了下，由于身虚体乏，不多时便被小兵们围在了中间。
“呔，你们几个好生不知好歹，若是再硬闯，我们立马将你们送去县……”
“咕——咕——咕——”
“……”
此起彼伏的声音打断了小兵的发言，众人寻声探去，只见被围在中间的几个宛南人捂着肚子，老的少的，俱是一副饥肠辘辘的惨烈样子。小兵憋着嘴，不忍再说下去，松开一道通向城外的口子道，“快走快走……”
领头男人回头冲身后的宛南人说了几句，他们露出失望的神色，念念不舍看了看繁华街道两边香飘四溢的酒楼茶馆，拖着沉重的步伐，勾着身子，一步一挪往外走。其中一个牵着大人裤脚的小孩，咬着指头，边走边回头，眼巴巴盯着茶摊上的白面馒头，垂涎欲滴。
青青忙跑回茶摊，用买菜篮子装了一篮馒头，又提了一壶茶水，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小兵笑道，“青青姑娘还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只是你这点东西，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聊胜于无吧。”青青心里惦记着向他们打听宛南的消息，指了指路边的茶摊道，“郑大哥，帮我看着点，去去就来。”
“放心去吧，若是他们对你不轨，记得叫一声，城门口这帮兄弟平日没少喝你的茶，是时候回报一二。“
“大哥说笑了。”青青点点头，抱着篮子，脚下不停朝城墙根寻去。
朔风烈烈，城外乃是平原，少了大山树木的遮挡，那风刮在脸上同刀子割似的难受。青青眯着眼找了半响，方在城墙拐角的避风口找到他们一行人。
听见生人的脚步，那几个宛南人警觉的直起头，见是个女子，又都放下戒备，无精打采的垂下头，可当下垂的目光落在青青怀中的白面馒头上时，眼睛乍然一亮，发出幽幽的光，盯着青青，慢慢直起身。心急一点的，已经迈开了脚，一步紧着一步向青青靠拢，生怕打草惊蛇似的。
任谁被一群恶鬼虎视眈眈的注视着，都会心生胆怯。青青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咽咽口水道，“我是来……别过来！”说话的时候，一只黑魆魆的爪子扑了过来，青青向后跳了一大步，戒备的瞪着这群饥饿的宛南人道，“我会给你们的，但是不许抢！”
抢馒头的男人听不懂她的话，眼睛锁住白生生的馒头，欲要二次扑食却被领头男子用身子挡住，“阿达，不许胡来！”领头男子看了眼青青身后不远处拿着红缨枪的守城兵丁，举着双手走上前道，“姑娘，他并没有恶意，只是饿急了……”
“我知道，”青青知道这个人听得懂她的话，且是个讲理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魏越，”指了指身后的男人道，“他叫阿达，他……”
“你们是从宛南来的？”
魏越愣了下，点头称是。
“从战乱中逃出来的？”
魏越又点了点头，觉得眼前的姑娘问的问题有些奇怪。
青青松了口气，将怀中的篮子往前一推，道，“这个，你分给他们吃吧。”
魏越感激的向他道了谢，转身回到人群中，将食物分给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同胞们，然后将篮子还给青青，自己拿了剩下的一个。
此人行止有度，青青心中的怯弱和戒备早已消除，决心向他好好打听打听徐彦修的消息，哪怕是有关他的也好。
魏越见她接了篮子，只顾看着蹲在城墙边狼吞虎咽吃相不雅的同胞，不免脸上一红，难为情道，“家乡开了战，我们一村人出逃，走到这里就剩了我们几个，不瞒姑娘说，我们已经半月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所以急切了点。”
“我不是那个意思，”青青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瞧不起他们，“我是有事儿想问问你们，嗯，要不，你先吃完馒头再说。”
魏越点点头，饥饿的胃不容许他客气，两三口啃完馒头，哽着脖子吞了下去，青青忙将茶壶递给他，“别急，别急……”
“咳咳，”魏越灌了两大口茶，将壶交与阿达，示意他与其他人一起分享。这才对青青道，“姑娘有什么问题随便问，只要我答的上来的，一定告知于你。”
青青心知他急切的吃馒头，是怕自己久等，心里对他的好感加深三分，再也顾不得其他，开口便问道，“你知道徐彦修吗？”
魏越茫然的摇摇头，青青这才发现自己问的太突兀了，徐彦修是他在西蜀的名字，宛南人哪里会知道！青青遂道，“不是他，是有个文大将军，就是那个前朝皇后的同族兄弟，嗯，还有个大夫，跟着文大将军一起起兵的，还有个叫妙济禅师，或许也不叫妙济了……算了，你一个一个答吧，若是都不知道，你就随便说说，只要是关于战争的，都可以。”
“姑娘是要找人？”
青青点点头，脸上不无惆怅，“我没法去找他，我只能等他，可是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连封信都没有。你看我们这儿都快要过年了，本该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可我们家却冷冷清清的……”
