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小说 > 民国札记:少帅的医生妻

谁知晓我的昨日

    “在写剧本,你可是要瞧瞧么?”易堂潇温和的说着,就是把这手稿放得到了自己的一旁,好交方知可以瞧着一个清楚来。

    “嗯,马克思?”方知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瞧见这信笺上的字,几分的惑然。

    “这是一位极为伟大的思想家,我的先生生前便就是一个极为伟大的信仰者。”易堂潇说着,几分怀念的悲冷模样。先生已去,可思想犹在。

    先生所言,句句仍在心中徘徊,不离去。

    而马克思先生,也的确是十分让人仰慕,十分遵从的人。为自己的思想所坚持,奋斗了一生。哪怕自己贫困潦倒,哪怕饥一顿饱一顿,也在所不惜。

    这又是何等的精神!

    “这话剧,可真好!”方知有些激动的说着,手握成拳,几分愤然的样子。

    “有着多少的人,只是沉迷于其中,且放纵着,哪里知晓什么为着自己去争取权利与自由呢?自由这种东西,是珍贵的,却又仿佛是极为难得和奢侈的。它好像是隐藏在暗处,不被人所寻得到。”方知说着话,叹了口气。

    半干的头发湿润的贴在脸上,却丝毫不觉黏腻。

    方知觉得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中燃烧着,滚烫着,像是夏日里那滚沸的水,一层层的吐着泡泡,冒着热气,听着蝉鸣声,热气蒸腾。

    “是啊,最为难得的,便就是自由,而多少人带着枷锁行于世上,却是恍若未觉,只是拖着自己的枷锁,走啊走,走了一生。”看着窗外的雨,飘荡着砸在窗户上,放出咚咚的响声,像是鼓声,鼓动着人心,呐喊着,起来啊。

    起来,脱掉枷锁,走上自由之路。

    “呦,我倒是忘了,大思想家,已经是有了佳人了,三千弱水,吾只取一瓢饮。”方知笑着,眼神落在那易堂潇已经吃了个干净的鸡汤上,笑的更是恣意了些。

    “倒是油嘴滑舌,要是你把这本事用在你的佳人上,也不至于这般久了,人家都不识的你。”易堂潇睨了方知一眼,板着脸就说着了起来。

    “我?我可没有什么佳人,我只是想着日后可以好好的做着一个教书先生,你想啊,做了先生就可以给我的学生留着课业,就可以上课的时辰,把他们叫起来回答问题,多爽啊。”用着毛巾把自己头发擦干,正是坐在这床上的方知说着话,眼神里都是期寄。

    “可别提我现在,每次先生要提问,心都跳的像是擂鼓似的。”方知是出了名的话多,就算是易堂潇话少,可这做了室友以后,这房间的声响就不曾停过。

    听着方知的唠唠叨叨,易堂潇把这钢笔盖子扣上,看着外方那落了几点的灯火光,仍旧下着的雨,打湿了屋檐,落下来水珠成帘。

    这样的日子,仿佛也是不错的。

    这样的岁月,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在这世上吞吐着气息的人,而不是在这角落里,每日枉自叹息的可怜人。若是父亲母亲还在,应当也是想要瞧见活生生仍旧恣意的自己的吧。

    易堂潇已经很少假设了,人间从未认过假设,假设像是一场梦,一场终归会醒的,黄粱梦。

    能做着的,不过就是现实罢了。顾昔年看着这窗外的雨,仿佛要下着一夜才尽似的。

    他没有少淋着雨,在这之前作战之时,他亦是曾经不眠不休的在这壕沟里站着,那时的壕沟是带着泥的,雨水一落,便是成了泥水,整个人就如同那酒楼茶馆里的小贩捏着的泥人一样,不过是会动罢了。

