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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回 将这天地都摔的粉碎

    殿下不肯放她偷懒,他又使小手段对付她了。

    她就咬住他的手指,小巧的舌在指尖擦过,他僵了一下,最终还是就范了。搂着她又是昏昏沉沉几个时辰。

    晚上他们终于赶到月落湖,就着月光,先挨了师父的训。

    然后师父说什么?她有孕了?她惊的呛住了自己,好一阵的咳嗽。

    她的夫君也是十分没想到,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怎的这样快…

    是啊,她做孩子还没做够,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娘?

    两个人都手忙脚乱,但百年过,他们看着怀中那个小小婴儿,都笑的落了泪。

    小小婴儿很是顽皮,不像她也不像她的夫君,她头疼的将他养到两百岁。两百岁这孩子过生辰,他唤她母亲,他像个小大人,已经不像刚出生时那样顽皮了。

    他去牵她的手,说:“母亲,父亲不在了,孩儿会照顾好您的…”

    她的笑容凝住。

    不…在了…

    她手中玉杯跌落,清脆的,将这天地都摔的粉碎。

    她的夫君,她的殿下,她的无尘,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早就是她一个人在痴守幻境。

    她看到这美好的一切都扭曲成虚无,她捂着头想起那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她痛哭,她癫狂,她绝望的将一切推翻。

    她这样好的夫君,早就被残忍的屠杀了!

    金色的瞳孔流下血红的泪。是他,是他们,是罪孽,是仇恨,是她的仇恨。

    杀了他夫君的人,她醒过来,她要他们灰飞烟灭。

    绝望的力量可以毁天灭地,仇恨的力量可以吞噬人心!

    彼时的白染,她不过睡了三日,在这苍茫天地中一个弹指的工夫,可就这么弹指一挥间,无人知道她又历了几世人生,经了何种起落。

    小染和离风都守在她床边。她一睁眼便打晕了离风。

    “小染。带我去见一个人,我有几句话,要问一问她。”

    她语中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也是个空壳在支撑。

    我的殿下走了,我就只有你,小染低下头,它缠上白染的手臂,冰凉的蛇身绕在她腕间,在她一身白色里添上一抹妖娆的碧绿。

    灵界玉净宫。萧青若回来了,她必也在此处。

    宫门外,眸中金光大盛,一瞬间穿透所有壁障,乌发肆意的飞扬起来,她一步踏进那个狭窄的房间,看到那个被捆住的人。

    尽欢听到风声,她抬起头,眉间一颤。

    “你做了什么?”

    看到她这样过来,她便知道了。尽欢闭上眼,眼泪大行大行的流下来:“殿下…”

    白染皱了一下眉,上前一把掐住她脖子,重新用一种语气一字一顿的问她:“你都做了什么?”

    那种语气里燃着无穷的烈焰。

    那个往日对她笑语温柔的白染,她的力道掌握的妙到毫巅,无穷无尽的火焰从她掌心燃到她身上,叫她痛不欲生却还留了一丝灵台清明,尽欢终于从心底里漫上恐惧。

    白染慢慢松了手,看着尽欢慢慢燃成金色。

    她听着尽欢凄厉的尖叫着陈述这段事情,她尖叫着,喊出了一句,你杀了我吧。

    她以为她已经不会再有感觉了。直到听完尽欢的话。她握着拳,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

    尽欢有一句话说得对,这不是什么复杂的阴谋,这只是一场诛心的表演。

    这场表演,在他出生之前就拉开序幕。

    尽欢辗转的从子卿那里拼凑出这段往事。

    那时候天庭五万年一轮回的万界大典开始了,式微已久的妖族献上了一个美人儿,美人儿在神明的世界里都是容色倾城,那三清天上的天帝一顾倾心,便将她封为了天妃。

    天妃总有许多手段,将那位帝君牢牢的锁在自己身边,日夜不离。

    这样的恩宠,天妃很快有了身孕。

    那时候满宫上下没人知道天妃为何自有孕便容色衰退日益苍老。那位帝君日夜悬心,守在她身旁,守到了一个真相。

    原来天妃不仅是妖族的王女,还是携有一丝远古天凰血脉的神兽。天妃的真身,九灵凰这一脉,当世已只剩她一个了,她在满族长老的精心照料下长大,也发誓定要护得妖族中兴。

    那时的妖族连自保都快困难,又何谈中兴。

    天妃在古老的妖典上得到答案。

    当真龙血与天凰脉结合,可诞育至强的龙凰之体。

    天妃要一个这样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妖族的希望。

    她从来没有一丝情爱之心。看到最终诞下的孩子终究没有成就那传说中的龙凰之体,她便也没了一丝为母之心。

    天妃从天宫中消失了。大家便开始说她死了。

    而那个孩子,天帝的第七子,他什么都不知道,瞪大了眼睛看着怒发冲冠的父亲,还笑着伸出小手。

    这第一场表演,主角是天妃,可作配的真的就是天帝吗?