魏越见她一副怅惘思念的模样，心知她要找的定是至亲之人。
“你的亲人定会安然无恙的。”魏越宽慰她一番，这才打开了话匣子，“你问的那些人里头，我只听过文大将军。一月前，他在洮南打着前朝皇子胡衍的名号起兵，一路从洮南攻到西荒，也就是我的老家，文将军的大军与朝廷的军队在西荒展开了第一场决斗，所幸文大将军胜了。”文大将军赢了第一场大战，还俘虏了三皇子，这些青青虽早已经听到，却是第一次得到证实，她不无急切的问道，“那个胡衍是不是前朝皇后的儿子，被国师救出宫的？”
“正是，”魏越道，“胡衍皇子乃是文皇帝的儿子，名正言顺的宛南皇位继承人。不过，他不是被国师救出宫的，而是被文大将军救走的。文大将军为了辅佐他，这些年一直将他藏在身边，亲自教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从武皇手中把江山夺回来。文大将军当真是苦心孤诣。”
青青听那胡衍是文大将军一直带在身边的，不禁怀疑那人并不是徐彦修，又听魏越一个劲夸赞文大将军，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文大将军想要皇位，所以从一起兵就开始为自己树立形象。青青不禁担心，长此下去，徐彦修会不会成为他的挡脚石，待到尘埃落定，被他给谋害了。青青想到此，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魏越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那个亲人，忙道，“姑娘放心，有国师在，文大将军不会输的。而且现在皇上已死，朝廷中群龙无首，三个皇子又各自为政，并不和睦。如今三皇子被文大将军虏了去，大皇子与二皇子即便联手也不是文大将军的对手。况且国师都站在了胡衍皇子一边儿，国都早晚都会是他们的天下。姑娘亲人既然是在文大将军那一阵营，想来定不会出事。且放宽心，等着天下太平，到时候姑娘可随我们一起回宛南，寻找你的亲人。”
“但愿吧~”青青苦笑，他明明知道人家不过是以血脉为名借他的名号打天下，还傻乎乎的凑上去给人利用，国仇家恨真的比她还重要吗？但愿妙济禅师能够一直保护他。既然当年可以从武皇的手中带他逃出来，那么如今也可以护着他从那姓文的手中逃出来。徐彦修啊徐彦修，待你回来，看我如何修理你！
青青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提着篮子打算回去，临走时对魏越道，“看见那边那座山了吗？那叫澄山，山上有座澄清寺，住着和尚，他们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定会收留你们的。你带着他们沿着这条官道朝前走，然后顺着山道走到半山腰就可以了。若是不记得路，可以问问山上的猎人，他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青青嘱咐完魏越，拢着手回茶摊，只是没料到茶摊上竟然来了这么个不速之客。
青青微微点了点头，立时错开眼，掺着佟婆婆的手往家走。她心里明白，自打这个人决定与秦兰兮回京城起，他与她便再没有任何交集。这样的结局于他或许有遗憾，可是对青青来说，却是再圆满不过。
徐彦修走后的第二天，青青学起了佟婆婆，早起晚睡时都会在家里的佛龛前插上三炷香，贡上一盏清茶，默默祝愿徐彦修一切平安。她原本不大信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而现在，却不得不依靠神佛寻找心灵的寄托，然后许给自己一个平静的日子。除此外，她也不顾严寒霜侵，日日天不亮来到西城门口，摆开桌子，烧好茶水，招待南来北往的客人，直到晚上天黑透了方才推着独轮小木车，咯吱咯吱回家去。住在西城的人每每见她一个人撑起茶摊的时候，都暗羡佟婆婆有福气，自己生病在家休养，还有个这么孝顺的干女儿一心一意挣钱帮衬家务。佟婆婆只是一笑而过，她心底明白，青青做这些，并不是为了那一天几十文的利钱，而是想多打听打听徐彦修的消息。那城门口每天南来北往的客人楞的多，看见的事情，听到的消息也多，从他们嘴里，她便能知道宛南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然后琢磨出与徐彦修会有什么关系。只怕在她看来，虽不能直接听到关于他的一切，但这样聊胜于无的打听，却是莫大的安慰。
年关越来越近了，每日进出西城门的人越来越多。
这天午后，久未放晴的天空难得露出温情，暖融融的太阳挂在头顶，十分惬意。青青刚烧开一锅茶水，便见西城门进来几个衣衫褴褛的赶路人，他们露在外头的皮肤上沾满了泥水，那穿在身上的衣衫肮脏又破烂，黑漆漆的，依昔能分辨出款式与周围的人是不同的，挂着骨头挂链的腰带，显得分外怪异。青青心里紧着跳了两下，目光定定得看着这路人。只见他们围在守城小兵身边，连比带划依依呀呀说着什么。她凝神细听了听，不知是那些人说得不清楚还是隔得太远的缘故，她却是听不出来，而心里却衍生一丝期望，遂搁下铜勺，将腰间的围裙解下来搭在灶边，三两步走到近前。