    腿麻了,却只得麻着。

    他的初衷说来,倒是铜臭得很。

    人们都说要保持初心,而他念着的,则是这一生都不要有着那所谓的初心才是。

    他经历过死亡,便更是觉得人生难得。这活下来的半生,那些时光,都是他偷来的。

    他是从泥地里滚着出来的。

    父亲早逝,母亲重病,兄长从军,小小的他扛起了整个家中的所有,在母亲的药水味道里,他过了整个童年。每日每夜的熬药洗衣做饭,他好似并不知道也并不在乎外方发生了什么。

    整个村子也是一样。

    他们只会唠叨着昨日这家的饭食,明日哪家的争吵。

    村子里的炊烟,是他见过的第一缕黑烟。那烟不难闻,因为只要这烟飘起来,他就知道要吃饭了。

    那滚热的粥,虽然瞧不见几粒米,却是他最爱吃的。因为咕嘟嘟一声下去,饭味儿还在牙齿里存着。

    所有人都没想到过有一日外方会变了天。

    他们只是一日复一日的过着那所谓已经开始麻木了的生活。每日说着相同的话,做着相同的饭,见着相同的人。

    皇帝没有了。

    清朝没有了。

    人们讨论着,嘴里是他不懂的东西。人们说皇帝不好,该倒。他们嗤笑着,仿佛在笑昨日那落魄了的地主家。他们埋怨着,埋怨自己当时在地主家抢的东西不够多。

    调笑着,调笑谁家抢的东西好,还是镀了金的。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的过着。

    可渐渐的,战火燃起来了,炮火的烟尘那滚滚的黑烟,是他见到的第二缕黑烟。

    而这黑烟没有饭食的香气,有着的,只有血腥的味道。

    烟起来,他知道又有一批人死了。

    死在萧条的路边,秃鹫在天上盘旋,盘旋,仿佛在等着一场大餐的预备。

    人们跑了,村东头最爱说笑的老大娘,腿脚不方便,扛着一包袱的东西倒了在地上。

    不知道是谁,扯了她的包袱,任由她在这地上撒滚打泼,骂骂咧咧的。

    他也走了,带着母亲。

    最后他回头看了眼,村口的大石头上,还有他和兄长写画着的,私塾先生教着的两个字:故乡。

    只是他后知后觉的想着:他或许再也没有故乡了。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那黄土,粒粒分明,还带着些滚热的气温,只是泛着血腥味儿,成了红色。

    战乱起,他带着母亲四处漂泊。他尝过那草根的味道,有些涩,却大抵是可以饱腹的。他吃了一个又一个,挖着土,指甲里全是黄黑色的土粒子,汗水了下来,砸出一个坑。

    脸上像是有着火在灼烧,带着些痛意的焦灼。

    他觉得,他不如死了。

    那时,是团座救了他。

    团座说:“少年就该有少年的样子,孩子跟着我吧。”

    他其实不太记得清那时他的表现与动作,只是记得团座的皮靴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光华,像是他见过的阔太太手上一闪而过的银光。

    他好像当初也在顾家那个总会打他的老太太手上见过,亮闪闪的,叫人移不开眼。

    他不知道团座是谁,亦是不知道他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可他还是应了。

    他扛起了枪,可他可以为母亲留下一个楠木的棺材本子,可以叫母亲的晚年不必奔劳,不必在那昏暗潮湿,带着蜘蛛网的小屋子里,过着一生。

    知遇之恩,有时等同于再造父母。

    他救过团座一次。

    那次他挡了一枪,子弹从胸前穿过,有些疼,血喷出来那一刻,他想要回头看一眼,看看团座是否是安然无恙,可他回不了头,那脖子仿佛不是自己的,根本就扭动不起,像是生根了一样。

    他没有死,只是有些疼。

    团座问他疼么,他恍然之间仿佛瞧见了那个自己只见过两面的兄长。

    兄长也是当了兵,为着的不是钱,不是那吹了气就可以在耳边听到回声的钱。那时他还小,兄长摸着他的头说,狗子,我去打仗了,偷偷告诉你,村东头的村长家姑娘说,只要我可以上了战场,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就嫁给我,不要彩礼,还会跟我们一起照顾娘。

    兄长说着话的时候,眼睛里星光点点,仿佛是瞧见了自己所愿景了许久的场面一般。

    兄长走了,那一个鹅毛大雪的冬日,他走下的脚印一个又一个,在雪里成了坑。天地都是白茫茫的,只有兄长一个人小小的,却消逝在了这漫天的雪白里。

    只是他再也没有见过兄长,也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兄长所愿景的东西,却一个都不曾实现着。

    而在兄长走了的第一个晚上,村东头的姑娘就嫁人了,嫁的是东头最有钱的人家。

    鞭炮声响了一天,不少的孩子吵着要看新媳妇。可他没有去看,他只是想要去找这姑娘说说理。

    他想要去理论,可是母亲叫住了他,抱着他在怀里,说,狗子,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了,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你若是走了,娘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他想走,可母亲拉着他的手枯黄枯瘦,却是有力气的。

