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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第五章

    赵宇飞踏上了回l市的早班车。明士杰被他扔在一家三十块一晚的地下室旅馆中。

    他没有通知父母,怕影响他们工作。难得的调休,他可以拜访一下朋友,也可以到江心公园走走。

    虽然他深爱着这座小城,但他不得不承认小城的没落。这里没有高耸的烟囱,没有加工厂。只有带不来多少经济效益的青山绿水。还好。他叹了口气。也正是贫穷,才留下了这片世外桃源。

    走下客车,赵宇飞揉了揉蓬松散乱的头发。在b市市郊派出所实习,终日忙于琐事。要么在寻找失窃的自行车途中,要么在调解广场舞大妈与居民的矛盾。应该将居委会及社区的工资一并发给自己才好。

    肋骨生疼。肥华的狠辣手段令赵宇飞心有余悸。还好没有踢断。

    赵宇飞简单地到兰州拉面吃了两个腊汁肉夹馍后,径直来到了附近的咖啡店。

    “trumpkoko咖啡店”。

    对英文头大的赵宇飞并不想知道店名的含义。不过他记得,字母比最初的时候加长了。

    金黄色的壁灯充斥着整件屋子,黄色的壁纸充满活力。麦粒与南瓜饰品点缀着桌面,几盆多肉摆在酒架上。

    幻想的格调迷人而高雅。尤其是隔板上的书籍更为店面增添了不一样的气息。有《中国哲学》、《罗素的数学哲学》、《柏拉图传》等等。

    赵宇飞对哲学充满了敬畏,虽然他每学期哲学课都需要参加补考。神秘的领域容易牵扯人的好奇心,尤其是这门被誉为最接近神学的学科。它能预见死亡,亦能揭露死亡。

    储物柜上部挂着一幅油画。金色的向日葵下有一位穿草青色外套衣服的姑娘。作者不是印象派,也不是抽象派,风格既不像梵高,也不像毕沙罗。但却让赵宇飞身临其境。

    赵宇飞认为,油画的意境与中国山水画有异曲同工之妙,以写实为辅,抒情为主。但不同之处在于,西方的油画用浓烈的色彩碰撞来表达情感。且不同颜料的材质不同,配色也大相径庭。能够创作出一幅赏心悦目的作品,实属不易。

    柜台上的角蛙发出奇怪的声音,像一只袖珍犬。旁边搁着一袋糖炒栗子,纸袋上写着“王记”二字。

    然而店主最令赵宇飞痴迷的手艺,便是重新赋予中药新的生命力。

    “孙哥,风神饮来一杯。”

    营业执照副本上标注着店铺法定代表人的名字——孙泽。

    “赵警官,有空回来了?”孙泽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十分惊喜,玩笑地逗着赵宇飞。“训练很累吧?给,先来杯‘泡沫经济’,我请客。”孙泽娴熟地调好咖啡,递给赵宇飞。

    “三明治加一块。生菜多放几片啊。”

    “‘薛定谔的猫’,还是‘普罗米修斯之火’?”

    “孙哥,你取那么奇怪的名字干什么?它们有什么区别?‘普罗米什么什么的’是新品吗?”赵宇飞猜测,孙泽是个重度中二病患者,说不定每天打烊后都会拉上窗帘偷偷看《圣斗士星矢》,对着抱抱熊来两记“庐山升龙霸”。

    “哦,一个是猪肉的,一个是火腿的。”孙泽微笑着说道,仿佛万里阳光。

    在孙泽雪白的衣领以及清澈的桃花眼面前,赵宇飞有些自惭形秽。“尝尝新品吧。”

    赵宇飞玩弄着一只作为装饰品的小羊肖恩,边打量着孙泽。他身上有一种奇异的魅力,是与明士杰截然相反的澄澈。如果明士杰代表着黄药师的“邪”,那么孙泽则代表着郭靖郭大侠的“正”。

    孙泽永远穿着白色的衣服,配以复古黑色大框眼镜。全然不似三十岁的风尘仆仆。

    砂锅蒸腾着热气,渗出绝妙的药香。

    “孙哥,嫂子上班去了吗?”

    “怕可可动了胎气,让她请假回家休息了。”孙泽有些得意地推了推眼镜。

    “恭喜了孙哥。满月酒记得发个微信。”

    “没问题。实习还好吧?”