那路人中越出一个领头像是领头的男人，半截袖子挂在肩头，一只干瘦的胳膊伸出来，阻断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然后拱手行礼。许是饿的没了什么力气，他打礼的动作别扭的很，守城小兵眉头皱了皱，不耐烦道，“就算你们说破喉咙也没用。”
其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没明白守城小兵说的什么，最后纷纷将目光投在领头男人的身上。只见他祈求的看着守城小兵，苦苦求情道，“军爷行个方便，我们虽然是宛南那边逃出来的，可我们是安分守己之人，进城也是为了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浓重的口音，吐字也不大清楚，青青心里却万分激动，终于能撞上一个真正的宛南人了。
“不行就是不行，这是明令禁止的事情，我绝不会违法的。你们还是赶快走吧，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定会将你们关进县大牢去！”
领头男人左求右告，守城小兵就是不松口。他身后的人显然不耐烦了，嘀嘀咕咕一通，拔腿就往城里跑，幸好守城的小兵们眼尖，将红缨枪当先一横，阻断那伙人的去路。他们挣扎了下，由于身虚体乏，不多时便被小兵们围在了中间。
“呔，你们几个好生不知好歹，若是再硬闯，我们立马将你们送去县……”
“咕——咕——咕——”
“……”
此起彼伏的声音打断了小兵的发言，众人寻声探去，只见被围在中间的几个宛南人捂着肚子，老的少的，俱是一副饥肠辘辘的惨烈样子。小兵憋着嘴，不忍再说下去，松开一道通向城外的口子道，“快走快走……”
领头男人回头冲身后的宛南人说了几句，他们露出失望的神色，念念不舍看了看繁华街道两边香飘四溢的酒楼茶馆，拖着沉重的步伐，勾着身子，一步一挪往外走。其中一个牵着大人裤脚的小孩，咬着指头，边走边回头，眼巴巴盯着茶摊上的白面馒头，垂涎欲滴。
青青忙跑回茶摊，用买菜篮子装了一篮馒头，又提了一壶茶水，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小兵笑道，“青青姑娘还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只是你这点东西，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聊胜于无吧。”青青心里惦记着向他们打听宛南的消息，指了指路边的茶摊道，“郑大哥，帮我看着点，去去就来。”
“放心去吧，若是他们对你不轨，记得叫一声，城门口这帮兄弟平日没少喝你的茶，是时候回报一二。“
“大哥说笑了。”青青点点头，抱着篮子，脚下不停朝城墙根寻去。
朔风烈烈，城外乃是平原，少了大山树木的遮挡，那风刮在脸上同刀子割似的难受。青青眯着眼找了半响，方在城墙拐角的避风口找到他们一行人。
听见生人的脚步，那几个宛南人警觉的直起头，见是个女子，又都放下戒备，无精打采的垂下头，可当下垂的目光落在青青怀中的白面馒头上时，眼睛乍然一亮，发出幽幽的光，盯着青青，慢慢直起身。心急一点的，已经迈开了脚，一步紧着一步向青青靠拢，生怕打草惊蛇似的。
任谁被一群恶鬼虎视眈眈的注视着，都会心生胆怯。青青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咽咽口水道，“我是来……别过来！”说话的时候，一只黑魆魆的爪子扑了过来，青青向后跳了一大步，戒备的瞪着这群饥饿的宛南人道，“我会给你们的，但是不许抢！”
抢馒头的男人听不懂她的话，眼睛锁住白生生的馒头，欲要二次扑食却被领头男子用身子挡住，“阿达，不许胡来！”领头男子看了眼青青身后不远处拿着红缨枪的守城兵丁，举着双手走上前道，“姑娘，他并没有恶意，只是饿急了……”
“我知道，”青青知道这个人听得懂她的话，且是个讲理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魏越，”指了指身后的男人道，“他叫阿达，他……”
“你们是从宛南来的？”
魏越愣了下，点头称是。
“从战乱中逃出来的？”
魏越又点了点头，觉得眼前的姑娘问的问题有些奇怪。
青青松了口气，将怀中的篮子往前一推，道，“这个，你分给他们吃吧。”
魏越感激的向他道了谢，转身回到人群中，将食物分给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同胞们，然后将篮子还给青青，自己拿了剩下的一个。
此人行止有度，青青心中的怯弱和戒备早已消除，决心向他好好打听打听徐彦修的消息，哪怕是有关他的也好。