    他不太懂母亲的话,兄长只是走了,还会回来的,又怎么能说只有一个儿子的糊涂话呢。

    他以为母亲又犯病了,还去了村子外走了十里的路,请来了顾大夫。

    后来啊,他才知道一切不过是那姑娘的一句玩笑话,他去寻了那姑娘,而那姑娘听到了他的指责,却是笑弯了腰,用上好的面巾捂着嘴不露出牙齿,眼睛晶亮亮的,还带着些笑出来的泪水花。而她的眼里明晃晃的,倒映着的,是他的样子。

    仿佛他穿的甚是滑稽,整个人都是个笑话。可他穿着的,明明是母亲新给他做的赤红色的小袄子,胸前还绣了一朵祥云。

    后来才他知道,那姑娘,和那整个村子里的人,他们笑啊,笑,可笑话的人不是他,而是他那个做了一辈子梦,却在炮火之中孑然一身的兄长。

    咚咚咚的敲门声,把顾昔年的思绪拉回,他看着外方的玻璃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挺直的背,黝黑的脸。而今的他,早已不再是一个笑话,可他却再也没有见到,没有寻到过那个成了别人眼中笑话的兄长。

    母亲也没有见过。

    或许他早就死在那黄土里,或许他早就被秃鹫吞噬了身体血肉,可他应当还是在做着梦。

    梦里鞭炮声响起,他扯着那村东头的姑娘笑着,给娘煮着药。

    “参谋长,团座请。”门外,是朝飞的声音,如洪钟,仿佛这十里地之外的人都可以听见。

    “知道了。”他回了一声,扯着那衣架子上的大衣,撑着黑色的伞,就在这雨中穿行着。

    朝飞说:“参谋,外方冷,还是多套着个围巾才是。”

    他应着,眸子温和了几分。

    下雨的夜里,是没有星光的。

    但是有路灯,路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前路,像是夜晚里人自己创造的落在地上的太阳一般。

    夜里寂静,早就没有了当初小时候的打更声响,四处的高楼起了几分,他望着,恍如隔世。

    曾几何时,他见到的只是低矮的房屋,会狂吠的黄狗,会在夜里点着几分光明的红色灯笼,和竹竿子做的,村西头秀才画着山水画的油纸伞。

    物是人非,可若是物亦非呢。

    那该是笑,还是该哭呢。

    面无表情的顾昔年走在路上,皮靴踩在地上发出噼啪的声音,雨水四溅起,落在那水坑里。

    四周的寂静,连着平日里都吵着不休的虫子们都休息了片刻。

    寂静无人的街道,落在伞上的雨。

    顾昔年一身黑衣,撑着黑伞,走在路上,像是地狱的勾魂使者。

    “顾军官,这是想去何处?”一声流里流气的调笑,顾昔年停了步子,任由身后的人一步步的靠近。

    雨下的越发的大了,打在伞上,仿佛就像是石子,好似再过着些时辰这雨水便是要透过这薄薄的伞面,落在人的头上、肩上、衣服上。

    “呦,怎么还停了呢,难不成是以不变应万变么?”笑着,又是吹了几个口哨,顾邵明便是靠着顾昔年越发的近了起来。他每走一步路,就故意的踩在水中,极大的力气,也就开始溅起来了更大的水花,落了一地。

    更是有些飘到了顾昔年的裤脚上,只是顾昔年未曾抬脚也未曾动作。

    “怎么?不当我顾家的狗,想要去做傅家的犬了?”顾邵明嗤笑着,眼睛低垂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衣,不说话的人。心下更是一股闷气升起,像是蒸汽,蒸腾着,叫他血液为之循环。

    想着父亲说的那些话,他更是想要扑上去,扯掉顾昔年这层假面,恨不得食其肉,吞其血。

    “我从未做过顾家的狗,顾少可不要到处乱咬。”顾昔年冷声的说着,语气几分的低沉。

    他手握成拳,是明显的在忍耐。

    事情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毕竟当初收养过他的顾老爷子对他的确不错。倒也是给过了他一段一时温饱的日子,而看在顾老爷子的份上,对着顾邵明的无理取闹,他都是会忍耐几分的。

    “哦?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是狗了?”顾邵明脑子向来是不傻的,况且顾昔年的话,说的本就是如此的明显。

    而这明显的,就是要挑起他的怒气,而他也真的,上了钩。

    顾邵明说着话,就是想要上前去打着顾昔年,而身后的小厮上前在顾邵明耳边不知道唠叨了些什么,便叫他安稳了下来,把这怒气也掩了下去。

    “顾昔年,今日我先放过你,来日叫我见到了,定不叫你好过。”顾邵明说着,把拉扯着自己的人又是给了一拳,那小厮倒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的水花。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