    赵宇飞一愣。他不记得告诉过孙泽关于实习的事。

    “我听说警校大四都要实习。”孙泽优雅地一笑,将白瓷盏及三明治放到赵宇飞面前。

    赵宇飞的注意力立即转到“风神饮”上。它的味道,微妙又蕴藏着活力。当回甘涌上舌尖的一刹那,迸发出雷霆万钧的冲击感,似是拨开黑雾见青天;苦涩的褪去,恰如顿开金锁走蛟龙。

    “孙哥,我给你写文案,你到自媒体平台上发布视频,必火。”

    孙泽解下棕色的围裙,用白毛巾轻轻擦拭着手。“我不喜欢抛头露面。就这样,很好的。”

    “弟弟,好好享用吧。来客人了,不招呼你了。”

    随着l市被开发为旅游城市后的这几年,街面上的外地口音和陌生面孔渐渐多了起来。

    赵宇飞向孙泽告辞,低头看看表,时间尚早。

    前几天看朋友圈,澄澄哥在休年假,不如找他杀上两盘。

    赵宇飞挑选了两袋橙子,特意带了现金付款。没想到几个月没回家,连水果店都贴上了微信与支付宝的二维码。不过孙泽那里还是老样子,与中药一样历史悠久。

    恰逢停电,赵宇飞气喘吁吁地爬上十楼。

    “澄澄哥!开门!宇飞!”

    防盗门缓缓打开。

    “宇飞啊,进来坐!你说你还没挣钱,买什么东西啊?怎么突然回来了?十一还没到呢。”

    赵宇飞递过手中的水果,坐在沙发上。“嫂子今天也没上班?澄澄哥呢?我这不实习了嘛,今天调休。”

    “你哥哥去看你于伯伯了,今天办理出院手续。”于澄的妻子为赵宇飞倒上了一杯热水,并把果盘推到赵宇飞的面前。

    “啊?于伯伯住院了?”

    “年轻的时候总喝大酒,动不动就生气,一办案子多少天不睡觉。肝损伤不吃药,又有家族病史。现在肝癌,也不敢告诉他。”

    赵宇飞只能苦笑。在刑警中,肝脏好的并不多见。

    “我于伯伯心态挺好的,乐观对病情很有好处。”

    于澄的妻子叹了口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两句话不来就动粗,自从你伯母去世后更是没人管得住。”

    “前一阵子我们医院丢了些氰化钾,医院领导怕出事调查了好久,这不今天才休息一天。”

    赵宇飞身为警察,对氰化钾十分敏感。他立刻问道:“查出结果了吗?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呢?”

    “嗨,虚惊一场。扫地的王婶读垃圾文章读多了,七十多的人了非要用氰化钾杀老鼠。”

    “你能帮什么忙啊?就是用氰化钾杀了人,我们领导也绝对不会承认这是从我们这丢失的。”

    赵宇飞笑了:“这老太太挺时髦,那么大岁数的人了手机玩得这么溜。回家陪陪孙子多好呢。”

    于澄妻子喝了口水,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害得我们吃不下睡不着,生怕谁莫名其妙给我鼻子捂上一条氰化钾毛巾。这下好了,王婶被开除了。一个月就一千五百块的工资,早点回去享福多好。”

    “盛洋最近好吗嫂子?”

    “十一二岁正是讨人嫌的年纪,学习也不好,作业也不做。你说这臭小子,一点不学好,跟人家上网,被他爷爷差点打断了腿,活该。”于澄妻子嘴上狠狠地说着,脸上却尽是怜爱之色。

    “这……于伯伯下手太狠了……”

    “还说呢!当年没退休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爱动手,被上级警告过好多次。这不,他连网吧的网管一起揍了,还闹到局里说什么监管不严、未成年人上网吧危害社会……”

    “这爷孙二人,真让人头疼。宇飞,你找机会也吓唬吓唬盛洋。”

    赵宇飞从小就怕于伯伯。于伯伯有点像《征服》里石兆琪扮演的警察局长,十分阴狠,下手又黑。每当赵宇飞哭的时候父亲总用于伯伯吓唬自己。因此,他的心里至今仍有阴影,久久不能散尽。

    “嫂子,我先回去了。下次休假再来找你和我哥哥玩。”

    “别的呀宇飞,你爸爸妈妈今天上班吧?你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中午留在这,嫂子给你炖鱼吃。”

    赵宇飞推脱回去还要赶制一份表格,匆匆忙忙地走下了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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