魏越见她接了篮子，只顾看着蹲在城墙边狼吞虎咽吃相不雅的同胞，不免脸上一红，难为情道，“家乡开了战，我们一村人出逃，走到这里就剩了我们几个，不瞒姑娘说，我们已经半月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所以急切了点。”
“我不是那个意思，”青青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瞧不起他们，“我是有事儿想问问你们，嗯，要不，你先吃完馒头再说。”
魏越点点头，饥饿的胃不容许他客气，两三口啃完馒头，哽着脖子吞了下去，青青忙将茶壶递给他，“别急，别急……”
“咳咳，”魏越灌了两大口茶，将壶交与阿达，示意他与其他人一起分享。这才对青青道，“姑娘有什么问题随便问，只要我答的上来的，一定告知于你。”
青青心知他急切的吃馒头，是怕自己久等，心里对他的好感加深三分，再也顾不得其他，开口便问道，“你知道徐彦修吗？”
魏越茫然的摇摇头，青青这才发现自己问的太突兀了，徐彦修是他在西蜀的名字，宛南人哪里会知道！青青遂道，“不是他，是有个文大将军，就是那个前朝皇后的同族兄弟，嗯，还有个大夫，跟着文大将军一起起兵的，还有个叫妙济禅师，或许也不叫妙济了……算了，你一个一个答吧，若是都不知道，你就随便说说，只要是关于战争的，都可以。”
“姑娘是要找人？”
青青点点头，脸上不无惆怅，“我没法去找他，我只能等他，可是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连封信都没有。你看我们这儿都快要过年了，本该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可我们家却冷冷清清的……”
魏越见她一副怅惘思念的模样，心知她要找的定是至亲之人。
“你的亲人定会安然无恙的。”魏越宽慰她一番，这才打开了话匣子，“你问的那些人里头，我只听过文大将军。一月前，他在洮南打着前朝皇子胡衍的名号起兵，一路从洮南攻到西荒，也就是我的老家，文将军的大军与朝廷的军队在西荒展开了第一场决斗，所幸文大将军胜了。”文大将军赢了第一场大战，还俘虏了三皇子，这些青青虽早已经听到，却是第一次得到证实，她不无急切的问道，“那个胡衍是不是前朝皇后的儿子，被国师救出宫的？”
“正是，”魏越道，“胡衍皇子乃是文皇帝的儿子，名正言顺的宛南皇位继承人。不过，他不是被国师救出宫的，而是被文大将军救走的。文大将军为了辅佐他，这些年一直将他藏在身边，亲自教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从武皇手中把江山夺回来。文大将军当真是苦心孤诣。”
青青听那胡衍是文大将军一直带在身边的，不禁怀疑那人并不是徐彦修，又听魏越一个劲夸赞文大将军，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文大将军想要皇位，所以从一起兵就开始为自己树立形象。青青不禁担心，长此下去，徐彦修会不会成为他的挡脚石，待到尘埃落定，被他给谋害了。青青想到此，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魏越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那个亲人，忙道，“姑娘放心，有国师在，文大将军不会输的。而且现在皇上已死，朝廷中群龙无首，三个皇子又各自为政，并不和睦。如今三皇子被文大将军虏了去，大皇子与二皇子即便联手也不是文大将军的对手。况且国师都站在了胡衍皇子一边儿，国都早晚都会是他们的天下。姑娘亲人既然是在文大将军那一阵营，想来定不会出事。且放宽心，等着天下太平，到时候姑娘可随我们一起回宛南，寻找你的亲人。”
“但愿吧~”青青苦笑，他明明知道人家不过是以血脉为名借他的名号打天下，还傻乎乎的凑上去给人利用，国仇家恨真的比她还重要吗？但愿妙济禅师能够一直保护他。既然当年可以从武皇的手中带他逃出来，那么如今也可以护着他从那姓文的手中逃出来。徐彦修啊徐彦修，待你回来，看我如何修理你！
青青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提着篮子打算回去，临走时对魏越道，“看见那边那座山了吗？那叫澄山，山上有座澄清寺，住着和尚，他们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定会收留你们的。你带着他们沿着这条官道朝前走，然后顺着山道走到半山腰就可以了。若是不记得路，可以问问山上的猎人，他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青青嘱咐完魏越，拢着手回茶摊，只是没料到茶摊上竟然来了这么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