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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章 山高水长结挚友

    虞帝和那邙寇,看似与梵王的医诊之地,仅仅隔着一墙宽大严实的垂帘,实则“山里有山,间里有间”,相距甚远。()。

    就算虞帝当真不顾阻挠冲了进去,梵王若真有意避他的话,机关操纵之下,上下左右,房屋之间来回运转,却教虞帝也难寻得踪迹。

    在梵王的“滋荣阁”里,锦儿一袭白衣,正在凝神看着荆珀的细微变化,还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目光与梵王那清幽纯澈的眼眸交接。从那里面,锦儿可能找出一些无语的事实。

    倒不是说梵王的情绪有丝毫的外露之象。梵王根本就没一点悲喜波动,永远都是那样清秀如莲的隐逸恬然之面孔,皎皎得映着月辉,不济红尘不入世的谪仙模样。

    想要窥破他的想法,寻常人不能及也。神人不能及也,圣人亦不能及也——是啊,无心无念,又能看出什么?

    但是锦儿非神非圣,却是一个外来的观者。她只从眼神里,读出梵王最原始的信息,这已足够。

    其实梵王不知,锦儿也不知。梵王的情绪是任何人都读不出的,甚至锦儿也不能读出。但是梵王在锦儿面前,有了人世间的情思波动,所以锦儿就能读得出来。

    人啊,只怕动念,只怕动情。一旦有细微的动漾,便会有致命的弱点。对于不易动情不能动情的人来讲,这点缺陷撕裂的口子越大,也容易吞噬了人。而那动情容易留情到处的人,反而不会为这“情”字,有太多的苦恼,太大的麻烦,甚至太致命的缺陷。

    闲话少说,言归正题。梵王干净的手里,拿着一根干净细长的明晃晃银针,好似把他的脸庞都镀上了一层淡银生辉。

    这根银针,在了他的手里,犹如有了生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仿佛针尖流淌着鲜活的血液。时缓时急,时穿时缝,走针飞线,缭乱人眼。

    锦儿的鼻尖已渗出了又细又浅的汗粒,生动得惹人怜惜至极。

    看着荆珀依旧面如白纸,胸口不见一点起伏的迹象,直让锦儿想起了那拉成平线的心电图。

    可是梵王没有开口之时,锦儿绝对不会开口相问。生死有命,活人虽然伤悲,但也不能给梵王带来一丝压力和愧疚之意。

    锦儿的呼吸变得很缓,很长时间都不呼出一息,只怕一点震动,就错过了复苏的那瞬。

    梵王也不言语,手不停歇地忙碌了大半晌,突然把针一收,扔进了怀里。()

    锦儿从漫长的等待中,抬起冰清剔透的黑白眼眸,神态里有些倦怠地抬起了头,看着梵王。

    梵王也看着她,声音里有一寸叹息。

    锦儿终于问道:“她……怎么样了?”

    “真是难为你了,等待了如此之久,竟没分散我的半点心神。”

    锦儿摇了摇头,说道:“这并不难。难的是这无治的性命,对吧?”

    梵王淡淡噙了一丝笑容,说道:“你说对了一半。”

    锦儿听不懂了。不再理他,都什么时候了,还吊着她的胃口。

    梵王但笑不语。锦儿坐不住了,这个梵王,在笑什么?就算他的笑容天下无人幸见,也不能这么对她笑着吧?再说她的姐妹去了,与他这神医虽然无关,可他笑着总也说不过去吧。

    锦儿淡淡地道:“梵王很开心吗?”

    梵王的眉目清远,含了笑意:“只看到你,本王就愉悦得很。”

    锦儿觉得有些意外,他这句话说得,有些不明就里。

    正待向他眼里看去,梵王却轻淡地道:“不要多想。本王只是一种感应罢了,没有缘由。”

    锦儿道了一声:“梵王非我,又怎知道我在多想?恐怕多想的不是我吧……”

    梵王看她鼻尖上面有着薄薄的珠粒,便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也不打声招呼,更不问锦儿同不同意,十分自然地为她擦去。

    锦儿别过脸去,辞道:“如果梵王没什么事,我便回了。我的姐妹,性命修短终有造化,只是怪我赶救不及,本妃携了她去,给她安置一个好去处……”

    说完,锦儿就要抱起荆珀,离开梵王的这间“滋荣阁”。

    梵王按住她的手道:“先别动她。”

    锦儿困惑地张眼问道:“却是何意?”

    梵王看她的眼,坦诚直言:“我想多看看你。”

    锦儿说道:“还是不了,来日再会。”

    “你就走得这样急吗?连让本王多看几眼,都不能够?”梵王有些淡淡的失落。

    锦儿站住身子:“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懂得梵王的意思。”

    梵王叹了口气:“本王根本没有什么意思。世间大都有使人悦目的事物,看之心喜,观之心怡,凝之心愉快,视之心旷……如此而已,没有什么错误之处。本王只想看你,如同落叶一样自在,如同流水一般久长,静看下去。”

    锦儿觉得这话有些隽永,无来由的,竟产生了一丝山盟海誓的味道。

    想到这儿,锦儿一惊,脱口而出:“我已经是皇上的贵妃。对着贵妃注目太久,于礼不尊,谨防众人闲话了去。”

    “你是在乎流言的人吗”梵王的唇角好看的扬起,直叫多少女子都停滞了呼吸!