    子卿没有说,毕竟她不能去诋毁那个帝王。

    那个孩子被种上了寒灵玉髓,他的父亲用这至阴之力将他的成神路堵的严严实实,他也只得遂了父亲,他只得修这至阴之力,将自己一身骨血寒到彻底,彻底不能成就阴阳两合的龙凰之体。

    他的母妃离去了,那个孩子曾日夜啼哭。或许那时他以为这已是最大的痛苦了,但那只是个开始。在他以后的人生里,他还要学会习惯孤独,放弃恐惧,挣扎自由,得到美好,再全部失去。

    他前一小半就这样无趣的人生,也还是需要一个人来监视。

    大天妃找到了子卿,子卿派去了尽欢。

    那一万多年里唯一陪伴他的人,也是一场表演。

    后来许多事发生的太快,白染就像一颗流星坠进他的生命里,助他一夕成神,也用无可拒绝的方式献出自己一颗火热的心。他就范的那么快,那么彻底。

    让所有人来不及反应。

    直到那个契机来临。三清天上的天帝,终于参破了极境之秘,他破入了混元境。他终于不再忍受也不再等待。

    尽职尽责的尽欢,她将小染的身份一层层的汇报上去。

    天宫里的女人惯会表演的。她们甚至不需要排练,该说的话张口就来。

    欲擒故纵。从子卿发现九萝的一点魂火,到与大天妃那场披露真相的对话,到大天妃与她手下女官远黛的几日几夜不漏痕迹。

    当然,还有早早突破成功,守在清微天的刽子手。

    元崖从来都知道九萝没有死。她从原先那副皮囊中逃脱出来,活出了第二世。从此一万多年闭守妖族神殿,人前只是一位相貌普通,实力低微的殿前使。

    那个他们煞费苦心诓骗的孩子。他的天赋惹怒了神明,他成长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他又娶了战神的女儿,救了妖族的尊神,他的身后不再只是一个孤寒的小潭,他从此有了盘根错节的关系和依靠。

    所以要杀他,变得复杂且艰难。但他的父亲知道办法。杀人诛心。

    无尘身后的人,造化之主告诉他,可能已经通了天。

    所以要这个孩子自己走过来,走到他的剑下。还要他放弃挣扎,要彻底的毁灭。

    毁了他,从告诉他真相开始。

    这一场又一场的表演,那么精致也那么拙劣。

    她的夫君她了解。无尘很少会去算计旁人,也很少去在意旁人的算计,但他绝不愚蠢。

    若说走到这一步是他太傻,那么他傻就傻在,他很快乐,他就开始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

    他始终没有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旁人。

    她们编造出故事,激起他对父亲的恨和对母亲的愧。他也只选择了愧,压抑了恨。他来到那片星空,他不是去复仇的,他是去赎罪,去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掌心滴滴答答的沁出血迹来。

    尽欢在火光中面目全非,眼泪流出眼眶一瞬间就被蒸发。她跪下来,把头磕在地上:“我对不起殿下…”

    金瞳中一个闪烁。

    血肉燃成了灰烬,灰烬燃成了虚无。

    你若觉着对不起殿下,便亲自去跟他谢罪吧。

    指尖带着血丝,她轻柔抚摸腕间碧绿的小蛇:“走了,小染。”

    一仙一蛇,她们在虚空穿梭,白染的速度那样快,她浑不在意的生生闯过一道道空间碎片,她渴望痛楚,这样的皮肉之痛能让她保持清醒。

    终于,她们落到富丽堂皇的翙云宫。

    白染上一次见到这个眉眼尊贵的女子,还是在大赤宫的晚宴上。她是天宫中的众妃之首,做着本该天后做的事,她的衣着饰物那样华贵。

    白染能感受到,她的宫殿是有所防范的,有法器镇压,锁住了这一方的时空。

    她伸出手,掌心处,金色的火舌舞动妖娆,那是禁忌的力量,生生烧穿这一层坚实的封锁。

    她带着一身火焰从虚空中走出来。

    看着惊恐万分的御锦。

    白染摇头:“或许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我一个小小金仙,就能破了你的陛下赐予你的保护。”

    “白染…你要做什么!”

    白染看着明知故问的御锦,看来她是真的害怕。很好。害怕才好。做了错事,就该痛苦,愧疚,恐慌。然后带着恐慌,去死。

    御锦看着一派狠厉的白染,唤出一枚小小的灵珠,那才是元崖赐予她的最后的保护。

    她的面上也添上狠毒:“你竟敢独闯天宫!白染,你以为你今日还能逃出去吗!”

    白染眯起眼睛,看到那枚宝蓝色的灵珠,啊,拿出底牌了啊。

    火光中,她的笑容看着邪魅:“你们毁了我的,这是你们欠我的啊。”

    那样的声音,像是黄泉中的孤魂在呜咽,哪还有一点神仙的样子。御锦终于浑身颤抖起来,她看着四周厚实的结界,不住后退:“不是我,不是我…是天帝逼我的,是他逼我的!是他杀了无尘!他才是凶手!”

    “你说的对,他才是最后的那个凶手。”白染点点头,一点点逼到她身前,纤细手指轻轻抬起她下巴,凑过去,璀璨的妖异的金瞳对着御锦的眼睛。

    轻声说:“但,我不信一命抵一命。我要你们都为他陪葬。”

    火焰从她指尖流淌开去,一瞬间便焚毁了御锦的脸。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在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中,轰的一声爆发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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