    梵王依旧看着锦儿,也不知是在看她的脸还是眼,一气呵成地道:“你是贵妃又能如何?你是诚王的心仪之人又能如何?你嫁作了这人世间的任何男子为妻又能如何?你是新妇育有儿女又能如何?本王就看着你,别人又能如何?莫非谁还能挖了本王的眼不成?本王就是喜欢看你,当成稀世之品一般赏着,纯粹得无有他念,谁又能奈本王何?”

    锦儿被他的这一番话,震得合不拢嘴。

    就是纯粹的喜欢看一个人,且以看她为乐,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态?

    锦儿难以消化之下,怒也不对惊也不对,喜也不对悲也不对。因她根本不知,这梵王到底是怎样的怪胎。

    锦儿却是更怪,张口直言便问:“梵王既然这么喜欢看我,为何不凭了那高深莫测的本事,娶我为妻?喜欢见到一个人,不是就要时时守着她看吗?”

    这次轮到梵王愣了。但是梵王的怔呆只是片刻,他旋即就明白了过来。

    梵王不答,却反问她:“你对诚王是何感觉?”

    锦儿想了想道:“有些疼惜,有些逃避。”

    梵王点了点头,再问:“你对父皇是什么感觉?”

    锦儿直接说道:“有些沉重,有些可怜,甚至有些厌倦。”

    梵王看她有愁闷色,轻轻一笑,送来清风荷香,眼神安详地道:“本王知道,你的心不在任何一个男子身上,本王又何必给你添加困惑?再者说了,本王只是喜欢看你,却并没有娶妻之意。本王不想行那世间的男欢女爱,那样是种亵渎,是对喜欢女子的亵渎,也是对自己道行的亵渎。本王既然喜欢看你,就把你作为朋友相待,作为知己相待。”

    锦儿听他说得直白而又融入了个人的哲理观念,眉梢浮上一些赞许之意,说道:“好的,我就认了你这朋友,你这知己,一生坦诚相待。以后再不疑心,再不误解。清透安宁的交情,可远可近,丝毫都不再拘泥。”

    梵王笑了,笑得宛如满树梨花展露绝代风采,香远益清,明净见底。

    也许这正是他所奢求的,让她的心距她近些,不设防,不隔阂……能这样的,只能是挚友知己。他愿这样看着她,天涯海角,不远不近。

    锦儿的心里忽然轻了很多,柔声说道:“只怕他们在外等得心焦。待我携了珀儿出去,一则为她选个葬身之所,二来替她雪了这一桩案。”

    梵王说道:“你再看看,她怎样了?”

    锦儿闻言,心里糊涂,断气的人还能怎么样了?

    定睛一看,疑窦丛生。珀儿先时苍白如纸的一张面皮,现在恢复了些气色,如同睡着的活人一般,只是口中还没有气,胸脯也没动静。

    锦儿探手试了她的鼻息,虽然没有呼气吸气的声息,那片鼻头之处却是有些许的温热。

    梵王在旁说道:“如果一点希望都没,我也不用忙活那么久了。但是,对你又怎么交待?还有那个男子,他岂不是要发疯了——先把他的情绪平缓一些吧……”

    锦儿惊奇地睁大眸子:“珀儿活过来了?真的活过来了?”

    锦儿捏了她的手,捧着仔细看看,比那灰白之态多了一层鲜嫩。再掰了珀儿的眼皮细瞧,眼珠却没转动的迹象。

    失望又卷袭而来,锦儿连声问道:“怎么回事?她是活着,还是没得救了?……这难道是,回光返照?”

    梵王叹道:“怎么可能是回光返照?”

    锦儿眼含喜悦光芒,看了他道:“便是活着?”

    梵王说道:“不死不活。”

    锦儿呆了一呆:“却是什么意思?”

    梵王答道:“送来之时,她已没了脉动。本王只能尽力而为,想让她服下那续魂丹,延长些许时的姓名。奈何她气息绝无,连送入喉的丹药都难下咽,于是我把药粒研成碎末,注进了她的大穴经脉之中……能换回她再活半月之命,只是她失去了仇恨的记忆,所有只与欢乐有关。”

    锦儿紧咬着唇,良久才道:“谢了你了。能让她忘记一切苦楚怨痛,活下这十五日,就是天赐的寿命。”

    锦儿拖了珀儿出去,梵王在后提醒他道:“为她寻处清静的地方,远离尘间的的恩怨是非,好好享受余下的时光吧……”

    锦儿回转过脸,眼含感激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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